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阴棺上路 作者:苗棋淼丶 文案: 从我爹带着一个纸扎的女人,莫名其妙的吊死在树上那天开始,我就被逼上了绝路。 我想活命,就得比那些跟我纠缠不清的鬼魂更狠,把他们一个个封进棺材,送他们上路。 我与鬼魂一次次的殊死较量之中,遇上了很多人,也发生了很多事,阴棺上路,厉鬼撕天,尸王争霸……, 每一场大战之前,我都在考虑要不要准备一口棺材,免得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直到最后,我才发现,我能死里逃生,却逃不开宿命…… ==================   ☆、第一章 奇怪的女人   我恨我爹!从他强行把我从我娘身边带走,又带回来一个奇奇怪怪的女人之后,我就一直恨他……   那天,他和我娘吵得很凶。我不知道当时他们为什么要吵,只是看见我爹走的时候,眼珠子通红,指着被他踹坏的大门,破口大骂:“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就是养只冤鬼,养上十多年也该养熟了,我怎么就没见过你这样没血没心的东西!”   我爹骂完之后拉起我就走,把我带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山沟子里住了下来,还把我名字给改了,叫我“步幽冥”!   我问他为什么给我改这么个难听的名儿,他就说了一句话:“名字起的越绝,才能活得越长久。”   我们爷俩儿在村里住了没几天,他就从外面带回一个女人。那女人长得很漂亮,可她越漂亮,我就越难受。我虽然不大,但是也听过老爷们踹了自己老婆出去找野女人的事儿。   我爹这不是从外面带了一个野女人回来么?虽然我妈对我不好,但那也是我妈,他就这么把我妈扔了?   我想找他谈谈。可是只要我一开口,他就扭过脸去不理我。   我想找那个女人,他也不让。天天把那女人锁在厢房里,连门都不让我进。每天晚上也都是等我睡着了他才出去,又在天亮之前回来。   有一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地起来找水喝,隔着窗户看见我爹正悄悄往院子后面的井里扔东西。他扔的是什么我没看清,可他一走,我就看见井口边上好像搭着一件衣服,怎么看都觉得那衣服像是死人穿的寿衣。   那天晚上过后,我就留了个心眼。半夜特意装成睡着了,等我爹走了,才悄悄爬起来去看他在干什么。   我看见他进了厢房,没过多一会就出来了,肩膀上还扛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就像一截木头似的,直挺挺地横在他肩膀上,头发一直垂到我爹腰里。从她头发缝里露出来一只眼睛瞪得溜圆,眼珠子一直盯着我不放。   我吓得赶紧捂上了嘴,生怕自己喊出声来。   我爹扛着那个女人绕着院子走了三圈,嘴里好像还一直嘟囔着什么话,最后把她扛到了井边上,大头朝下地塞进了井里。   我爹抓着她的脚脖子往井里塞的时候,那女人正好往我这边看了过来。一张白得吓人的脸,两腮上还抹着一层鲜红鲜红的印子……   “我爹杀人啦!”我吓得两腿一软,顺着墙根坐到了地上,好半天才爬起来躺回炕上装着睡觉。没到半夜我就发起了高烧,满嘴说着胡话。   一会儿喊“杀人了!”   一会儿让我爹快跑。   等我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头一眼看见的就是我爹。我刚要开口跟他说话,就见我爹背后站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那人头发一直垂在脸上。   “爹,你背后有人哪!有鬼……”   我爹一只手按着我,一只手伸到了我枕头底下:“哪有人?”   “就你背后,就你背后……”   我爹忽然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刀来到,挥手一刀往我指的地方砍了过去。我眼看着那人一转身顺着窗户跳了出去,可那窗户明明没开啊!   “鬼!”我喊了一声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再次醒过来之后,看见我爹皱着眉头坐在炕沿上,可我一见着他就想往后躲。他可刚杀完人那!那女人的鬼魂儿都找他报仇来了。   我爹一看我醒了,把我拉起来就往外面走。我顿时吓蒙了:“爹,你要干什么?”   我爹把我拉进厢房,往炕上一指:“我有事儿要出去一趟,你看着她。”   我爹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正坐在炕沿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窗户外头,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我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害怕,没头没尾地问道:“她没死?你没杀人?”   “瞎说什么!跟我进屋!”我爹走进屋里,从柜子里翻出几张大红纸,正面朝里的往窗户上贴,一边贴一边嘱咐我:“一会儿,我往地上放个火盆,你看着火别灭了就行,给火盆添火的时候,别去看她的脚。她干什么你都别管,就是不能让他喝水,记住没?”   “记住了!”   “你再给我说一遍。”我爹硬逼着我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才出门了。   他一走,我就凑到那女人边上。我还没等跟她说话,就先打了一个冷战。那女人身上怎么那么冷啊?就像三九天里从外面刚进屋的人一样,全身上下都直冒冷气。   我赶紧往远处站了站:“你吃饭不?”   那个女人没理我,却使劲儿吸了两下鼻子。我当时就觉得身上的力气像是要被人抽空了一样,从头到脚的乏,就想赶紧躺下睡一觉。   “你不饿我走啦!饿了叫我!”我赶紧把门关了,钻回屋里蒙头就睡。   等睡到半夜的时候,硬是让村里的狗给吵醒了。全村的狗都像是疯了一样,玩命地叫唤。那动静就跟让人勒着脖子似的,一声比一声惨,没多大功夫又都不叫了……   我本来想出去看看,可实在累得不行,翻个身就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睡醒之后,我特意跑到厢房看了一眼。那女人像是一宿没动地方一样,还那么死板板地坐着。我赶紧给她拿了点吃的,就要锁门上学去。但是手还没碰着锁头鼻,就让我家大门吓了一跳。   我家门上那福字、对联,像是让雨淋了一样,从上往下淌了一片红道子,对联纸白了一大半。看着就像是给死人挂的挽联一样,白得吓人。   我顺手摸了一下,对联上面一点没湿不说,黑色的毛笔字也一点没花,就光是红底褪了色。我琢磨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干脆锁了门往外面走。   我这一路走过去,才看见家家户户的对联、福字全都褪了色,白花花的对子被风掀的来回乱飘。不知道的,还得以为全村都死了人呢!   我刚走到村口,就听见有人蹲在那儿议论我家的事儿。   “你们说,咱村昨晚上那些怪事儿,能不能是步先生弄回来的那个女人搞出来的?”   “还真差不多。那个女人邪性啊!那天步先生开车拉着她进村的时候,她就跟个死人似的,直挺挺的坐在车里一动不动。那天那么大的风,她就像不知道冷似的,连个头巾都不带……”   “我看她就不像是活人。你没见那天风一来,她就跟着风晃悠么?就像……就像纸人似的。我那天亲眼看见,步先生从她腿上拿下两块石头,她才下了车。”   “一个大活人还能被风吹走了啊?我说她八成就是步先生弄回来的什么东西?没看见他从车里蹦下来的时候,轻飘飘的,跟一张纸儿落地差不多。走路,那腿还不打弯儿啊!步先生别是让鬼给缠住了吧?”   “你们没看那女人的长相,漂亮,那真是漂亮!好看得不像真人儿!要是人,哪能那么好看?别真是个仙儿吧?”   “瞎说什么呢!都别说了……”说话的人,一个劲儿往我这边打眼色,怕我听见他们说什么。   其实,他们这会儿不说,我也早听见了。干脆一低头从他们当中走了过去,一路跑到了学校。   我屁股还没坐稳呢,村长家的小胖子就凑了过来:“小步子,你那后妈到底是不是人?”   我当时就瞪起了眼睛:“我哪儿来的后妈?”   “你爹领回来的女人,你不叫后妈叫啥?”小胖子像是没看见我生气似的:“你不是没有亲妈么?你爹带回来的女人,你不叫后妈叫啥?”   “去你妈的后妈!”我抬手一拳头,把他打了个鼻孔穿血。结果让老师从学校给撵回家了。   这一路上,我心里都不痛快,要不是那个女人,我爹能让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么?我能跟人打架么?   ☆、第二章 我要喝水   我在外面受了气,回家自然看那女人不顺眼,连饭都没给她做,直接往火盆填了点火炭。等我放下火夹子,那女人还是那么直勾勾地看着窗户。气得我几步跑到她边上:“哎,你到底会说话不?”   那女人像是没听见我喊,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我问你话呢!你听见没?”我嗓子都要喊哑了,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不说话,信不信我拿火炭烫你!”我用火夹子夹了一个红彤彤的火炭往她眼前直晃,换成一般人早就吓着了,可她还是动都没动。   我嘴上喊得厉害,可也不能真去烫人家。看她半天不动地方,我也蔫了。讪讪地把火炭给放了回去。   就在我弯腰的时候,那个女人忽然笑了一下,看她那嘴角明明就是笑话我。   “你笑话我?你真当我不敢烫你是不是?你等着……”我一生气把火盆给挪到她脚边上。这个距离虽说烧不着人,但是肯定热得厉害,就算大冬天都能把人烤出一身汗来,更别说是刚入秋的时候了。   没多一会儿,我脑袋上的汗珠子就噼里啪啦地直往下掉,嗓子眼里像是冒火一样,就想找水喝。那个女人的脑门上渗出了一片汗珠子,脸也跟着拧了过来,对着我伸出舌头直舔嘴唇。   我开始还没注意,后来才看见她舌头尖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就跟煮熟了的口条似的,花白花白的不说,还泛着青色。别人舔嘴唇总能沾湿点,可她舔了几次,那嘴唇还像是干裂了一样,除了几个血口子连点水都不沾。   我看了几眼就害怕了,紧忙把火盆给挪到一边,转身跑回屋里,再没敢出来。   后来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到半夜时,一只膀子疼得钻心,骨头缝里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动一下都能疼得龇牙咧嘴。   “别是让邪风吹了吧?”   老辈人说的邪风就是阴风。我爹说过,晚上走路得靠着边儿走,尤其不能横冲直撞。万一对面有鬼跟你走了个顶头,你跑得太快,他躲不开,顺手推你一把,邪风肯定吹身上,吹哪儿哪儿就疼。   我小时候淘气,大半夜往柳树底下跑,回来以后膀子就疼得受不了。我爹也不知道往我膀子上贴了什么玩意,当时就不疼了。   现在,我这膀子疼得跟那时候一模一样,可我现在是在家里啊!哪来的邪风?   我捂着膀子从炕上爬起来一看,里屋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敞四开地贴在了墙上,门后面好像隐隐约约能看见一只手……   “谁?谁在门后面!”我吓得声儿都变了。   等我喊完之后,屋门像是被风吹了一样吱吱嘎嘎的往回关。折页响一声,我心里就跟着揪一下。   那门后面能有人么?   我家屋门是往里开的,要推成大开,门边正好碰着墙,门后面那点空儿,放个油毡纸卷都还勉强,更别说站个大活人了,除非那人能跟门板一样扁。   可是,门边上真露着一只手哇!那肯定是有人脸对房门,垂手站着才能把手露出来。   我赶紧从炕上摸出手电,手忙脚乱地照了过去,这一下我更懵了。房门后面不光露着一个人形黑影,那影子还像是正在打气儿的车胎一样,一鼓一鼓地前后直动。   “那女人,那女人别是个食气鬼吧?”   我死死捂着嘴,连大气儿都不敢出。我爹跟我说过,这世上有一种食气鬼,专门以人的气息为食。一开始它就像是人皮一样扁扁平平地挂着,等到吸走了活人的生气儿,才能变成人形。被食气鬼吸了气儿的人,不会立刻就死,但是肯定会精神萎靡,然后迅速老死。   “难怪那个女人在我身边吸了两下鼻子,我就乏的不行啊!”我把自己鼻子嘴全都捂得严严实实,没一会儿就把自己憋得直翻白眼。   再这么下去,我就算不被她吸了生气儿,也得活活憋死。   我干脆一松手,扯着脖子喊了一声:“你要干啥?”   “砰--”那个女人猛一回身,一下把房门撞得关上了。   我刚打了一个激灵的功夫,就看见那女人嗖的一下站炕沿边上了:“水--,我要喝水!”   “她是在门后面找水喝?”我睡觉之前顺手把半杯水给放在门后面的窗台上了。刚才那女人肯定是把我放在窗台后面的水都给喝光了。   那女人一过来,我就觉得一股凉气像是刮风似的从我身上吹了过去,冻得全身直打哆嗦。   我刚想说话,就看那女人一点点地从炕沿下面飘了起来--她肯定是飘起来的。我都没看见她身子动弹,她就轻飘飘地站在炕沿边上,脚尖在炕上搭了不到一寸,还能稳稳当当站着,不是飘是什么啊?   那个女人真的有问题呀!   我爹给我讲过的事儿,一下子全在我脑袋里冒出来了。   我爹说过,没住过的房子,窗口上全都得贴上红纸。红色朝外,为的就是挡着游魂野鬼不让他们顺窗户进屋。他把红纸翻过来贴厢房屋里,那不就是为了不让那个女的出去么?   我爹临走的时候,好像说过不让我去看那女人的脚吧。她脚怎么了?不会是绑了红绳了吧?我刚才把火盆推到她脚边上,会不会把红绳给燎断了?   “水--”那女人的声音尖得跟夜猫子似的,听得我心里直发毛。   “水在缸里……”我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想赶紧把她弄出去,我好往外跑。   那女人尖着嗓子:“喝不着!”   我顿时又打了一个哆嗦,别人家的水缸,随便一盖就完事儿,我爹却特意做了一个桃木的水缸盖,为了这事儿他还砍了后山上一颗古桃。   鬼不敢碰桃木!   我强忍着害怕往后院里指了一下:“后面,后院里有口井!”   “带我出去……”那女人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子,她那手就像是被凉水泡过一样,冰凉冰凉的,偏偏手劲还大得出奇,一下把我从炕上给拽了下来,拖着我就往外走。   等到门口的时候,那女人一下站住了:“我出不去,你去给我找水!”   “出不去?”我抬头一看,我家大门上不知道什么落下来一根上吊绳子,脸盆大的绳圈正正当当地吊在门上,这一出去还不得套着脖子啊?   “那绳子是我爹挂的?我爹想要套那女人的脖子?”   现在也管不了三七二十一了,我一猫腰,就顺着绳子底下钻了出去,几步跑进后院,才敢回头往屋里看。那女人就站在绳子后面,瞪着两只眼睛看着我。她的脸正好被圈在绳套的圆环里面,看着就像是要上吊,又还没吊上去的人。脸上煞白煞白的不带一丝血色不说,眼珠子还冒着血丝。   我不敢看她,也不敢真去给她弄水,只能在院子里来回转悠。可是不管我怎么走,那女人的眼珠子都只跟着我转,看得我心里一个劲儿地发毛。   “你别看了,我这就给你弄水去!”我一溜烟地跑到房角子边儿,后背贴着墙坐在地上。这么一来我心里多少还能有个着落。   可是我刚坐下没多一会儿,就觉得全身不自在。尤其右胳膊头子上,还一阵阵发凉发麻,就觉得好像有人在背后歪着脑袋看我。我想回头看看,还不敢;不看吧,又觉着心里没底。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就跟我隔着一个墙角,猫在我边上。   “不行,我得看看!”我壮着胆子往身后看了一眼。   这一眼,差点儿没把我的魂儿给吓出来。那女人就躲在窗帘后面,从栏杆上挤出来一小块额头,瞪着眼睛往我这边看。   她知道我在墙后面躲着!   我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后背使劲地往墙上贴……可我越是往墙上贴,心里越是发毛,生怕被她看见。   ☆、第三章 我不会哭   也不知道是墙裂了,还是我心理作用,只觉着一股凉风正顺着我的脊梁一下一下地往脖颈子上窜。   那女人可是鬼啊!万一她顺着墙缝看见我呢?万一她要是从墙里伸出只手来呢……   “爹!你在哪儿啊?”我终于喊出声了。   也不知道我喊了多久……忽然听见我爹喊我:“幽冥,你怎么跑外面来了?”   “爹!”我一下跳起来,扑进了我爹怀里。   我刚一抱住他,就又是一个激灵:“爹,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别说这些,你怎么跑出来的?”我爹轻轻把我推到一边:“那个女人呢?”   “她喝水了……”我哭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我爹使劲一跺脚,在院子里连转了两圈:“你赶紧走!到后山山神庙去,天不亮不许回来!”   “出啥事儿了?”我顿时愣住了。   “别管这些,你赶紧走就对了……”我爹把我拽到外面,“砰”的一下关上了大门,隔着门喊道:“听我话赶紧走!现在就去山神庙,千万别往院子看,听见没有!”   在外面喊了半天也不见我爹回话。没法办,只能连夜跑到山神庙里躲了一晚上。第二天天刚亮,我就急三火四地往家跑。刚到村口就听见有人喊我:“步小子,赶紧去看看吧,你爹出事儿了。”   “啥?”我调头就跟着人往村外跑。等到了河边的大杨树底下,才看见我爹死了……   他吊死在杨树上,上百号人都那么远远地看着,谁也不敢过去把人解下来,就让爹那么孤零零地吊在上面。   杨树下面还躺着一个女人,是一个用纸扎的女人。她那眉眼,画的跟那个女人一模一样,还穿着那女人的衣服。要不是凑近了看,谁都不会把她当成纸人的。   “爹--”我扯着脖子在树下喊了一声。   我爹竟然在上面转了过来,眼睛向下的看着我,脸色青的吓人,眼珠子像是要掉下来一样,紧盯着我不放。我倒没觉得什么,身边的人却被吓得半死了,哄的一下退出了好几步去。   我拧头向人群里喊道:“你们倒是把我爹放下来啊!他没死!”   有人开口了:“瞎说个屁!都在上面吊了好半天了,哪能没死。”   “那你们就让我爹这么吊着?这么光天化日的吊着?”我的心像是被人掏出来一样,疼得不行。   “谁敢放?你爹死得蹊跷,咱们没连人带树一块儿烧了,就够给面儿了。”   “小子,你快别说了。那老杨树足够两丈高,下面连个垫脚的地方都没有,你爹是怎么吊上去的?”   “你自己看看,下面那个纸人,是不是长得跟你后妈一样?他自己弄个鬼回来养着,把自己坑死了,还打算坑死多少人才过瘾?”   “都闭嘴--”   我对着那群人叫道:“我爹活着的时候,帮过你们多少忙?你们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姓李的……”我指着一个人喊道:“你老婆让黄皮子迷了,趴在院子里喝洗衣服的水,是谁跑了几十里山路给你求回来的灵符?”   “还有你!你那年迷在山里走不出来,吓得要死要活的,全村老少没有一个敢上山找你,是谁把你救回来的?”   “姓王的,当初你在山上挖棒槌被蛇咬了,是谁闯进黑林找草药救了你的命……”   我的嗓子喊哑了,嘴里甚至带起了血腥味:“你们欠着我爹的命呢!我没求你们干什么!只让你们帮我把他放下来,你们都不肯?”   “谁也没求着他救命啊……”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说了这一句之后,看热闹的人顿时炸了锅。   “对!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他没来之前,村里也没那么多事儿。谁知道,那些东西是不是他招来的!”   “我看他们爷俩就不像什么好人!一天到晚的什么活不干,就在家眯着。还天天喝酒吃肉,肯定不是什么好路数……”   我看着那一群翻脸不认人的乡亲,心里委屈得只想哭,偏偏又哭不出来,只哑着喉咙、咧着嘴笑了一下。谁知道,我这一笑却把他们全都吓着了。   “妈呀……你们看他笑的,渗人哪!”   “你们看那眼睛,像是要吃人的狼崽子似的……”   “再看,再看老子揍你!”   “揍他?谁敢?他们一家人那么邪性,你敢就碰一下试试。赶紧回去吧!别沾了邪气儿……”   村里人一下子全都散干净了,我却坐在老杨树底下笑出了声。我心里疼得不行,笑声却怎么也停不下来,而且越笑声音还越尖。到后来,连自己都觉着像是山里的夜猫子笑,让人打心里往外地发麻。   我一路上笑着跑回家里,拿了一把菜刀后,就往杨树上爬。好不容易要够着树杈了,我爹却在树杈上转了一个圈,眼珠子充着血丝,使劲地盯着我,像是不让我过去。   我愣了一下,还是不管不顾地叼着刀往我爹身边爬。没等我爬到地方,我爹就像是被风吹起来的纸人似的,一下荡了过来,脚尖正好踹在树上。我一个没抓稳,大头朝下地顺着树上栽了下来。然后又眼看着我爹的脚不知道怎么就一下踢了过来,正好踹在我身上,把我硬给踢回了树上。我吓得抱着大树直打哆嗦,好半天才一点点地溜下来,这回说什么都不敢再往树上爬了。   我在树底下转悠了一天,到了晚上才隆起一堆火,坐在树底下守着我爹。   我眼看着我爹在树上来回直晃,却撕心裂肺地笑个不停:“爹呀!你不是说,生路死路咱们爷俩儿一块儿走么?你怎么就先走啦……”   我越笑越停不住,那声音动静就像是落单的狼崽子号娘似的,大半夜的能传出好几里地去,吓得全村人连灯都不敢点。   最后终于有人受不了了,打着手电跑了出来:“小逼崽子,你作死啊!妈呀--”   那人也不知道看见什么了,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着往后出溜好几米,才爬起来玩命儿地往家跑。   “他刚才看的肯定是我后面……”我也打了个激灵,诈着胆子往后看了一眼。   那女人活了!那个纸扎的女人就蹲在火堆边上看着我。那脸不知道让火给燎着了,还是被火光映的,半边白得吓人,半边黑突突的,看不清眉眼。   我也想跑,可是还不如刚才那人呢,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站都站不起来。好半天才不利不索地喊了一声:“你……你是鬼是人……”   那个女人却反过来问了我一句:“你不会哭么?”   “我不会哭!”   那女人让我打心里往外地害怕。不是怕她是鬼,而是心里没有底气的那种怕。她一说话,我就打心里往外地发虚,就像小时候挨老师训似的,她问什么我就说什么。   那女人又问了一句:“你从小就不会哭?”   “对!”   我确实从小就不会哭,实在逼急了就只能笑。一个人在该哭的时候笑,谁看了不觉得害怕?家里人想了好多办法治我的毛病,医院住过、符水也喝过,就是从来都不见效果。   为了这件事儿,家里除了我爹,没有一个人喜欢我,就连我妈也一样。她从来都不跟我说话,看见我就像看见仇人一样,也不让我叫她一声“妈”。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小时候,离着老远跑过去,伸着手让她抱,她却一巴掌打过来,把我打得鼻孔穿血,耳朵都听不见了。我爹抱着我心疼得直掉眼泪,她却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走了。可我还是总念着她……   我不会哭的事儿,从来没跟别人说过。因为一提就能想起来我妈打我的事儿,心就从里往外地疼。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让那女人一问,就给问出来了。   ☆、第四章 逃命   那女人细声细气地道:“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会哭么?你生下来的时候,让鬼伸爪子捂着脸啦!”   那女人把两只手并在一起伸到我脸前面,一左一右地往两边抹:“那鬼,就这样在你脸上抹了一把。他抹一下,就能把你的‘喜怒哀乐’抹掉一个。要不是有人发现得早,你这张脸就会变得像生面似的,动都动不了一下。”   “你别说了……”   那女人的手根本没碰着我的脸。可是她每抹一下,我都觉得像是有人抓着我的鼻子眼睛往两边抻,就像是要把我脸给抻平了一样,抓得我满脸生疼。   一开始我还只觉着自己的脸皮像是被人抓掉了一样。没过一会儿,就听见身边像是有人在笑,那笑声尖得就像是鬼在叫,刺得人耳朵生疼。就好像是有几十上百号的人,站在我边上,看着那女人撕我的脸皮。而且看热闹的人围得越来越密,不大会儿功夫,我就觉得喘不上来气儿了……   就在快要被活活憋死的时候,我忽然看见那女人身后冒出来一大片人影,男女老少什么人都有。一个个不是满身血污,就是缺胳膊少腿,有些人的脑袋都被削掉了半边……   我眼看着那些人一齐往我身上伸手时,那个女人却忽然把手松了,还在我胸前使劲推了一下。我憋在心里那口气顿时顺了过来,眼前那些人也像是被风吹走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那火……”我还在大口大口地喘气,却看见我隆起来的那堆火上冒起来三尺多高的绿色火苗子,火尖还像张开的人手一样,对着天一下下地抓挠。   绿火!我爹跟我说过,绿火是闹鬼呀!刚才那些人肯定是鬼!   我吓得要死,那女人却一直坐在火堆边上没动。直到火苗子变回了红色,她才站起来仰头看着我爹道:“原来你儿子沾了鬼祸,怪不得你拼了命想救他。”   鬼祸?我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过去的事儿,像是放电影一样从我眼前闪了过去。从小到大,只有我爹一个人看着我。除了上学,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不让我做这个,不让我做那个。   我妈不管我,雇来的保姆跟我待上三五天就病得不行,最长的一个也就跟我待了一个月。他们肯定是被鬼缠了!   我问过我爹,干嘛看我看得这么紧。他说,只要他一走,就得有鬼出来要我的命;有他在那些恶鬼就不敢出来。我以为他那是吓唬我呢,没想到,他说的全是真的。   那个女人咬牙切齿地对着我爹的尸首喊道:“步千愁!你想救你儿子?想拿我当替死鬼?你活着的时候是斩鬼境的高手,我怕你。现在你把自己吊上去了,你还用怕你么?”   那女人话锋一转:“你想把自己练成护身鬼救你儿子,而我想要你手里的东西。既然这样,咱们打个商量如何?从现在开始,我帮你护法,保住你的鬼魂不灭;你把你从步家带走的东西交给我!怎么样?”   我眼看着我爹在树上转了半圈,把后脑勺对向了那个女人。   那女人冷笑之间松开了掐着我脖子的手:“小子,你爹把他从步家带出来的东西放在哪儿了?别跟我说不知道!没有那件东西,他根本制不住我。只要他肯把东西交出来,咱们就两清了。”   我根本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就知道对着我爹的尸首没命地嚎,没命地笑。   我以前一直以为,我爹是有了女人,才不要我妈,带着我离家出走的。没想到,我爹却为了我,才做了这么多事儿。   我爹,人很好,总喜欢帮别人。认识他的没有一个不说他是好人。可是,他却为了救我,当了恶人,还差点就杀了人。现在他又这么折磨自己……这都是为了我!   我怎么就会沾上鬼祸,还要让我爹拿命救我啊?   那女人看我不出声,干脆使劲一掐我脖子,把我拎了起来:“步千愁,我知道你的鬼魂还没离体,能听见我说话,也能看见我干什么。我再说一遍,把东西交出来!否则的话,我现在就把他头皮揭开,扔到你家后院那口井里,让那些缠着他的冤魂厉鬼慢慢地消遣他!”   那个女人够狠的!人要是被揭了头皮,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是体内的阳气肯定会跟着脑袋上的血一块儿泄出来。阳气一空,什么鬼魅都能找上门来。她是想让鬼魂活活把我撕了啊!   “你不说话是吧,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那女人看我爹不搭理她,干脆一伸手,把五根指头按在我脑瓜顶上,手指头紧跟着使劲一收,手指甲立刻像刀一样渗进我头皮里。   我都能听见指甲盖在我头皮上刮得嚓嚓直响,而我脑袋上的血就像是淌水一样顺着脸往下直流。   那女人呵呵笑道:“小子,你还不求你爹啊!一会儿,等我把你头皮揭下来,你可就能看见一群鬼魂对着你脑袋吹气啦!”   刚才消失的那些鬼魂果然又冒出来了,森森冷笑着围拢在我身边,伸手抓向了我的脑袋。我只看见数不清的手指头在我眼前乱晃,没有血色的指甲盖正对着我的眼珠子一点点伸了过来……   我想闭眼,眼皮却被人掐着抻到眼眶顶上,就那么看着他们伸手来扣我的眼珠子。   就在那只恶鬼的手指头马上要划着我眼仁的时候,我头顶上忽然咔嚓响了一声,掐着我眼皮的恶鬼一下松开了手,我的眼睛也紧跟着闭了起来。   就在我闭上眼睛的一刹那,耳朵边上的动静乱成了一片,我只觉得有鬼在哭、有人在喊、有风在刮……偏偏什么都听不清楚,只是耳朵里嗡嗡直响,人也跟着摔了个跟头。   我睁开眼睛一看,我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树上下来了。他上吊用的绳子还挂在脖子上,绳子的另外一头上挂着一截断了的树枝。   我眼看着我爹猛一甩头,他身上那截上吊的麻绳就像是鞭子一样,带着风啸往那女人身上抽了过去。绳子刚抡到一半,忽然啪的一下断成了两截,半截拴着树枝的绳子转着圈飞了出去,在那个往后直退的女人脚上缠了几圈,一下把她放翻在了地上。剩下半截绳子却在惯性的作用下,在我爹脖子上缠了好几圈。   我爹也没管那绳子,跑到我身边,抓起我的一只手,撒腿就跑。   我这时候才仔细看了他两眼。他上吊用的绳子还挂在脖子上,像是条围脖似的在身后直飘,脸色也白得吓人,两只眼睛像是要鼓出来一样,凸起在眼眶子外面。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死了没有,就知道跟着他使劲儿跑。   我们爷俩还没跑出去多远,一阵旋风就从我后面刮了过来,冷得像是能钻进骨头缝里的阴风,围着我俩直转。刮在地上的风就像是有蛇过草似的沙沙直响。   “缠脚风啊!”   我爹说过,要是在野地里看见一阵旋风刮着地上的浮土在你身边打转儿,千万别往出迈步,就站在旋风当中等着,风什么时候停了,什么时候再走。   那是小鬼儿藏在风里,等着拽人的脚呢!你往风上一踩,保证得被鬼缠住脚脖子,一个跟头栽在地上。万一脑袋磕在什么地方,说不定就能要了你的命。   现在,明明看见缠脚风等着绊我,却不得不往上面踩。我铆足了劲儿想要一下跳过去。可脚刚抬起来,就像是被人使劲儿掀了一下,整个人脸朝下往地上摔了下去。   ☆、第五章 黄泉口   还没等我落地,就看见一只手从风里伸了出来,把一块带尖儿的石头推到了我脑门下面。这要一下栽下去,我的脑门子肯定得磕石头上……   “哎呀--”   就在我马上要摔下去的当口,我爹使劲一拉我手腕子,硬是把我给拎了起来。可我冲得太猛,脚下没收住劲儿,整个人在惯性的作用下,半吊在空中转了半圈,脑袋差点撞在我爹膝盖上。手腕子也跟着咔嚓一声,被我爹硬是拧脱了臼,顿时肿的像是馒头一样。   我爹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抓着我的手腕往上一拎,一只手托着我的屁股,把我抱起来抗在了肩上,玩命地往前跑。   我趴在爹背上下意识的一抬头,正好能看见那个女人一跳一跳地从后面追了上来。她跳起来一下足有三四米远,两只脚也正好悬在跟我脑袋一齐的高度上。   她的脚在我眼前一晃的功夫,我刚好能看见她脚脖子上缠着的那根麻绳。刚才我爹从树上跳下来之后,就先甩出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根上吊用的麻绳,把她的脚给捆住了。这会儿她肯定是怕把我和我爹给追丢了,才顾不上解开绳子,就这么跳着追了过来。   我爹从步家带出来的玩意到底是什么?值得她这么玩命儿的追我们?   我爹开始跑得还不慢,可是跑着跑着,就像是被人给拦了一样,连着停了好几回。那女人就趁着这功夫,一窜几米地追上来了。   我生怕那女人追上来先给我一下,连脑袋都不敢低,就那么拧着脖子看着她,那个女人连蹦了几下之后,我眼看她忽然一下蹦起来老高,穿着一双红色皮鞋的脚尖在我眼前往上一晃就没了影子。   她蹦我头上去了!   这个念头刚在我脑袋里闪过,就听见一阵像是吹哨似的声响从我脑袋上面落了下来。我顿时觉得脑瓜皮一紧,就像是能看见后面有人伸手往我后脑勺上抓一样,整个脑袋都跟着发麻了。   就在闭上眼睛硬着头皮等着有人东西打在我脑袋上的时候,我爹忽的往前窜出一步,那女人的手指甲就顺着我的头皮划了下去。我只觉得脑袋顶上被她挠得火辣辣地疼,伸手一摸,巴掌上全都是血。   那个女人应该是打算抓住我的脖子,把我拽下来。可她一下扑空了之后,手上借不着力,脚下还被绳子捆着,顿时一个马趴摔在了地上。等她爬起来,我爹已经背着我钻进了一片林子,七拐八拐地在林子里乱跑,几下功夫就把那女人甩没影儿了。   虽然不知道我爹用的什么办法甩开了那个女人,但是她肯定就在我们附近,而且追得还挺紧的。因为,我能听见我爹脚底下的树叶被他踩得直响,而我们俩附近的树叶也一样响个不停,并且是跟我们往同一个方向响的。就好像是有人在我们边上追着不放,可是偏偏又看不见我们俩在哪儿。   “有鬼给那个女的领道儿……”   那些恶鬼能动手拦着我爹,怎么就不能领着那个女的追我们?只要方向对了,说不定,她就能从那棵树后面钻出来。   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哪颗树后面都有人,控制不住地想往两边看。可是我看了两眼之后,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爹这是要往黄泉口跑哇!他想干啥?   这边山里有个绝处叫“黄泉口”,那地方不仅山高林密,一年到头也看不见太阳。最吓人的是,山窝子里面有个半亩地那么大的泉眼。从泉眼里冒出来的水浑的像是掺了黄泥,碰一下都能冻僵骨头;到了晚上,还能听见有人在泉眼边上哭。最奇怪的是,黄泉口的水从泉眼里冒出来,却不往别处流,全都灌进旁边的一个山洞里。   村里人都说,黄泉口的下面通着阴朝地府,那水不是人间的东西,所以阎王爷不让他往人世间流,才从哪儿来又回哪去的。解放前,还有人往黄泉口里扔过童男童女,说是为了祭鬼王,堵泉眼。   十里八村的人没谁敢往那里去。就算真有人走黑了山,迷在林子里出不来,上山找他的人,也不敢往黄泉口找。最多在远处喊两声也就算了,再走近些,就等于入了土,没人能再出来。   “爹,爹……你跑错地方啦!那边是黄泉口……”   我趴在我爹身上没命地喊,可他却像是听不见一样,越跑越快。   没过一会儿我就听见,像是有小孩儿在远处使劲儿哭,那声音尖得直刺耳朵,一听就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爹,别跑了,我听见小孩哭啦!我真听见小孩哭啦!”   我刚喊了两声,我爹脚底下就像是踩着了葫芦瓢一样,“咔嚓”响了一声。我眼看着一个碎了一半的人脑瓜骨,被他蹬得滚出去老远。   这地方真死过人哪!村里人没说瞎话……我吓得一个激灵,全身上下忍不住的打起了哆嗦。   我爹背着我跑到水边上,一下跳起来好几米,还没等我喊出声来,我爹就落在了一块像是磨盘似的大石头上。我眼看着黄滚滚的水流像是漩涡一样,就在我们俩脚边上打转儿,而那小孩的哭声就像藏在水里似的,围着石头转个不停。   我爹打横着抱起我,然后用两只手托着把我举了起来,哑着嗓子喊道:“我是步千愁,找你们卖过命的步千愁!我把我儿子带来了,求你们收他入门!以后,生死有命,遇祸无怨!”   “嘿--”水底下忽然传来一声冷笑:“我早说过,你得把孩子交出来,扔下来吧!”   我爹迟疑了一下,把我抱在怀里使劲亲了亲。然后一咬牙,把我往那人说话的方向扔了过去。   “爹--”我在空中连转了几圈,最后一眼看见的是我爹在向我拼命地挥手。   那个女人也从林子里追上来了,扬着手像是要杀人似的,奔着我爹的后心去了……   “爹--”   我那一声还没喊完就掉进了水里,那水冷得像刀一样直往人骨头缝里扎。我刚扑腾了两下,腿就抽筋了,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顺着水流连转了好几圈。   漩涡?我肯定是被卷进漩涡了……只觉得耳朵边上轰的响了一声,马上就什么都听不见了,晕头撞向地被水卷着往底下沉。   没等我沉到水底,就给人抓住了领子,拽着我往边上猛拉。   我迷迷糊糊地看见,有个人拉着我往山壁的方向一直游到一个山洞边上,忽然一抬手,把指头插进山洞边上的岩石里,用五根手指头勾着岩石,硬是把我们两个从水里拔起来之后,抬手一下把我扔进了洞里。   我在山洞里连滚了几圈才勉强爬起来,趴在地上大口喘气,鼻子里还不停地往外冒血,脑袋也嗡嗡的响个不停,胳膊不知道怎么弄的一片淤青,好半天都不敢动一下。   拉我上来的那个人等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走过来拎着我的脖领子就往洞里拖。我想站起来跟他走,可两条腿怎么也用不上劲儿,只能像是死狗一样地被他拖着。   我被他拖出山洞之后,勉强站了起来,一步步跟着他往山洞后面的山上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山坡上有个村子。   那人走到村口,伸手按着我的脑袋使劲往前一推,我踉跄了几步之后一下扑在了地上,摔得两眼直冒金星。没等我爬起来,就听那人喊了一声:“有新人来了,出来盘盘他的底儿。”   ☆、第六章 羞辱   我刚从地上抬起头来,就看见一双像是鸡爪子一样干瘦枯黄的人脚,吓得一个骨碌爬了起来。等我看清对面那几个人,差点以为自己看见了恶鬼。   为首的那个人脑袋大得出奇,身子却显得异常瘦小,两条腿瘦得只剩下骨头了,唯独左胳膊显得异常粗大。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把一个成年人的胳膊给撕下来之后,接到了一具小孩的干尸上。   如果说,那个大头还有几分人模样的话,剩下那五六个,就连一点儿人样都没有了。其中一个还长了两个脑袋……   大头对着我嘿嘿笑了两声,露出来一排像是锯齿似的尖牙:“还行,没吓疯。你叫什么名字?”   “步幽冥。踏步的步,幽冥地府的幽冥。”我虽然还能说话,但是并不代表我不害怕。其实我心里怕得要死,可是逼到了这个份上,就算再害怕也只能撑着。   “你是天眼步家的后人?”大头见我摇头,又跟了一句:“你家老祖宗是不是叫步雄?”   “是!”   他说的什么天眼步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是,我家祭祖的时候,拜的确实是步雄。我爹说过,步雄精通占卜术,能知道过去未来。赵王听到他的名声后,请他去占卜。他只是看了使者一眼,就说赵王离死已经不远了,没有什么好占的。结果,使者还没回去,赵王就已经死了。   可是,我家的这个老祖宗最后偏偏没有算准自己的命,投靠了一个成不了气候的王族,最后颖王兵败时,他也被乱刀分尸。他临死之前曾经嘱咐后人,世上什么都可以学,就是不能学占卜之术。   我爹给我讲这个传说的时候,我也就是一听一过,完全没往心里去。没想到却被一个不人不鬼的家伙问出来了。   大头咧嘴一笑,旁边几个人立刻围了上来,抓住我的手脚,把我按在了地上。大头一下跳到了我身上,用膝盖顶住我的脖子,一只手按着我的脑门:“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先天灵眼。”   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他的手就直奔我脑门抓了下来,手指甲像刀一样渗进我的肉里,然后使劲往外一拉,活生生地把我脑袋上的皮肉给揭下来一块。大头扬手把我的皮肉扔进嘴里之后,手指跟着伸进我的伤口,按在骨头上一阵乱貘。   我顿时疼得直冒冷汗。想喊,喊不出来;想动,也动不了;甚至想昏,都昏不过去。等他好不容易摸够了,又把手指头按在我的眉心上使劲挖了一下,我只觉得骨头像是被钢锉锉了一样,疼得全身直打冷战。   有人冷笑道:“眉心的骨头上果然有一个窝,这小子天生有灵眼只不过没人给他激发而已……”   “有灵眼又怎么样?大师兄这一下把他灵眼抠瞎了,要是没人给他逆脉修鬼眼,他这辈子都看不穿隐身的鬼物了,早晚还不是个死……”   我心里又急又气一下昏了过去,也不知道昏了多久,才被人用凉水给泼醒了过来。等我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在一间屋里坐成半圈的怪人,大头坐在中间,呲着牙冷声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密咒道的弟子了,以后先跟着我。”   我勉勉强强地答应了一句:“师兄。”   “放屁!”大头反手一掌挥在我脸上,厉声道:“师兄也是你叫的么?叫杨爷!”   “杨爷!”我擦去嘴角的鲜血,把头低了下去。   “呸!”大头啐了一口,指着我,对边上的三角眼说道:“去把他拴马桶上,给他讲讲规矩。”   三角眼把一套发了霉的被褥扔在马桶边上道:“以后就睡这儿,记住每天要打扫庭院、打水叠被、倒马桶,吃过早饭,劈柴挑水……总之活要全干,饭要后吃。别怪师兄们心狠,要怨就怨自己命不好,没托生在好人家。摊上了一个把你卖了的爹,就别指望当少爷了。听明白没?”   “明白了!”我死死地低着头,为的就是不让别人看见我眼里的杀机。   大头满意地笑道:“不错,算你听话,爷赏你个馒头。”说完,抓过一个馒头直接扔进了马桶里。   大头一脸无辜道:“哎呀!不好意思,杨爷我手抖了没扔准。”   三角眼嘿嘿笑道:“爷赏的馒头,你敢不接?还不拿出来吃了。”   “不用!”大头像是猫戏老鼠一样嘿嘿笑道:“就把那个馒头放里头泡着,等什么时候他饿到想吃了再说。都睡觉去。”   那些人睡觉去了,我却只能挨着马桶躺了下来。这要放在以前,别说让我睡觉,就是多呆一会儿,我都受不了。可现在,我连伤带累折腾了大半天,就算想生气都没有力气,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忽然觉得一股温水浇在我脸上。等我睁开眼睛一看,大头正对着我的脸在撒尿。   没等我出声,他就一脚把我踢出一米多远:“没死就爬起来,带上脸盆、水杯跟我走!”   我好半天才站了起来,跟在大头身后走到了茅房边上,大头指着几米宽的粪坑:“去掏干净!”   “我去拿铁锹。”   “拿什么铁锹!”大头一脚把我仰面踢进了粪坑里,抓起脸盆和茶杯砸在了我脑袋上:“用茶杯把大粪掏到脸盆里,再倒到山下。只要有一滴粪水洒到院子里,老子就让你舔起来。”   我站在齐腰深,漂满蛆虫的粪水里,拿起了茶杯……直到傍晚大雨狂倾,我才拖着疲惫的身躯挪回了厢房。   我还没碰着门,就听见大头喊道:“到雨里站着去,冲干净了再进来。”   “你……”我这下真气急了,眼前一黑,当即昏了过去。   不知道多久之后,我才慢慢醒了过来。还没睁眼,就觉得脑袋底下硬邦邦的像是枕在了什么东西的骨头上,紧接着一股刺鼻的恶臭就灌进了我的鼻子。我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枕在一截没烂光的人腿骨上。我赶紧睁开眼睛,只见身边全是还没烂光的骨头。   我被扔哪了?我刚想爬起来,就听见有人往我这边走了过来。两个人一边走,还在一边说话。   “师叔,我看了,那个步幽冥就是一个脓包,成不了什么事儿!”说话的人是大头。   “成不成事儿,跟我没有关系!”跟大头说话的应该是把我从黄泉口拽进来的那个人。   我听见两个人走得近了,赶紧闭上眼睛躺了回去。有人走到我身边,伸手往我脖子底下摸了摸:“还没死,一会儿喂他点东西,别让他死了。”   大头点头答应了下来:“师叔,那这人什么时候弄回去?”   “用不着弄回去,就让他这么躺着。等他醒了,自己找回去之后,你该怎么弄他,还怎么弄他。记住,一定得让他生不如死!懂了么?”   大头笑嘻嘻地道:“师叔放心,我整人的手段,您老还不知道么?保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嗯!”男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你小心看着他,不能整死他,也不能让他自杀。必要的时候,找个机灵点儿的人,适当安慰他一下,给他点希望,最好能跟他套上近乎。”   大头听不懂了:“师叔,您这是……”   那人脸色一沉:“不该问的别问,按我的话做就行了。”   “我送送您老……”大头送走了那个人之后,就再没回来。   我一直躺在死人堆里不动,脑袋里却飞快地转动着各种各样的念头。   我爹把我送到密咒道,肯定是为了救我。密咒道这样对我又是为什么?   他们让人反复折磨我,为的就是之后让人跟我亲近?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给我一个馒头,我肯定会感激涕零,也最容易跟他亲近,被他套出心里的秘密。   可我有什么秘密,值得他们大费周章?难道他们也是为了要我爹从步家带出来的东西?   肯定是!   如果,现在有人接近我,那我就先混一顿饱饭再说。现在,一口吃的,比什么都重要。   ☆、第七章 恨   我躺在死人堆里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找我,就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之后,忽然觉得身边有动静。还没等我弄清怎么回事儿,就被尸体堆里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抓住了脚脖子……   “咦?”抓住我的人轻轻咦了一声之后狂喜道:“没想到弄了个活的!”   那人干脆从尸体堆里钻出来半截身子,抓着我两只脚使劲往下面拖。我开始还想反抗,可被他抓住脚上的穴位之后,全身上下竟然连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由着他往下拽。   这个人肯定不是过来骗我的!想骗人也用不着把我往下面拽。我不知道大头的计划哪里出了问题,生怕对方知道我并没有昏迷,对我下杀手。所以干脆装成昏迷不醒,由着他把我拖进了一个洞穴。   对方把我放下来之后,我才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把我拖进洞穴的人竟是大头的狗腿子--三角眼。   这时候,三角眼正一丝不挂地背对着我,拿着一张人骨头编成的盖子遮挡洞口。等他忙活完了才转过身来,拖着我继续往洞里走,直到把我拖进一个土洞才停了下来。   三角眼把我扔到了一边,自己从角落里翻出一堆干草来,坐在地上搓起了绳子。   这个土洞面积不小,看样子应该是半天然形成的洞穴,否则也容纳不下三角眼挖出来的那些山土。他把土和石头给堆在山洞一边,另外一边还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堆已经半腐烂的尸体。混着土腥味的尸臭充斥着岩洞,呼吸一下都觉得困难。   三角眼却像是什么都没闻到一样,点着一只火把,坐在地上一刻不停地搓着麻绳,还时不时拿出一块没有表带的手表看上几眼。   趁他不注意,我悄悄从地上抓起来一块带尖儿的石头。   等他看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凑到我身边,摸出一把刀在我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之后,猛地把刀抬了起来。就在他抬刀的一刹那间,我猛然睁开眼睛嗷的发出一声怪叫。   正准备给我放血的三角眼,显然没想到我会醒过来,当时就愣了一下,我手里的石头也紧跟着往他太阳穴上砸了过去。我只觉得眼前血光一闪,三角眼就跟着倒在了地上。   我赶紧爬起来,用膝盖压住他拿刀的胳膊,左手按着他的脖子,右手举起石头对准他的脑袋,发疯似的猛往下砸。一下,两下,三下……直到三角眼不动了,我才扔掉石头,瘫坐在地上。一面喘着粗气,一面看着三角眼那血肉模糊的面孔。这人肯定已经死了,但是他那双被血盖住一半的眼珠子紧盯着我的脸不放。   他黑色的眼仁里面甚至还能异常分明地看到我的影子,就像是临死前要狠狠记住我一样。我又不自觉地把那块沾了血的石头给抓了起来。   我抓着石头往他跟前靠了过去,想要看看他到底死了没有。   我刚刚凑到他眼前,就见一道满脸是血的影子从他身上坐了起来,呲着一副白牙,冷森森地看着我。   “鬼!”我明明看见三角眼的尸体还躺在地上。所以坐在他身上的那道人影肯定是他的鬼魂。   “给我死!”我知道是死是活都得靠自己了。对着一个死人也不知道什么是害怕,更不管自己能不能抓着鬼魂,伸手一下掐住他的脖子,猛地按了下去。   没想到,三角眼真的被我按在了地上。我仅仅愣了一下,就又把石头给举了起来,像刚才杀他那时候一样,一下下往他脑袋上砸了下去。   我刚砸了两下,三角眼就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别!别动手!我告诉你怎么出去……”   我仅仅停顿了一下,就又抡起石头往他脑袋上砸了下去。   我后来才知道,凡是被凶杀横死的鬼魂,都会害怕杀他的那件凶器。凶手如果懂行,完全可以在对方变成厉鬼索命的时候,拿着当时杀他的凶器,再杀他一回。   我无意抓起来的石头,正好是三角眼的克星,打在他身上比被灵符砸了还疼。   “停手哇!你杀了我,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早晚得让大头他们玩死……你看见外面那堆尸体没有!那都是跟你一样……别打了……”   我根本没去理他,举着石头接着往死里砸。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之后,三角眼的鬼魂像是被我砸爆了一样,砰的一下炸了成一片绿色的磷火。   我这才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三角眼的眼睛还是像刚才那么睁着,但是已经看不见原先的那股子狠劲儿了。他的鬼魂肯定是散了,要不然,也不会像条死鱼一样只知道瞪眼睛。   我坐在地上喘了好半天,才觉得肚子里饿得火烧火燎的难受。我在洞里找了一圈,这里面除了三角眼码放在一起的尸首,连一丁点吃的都没有,难不成让我去吃那些尸体?   我以前听人说过,人要是饿疯了,什么都能吃。别说是别人的尸体了,就是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能煮了充饥。我现在就差不多是这样。虽然脑袋里抗拒着吃人,但是身体却本能地往尸体边上靠,甚至无意识地从死人堆里拎出来一条胳膊。   一股带着腊肉味的臭气顿时灌进了我的鼻子里。这些尸体肯定被三角眼处理过,不然也不会保存那么久。让我没想到的是,那股臭气竟然勾起了我的食欲。以前吃过的,没吃过的东西一下子全在我脑袋里闪了出来,我嘴里竟然会莫名其妙地貌生出一股肉味,恨不得使劲往人手上咬一口才过瘾。   我刚刚张开嘴想要去咬,脑袋里忽然闪过一副自己生吃人肉的画面,顿时打了个激灵,一抬手把那条胳膊给甩了出去。自己则跑到尸体堆对面的角落里,背对着尸体坐了下来,想要等恢复一点体力之后再从洞口出去。可是,我的脑袋却控制不住地想要往尸体堆那边转。   就在我转头的一刹那,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一排字,我干脆那火把拿了过来,举着火看向墙面。   “恨,恨,恨……”   那一排字的开头就连着写了七个“恨”字。再往下去却是:   “一恨天道不平”   “二恨鬼神不明”   “三恨仗势欺人”   “四恨虚情假意”   “五恨手足相残”   “六恨人面兽心”   “七恨……”   留字的人写到第七恨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写完。可是,那人所写的前六恨当中,却有几样让我感同身受。   天道不平,鬼神不明,恨得好!为什么我出生就带着鬼祸,是我得罪了鬼神,还是我欠下的冤孽?不管怎么样,那些都不是我一个孩子能做的事情。如果说,那是前世所欠的孽债,为什么前世不报,为什么地府不罚,非要让一个小孩去承受灾祸?   仗势欺人,虚情假意,恨得好!大头那些人,欺我辱我,还要想方设法地骗我。不是仗势欺人,不是虚情假意又是什么?   人面兽心!哈哈……那些看着我爹吊死,连收尸都不肯的人,就算不是人面兽心,起码也是忘恩负义,为什么不该恨?我已经被逼上了绝路,地面上那些人还要逼我,不是人面兽心又是什么?   可我现在能做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除了恨,连大声咒骂对方的资格都没有!   我不自觉的笑出了声来,用手蘸着血迹在墙上填上了几个字:“七恨无力回天。”   “哈哈哈……恨得好!恨得好……”   我笔迹刚落,身后就忽然传出一阵声如夜枭般诡异的狂笑。   ☆、第八章 君莫笑   等我回头看时,身后的墙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了一个人形空洞。一个整张面皮被人生生揭去、形同骷髅的怪人,一步步地从墙里爬了出来。   他指着我眼前的第七恨,哈哈大笑,直笑得眼眶中渗出了两行鲜血,仍然不肯停止:“恨得好……恨得好……七恨无力回天!你把自己都恨了进去,恨得太好了!”   那个怪人笑了半天,才转过头来:“你不怕我?”   “有什么可怕的?左右就是个死,反正我也差不多快死了。”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眼前的这个怪人。如果换在平时,我肯定会被他吓得魂飞魄散。可是几次险死还生之后,我却一点儿都提不起害怕的感觉了。   对方看了我半天才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转过身去,看着对方道:“步幽冥!平步青云的步,幽冥地府的幽冥。”   对方眼睛一亮,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百年怨,鬼祸生,七恨出,幽冥来。真让老牛鼻子给说准了。小子,你听说过术道四天君么?知道诡天君--君莫笑么?”   那人见我摇头,不由得自嘲道:“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沉睡了多久,你又怎么会知道世上还有一个君莫笑呢?如果按牛鼻子的说法,我应该已经封禁了上百年了吧!当年我留下的六大恨,除了老天和鬼神,其余的人都应该死光了吧?”   君莫笑自言自语了半天,忽然转头道:“小子,我的恨已经没了,而你的恨还在。你恨自己无力回天,我就给你一个逆天的机会,你要不要?想好了再告诉我。”   我看了他半天,转头指着三角眼的尸体问道:“他也进来了,你怎么不问他?”   “哈哈哈……问得好!”君莫笑道:“当年本门覆灭在即,我把自己封在了这间洞窟当中,才没有形神俱灭。每当有人无意进入这间洞窟,我都会在他们阳气的牵引下清醒过来,但是他们没有一个适合做我的传人。更没有一个符合老牛鼻子的预言。”   君莫笑同样一指三角眼的尸体:“就拿他来说,他钻进密洞之后,就一直在囤积尸首作为干粮,不断挖掘墙壁给自己制造逃生的通道。甚至,还想出了放火烧山,自己乘乱逃生的办法。”   君莫笑话锋一转:“心机、狠辣一样不少,可惜他心里只有惧,没有恨。就算我把一身所学倾囊相授,他也只敢跑,不敢回去杀人。我君莫笑为什么要收这样一个徒弟?”   我再一次问道:“你不觉得,我既没有心机,也不够狠辣么?”   “你心里有股狠劲儿,只不过没有爆发出实力。”君莫笑紧盯着我道:“你以前肯定没杀过人,今天应该是你第一次杀人。不过你杀人之后却足够镇定,至少没有像女人一样尖叫痛哭,这就够了。至于心机,你并不缺少。如果你没有心机,也不会一直装死等待时机。”   我问这些不是我多疑,而是处在这么一个环境里,我必须小心谨慎。万一我被三角眼拖进洞里只是一个骗局怎么办?万一君莫笑就是那个装成跟我亲近的人怎么办?   我的脑袋在飞快地转动,君莫笑好像不着急逼我答应,就这么一点点的给我解释。   我很快就想明白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就算这真是一场骗局又怎么样?能让我多活一段时间,才能有机会自救。若不答应,后面的事情可能就会超出我预想的范围。   我点头道:“我做你的传人!”   君莫笑郑重点头道:“一入本门,遇祸莫怨。我再问你一次,你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   君莫笑道:“本门名为诡杀门!‘破敌于云谲波诡之处,杀人于匪夷所思之间’就是本门的真实写照。本门杀人,用计不用力。很多人成了我们的手下冤魂,却没人能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所以,术道中人都怕我们。”   我忍不住接口道:“我爹说,诡计永远上不了台面。就算阴谋用得再好,在无法抗拒的力量面前,也一样不堪一击。”   “说的好!”君莫笑的瞳孔猛然一缩,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本门的传承当中就是太强调诡谋,才落得了一个在术道围剿之下,全军覆没的下场。”   “我活着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我们走错了路,真的走错了路!诡谋只能用来辅助,不能拿来安身哪!所以,我融合本门秘典精髓,独创了一套‘十三绝手’,为的就是拨乱反正。可惜,这套功夫还没传下去,本门就遭受了灭顶之灾。”   君莫笑说完之后道:“上面的秘境,归于什么门派?”   “好像是叫密咒道。”我不知道自己记的对不对,就把上面见到的事情一一说了一遍。   “看来秘境换了主人了。不过这样正好。杀了他们你也不必有什么负担了。”君莫笑笑道:“密咒道,是一个极为诡异的门派。门下共分为‘风花雪月残’五个宗门。传承虽然各不相同,但是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用养蛊的办法培育弟子……”   养蛊的事情,我听我爹说过,就是把各种各样的蛊虫放在一个密闭的蛊盅里,让他们互相吞噬,直到剩下最后一只最强的蛊王为止。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绝不会费心思去区别蛊虫的强弱,也不会给他们什么公平竞争的环境,能不能活下来,全看自己的本事。   如果我所在的禁地就是一个“蛊盅”的话,那么这里所有的人就都是蛊虫。密咒道要的只有蛊王,至于其他人,只不过是蛊王的养料罢了。   果然,君莫笑说出来的答案跟我想象的差不多:“如果,你能干掉这里所有人,密咒道不但不会找你的麻烦,还会把你当成潜力弟子重点培养,你注定不能密咒道的传人,不过,你可以了解残字门的典籍,万一有一天被密咒道的人找上门来,你就自称是杀光了同门的密咒道弟子,只有那样你才能活命。”   君莫笑话锋一转道:“我们诡杀门的弟子入门之后,禁止同门相残,入门之前却必须给弟子出一个难题。虽然诡杀门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是门规不可废。这样吧,我给你的题目就是一年之内,你能活着回来!”   君莫笑这个题目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天知道,我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君莫笑看我不说话,就挥了挥手道:“你出去吧!在这里时间久了,早晚会被人发现。那个死人一般呆在这里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时辰,现在时间差不多了,你也该走。”   我刚要往出走,君莫笑忽然指了指尸体堆道:“那里有一个蘑菇,你带上吧!如果你能活着回来,我必定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如果不能,就算我看错人了。祝你好运吧……”   我扒开尸体堆才看见,那里长着一个血红色的蘑菇。我已经饿了一天了,看见蘑菇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要咬一口。可是那个像是桃花一样的蘑菇,我却怎么也不敢下口。我虽然不懂得草药,但是也知道,越是有毒的蘑菇,长得就越鲜艳。这个蘑菇保证谁吃谁死。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把它拔了下来。就在那蘑菇入手的一刹那,我忽然觉得手心里像是电击了一样,从手心到肩膀一阵发麻。仅仅几秒钟的功夫,这种麻痹感就传向了我全身,我整个人都像是被顶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地僵在了那里。   好在这种僵硬仅仅持续了一会儿就消失了。我托着那个蘑菇转头看向了君莫笑,后者呵呵笑道:“那是死人堆里才能生出来的僵尸菇,闻到僵尸菇气味的人会全身僵硬,碰到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只有身上沾了尸油的人才会没事儿。”   ☆、第九章 杀人   君莫笑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之后,就转身爬回了山洞墙壁上的缺口,等他盘膝坐好之后,整个人又跟山洞融为了一体。这时候就算再让我拿着火把去找他,也别想再把他从山体里挖出来。   他等于在告诉我,不要说出山洞里发生的一切,就算我对别人说了,也一样找不到他在哪儿,到那时,我的下场可能会比死还惨。   我用衣服包好僵尸菇,咬牙钻了出去,还没等我躺回原来的位置,就听见大头跟人说话的声音。现在我想往回躺也已经来不及了,干脆一侧身躺在角落里。   大头走到死人堆边上一看我没了,顿时吓出来一身冷汗:“那小子人呢?赶紧给我找,找不着他,我剥了你们的皮。”   立刻有五六个人一起跳进尸体堆里,把满地尸体翻得乱七八糟,没过一会儿就往我这边翻了过来:“在这儿呢……”   “老大,这小子好像是缓过劲想往回走,结果没走两步又昏了。要不,咱们把他……”   “你懂个屁!”大头抬手给了对方一耳光,又在我身上踢了两脚:“把他弄回去,洗洗干净。”   我被几个人给抬回了住处,有人给我灌了几口糖水之后,就把我扔进了水房。我听见身边有哗哗的流水声响,就知道他们几个打算拿水冲我。   被人冲上点凉水,我不怕。但是他们要是冲掉了我身上的尸油,那可就糟了。   水房里的水已经顺着我背上的衣服漫了过来,刚才还油腻腻尸油,没一会就在我身上结成了白色的硬块。我趁着他们几个不注意,扣下两块来,塞进自己的鼻子里。   我这边刚动了两下,就有人喊道:“老大,那小子好像缓过劲儿了。”   “不用管他,先把他洗干净再说!”大头带着几个手下人,一块儿跳进了浴池。没过一会儿,浴室里就冒出了蒸汽,我身上的尸油再一次融化开来,顺着水漂向了远处。   我偷着往旁边看了一眼,地上果然漂着黄呼呼的油花,用不了多久,我身上的尸油就会被冲干净,连我藏在鼻子里油块也得融化。   我干脆一咬牙,抓着装有僵尸菇的口袋使劲一搓,僵尸菇顿时被我碾成了碎末,一股子淡淡的香气紧跟着在浴室里飘了起来。   “我动不了了……”   “是那小子搞的鬼!”大头厉声叫道:“都别怕!那是僵尸菇的香味,咱们动不了,那小子也动不了。用不上一会儿,咱们就能恢复回来。等能动了,就把他两只手全都剁下来。”   我捏碎了僵尸菇,就算身上有尸油,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而且,那几个家伙入门比我早,说不定就有什么手段能提前脱困。   快点!我拼了命的想要活动四肢,可手脚却沉得像是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越是挣扎就越是感到气闷,就像是有人在我胸口上压了一块石头,身上也越来越没有力气。   我连着挣了两次之后,刚想停下来歇歇,头顶上却传来一阵扑水的声响--糟了,有人能动了。   我一着急,本能的使劲吸了口气,藏在我鼻子里的油块,一下被我给吸了进去。一股难闻的恶臭从我的鼻子一直滑进了嘴里,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马上坐了起来,转头吐出来一口酸水。   能动了!我也顾不上心里有多恶心,爬起身来几步冲到浴池前面,伸手揪住大头的头发把他脑袋给按进了水里,眼看着浴池里咕咕冒出来几个气泡才算松了口气。   旁边有人咬牙切齿地叫道:“小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敢对大师兄下毒手!等会儿看我不把你碎尸万段……”   “老子一会儿先弄死你……”我刚喊到一半就觉得不对了。   我不相信在这么一个拿人当蛊的地方,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兄弟之情。在我随时能杀掉他们几个的情况下,他还敢这么刺激我,肯定是在向大头表忠心--大头不怕水!   我一只手按着大头的脑袋,扭头往附近看了过去,好不容易在墙上挂着的衣服里看见了一把匕首,赶紧抢在手里拔刀又冲回了浴池边上。   “啊--”我怒吼着举刀往大头脑地上扎过去时,他也正好抓着一把匕首从水里站了起来,没头没脑地往我身上刺了过来。大头那一下起来得太急,脸上的水都没来得及擦干净,根本看不清我的位置,只能凭着我喊的那一声出刀。   我眼看着他那一刀过来,往边上一侧身子,大头的刀锋顺着我的肋骨划了过去,顿时在我身上开了一条半尺来长的口子。他也因为用力过猛一下扑倒在了浴池边上。   我举在半空的匕首,紧跟着原路不变地扎了下去。好巧不巧的一刀扎进了大头脖颈的两个关节之间。   可是,刀尖刚进他脖子半寸就被骨头给挡住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会忽然冒出来一股狠劲,攥着刀把一拧,把刀整个顺过来之后,抬手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刀把上,半尺多长的匕首一下渗进了大头的脖子里,大头顿时不挣扎了,整个人趴在浴池边上不住地抽搐,殷红的血迹顺着浴池淌了一地。   我明知道他活不了了,也没拔出他脖子上的匕首。伸手抓过大头手里的刀,踩着浴池边缘蹦进了水里,对准他身边的人就是一刀。   大头的刀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东西,快得让我没法想象。扎在人身上就跟戳一张纸似的,感觉不到一点阻力,直接没到刀柄。   “大哥!饶了我吧!我们……”   “死--”我像疯了一样,根本不听他们说话,抓着一个人的头发,就是一通乱刺。这个不动了,我才又转向另外一个人。   直到我眼前再没有活人了,我才长吁了一口气,软绵绵地躺到了鲜红鲜红的浴池里面。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爬出来,翻出大头他们准备的宵夜一通猛塞。感觉吃了七八分饱,才拧开水龙头,灌了一肚子的凉水。   肚里有了食儿,我才觉得自己精神了一点。   大头那一伙儿人,现在被我杀了五个;他们在宿舍戏弄我的时候,却足足有十多个人。这才只被我干掉了一半……剩下那些人,怎么办?   僵尸菇已经用完了,那些人肯定不会乖乖地等着我杀。我脑袋里正在盘算着下一步怎么走,门外已经有人喊道:“老大,你要的酒来了……老大,你……”   他进来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大头的尸体。他走过去试了试大头的鼻息之后,看都没往我这儿看一眼,就转身跑了出去:“不好啦!老大死啦--”   我本来以为自己倒在地上装死,也不见得就能蒙混过关,可是没想到那人居然理都没理我。大概,他觉得这个浴池里,谁都有可能干掉大头,唯独不可能是我,所以才没有留意我怎么样了。   我直接躺在了地上的血水里,故意把自己肋骨上的伤口露了出来,让人能看见,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装成一具重伤而死的尸体。   没过一会儿,那些人就全都来了,七手八脚地把大头他们的尸体从水里捞出来之后,并排放在地上。有个人忽然喊道:“那小子有问题。”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一只手悄悄地抓紧了从大头那里弄来的刀。   我听见有人在往我这边走,脑袋上的冷汗止不住地淌了下来,好在浴室里的水汽不小,才没有人看见我出汗。   那人从我背后走过来,我能听见他淌水的声音,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对方的动静,一边咬牙控制着自己身体,生怕抖上一下,就让人发现了我没死。   ☆、第十章 鬼魂再临   我虽然看不见后面,却能感觉有人对着我指指点点:“你看,那小子肋下的伤口虽深却并不致命;而且,他衣服上有撕开的痕迹,就像故意给人看伤口一样……”   我听得头皮发麻,手里的刀握得更紧了。   “你是说,那小子在装死?我看看……啊--”   就在我已经准备好拼命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惨叫。一股滚热的液体从后往前地浇在了我的背上,紧跟着就是一声人体倒地的闷响。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被杀了。   难道是说话的那个人骗同伴过来看我的伤势,然后趁着对方分神,给了他一刀?   没等我弄清怎么回事,那些看热闹的人就已经杀成了一团,刀声、喊声、惨叫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浴室。我虽然听见很多人在跑、在跳,却不敢轻易挪动一点,直到有一具尸体压在了我身上,我才用肩膀顶着尸首,悄悄地转了过来。   这时,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几个人,剩下的几个还在玩命地拼杀。染血的刀子就在他们的手里和身上来回闪动,时不时就有人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拼命抽气……   他们这是干什么?他们在争蛊王?   君莫笑说过,这些人就跟蛊虫一样,最后活下来的只能有一个。原先大头活着的时候,他就是王。但是,他很聪明,没有一下干掉所有人,却选择了温水煮青蛙似的,一个个把弱小的同伴折磨致死。这么一来,他手下人的恐惧得到了发泄,又不会联起手来对付他。所以,他活的很舒服。   但是,他一死,这些人就失去了控制,他们必须争出一个头头儿来。如果可能,他们甚至会选择干掉所有人,只让自己活着。   我想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自相残杀之后,却发现离我不远的地方,也有人在装死。   不能让他等到时机……我悄悄地握紧刀柄,推着身边的尸体,慢慢地往他那边爬了过去。对方的心思全都放在那几个打斗的人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我。   等他发现我靠近时,我已经捂住了他的嘴,跟着一刀刺进了他的肋骨中间。那个人的眼睛陡然从眼眶子里突了出来,眼眶里甚至瞪出了血来,我却又往里送了一刀。直到干掉了对方,才伏在尸体上爬了下来,从他的角度看向了还在打斗的人群。   这个家伙选择的位置,既能看见外面的情况,又不容易被人发觉。我干脆就趴在他身上装死,直到最后一个人倒在血泊当中,才松了口气。   我正打算起来看看,却见门口走进来一个鹰钩鼻子的中年人。   “师……师叔……”幸存者勉强撑起半个身子喊了一声。   鹰钩鼻子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手筋脚筋全都断了,没什么用了……”   那个人撕心裂肺地叫道:“师叔饶命!残字门不是一向讲究天残地缺么?你不能……”   “再怎么残肢,也不能缺手。没了手,你拿什么结手印!”鹰钩鼻子抬起一脚踢在那人的太阳穴上,对方当场没了声息。   鹰钩鼻子转了个身:“不用藏了,你杀人的过程我全都看见了。”   我硬着头皮走出来之后,鹰钩鼻子像狼一样盯着我冷声道:“以前我或许还有心思跟你玩玩游戏,可是现在我没那个耐性了。把你们步家的东西交给我,我可以留你一命。不然的话,地上这些人就是你的榜样。”   “东西在哪儿?”鹰钩鼻子厉声怒吼之中,我只觉得脑袋上像是被人用砖头狠狠地拍了一下,嗡的一片空白,眼前直冒金星,不自觉来了一句:“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鹰钩鼻子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强压着火气道:“你爹,就没跟你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你看不明白的事情?”   我像是被他牵着鼻子一样,他问什么我就说什么:“我看见我爹,往一口井里扔过纸人,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狗屁!那是我告诉步千愁做的……”鹰钩鼻子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转口有问道:“你爹就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么?”   “好像有一本古书,线装的那种古书,我经常看见他偷偷摸摸地看……”   鹰钩鼻子眼睛一亮:“那本书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应该是在我家里吧?”我说的是真话。我也对那本书很好奇,趁我爹不在的时候也动手找过,可始终也没找着。   鹰钩鼻子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子:“带我去你家。”   我没办法只能被他拖着往外走。也不知道在浴室里待了多久,出门时候天色已经黑得不行了,我根本就看不见路在哪儿,而那个鹰钩鼻子却不用点火也走得飞快。我就那么被他拖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   我刚走了几步,脊梁上就冒出来一股寒意,越往前走,那股寒意就越为浓烈。就算我贴在那个鹰钩鼻子身上,也觉得脊梁上阵阵发麻,总想找个东西靠上去。只有后背贴上了实物,才会觉得有些安全感……因为总感觉像是有人蹲在夜色里,对着我的身后凄凄冷笑。   前面的鹰钩鼻子忽然了停下来,伸手把我往边上推了推:“哪位朋友驾临残字门,请现身一见……”   鹰钩鼻子话音一落,我们四周忽然传来一阵冷笑。就好像有成百上千人站在我们边上,一起嘿嘿发笑;四面八方全是笑声,上下左右到处都有凉风吹过。就像是上百人围着我吹气,到处都是冰冷冷的一片。   “滚出来!”鹰钩鼻子见没人理他,顿时勃然大怒。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我们两人的四周顿时变得一片通亮。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我就看见自己被数以百计的鬼魂围在了中间,数千只血红的瞳孔齐刷刷地盯在我身上,无数只惨白的鬼爪,同时对准了我们两个周身的要害。   “哪来的厉鬼?”鹰钩鼻子猛然醒悟了过来:“你身上沾着鬼祸?老子被你害死了……”   鹰钩鼻子抓起我的手腕子,使劲一下把我往远处甩了出去,我只觉得整个人腾云驾雾似的飞了起来。开始时风声还在我耳朵边上呼呼直向,很快就被尾随而来的鬼哭声给压了过去。我虽然睁不开眼睛,但是也知道有大量的鬼魂追着我乱飞。   还没等我落地,就觉得身上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得钻心。就好像有一大群人掐着我身上的肉使劲往外扯,恨不得把我给活活撕碎了。   这回完啦!   我也认命了,干脆听天由命地闭上眼睛等死。本来我以为等不到自己落地,就得被鬼魂撕得四分五裂。却没曾想,自己哐当一下摔在了地上。   我当时就觉得五脏六腑在肚子里翻了个个儿,疼得半天爬不起来。那些围在我身边的鬼魂,像是围着猎物的饿狼一样,一个个双眼通红、鬼哭不止,看样子是想要扑上来杀人,又没有胆子。他们究竟是怕什么?难道我爹真在我身上放了什么东西?   我试着挪动了一步,围在我对面的鬼魂也跟着往前走了一点。那架势就像是要我别动。   没等我挪动,就听见鹰钩鼻子撕心裂肺的惨叫:“你们弄错人了,我跟他没有关系,你们仇家在那边……”   围着鹰钩鼻子的鬼魂根本就不听他解释,像是疯了一样地围了过去。   “给我死!”鹰钩鼻子发狂似的扔出了一片灵符。符箓入空之后顿时烧成狂舞飞动的火雨,就像一条转动的火龙围在他附近迎风呼啸。   难以计数的鬼魂却悍不畏死地往他身上猛扑了过去。   ☆、第十一章 原来是这样   我以前听人说过“鬼魂怕灵符”。   那个鹰钩鼻子现在扔出来的灵符比我这辈子见过的纸还多。可围困他的鬼魂却像发狂的蜂群,不顾生死地向他围杀了过去,即使一个个在他身边炸成了绿火的磷火,也不肯后退半步。   鹰钩鼻子的怒吼声紧跟着变了腔调:“你个王八羔子,到底沾了什么东西?老子做鬼也不饶你……”   我就这么眼看着对方被淹没在前赴后继的鬼魂当中。   本以为他能逃出来,却没想到,仅仅隔了几秒钟,鬼魂堆里就炸起一阵像是棉布撕裂似的声响。鹰钩鼻子被鬼魂硬给撕开的四肢一下子从远处横飞了过来,血淋淋地甩在了我的跟前。   还没等我叫出声来,就看见一个红衣女鬼提着鹰钩鼻子的脑袋飘到了我跟前,手掌往下一按,那颗血淋淋的脑袋就对上了我的面孔。那一刹,我甚至感到人头嘴里吹出一股带着血腥气的凉风,冷飕飕的往我脖子里钻,我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这个女鬼要干什么?为了让我看人头?   我实在弄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是从她的表情上看,她应该是在等着看戏。她是想看我发狂发疯?还是想看我哭天抢地?   我绝对没看错。那女鬼的眼睛里除了带着阴森森的寒意,就是一种等待报复的快感。就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我跪地求饶。   那个女鬼看我没有反应,不由得气急败坏地拎着人头在我身边一个劲儿地转圈。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人头凑到我跟前,像是拼命想让我看清人头的样子:“你哭啊!喊啊!我杀了你的亲人,你怎么不知道哭?”   “快点哭,快点叫啊……”   “谢谢!”我抬头道:“你要是不杀他,他很快就会杀我!”   “你放屁!”女鬼尖叫道:“他把你带到禁地里守了两天,刚才还拼了命的救你,怎么会杀你?”   “你没听见他说的话么?你们找错人了。”我一点不怕说实话。要是这群鬼魂想要杀我,我连一星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与其被他们活活撕了,还不如临死之前图个痛快。   “啊--”红衣女鬼尖叫一声之后,就钻进漆黑的夜色当中不见了踪影。   围在我身边的鬼魂也像是潮水般退进了夜幕,仅仅片刻之后,我身边除了被撕开的一具尸体,再没有其他什么东西了。   我原地坐了半天,才站起来飞快地钻进了君莫笑藏身的山洞。君莫笑看见我之后,不由得惊讶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也没想到……”我把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之后道:“我不知道其他地方还有没有人,也不敢过去看,就只能先回来了。”   君莫笑沉吟道:“应该没有人了。刚才那场鬼祸动静不小,如果残字门还有其他弟子把守的话,不可能视而不见。你成功了!”   “什么是鬼祸?”这个问题我不能不问。   “怎么说呢……鬼祸,就是鬼魂变本加厉地讨上辈子的债!”君莫笑略一停顿之后,说起了鬼祸。   如果,一个人上辈子杀了太多人,那么被他杀的人就都会等在阴间找他报仇。但是,有些人就算死了之后,那些冤魂厉鬼也动不了他。   那种人要么有法术加身,要么就是有鬼神护持。在过奈何桥之前,债主再多也碰不到他一根毫毛;但是过了奈何桥之后,护着他东西,可就再也帮不了他了。   那些放不下血仇的冤魂厉鬼就会一路跟过来,在他身边晃悠,等机会找他报仇。沾了鬼祸的人,不能上楼,不能下河,不能重病……好多好多事情都不能做。只要稍微有一点机会,守在他边上的厉鬼就能对他下手,把他往死路上逼,活活断了他该有的阳寿。   而且,谁帮他,谁死;谁跟他亲近,谁死。鬼祸,就是祸连全家,祸延九族。   君莫笑说完之后道:“今天,你应该满十二了吧?”   “对!”我今年虚岁十三,算算日子今天应该正好是我十二岁生日。   “那就对了!”君莫笑道:“不管你身边的人,怎么护着你,每隔十二年,鬼祸都会爆发一次。鬼祸爆发之后,未必就会针对当事人。就像这次,那些冤魂是想灭你九族之后,只留你自己,只不过他们杀错了人而已。”   这里是残字门的禁地,他们肯定在外面设下了某种禁制。从那个女鬼的话里看,他们应该把这里当成了我避祸的地方了,所以一出现就找人杀。他们最初的目的就是要让我尝到痛失亲人的滋味。却没成想,他们弄错了对象,反而救了我一命。   “想要我命的是鬼,反过来帮了我的还是鬼。”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君莫笑看着我道:“你记住,鬼祸一次不成,下一次爆发就会更为猛烈。你想活命,不仅要成为术士,还要成为术士当中的至强者。否则,你早晚要死在鬼祸之下。”   直到君莫笑告诉我什么是术士之后,我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群游走在人世与幽冥之间的人,他们称自己为术士。我爹不仅是术士,而且还是步入了斩魂境的高手。   我爹能步入术士七境当中“通灵,问鬼,走阴,斩魂,降妖,伏魔,刺神”的第四境,已经算是个小高手了。可他却在鬼祸爆发之前想方设法地救我,可见他抵挡不住第一次鬼祸。   按照君莫笑的说法,我在二十四岁之前,至少要达到降妖境,才有自救的可能。若想要十拿九稳的活下来,只有达到伏魔境才有把握了。   可我如今连通灵境都没达到,伏魔境离我实在太远了。   我不由得低声道:“没有其他办法避祸了么?”   “凡事还得靠自己!”君莫笑冷笑道:“你父亲就是因为相信了别人,才被残字门给算计了。”   君莫笑解释道:“如果我推测的没错,你父亲肯定在他领回去那个女人之前,找过残字门求助。他们为了要你父亲手里的东西,特意给他挖了一个陷阱……”   君莫笑一点点的解释道:“他们应该是告诉你父亲,把那个女人制住之后,困在屋里用火烤,再拿着有她头发的假人往井里扔。这么一来,那个女人明明能闻到水味,能听见水声,却偏偏喝不着水。她越喝不着水就越想喝,最后,会渴到鬼魂从身子里走出来找水的程度。   你那天晚上在屋里看见的鬼影,就是那女人的魂儿。   要不是你不小心弄断了捆着她脚的绳子,她就得变成活活渴死在井边上的冤鬼。她死了之后,还得护着自己的尸首,直到有人给她的尸首喂水消了她那口怨气,她才能下地府投胎。   而你父亲肯定会趁着这个时候,把她做成傀儡。她想守着尸首,就得跟一群冤魂拼命,等她挡住了那些冤鬼,你也就得救了。”   君莫说完忽然话锋一冷:“这种事情,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就算没有你烧到那女人捆脚绳子的那一出戏,她也有九成以上的希望自己逃出去。你父亲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之后想要救你,就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把他自己炼成护身鬼;二是把你送给残字门,靠他们的庇护躲过这一劫。”   君莫笑沉声道:“无论他最后怎么选择,都必须把从步家带出来的东西交给你。这么一来,残字门对付你,总比对付你父亲容易得多。”   “原来是这样!”我嘴角都让自己给咬出了血来,我爹为了我,掉进了残字门的陷阱,生死不知……如果将来找不到我爹,那么在我有生之年,必定踏平密咒道!   ☆、第十二章 让我一哭   “术士”这条路,我想不走都不行了。无论是为了活命,还是为了找我爹的下落,我都必须成为术士。   我就这样成了君莫笑的徒弟,跟他一起守着一个死绝了的残字门过了七年。这七年里,君莫笑恨不得挖开我的脑袋,把他一身所学都强行塞进我的脑子里。   他那种近乎疯狂的训练,往往让人难以承受。但是我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我能感觉到他用法术维持的生命,正随着时间流逝。他想做的,就是在离去之前,尽可能地把包罗万象的《诡杀秘典》塞进我的脑袋里。   直到有一天,他一丝不苟地整理好自己的装束,平静地对我说道:“用黑布把我包起来,背我出去。”   我小心翼翼地把他包好,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背着他走出了山洞,一路往山上走去。   他伏在我身上显得很兴奋,一路上不停地说着话,像是要把这辈子的话全都说完一样:“你看那块石头,那是我们小时候练功的地方,那里还有我留下在掌印。我那一掌下去,师兄弟们都吓傻了,他们不知道,其实我在手里攥了化石粉,哈哈……”   “那片林子还在,师父种的桃树却死了……可惜啦!那可是万里挑一的异种啊!”   “这里变了好多啊!物是人非啦!”   “小子,我们诡杀之术虽然强悍,但是学习起来太难了。《诡杀秘典》几乎保罗了术道上所有门派的精髓,练到极致便是‘无术不可用,无法不可破’啊!”   “可惜,一个弟子从入门到修为小成,至少需要二十年的时间。否则,本门当年也不会在大难临头时,避无可避啊……”   “我现在最希望就是,老天能再多给我十年,让我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弟子来。可惜啊!你我都没有这个时间啦!”   “那是……”我师父看到一片被掘开的坟茔时,忽然不说话了,我能感到两行热泪落在了我的肩头上。   好半天之后,他才让我把他放在了一个墙角边上:“诡杀门给我留下了很多回忆……今天之后,这些东西也该随我一块儿去了……”   师父一面喟然而谈,一面翻动着墙角处的碎石,他忽然惊喜道:“哈哈,这个蛐蛐还在!当年我师父就是用它把我骗到了诡杀门。没想到它还在这里埋着呢!”   我看着捧着一个封在冰晶里的蛐蛐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师父,不由得一阵感慨。   他已经死了,虽然还用秘法维持着生命,却碰不得阳光。可是现在却为了自己儿时埋下的一个玩具,把手从黑布里拿了出来。   我眼看着他的手在阳光灼烧下冒出了丝丝黑气,吓得赶紧把他的手捂了起来。   师父对着我呵呵一笑,转过身去指着墙角道:“那里有一个机关门,我要进去给你准备最后一件防身的东西,你在外面等我!”   师父说完,从身上拿出一本只有几页的小册子:“无论是诡杀门也好,密咒道也罢,都是不为术道所容的门派。无论用什么身份行走术道,都是一种麻烦。我想了很久,给你想到了一个身份。”   师父把秘籍交到我手里:“当年,在我还没成名的时候,术道上曾经出现过一个隐秘的门派--封棺门。那个门派虽然人才辈出,却像是昙花一现,短短几年就消失了。不过,他们存在的时候,却对整个术道都有大恩。你顶着他们的名头行走术道,虽然不见得会有好处,但是肯定不会招来麻烦。这是当年我无意中得到的‘封棺残卷’。你先学着吧!”   师父走到密室门口时,忽然回头道:“记住,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管,也不要问,等我出来。”   我把他送进机关密室之后就退到了一边儿。没过多久,密室入口出就涌出了滔天黑气,随着黑气一同爆发的森寒,像是一下把我从炎炎烈日当中拉进了寒冬腊月。我方圆十米之内陡然间风起雪飘,像是煤渣一样乌黑透亮的黑雪,在我附近纷纭飘落。   密室里又传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阴寒至极的凶戾之气从密室大门中狂涌而来,就好像一尊来自于九幽之下的鬼神,降临在了密室当中,随时可能破禁而出。   “师父--”   我一步抢到门口时,忽然听见师父厉声喝道:“站住!没事儿!”   我强忍着冲进密室的冲动停了下来。我师父好像在密室当中跟人说话,但是他究竟说了什么,我却半点都听不清楚。直到话音落了,我师父才夹着一个白玉盒子慢慢地走了出来:“过来坐下,把衣服脱了,把手臂露出来!”   我按着他的话脱掉了上衣。师父则绕到我背后,忽然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我右肩膀上。我只觉得肩上传来一阵火烧似的剧痛,等我再看时,自己的右臂上忽然浮起了一道龙形纹身。   我眼看着一条黑色的蛟龙围绕着我的手臂蜿蜒而下,龙头一直覆上我的手背之后,才张开了双手,上颚直至我中指和无名指上。我的两根手指不自觉地弯曲了起来,从后面看去,就像是蛟龙伸出来的两根獠牙。   直到这时我才看清,伏在我手臂上的应该是一条没有成形的蛟龙,不但腹部没有爪子,头顶上也仅仅是突起了两个没出角的肉包,乍一看就像是一条长了龙头的黑蛇。   我刚刚看清自己的手臂,我师父就咕咚一下栽倒在我身边。   “师父,你怎了?”我用身子当着太阳光把他抱了起来。   “带我回山洞……”   我虽然感到师父已经油尽灯枯了,但是心里总是还抱着“回去能救我师父”的一丝希望,背起师父飞也似的跑了回去。我师父伏在我肩上,缓缓说道:“《诡杀秘典》你没练成,我给你求来这条噬魂毒蛟,就是为了给你留下一点自保的能力。从此之后,你的右手就是一条毒蛇,功发右手之后,两根手指就能御毒杀人了。这是你保命的杀招,轻易不能告诉别人……”   “师父,你别说话……”   师父好像没听见我说什么,自顾自的道:“诡杀门终于有了传人,我也该走了。原本我还想跟师兄弟们埋在一起,可他们连尸骨都没留下……本门的祖陵也毁了,我没脸去见师兄弟们,就让我继续守着山门吧!”   “这不怨你……”我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去安慰他。   我师父却从我身上滑了下来,犹豫再三,才从身上拿出来一个玉坠。   那是一个通体乌黑的玉石吊坠。看上去就是一个被剥开的鸡蛋,背面是光滑如水的椭圆形,正面却雕着一个凹进黑玉里抱成一团的婴孩。乍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还没孕育完全的胚胎,但是婴儿的手脚已经成型了,隐隐还能看见眉眼,最奇怪的是,婴儿的头顶上还生着一双刚刚出头的犄角。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孕育在胚胎当中的恶鬼。   我师父将玉坠郑重地交在我手里:“这个留给你,使用他的口诀就在我给你的《封棺秘典》的残篇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碰他。这东西就像是毒药,一旦动用了,想停都停不下来。我走之后,你就封住洞口,不要让人打扰我!”   师父最后看了我一眼,平静地走向了洞口,不管我怎么喊,他都不曾回头。直到他消失在洞口之后,山洞中忽然传来一声狂震,我生活了七年的洞窟,就这样崩塌在了我的眼前……   又一个亲人走了,我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能站在岩洞的废墟前,像是残狼一样放声长啸。我为什么不能哭,老天为什么不让我一哭?   ☆、第十三章 去处   我葬了师父之后,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了?   步家,回不去了,也不想再回去。我虽然没看见我爹当年带我离开时的情景,却能想象得到他当时有多么伤心,多么无奈。如果,步家人愿意救我,我爹也就不会带着我远走千里了。   或许,绝大多数步家人都赞成,把我扔进井里活活困死,让那些冤魂厉鬼把我撕成碎片,以此来消除鬼祸吧!甚至,我母亲也赞成如此吧。否则,我爹也不会在临走时大骂她是白眼狼。   我不想再去追究过往了,想多了只会剩下心酸……   我不知道怎么会走回原先寄住的村子,走回我和我爹生活过的房子前面。房子还在,屋里的东西也都没动过,只不过院墙上贴满了灵符。应该是村里人害怕这间房子闹鬼,才故意这么干的。   我踹开门走进屋里翻了半天,我爹留在暗格里的钱和户口本都在。我收拾好那些东西,顺手往村子的水井里扔了一包瘟药,才离开了村子。   我没想过要杀人。村里那些人虽然可恶,却罪不至死,但是不整他们一下,我心里不舒服。那包瘟药足够他们上吐下泻一个星期,这就够了。   我拿着户口本给自己办了一张身份证之后,才想起来,我爹在奉城有一个当铺。我和我爹这些年什么都不做,还能衣食无忧,全靠这个当铺撑着。现在我能去的也只有那间当铺了,起码还算有个能落脚的地方。   那间当铺,不但开在专门办白事儿的白街上,还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我也是打听了好半天才找到地方。刚走到门口,心里就凉了半截--要不是大门上挂着一个“黑白当”的牌子,我还以为进了废品收购站呢!   整个当铺不但大门破的不行,屋子里还乱七八糟地垒着一大堆破烂。尤其门口那几个黄铜打造的瓶瓶罐罐,里面不仅积着发绿的雨水,还飘着一片蚊子卵。   我试着向屋里喊了两声:“有人么?”   “谁?”屋里走出来一个干瘦干瘦的老头。他那模样像是来阵风就能给吹走了一样,全身上下也看不见几两肉。要不是在大白天里,谁看了都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没等我开口说话,那个老头却先蹦了起来:“你是步幽冥?你还活着?”   “你认识我?”我也懵了。我敢肯定自己从来没见过他。   老头的眼泪顿时就掉了下来:“你和你爹长得真像!你这些年去哪儿了?你爹等你都等疯啦!”   “我爹等我?他在哪儿?”我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狂喜,不由得笑出声来。   老头看了我半天才点着头道:“你确实是步幽冥。跟你爹说的一样,你不会哭。换了一般人早就哭了。”   老头拉着我坐了下来:“六年前,你爹回来过一次,说是把你送到某个地方学艺去了。只要你回来,就一定能找过来。所以,他要我在这儿等你。”   老头没等我说话,就接着道:“你爹在这儿呆了差不多一年。这一年,他奇怪得很那!从来不吃普通饭菜,专门找人家棺材头上的白饭,拌着香灰吃;白天从来不出去。   有一回,店里来了个被雨淋湿了的客人。他居然看着人家被水泡得白花花的肉,直舔嘴唇,说话都能听见口水在嘴里打转儿。把人家吓得呀,顶着大雨就走了。   我估摸着他是馋了,就给他买了几斤肉,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还偏偏总在半夜的时候,往死人的灵棚里晃悠。那眼睛就像是要捕食的狼似的,绿莹莹的,还带着血丝,看着都让人心里发慌。”   我越听心里越难受:我爹出事儿了……肯定出事儿了!一个正常人,肯定不会这样。   老头絮絮叨叨地说道:“有一天晚上,我睡到半夜,就听见邻居家里的狗玩儿了命地叫。等我出去一看,就见你爹背对着我蹲在墙角那儿,已经把那条狗给撕了,活生生吃了狗脑子……   我当时吓得不行!你爹却站起来嘱咐我,让我留在这儿等你。你回来之后,就把当铺交给你。他要走了,说不定,以后还会回来。”   我听到这儿,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我爹是尸化了?还是在练什么功法?不然,他不会去生吃脑子。可我现在就算再急,也见不到我爹,只能在这儿等着他。   我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您怎么称呼?”   “你叫我老骨头就行!这里的人都这么叫我。我是你爹救回来的,也替你爹看了好些年当铺了。咱们这个当铺就是个幌子,其实是给你爹揽抓鬼生意的地方。”   老骨头话锋一转道:“可惜啊,你爹当年带你走了之后,这里的生意就荒了。你是术士吧?”   “是!”我点了点头。对于初次见面的老骨头,我不可能把什么事情都跟他说。当然,他也没有多问。   老骨头眼睛一亮:“那咱们明天就开张!你爹留下的这块招牌,不能随随便便就毁了。你等着啊……”   老骨头也不管我同意与否,就忙着把那些破烂往外面拾掇。我看着里里外外来回忙活的老骨头,不由得叹了口气:我不接当铺,不做抓鬼的生意,还能做什么?我连初中都没念过,除了一身术道的本事,剩下的就是力气了。   这就是命!想改都改不了的命……   后来老骨头告诉我,黑白当铺不是坐等生意上门,而且靠着低阶的术士给我们揽生意。很多帮人看事儿的所谓大师,其实都是刚刚达到通灵,或者问鬼境的术士,连走阴境的都少。   通灵境的人,只能看到鬼魂,没法跟他们说话。所以他们一般都是作为灵媒的方式出现,让鬼魂附在自己身上跟当事人谈判,成与不成都不关他的事儿。   但是,这么做肯定会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当事人说不定能被对方活活吓死,或者干脆就是死在让恶鬼附身了的术士手里。所以通灵境的人一般都是两个人一起接生意。   问鬼境,比通灵境高出一级,能直接跟鬼魂交流。当然,他们也就是负责说和,万一鬼魂不同意和解,他们也只能干瞪眼了。   只有到了斩魂境的术士,才有直接动手灭杀恶鬼的本事。所以,低阶术士办不了的事情,就只能找高阶的术士出手。   我爹原先就是奉城这一片儿最有名的斩魂境术士,好多人都帮着他揽生意。   黑白当铺重新开张的时候,老骨头也摆了一桌子酒席,把以前帮忙揽生意的人全都找了来。他们本来以为是我爹又回来了,等看见我之后,情绪明显低落了不少。有几个人甚至干脆找了个理由,放下礼金就提前走了。   把老骨头气的,指着他们的背影破口大骂:“老板在的时候,一个个都笑得跟狗似的,恨不得爬过来舔老板的脚心子;如今老板一不在,都他么成白眼狼了……”   “你他么骂谁呢?”有人当场翻脸,转过身来指着老骨头的鼻子:“你敢再放个屁给我听听……”   “滚--”   我起身一个错步滑到他身边,抓住他伸出来的两根手指头往上一掰,立刻把他手指掰得靠在了手背上。疼得那人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哭爹喊娘。   我跟着又是一脚,把人直接从屋里给踹了出去,那人当下就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我伸手指着那个要走的人:“立刻滚!谁敢多说半句,就跟他一样。还有在座的这几位,愿意留下的就是朋友;不愿留下的,悉听尊便,以后遇上了麻烦也别来黑白当铺找我。”   我话一说完,立刻有人拂袖而去,留下的也勉强喝了几杯酒就借故告辞了。他们一走,老骨头才犯了愁:“我说大侄子啊,你也太冲动了!这下把人都得罪光了,咱们的生意还有得做么?”   我不以为然道:“酒香不怕巷子深!”   ☆、第十四章 第一笔生意   铺子里半个月不见生意,我也乐得清闲,可是老骨头却一天到晚地唉声叹气。今天说这家接了什么生意,明天说那家做了什么买卖,听得我烦得不行,干脆跑出去遛弯去了。   等我逛够了之后,却在铺子门口看见了一件怪事儿--老骨头正在把生意往出推:“几位肯定是弄错了,我们这儿是当铺,几位想求神问事儿,街头那几家都不错……”   被老骨头挡在门口的那个年轻人,开始还很客气,可是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来了脾气:“我说你这老头,吃错药了吧?我连着问了几家,都说只有你家能接这单生意,你要是认怂了就明说!”   我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既然来了生意,哪有往出推的道理?”   老骨头顿时急了:“大侄子,你少说两句……”   那个年轻人斜着眼睛看了看我:“你是干什么的?”   我进门之后做了个请的手势:“黑白当的老板!有事儿进屋说。”   “就你?”那个年轻人冷笑道:“我看你没那个本事。”   “信不着我,你可以换别家。”我扔下这句话,就转头进屋了。   那人被我一句话噎得不轻,抬脚就跟了进来:“我还就在你家做生意了!把东西给他。”   我这才仔细打量起跟他一起进来的一男一女。刚才他跟老骨头争执的时候,那两个人就在远处背手看着,完全是一副两不相帮的架势。我还以为他们两个是过路看热闹的呢!   那个女人拉开挎包,把一个汽车牌子扔到了桌子上。   我仰头看向那一男一女:“两位是公门中人?我这趟生意究竟是在跟谁做?”   那个女人稍稍惊讶了一下,便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态度。反倒是那个中年男人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吃公家饭的?”   我扬了扬下巴:“我说看面相,你们信么?”   对方笑了一下,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冯墨,你可以叫我老冯。我是市刑警队队长。”   老冯说话时,用手指了指那个年轻人:“这位多兰轩,是我们此次奉命保护的对象。我的任务就是保证他的生命安全,至于他想做什么,只要不违法,我们都不会干预。所以,你是和他做生意。”   “你的生意……”我的话还没说完,老骨头就开口叫道:“这笔生意不能接!那帮王八蛋摆明了是要坑你,千万不能接!”   我往旁边挪了挪,对着外面看热闹的那些人道:“他的生意,我接了。你们是想看热闹,还是想看门道儿,都无所谓。有兴趣的,可以大大方方地进来看,我这儿有好茶。”   外面那些人被我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了,没过一会儿就散得一干二净。   老骨头狠狠一跺脚:“哎!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他这趟生意,当年连你爹都没查明白,你怎么就伸手接了呢?”   我愣了一下:“他十来年前就惹上麻烦了?”   多兰轩最多也就二十来岁,如果我爹当初就接过他的生意,那至少也是在十年以前。要是,当年我爹都没处理好他的问题,他能活到现在么?   “惹上麻烦的不是他,是这块车牌!”老骨头伸手往车牌上指了指:“这个车牌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大概是在十多年前。   那个时候,有个姓陈的暴发户,自从有钱之后就越来越迷信风水、命数,见过的、请过的高人不知道有多少。后来,也不知道哪一天,就听一个高人说,他要有血光之灾,躲不过就得横死街头,还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准备后事。   当时,姓陈的吓得够呛,好说歹说,那个高人才给他出了一个躲灾的法子。   让他用蒿草做一个假人,把自己头发全都剪下来安在假人脑袋上,再给假人穿上自己的衣服,衣服里面写上生辰八字。等到了半夜寅时,把假人扔到高速公路上,让车压过去,这场灾就算是破了。   姓陈的按高人说的做了一个假人之后,带着假人躲进了公路边上的苞米地里,等到了寅时之后,看见一辆卡车开过来,就把假人给扔了出去。   寅时也就是凌晨三四点钟,正好是司机最困的时候。卡车司机迷迷糊糊地看见路边苞米地里扑出一个人来,想都没想就猛地一打轮儿。高速行驶的卡车一下撞在了护栏上,司机的脑袋磕在方向盘上,当场死亡。可他的血却不知道怎么从驾驶室里流了出来,顺着挡风玻璃一直淌到了车号牌上,把整个车牌给染了个通红。   当时处理现场的交警,还特意拍了一张照片。”   老骨头说到这儿之后,我把车牌子拿起来看了看。本来应该是蓝底白字的车牌子,确实带着一抹黑紫色,就像是被人特意兑上红颜料又涂了一遍似的。   等我把车牌放下,老骨头才继续说道:“那之后,怪事儿也就出来了。   那个司机头七的那天,姓陈的也死了,就死在监狱的床上。尸体像是被卡车压过一样,整个胸口被压了个碎粉,血流得满地都是。   那个时候,监狱用的都是通铺,十多人犯人躺在一张长条床上。姓陈的尸体都快被压成肉饼了,可他身边的人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我听完之后反问道:“就算是那样,也只能证明是冤鬼索命,跟多兰轩有什么关系?”   老骨头继续说道:“姓陈的死时,这个车牌不知道怎么就跑到监狱里了,还正好落在尸体身上。后来,办这件案子的警察,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当成意外处理。这块车牌也就被收走了。   没过多久,这块车牌又有出现了。还是出现在一个不可能发生车祸的地方--公共厕所。   当时,有人被车给撞死在公共厕所里,尸首像是拍扁了的苍蝇一样,血肉模糊地贴在了墙上。从当时的现场上看,那个人应该是在上厕所的时候,被卡车从背后给顶在了墙上。厕所的墙皮都炸开了一层,那人也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是,厕所里除了撞死人的那面墙之外,连一点破损的痕迹都没有。要不是地上有一个车轮印和那块车牌,谁能相信那人是被车撞死的?   看过现场的人都说,除非卡车能穿墙,要不然根本撞不着他。先不说卡车穿墙这种事儿有多悬,光是公共厕所附近,就没有能开进去车的地方。这件事儿,也就又成了悬案。   处理现场的法医,还特意收走了这块车牌。听说,这块车牌当天晚上就被他们拿到火葬场去给烧了。可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那个牌子就又出现了,同样也带走了一条人命。   我眉头一皱道:“这块车牌一共出现过几次?每次间隔多长时间?”   “一共出现过五次!”老骨头说道:“每次间隔多久还真不好说。当年,被法医烧了之后,大概隔了小半年就出现了。你爹追踪这块牌子之后,隔的时间最长,差不多过了十年。”   我想了想道:“你确定当年法医真把这块牌子给烧了?”   如果说,公门当中有谁能处理跟鬼神打交道的事儿,那就只有两种职业:一个是刽子手,一个是仵作。   虽然,仵作行传到现在已经成了法医,学校里也不会去教学生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但是,刚毕业的法医还是得找个师父,跟上一段时间。一方面是学习经验,一方面就是传承仵作行里留下来规矩和禁忌。   当年的法医能拿走这块车牌,就说明他有处理这些事儿的本事。那车牌怎么还会出现呢?   ☆、第十五章 如影随形   果然!   老骨头继续说道:“你爹也没找到当时处理车牌的人。不过,那个法医烧了车牌之后,杀人的顺序就变了。   以前是先杀人,后落车牌;后来是先落车牌,后杀人。之后的几回人命案子,都是死者先接到车牌以后,在七天内被车撞死。有人背地里也管这牌子叫‘催命牌’。”   我皱了皱眉头:“接到车牌的人,就没找过同道帮忙?”   “找过!但是,除了你爹接的那笔生意之外,谁都没逃过死劫。而且……”老骨头道:“而且,每次出了人命之后,都有人处理过这牌子。烧过、埋过,也沉过河,可是用不了多久,它就又回来了!”   我听到这儿,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我爹没说,他当时是怎么处理这块车牌的?”   “没说!”老骨头摇头道:“我就知道,那次你爹回来之后,受了很重的伤,谁问他什么,他都不说。但是,那次之后,这附近的同道也都服了你爹。”   看样子,我爹当年肯定是隐瞒了什么事情。这块车牌也绝对不像老骨头所说的那么简单。   刚才老骨头的那一番话,我可以当成是故事听,但是多兰轩却一点儿听故事的意思都没有。老骨头把事情说到一半,他的脸色就变了,等他听完,脑袋上的汗珠子已经够给他洗遍脸了。   我转向多兰轩:“你怎么弄到这块车牌的?”   “我他么怎么知道!”多兰轩焦躁道:“我不就喝了个酒么!谁知道喝酒也能喝出鬼缠身来!他么的,这块牌子扔不掉哇,我都亲眼看见它被化成铁水儿了,它还能出来……”   我扔给多兰轩一根烟:“先抽两口,然后详细地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儿。”   多兰轩使劲抽了几口烟之后,才平静了下来:“那天我和几个朋友约好了去酒吧喝酒……   我的酒量不错,可是那天不知道怎么搞的,喝了几杯就多了。还在包间的沙发上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总之就是感觉附近静得出奇。就好像酒吧的人都走光了一样,整个包间连一点儿灯光都没有,就包间外面亮着一盏绿灯。   整个酒吧的大厅被那盏灯照得半明半暗,除了隐隐约约能看见几个空着的椅子,外面连一个人影儿都没。那时候,我还特意看了看表,我手表正好是十一点。按理说,那个时间应该是酒吧里人正多的时候,怎么一下就没人了呢?   当时,我也没多想,从沙发上坐起来就想往出走。哪曾想,我刚坐起来,就看大厅里开过来一辆车。我当时就懵了,什么车能直接开屋里?别说大门它进不来,就是外面那几层台阶,也不是车能上来的地方啊!   我刚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儿,那车就像疯了一样,直奔着包间大门撞了过来。我眼看着,包间的玻璃被撞得像是雪花一样漫天乱飞,那辆汽车却顶着一片碎玻璃,直奔着我开了过来。   我当时都吓傻了,瘫在沙发上动都动不了。眼看着车头就要撞到我腿上的时候,却忽然一下抬了起来,像是一张倒下来的门板一样,前轮撑着墙面,立在了我前面。   我的脸差点儿就贴在了汽车底板上。这时候我才看见,车底下钉着一个人。那个人两只手平张着,伸得像个十字,一左一右的被人用钉子钉在两个车轮子边上。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看见他手心了。可我确实看见他手心里有钉子,血就顺着他的手心往下乱滴。   我刚一转头的功夫,就跟车底下那人脸对脸地贴在了一起。他长什么样儿,我没看清,却看见他眼睛里映着我的影子。   我看见,自己在他眼睛里,脸色白得发青,七窍里面还淌着血……我当时吓得打了一个激灵,结果就醒了。   我发现自己还在沙发上躺着,酒吧里到处是人,那几个朋友也在我边上喝酒。我以为自己做了个梦,正想喝杯酒压压惊,旁边的妹子就把手伸了过来……   她是要给我倒酒,可是她那手却白得吓人,手背上好像还有一块红。我扭头一看,那妹子脖子上围了一个黑漆漆的围脖,那围脖怎么看都像是个车轮印。   ‘你脖子上什么玩意?’   那个妹子拿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细声细气地跟我说:‘车轮印子,以前在高速上压出来的……’   她一回头,我才看见那妹子长着一脑袋灰头发。那头发就像是被水泥灰给染过一样,灰突突的,还直往下掉沙子。   “妈呀--”我吓得从沙发上掉到了地上。屋里人也一块儿往我这边看了过来,那几个人的眼珠子都在往外冒血。   我吓得玩儿了命地往出跑。等我冲出酒吧之后,才看见外面停着一辆车,就跟刚才在包间里撞向我的那辆车一模一样。   我吓得没命地继续跑,那车就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我后面,我都能看见车灯照在我脚底下的光。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城隍庙去了。   我当时想着自己进庙就有救了!也不管大门锁没锁,对准大门一下扑了过去,直接就撞进了庙里。还没等我爬起来,就听见身后传过来一阵刹车声。   等我回头一看,那车轮子都没动地在地上划了三五米,从大门里探进来半个车头,前面的保险杠差点儿就碰着我脑门的时候才停住了。   我就见,那辆车的车牌在我眼前晃了两下,啪嚓一声掉在了地上了,那辆车也跟着退到了外面。我吓得不行,就守着那块车牌,在城隍庙蹲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外面早市有人出摊来了,我才走。   谁知道,我一回家,就看见那个车牌子摆在我家里……   我以前从来没遇上过这种事儿,就想找人给出个主意。想来想去,我一个哥们多少懂点儿这个,我就去找他了。   他一见面就问我昨天晚上是不是疯了?说我喝完酒之后在沙发上睡得跟死猪似的。没睡多大一会儿,就滚到了地上,一醒来就指着屋里的人喊有鬼,完了就连滚带爬地往出跑,几下就跑没影儿了。屋里的妹子都让我给吓哭了……   我哪有心思听他说这些啊!赶紧把昨天晚上的事儿跟他说了一遍,他听完脸色也变了。带着我买了一大堆黄纸,在路口化了,还把车牌扔在纸灰里。可是那没用啊!   我还没走到家,就见过路的人瞅着我笑。我那哥们往后面看了一眼,差点吓疯了。他看见我背后贴着一块车牌,那上面还沾着纸灰呢!   我当时可能是吓过了头,也不知道从哪来的狠劲儿,拎着车牌,找了一家金店,给老板甩了钱,在他那儿把车牌给化了。没曾想,我一到家就看见这车牌贴在了我家的大门上。   要不是我那哥们一个劲儿安慰我,帮我找大仙儿、找高人,我都能疯!可他么那些个高人,一听说这事儿,谁都不敢动手接买卖。后来,还是有人给出了一个主意,让两个当过兵的警察护着,慢慢地找高手解决。   家里就通过关系,给我找了他们,我自己也一直在找高手。找来找去就到你这儿了。”   多兰轩好不容易把事情讲完之后,像是生怕我也把他回了一样,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你不用担心,我既然说了接生意,就不会食言。我问你,那天晚上你看见的是什么车?”   “轿车,老式的轿车。好像是老款的雪X龙。”   ☆、第十六章 初遇   “轿车?”我转头看向老骨头:“你不是说,头一回肇事的是卡车么?”   老骨头摇头道:“第一回撞死人的,的确是辆卡车。但后来杀人的鬼车究竟是什么样的,就谁都没见过了。而且后来杀人的鬼车,是每七天出现一次。有人曾经阻挡过鬼车三次,可惜最后主顾还是被杀了。也有人传说,只要能挡住鬼车七次,主顾就能得救。”   我向多兰轩问道:“你接到车牌第几天了?”   “过了今天就是第七天!”多兰轩脸色惨白、颤抖着声音道:“兄弟,你一定要救救我……”   “今天晚上咱们还去城隍庙,一起会会那辆鬼车。”   我选择城隍庙不光是因为城隍爷是主管一方阴司鬼魂的神祗,也因为城隍庙附近交通便利,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也容易脱身。   我把多兰轩安排好之后,刚想出门看看,就被那个跟着老冯的女警给拦了下来:“我有事找你谈谈。”   我看她脸色就知道,她找我不会有什么好事儿。果不其然,她带着我出门之后,劈头盖脸就来了一句:“你知道宣传封建迷信,诈骗当事人是什么行为么?”   我看了对方一眼道:“你要是这么说,这里事儿你自己来,老子不伺候了!”   我说完,理都没理她,调头就回家了。我到家之后,还没坐稳,老冯就急三火四地带着多兰轩跑了进来:“我说小步啊,你怎么就这么大脾气呢?小姑娘年轻,说话没个深浅,咱们堂堂男子汉,顶天立地的,就不能让着她点儿么?”   “让着她?我可没那么好脾气!”我冷笑道:“术士怕什么?就怕有人不懂装懂,没事儿在边上添乱。我可不想糊里糊涂的,被只会装逼的人害死。”   那个女孩被我一句话气得眼泪直打转,就差没掉下来了。老冯的脸色也不怎么好:“小步,你这么说就过分了吧?”   “嫌我过分,你们找别人去啊!”   我明知道自己是得理不饶人,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给一个从来不相信鬼神的人解释这些东西,就跟对她洗脑差不多,没有一定的时间和证据,根本做不到。   更重要的是,术士斗鬼魂,每一步都不能出现差池,否则就可能万劫不复。就像当初,要不是因为我一时冲动去吓唬那个女人,也不至于把她给放了。她不脱困,我爹也不会死,我也不会被迫踏入术道。   我不能让类似的事情重演。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性,都不行!   “你……”老冯被我气得七窍生烟。   那个女孩一转身,哭着跑了。我冷声道:“行了,她走了,也就没那么多事儿了。现在再赶回城隍庙布置也来不及了,咱们就在这儿等吧。”   看我答应下来,多兰轩才松了口气,乖乖找了个地方坐下之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我干脆往后一仰,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直到午夜,才听见老骨头喊了一声“来了”。   我睁开眼睛一看,整条白街上的门前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亮了,不管灯泡大小全都透着红光。两三百米长的街道都在一瞬间像是被血浸过一样,从上到下红成了一片。   “好大的煞气!”   阴气灯变绿,煞气灯如血--在白街混的人都知道这个。所以过去吃白事儿饭的人,门前全都挂着白布做的灯笼。一是风吹不灭,二就是能看见是不是有鬼在附近。到了现在,白街上虽然不用灯笼了,但是也一样没有人用彩灯,而全都用的白炽灯。整条街的灯光变红,说明过来的,已经不是单纯的鬼魂,而是有了一定道行的妖鬼。   我伸手一拉多兰轩,按着他的脖子,把他装进了一个麻袋,用绳子把麻袋口一扎,直接吊在了房梁上。   老骨头看我动手了,哧溜一下滑到一个柜子前面,拉开柜门钻了进去。从里面伸出一只枯黄干瘦的手:“老冯,老冯,你要不要也进来躲躲?”   “不用了!”老冯从腰里拔出一把五四式手枪,一转身抢占了有利地形。他的身手之敏捷,一点儿都不像是个中年人。   我们两个刚刚站好,就见白街拐角上冒出来一道黑影,看上去有点像是一辆汽车正在慢慢往前转向。   “那车不对劲儿!”我没开过车,老冯却一眼看出了问题:“那车在前后蹭……”   我仔细看了一眼,那辆车果然在前前后后地挪动。每次稍稍把车头从拐角上探出来一点儿,就马上又缩回去,好像故意逗我们两个似的。   我刚看了几眼,身后的桌子就忽然响成了一片,一股难以形容的压迫感猛地从我背后冒了出来。就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直奔着我背后冲了过来。   “不好!”我和老冯同时一个转身。就见一辆黑色的老式轿车撞开了屋里的桌椅,直奔着我们两个冲了过来。我伸手一推老冯,自己则靠着大门,反手一下抓住了门框,双手猛一较力,两腿上扬,在门框上做了一个引体向上的动作。   我只觉得自己的脚底在车玻璃上使劲擦了一下,那辆轿车就在我身下狠狠地撞在了门上,车身一下子从门里冲出去一半,不偏不斜地卡在了门上。   我这个姿势不可能在门框上坚持多久,况且,我也没想过要继续坚持。见轿车不动了,我干脆一松手,从上面落了下来,两只脚对准车厢盖平拍了过去。   没曾想,我的脚刚一碰到车顶,就像是踩在纸壳箱子上一样,噗的一下陷进了车里。   纸糊的车!这个念头在我脑袋里一闪而过,我紧跟着两腿左右一较力,硬把那辆纸车给撕开了一个口子,从车里蹦了出来。   还没等我站稳,就见后面的方向忽然冲出来一辆皮卡。这辆车也不知道是冲得太快,还是车轮子压根就没沾着地面,它几乎是从半空中飞过来的。车头直奔着多兰轩藏身的麻袋撞了过去。袋子里紧跟着爆出一声闷哼之后,就忽的染上了一片血迹。   我眼看着多兰轩像是一个悬在空中的沙包一样高高地扬了起来,很快又落在了皮卡的顶棚上,顺着带有弧度的车棚一直滑向车斗之后,拴在上面的绳子啪的一下断成了两截,多兰轩就这么不偏不斜地掉进了车里。   来势不减的皮卡直奔着我的面门撞了过来。我用铁板桥姿势猛地往后一仰,任由车身从我面前滑行而过。这时,我果然看见车底下钉着一个女人。   这一回,我看得比多兰轩描述的更清楚。那个女人的四肢呈“大”字型伸向汽车四轮,手脚被人用钉子固定在了四个轮子边上,乍看上去就像是她在操纵着汽车轮子。   但是,我和多兰轩一样,都没看清那个女人的脸。那个女人的头发被人从后往前梳了过来,像是帘子一样挡在脸上,末尾绕着她的脖子缠了几圈。除了能在她头发缝里看见一双阴冷的眸子之外,连五官在哪儿都分不清。   我仅仅跟那个女人打了一个照面,那辆皮卡就从我面前冲了过去,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窗户上。等我转身时,那辆车已经压着满地玻璃和碎砖,冲向了街角。   “鬼眼!开--”   我在残字门的时候,被杨大头挑开额头皮肉,挖瞎了天眼。一个术士没有了天眼,就等于是半个瞎子。所以后来,师父为了补齐这个残缺,干脆把我天眼里仅剩的那点灵气引进了我的两只眼睛,让我修炼了鬼眼。   鬼眼也叫阴阳眼,虽然也能看见鬼魂,但是比起能看穿幻象的先天灵眼却差得太多。起码,我就没能在第一时间看穿那辆纸车上的障眼法。   ☆、第十七章 合作   转瞬之后,笼罩在白街上的血色就在我眼里更浓了几分。   第一次使用鬼眼到时候,我曾经偷偷照过影子。只要我一运功,整个眼珠就会从眼球四周开始,逐渐覆上一层血色,我能看到的东西也都会变得殷红一片,仿佛就是在看一个以血为底色的世界。   这一回,我用鬼眼去看的东西本来就是红色的,两层红色叠加在一起之后,我的视线变得异常模糊,但是大致上还能看见那辆皮卡在飞快地奔跑,而且速度比刚才更快了几分。   老冯眼看要追不上了,干脆举枪对准了车尾。还没等他扣动扳机,当铺里面就又传来一阵刹车声。   我转头一看,刚才被踹坏的那辆纸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发动了,倒着撞在了老骨头藏身的那个柜子上,把柜门撞得凹进去了一块之后,从车尾开始忽然冒出了熊熊烈火,车顶上的火苗差点就碰上了房梁。   “救火啊!”老冯转身要往回跑,我却跟他一错身,擦着他的肩膀往街口追了过去。   等我越过白街拐角的地方,那辆皮卡已经不见了踪影,而我却直接撞在了那辆藏在白街拐角的汽车上。那是辆货真价实的出租车,驾驶室里没有人,却还在一前一后地挪动着。等我走到车尾时,才看见一个人像是在玩玩具一样,抓着汽车后备箱来来回回地推车。   “把手举起来!”老冯赶了上来,举枪指着那人的脑袋,慢慢往他身边绕了过去。   “把枪放下吧,这人已经死了。”我伸手从兜里掏出一颗桃木珠子往那人脑袋上弹了过去。玻璃球大小的桃木珠在那人脑门上撞出来啪的一声轻响之后,那人顿时栽倒在了车上。成片的黑血立刻从他七窍里流了出来,顺着车身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上。   “这里的事儿,你想办法处理吧,我不在行。”   换成老牌术士,想要处理一具尸体再容易不过了,但是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能把事情扔给老冯。老冯打了个电话之后,快步从后面追了上来:“你刚才怎么不回去救火,不怕把你的店烧没了?”   “那是阴火,烧不着房子。”我几步走进屋里,用脚拨开地上的纸灰,伸手往柜门上敲了两下。老骨头立刻带着多兰轩从柜子里钻了出来。   老冯看见多兰轩之后,吓了一跳:“你不是被鬼车带走了么?”   我接口道:“一点小把戏罢了!就跟变戏法差不多。你看见我把多兰轩塞进袋子里了,其实,我塞进去的只不过是个放着他头发和生辰八字的假人。真正的多兰轩,早就被老骨头弄进柜子里了。”   那张柜子,其实是一个地下室的暗门,后面就连着我爹和老骨头用来处理冥器的密室。因为冥器大都是从坟里挖出来的东西,不仅阴煞很重,甚至还沾着死人的怨气。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爹把密室里里外外都布置了符箓,也因此,那辆纸车在撞上柜子之后才会忽然起火。   我伸手拍了拍惊魂未定的多兰轩:“今天晚上没事儿了,安心回去睡觉吧?”   “我要睡这儿。”多兰轩哧溜一下又钻回了密室,说什么都不肯出来。我也没去强求。   大致把屋子收拾了一下之后,我随手从厨房抓了一把白面,用凉水和开之后,捏了一个面人。拿着桌子上的印台大致比了一下:“老冯,一般的皮卡车有多长?”   老冯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皮卡一般长五米左右,宽么,是一米多点。”   “车长五米?前后轮之间的距离至少也应该有三米左右……女人的身高很少能超过一米八……”我说着话把面人的四肢给卸了下来,又用牙签把四肢和身子连在了一块,只不过没有插紧,就那么让牙签挑着面人的四肢在空中晃动。   “如果,车底下的是一具尸体,那她的手脚肯定碰不着车轮子。除非,她的四肢被人给砍了,又用其他办法给接到了一块,才能出现刚才那种情况。”   老冯听完脸色白了:“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听不懂。”   “我不是说给你听,而是说给那小妞的!”我往房门外面指了指,白天跟老冯一起来的那个女孩红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韩璇?你什么时候跑门外面去了?”老冯当场愣住了。   “你这个手下不简单哪!她的身手可比你好多了。”我似笑非笑道:“我早就知道她藏在附近,所以才会在多兰轩身上玩了点儿把戏,为的就是防备她。现在看来,她只是好奇心重而已。”   韩璇结结巴巴的道:“我是因为……,”   我摆了摆手道:“不用解释什么。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毕竟,对你们来说,术道上的事儿只有在鬼片里才能出现,不相信也是正常现象。”   老冯狠狠一跺脚:“我直说了吧!其实一开始,我们就是把多兰轩的案子当成诈骗案处理的。多兰轩找了不少人,但是谁也没接他的生意,更没跟他谈钱的事儿,唯一接他生意的人就是你,我们自然把你当成了嫌疑人。韩璇在城隍庙外面故意那么说,就是为了试试你的虚实,谁曾想……”   “谁曾想,真的见鬼了是么?”我接过他的话头道:“刚才的事情,你们已经看到了,这件事早就超出了你们的能力范围。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   我伸出一根手指道:“一是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把刚才死人的事儿,按意外处理,再把今天的事儿,全都烂在肚子里。以后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   我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二,就是我们合作。你们替我找资料,我把生意继续做下去。”   老冯考虑了不到半分钟就答应了:“算我一个!别说糊弄人的事儿,我干不出来。要是不把这件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我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我跟冯队一样!”韩璇也点了头。   我点了点头:“今天一共出现了三辆车,其中两辆是鬼车,这跟老骨头所讲的传说出入太大。我得弄明白,多兰轩手里的那块车牌,是不是传说中的催命牌。所以,我想找第一个死在鬼车下的那个暴发户的家属问点事儿。你能找着么?”   我说话时一直看着老冯,对方明白我的意思:“我到刑警队还不到五年,今天才头一次听到催命牌的事儿。等我回去调一下档案吧。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韩璇接口道:“那个死在街口的人,要不要也查一下。”   我含糊了一句:“我估计他应该就是个过路跑活儿的倒霉蛋儿。不过查一下也好,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我又转向老骨头:“白街上,谁家的纸活儿扎的最好?”   “你想查同行?”老骨头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随便查同行那是忌讳。你现在惹的麻烦已经不少了,还是别往死里得罪人的好。再说了……”   老骨头话锋一转道:“白街上做纸活儿买卖的,没有人扎车。毕竟不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老东西,汽车这玩意还真没有几个人要。刚才烧着的那辆车,糊得跟真的一样,肯定不是白街上的手艺。”   韩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硬给咽了回去。   老冯又跟我聊了一会儿之后,把韩璇留在了我这儿,自己连夜回了局里。第二天中午就给我带来了消息。   十多年前被撞死的那个暴发户叫陈雷。他死之后,老婆虽然没离开奉城,但是也改嫁了。他试着跟对方联系了一下,好说歹说地劝了半天,那个女人才答应跟我见上一面。   ☆、第十八章 往事如迷   那个暴发户的老婆叫刘淑云,是个很普通的女人,也没经历过什么场面,看见我和老冯进来,脸上立刻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他旁边那个男人,倒是有几分担当。伸手拍了拍她肩膀之后,立刻对我和老冯怒目而视道:“你们警察怎么回事儿?无缘无故就能找人问话吗?”   老冯尴尬地笑了笑,毕竟他这么做并不合规矩。如果当事人不愿意配合,他还真就没辙了。   我拉着把椅子坐了下来:“不是他要找你,是我要找你!”   那个男的一瞪眼:“你是什么人?小心我告你们!”   “讨命的人!”我一下打开了鬼眼,两只眼球顿时冒出了血光。   对面两个人吓得一个激灵。刘淑云张着嘴想喊又喊不出来,一个劲儿地抽气。而那个男的从腰里抽出了一把杀猪刀来,对我比划着:“你想干什么?”   “你看他胸口是什么?”我一把扯开了老冯的衬衫,露出了贴在他胸口上的灵符。老冯心领神会地直着眼睛,把手按到了枪柄上。   我故意沉着声音道:“这个警察已经被我控制了,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需不需要我让他杀个人给你们看看?”   那个男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哥,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别杀人!千万别杀人!有什么事儿,你找我,别碰我老婆!”   从内心讲,我并不想吓唬他们。但是多数人对鬼神的事情都很忌讳,尤其是经历过怪事的人更是如此。我没有时间跟他们软磨硬泡,只能快刀斩乱麻了。   我冷声道:“我找你们是想问问当年的事儿。问明白了,我转身就走。但是你们要是不说实话,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刘淑云总算是回过了神来,颤着声音问道:“你想问什么?”   “问你前夫的事儿……”我紧盯着刘淑云道:“他临死之前都发生过什么?全都告诉我,一点都不许落下。”   刘淑云想了好半天,才断断续续道:“老陈干旧货生意赚了点钱之后,就开始越来越相信风水、鬼神那一类事情。动不动就往家里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截断了她的话:“他没做生意之前不信这些?”   “不信!”刘淑云摇头道:“老陈的胆子大得很,十多岁的时候,还跟人打赌在坟地里睡过觉。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信了。我问他,他也从来不说。”   按她的说法,那个姓陈的,肯定是遇上了什么事儿,才出现了这么大的转变。旧货生意不是新近才出现的买卖,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行当。古时候的当铺,在某种意义上,做的就是这种买卖。但是当铺行里能人多,规矩也大,一般不会出什么事儿。   近几年,有些人为了赚钱,干旧货买卖,什么规矩都不懂,就知道买进卖出。气运强的,能发财;气运弱的,八成就得把命给搭进去。   那个姓陈的,肯定也撞上这方面的事儿了。   刘淑云继续说道:“后来,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回来一把金锁。那个锁头到我们家之后,家里就出事儿了。”   我追问道:“什么样的金锁?”   “就是古时候,拿来锁箱子、锁门的锁头。有这么大……”刘淑云用手比了一个差不多二十厘米的大小:“那锁头被人磨得铮明瓦亮,在灯底下一照直反光,掂在手里死沉死沉的。老陈说那是金子做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把锁头拿回来的那天晚上,我睡到半夜就听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一个劲儿的乱响,就像是有人在找东西吃似的。我以为是老陈饿了想吃点东西,谁知道,我刚从床上坐起来,就看见老陈直挺挺地躺在我边上。   我伸手一推,他的身子都是硬的,就跟一截木头似的,硬邦邦的,还发冷。我以为他死了,吓得没命地哭。谁知道,我这一哭,他就动了,睁开眼睛问我是怎么回事儿?   我把刚才的事儿告诉他,他沉着脸什么都没说,从床底下翻出一把菜刀来,剁在门框上,让我安心睡觉。我哪敢睡啊!就那么睁着眼睛躺了一宿。厨房里的动静,那一宿也没停过。   第二天一早,老陈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还带回一个人来。那个人在我们家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最后,跟老陈说:没事儿,就是已经走了的亲戚,在那边饿了,回来找点吃的。让我们多烧点纸钱,多备点白饭,好好拜拜就行了。   我和老陈把两家所有能想到的先人都拜过了,纸钱也不知道烧了多少。可是,那些声音不但没停,到了晚上,还能听见敲锣的动静。”   我听到这儿,再次截断了对方的话:“你能确定是敲锣的声儿?”   “是,肯定是!而且还是那种两人抬着的大锣。”刘淑云点头道:“我以前在老衙门那边,看见过那种锣,还亲手敲过,绝对错不了。   那几天一到晚上,我就能听见有人敲着锣在我家附近转悠。那声音发闷不说,还大得出奇,锣声一响都能震得房顶上直往下掉灰。   那锣声只要响上一会儿,老陈就会从床上站起来,两只手攥着拳头,举在胸前,耷拉着脑袋跪着,一句话都不说,怎么喊他,他都不答应。直到锣声没了,他才能醒过来。醒了还问我是怎么回事儿。   我天天晚上都吓得不行,老陈也到处找人来看风水、驱邪。那些人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他带回来不该带的东西了,有人说他是出门撞了邪了……乱七八糟的办法给想了一堆,可没有一个管用的。   最后,老陈通过朋友找回来一个女的。那女的,我一看就觉得别扭。至于怎么个别扭法,我还真说不出来,总之就是看着有点儿瘆的慌。   那个女的在我家里转悠了好半天,才说这事儿他管不了。老陈好说歹说,又是作揖,又是塞钱的,那个女的才勉强告诉他,扎个草人做替死鬼……   她还说,这个事儿,只能做一回,成了就成了,不成,也千万别去找她,免得给她惹祸上身。老陈真就那么干了,结果撞死了人,他也进了监狱。   我气不过,去找那个女人理论。   不管我怎么骂她,她都不回嘴,就是告诉我七天之后再看……   七天之后,老陈真的出事儿了,被车压死在了炕上。我吓得不行,又跑去求那个女人救命。那个女人说,让我赶紧从那房子搬出去,老陈家的东西,除了钱,什么都不许拿,找个好人嫁了,安安心心过日子就行。我按她的话做了,后来果然没事儿了。”   我听完点了点头,才问道:“你和你前夫,没孩子么?”   刘淑云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和老陈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没怀上。”   我继续问道:“你出来之后,再没回去过么?还有,给你指点迷津的那个女人在哪儿?”   刘淑云道:“我再没回去过!那间房子,我连看都不敢看,哪还敢回去啊!那个女人,我找她的时候,她就住在水泥厂宿舍,自己住一个屋。老陈走了那回之后,我就再没去找过她,也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不在。”   “嗯!”我看实在问不出什么来了,才点头道:“行了,没事儿了!我以后不会再找你们。今天的事儿,你们不许跟任何人提。知道么?”   “知道,知道……”那个男的拉起刘淑云就跑了,连头都没敢回。   老冯等他们走了之后,才把衬衫扣系了回去:“怎么越弄越复杂了?”   ☆、第十九章 神秘女人   我坐在原地没动:“其实,并不复杂。从老骨头给我讲鬼车杀人的事儿,我就觉得不对。鬼车第一次干掉了那个姓陈的还情有可原。因为,如果他不往路上扔草人,那个司机就不会死。冤魂回来报复的事情,在术道上见惯不怪。但是,鬼车后来连续杀人又是为了什么?”   老冯惊讶道:“你的意思,鬼杀人跟人杀人一样,都有犯罪动机?”   “那是必然的!”我解释道:“冤鬼,冤鬼,有债没讨、有冤没伸的才叫冤鬼。就拿这件事儿来讲,如果真是撞死的司机回来报复,那他把姓陈的撞死之后,事情也就该完结了。他还有必要再冒着风险去杀别人么?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儿还得从头儿上查。”   老冯点了点头:“那咱们是先去水泥厂宿舍,还是先去姓陈的老宅?”   “先去宿舍吧!一间空了十多年的房子,还能有什么线索?”在我看来,那个女人身上的线索可能会多一些。   老冯一路联系着,把我带到了水泥厂的宿舍。等找着管宿舍的老头,那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就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还敢找那间屋里的人啊?那间屋子闹鬼,早就给封了。你们还是走吧!别惹麻烦。”   老冯掏出证件:“我是警察,是来查案的。”   “查案?”这下老头没辙了,只能带着我们往楼上走:“要说那间宿舍邪门啊!   那屋里,一开始住着一个神神叨叨的女人。她从来就不跟别人说话,也不怎么出屋,那屋子一天到晚的拉着窗帘,从来都不打开。   偏偏还就有人没事儿总上去找她,往她屋里一进就好几个小时都不出来。只要她屋里有人,别人就不能上去,只能眼巴巴地在传达室等着。   当时不少人都说,她在屋里干那种见不得人的生意。女的不爱理他,男的还总找机会往她身边凑。谁让那女的长得漂亮哪!   后来,厂里有个不怎么正经的小子,把她堵在食堂里,问她:一宿一百行不行!   那女的只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声‘你该死’。   那小子也不知道看见什么了,吓得坐在地上半天都没起来。结果,当天晚上那小子就死了,把脖子卡在树杈上吊死的!”   “脖子卡树杈上?”老冯一皱眉:“那是什么死法?”   老头叉开两根手指头,比了一下:“就是树丫子呗!十多年的树,那会儿还没现在这么大,使劲按一下都能给掰弯了。可就这么个树,还能把人卡死了。   那小子脖子伸得老长,不偏不斜地卡在树杈上。手指甲都在树上挠掉了,也没把自己推下来。他那十根手指挠得光秃秃的,还直往出冒血,看着都瘆的慌。”   我接了一句:“我看你们院子那树也不大啊!十年前,树有人高么?”   “说的就是啊!”那老头使劲一拍大腿:“那小子可不就是脚挨着地吊死的么?他那尸首,两个膝盖都在天上悬着,脚尖蹬进土里半尺,临死之前不定怎么挣命呢?   那时候,看见尸首的人都觉着他死得蹊跷,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该不会是让那个女的给咒死了吧?   当时看热闹的一听,全都吓出来一声冷汗。从那以后就更没有人敢跟那个女的说话了。不过,找她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后来,警察还来找过她一次,说是调查什么车祸……她跟警察走了之后就再没回来了。”   老头说着话,把我们带到了三楼最里面的房间。   那间宿舍的门上不仅贴着封条,还用木头板子来回钉了好几道。   “桃木!”我用手碰了一下钉住大门的木板,一股微弱的阳气顿时传到了我的指尖上。钉住门的几个木方子肯定是桃木。   只不过,那股阳气的背后好像还藏着几缕微弱的阴气。就好像是不断啃食桃木的蛀虫,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彻底摧毁桃木的封锁,破禁而出。   看门老头向我挑了挑拇指道:“小伙子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出这是老桃木了。”   我脸色一沉:“我问你,拿桃木钉门是怎么回事儿?”   老头被我吓了一跳:“不钉不行啊!”   “那个女的走了之后,屋里的东西可是一样都没拿走。以前来找她的,都是些有钱人,她这间屋子也就被人惦记上了。   有一天早上,打扫卫生的听见屋里有人咣咣踹墙,推门往里一看,我的个天哪!那屋里吊着一个人那,那人被棚顶灯后面的电线拴着脖子吊在屋里,来回那么直晃悠,脚前把墙踹得直响……   后来,警察把尸体给拖走了,这件事儿,也就再没有人问过。但是,天天晚上都能听见有人在这间屋里踹墙,弄得附近好几个宿舍都不敢住人了。   最后把经理逼得没办法,只好找了几个老桃木的方子,把门窗全都给钉了。从那以后这屋里才没了动静。”   老冯一皱眉头:“找家伙把门打开!”   “这个……”老头有心不开,又怕老冯找他麻烦,愣了一小会儿才跺了跺脚:“你们等我,我去找撬棍。”   “不用了!”我伸手抓住桃木方子的一头,手上一较劲,直接把木头从门上给抻了下来。让我没想到的是,桃木方子下面竟然还伸出来两根七寸厚的棺材钉。   我伸手掐住钉尾,把钉子拔了出来放在鼻子底下嗅了一下。上面除了锈味,没有一丝杂味。看样子当时它被钉进去的时候,还是新的。   我连着几下把门上的桃木方子全都掰了下来,交到已经吓傻了的看门老头手里:“拿去烧了,今天的事情不用跟别人说。”   我说完话一推门进了房间,跟在我后面的老冯把门给关了起来,直接把那老头给关在了外面。   现在虽然是白天,但是房间窗户上不仅挡着黑色的窗帘,窗户还被人用桃木方子从里面给钉死了。要不是开灯,屋里一样是伸手不见五指。   老冯拉开灯弦之后,仰着脑袋道:“这屋用的是老式电灯,灯后面的电线,不过就跟鞋带一样粗,哪能挂住一个百十来斤的大活人?”   我反问道:“那你觉得那个被吊死的小偷,身高能达到两米以上么?”   老冯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我指的那面墙上落着几个没擦掉的脚印,看上去就像是有人用脚尖踹上去的一样。   如果,真像看门老头说的那样,是吊死鬼踹墙引别人过来,那吊死的那人至少也得达到两米的身高,才有可能用脚碰到墙面。   老冯愣了:“你的意思是说,当初这里没闹过鬼,是有人杀人之后故意弄出动静来,干扰破案?”   我指了指贴墙放着的梳妆台:“这个梳妆台的镜子正好对着灯,如果当时这里确实吊死过人,镜子肯定能把那时候的事儿,全都照下来。今天晚上,我请镜神出来,看看能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镜子又不是录像机,真能……”老冯的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他毕竟不是术士,很多事情他是没法理解的。   我笑道:“就算请不出来镜神也没事儿!这间房子里的阴气没散,说明屋里有鬼。当年宿舍经理钉门的时候,肯定没想到他把吊死鬼给憋在屋里了。镜神不出来,吊死鬼也能出来。”   老冯被我说的猛地打了一个冷战。他现在就站在吊灯底下,要是屋里真有吊死鬼,那鬼魂不是正好就悬在他身后么!   ☆、第二十章 一个推断   老冯在原地站了不到五秒钟,就脸色惨白地夺门而逃了。不过他没有跑远,出去以后就找了个理由,把宿舍全都清空了。   我和他一直在屋里守到半夜,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在梳妆台的镜子前面点上了一根白蜡烛。没过多久,镜子里的烛光就变成了荧荧绿火。   镜里镜外,一下子被烛火给分隔成了两个世界:里面幽暗惨绿,外面寂静昏黄。但是无论是镜子里面还是镜子外面,都充斥这一种瘆人的寒意。   老冯颤着声音道:“你不是说,绿火闹鬼么?现在怎么照出两种彩儿来了?”   我伸手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嘘!别说话!小心吓跑了镜仙……”   我的话还没说完,镜子里就出现了一个吊在灯线下面的人影。那人悬在灯罩底下转了两圈之后,像是站累了想要蹲上一会儿似的,慢慢地把脚尖给缩到了半空,一点点地挪着往老冯的肩头上压了下去。   老冯吓得一按枪柄就要拔枪,我却一下扣住了他的手腕子:“不用怕,他不敢踩你。但是,你要是自己挪到他脚底下,那就另当别论了。”   吊死鬼踩人,其实踩的是人的气运。老辈人都讲:“不能打吊死过人的地方过!”就是因为吊死鬼悬在上面等着踩人脑袋呢!他那一脚下去,就能把人的气运给踩散一部分。踩得多了,就算是洪福齐天的人,也得霉运连连,最后不知不觉地就步上了吊死鬼的后尘。   但是,因为他们上吊的绳子不够长,所以吊死鬼只能在原地等着人来,却不能故意挪地方去踩别人。当然,被术士控制的吊死鬼,可就另当别论了。   那个吊死鬼把脚抬起来之后,果然就那么蹲在了半空中,指着镜子里的老冯嘿嘿直笑。   老冯的鸡皮疙瘩从胳膊一直起到脸上:“你倒是问他话呀!”   “他不是镜仙!”   我伸手抓住梳妆台的边缘,慢慢地把它拉到了屋子中间,再用手指按住镜子上方,轻轻地把它往后压了过去。梳妆镜很快就变成了平放的状态,镜子面正好照向了天花板。   我紧跟着反手一掌拍在了桌面上,被我点燃的那根白蜡烛就在我掌风的震动下一跃而起,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镜面上。原本还是绿光闪动的镜面,像是被人扔下了一块石子的水盆,顿时爆出了一片涟漪似的光影。   我的眼睛看着镜面,嘴里却沉着声音向老冯说道:“要来了,你要是害怕就往后退退。”   “啥?”老冯不明白怎么回事儿,我也没有时间去给他解释“镜与鉴”的区别。   在铜镜还没出现之前,古人是用铜器盛放清水照影以正衣冠。盛水的铜器就叫“鉴”。镜子出现之初叫做“铜鉴”,直到汉代才改鉴为镜。   术道中人一开始也是用铜鉴盛水做法,后期才逐渐改为镜子。如果想要请镜仙,就只能把镜子平放,拿镜面当做水面用。竖着的镜子,只能照出鬼来,鬼影能出现在镜子里,却说不了话。   没过多久,镜面上的涟漪中就浮现出了一蓬黑色丝纹,看上去就像是一具溺水的尸首从水底下飘起来的头发。   “有请镜仙!”我话音刚落,镜面上的蜡烛就被某种力量给挪向了镜子边缘。光影涟漪中心紧跟着浮起了一个黑色半圆,看上去就像是从水里冒出来脑瓜顶。   仅仅几秒钟后,镜子里面就露出了被黑发覆盖的半截身子。从头发长度上看,藏在这面镜子里的镜仙,应该是个女人。只不过,她的面孔被覆在脸上的长发掩得严严实实,根本就看不清她的样子。直到镜仙上升到跟我差不多一齐的高度才停了下来。   “嘿嘿嘿嘿……”镜子里的女人忽然一伸手,指着我的背后开口一阵狂笑。   老冯被他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忽然感到肩膀一沉,像是被人忽然踩着了一样,两腿一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没等我出手救援,就见梳妆台后面的墙上陡然冒出来两道强光。我只觉得眼睛像是被汽车的远光灯给照了一下,除了一片惨白,什么都看不见了。可我耳边却猛然冒出来一阵车轮冲进的巨响,一股强劲之极的气流也直奔着我身前汹涌而来。   “有车!”   直觉上,有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直奔我身上冲过来,可我却偏偏不能躲。只要我往边上挪动一下,我身后的老冯就会被撞得粉身碎骨……   “躲啊!”老冯现在虽然站不起来,却伸手按住了我的腿,使劲往旁边推了过去。见我纹丝不动急得怒吼道:“赶紧躲啊!要撞上了……”   我的两腿却在这个时候忽然一沉,双手也紧跟着平推了出去,掌中劲气与冲过来的鬼车隔着一个梳妆台碰撞在了一起。   “轰--”   梳妆台被炸碎的木屑,就在不到一米方圆的空间中飞卷着,又在两股对冲的劲气中,向房间两侧暴卷而去。   与此同时,我也感到一股冷意直逼我的小腿。看来,冲过来的鬼车应该距离我不远了。   “开--”   我右脚点地,身形向上起跃的同时,左脚的脚尖也往汽车保险杠的位置勾了过去。按我的推断,车牌子应该就挂在那个位置。   我的脚尖还没触碰到车身,鞋尖底下就忽然崩出来三道虎爪形的钢刃,本来是应该当做暗器使用的东西,转瞬之间刺进了车牌底部,把汽车牌子整个掀上了半空。   我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注意鬼车,只能按原先的预想,顺势在空中翻动了半圈,向后扬起的脚尖直奔着老冯头顶的位置踢了过去。鞋尖崩出来的钢刃带着风声踢向了压着老冯的吊死鬼。   三枚两寸长的钢刃穿进鬼魂额头的刹那间,对方陡然爆成了一片人形的磷火。没等磷火飘然,我踢出去的一腿也紧跟着从磷火顶端砸落了下去,在一瞬间将火光卷向了房间四周。   等我翻到老冯身后,站稳身形再看时,被我一脚掀掉了车牌的鬼车,已经在距离老冯半尺左右的地方,爆成了一片惨绿色的火光。   我紧贴着老冯身边滑出去一步,将劲气贯入右手猛然拍向了鬼车出现的那面墙。我那一掌拍实之后,墙上的石灰顿时在我手掌边缘溅起了一股白烟儿,等我收手时,墙上已经留下了一道半寸深的掌印。   满头冷汗的老冯在原地跪了足足两分钟才缓过劲儿来:“太悬了……你干什么呢?”   “拿上手电跟我出去!”我从地上捡起那块被我踢掉的车牌,拎着手电从三楼走廊的窗口跳了下去,几步绕到了楼外,拿着手电照向了楼面。   宿舍楼的外墙上果然挂着一个人形的虚影。乍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面对着墙壁,趴在宿舍外墙上。   从后面赶上来的老冯紧走了几步,举枪瞄准了那道人影。可那道人影却在我们两人的视线当中,像是被蒸发了的水渍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老冯擦了把冷汗:“那是人还是鬼?”   “应该是鬼!”   我摆弄着车牌道:“车牌好像是换了。”   “是换了!多兰轩接到的那个是6打头,这个是7打头,后面号码一样。”老冯忍不住问道:“你刚才玩得那一招真悬,我的魂儿都快让你给吓出来了。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冷声道:“从上回鬼车出现在我店里,我就觉得,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鬼车,它能连续杀人的门道全都在这个车牌上。没了车牌,他什么都不是!”   ☆、第二十一章 新的员工   老冯从我手里接过车牌,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这能有什么问题?”   我反问道:“空车拉鬼的传说你的听过吧?”   很多地方都流传着午夜末班车、灵车拉人的鬼故事。但是,那些故事当中,把活人拉走的鬼车,统统都是实体车辆,人能坐上去。这种车,一般都是车祸中染上人血的废车。   当然,也有很多传说里的鬼车,是纸活匠人做出来的纸车。纸车拉走的是人的魂儿。   比如,午夜当中站在路边等车的人,看见一辆薄薄的白车自己飘飘悠悠地从远处开过来。等这辆白车从他身边经过之后,车里肯定会多出一个人,而等车的人也就站着死在了原地。那就是因为等车人的魂儿被鬼车给拉走了。   可是,我们这回碰上的杀人鬼车,偏偏介乎于两者之间,即能把人撞死,又能像虚影一样穿墙入室。所以,我才会怀疑,问题是出在车牌上。   老冯干脆拿起手电往车牌子上照:“除了颜色不对,看不出什么玩意儿啊?”   我把车牌接了过来,连着在上面打了几道灵符:“你手里有放大镜么?”   “那得回去拿现场勘察箱!”老冯连夜把我带回了刑警队。我从现场勘察箱里翻出放大镜,刚一对上车牌,就见车牌上映出了一张人脸。老冯顿时就被吓了一大跳。   我低声道:“去找张纸把这张脸画下来。”   老冯手忙脚乱地去找素描纸,我则是用朱砂绕着车牌画了一圈红线。这时,放大镜下面的人头突然把脸给转过了过去,光是给我留下了一个后脑勺。   我明显看见他后脑上的头发秃了一块。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用什么利器给连皮带肉削掉了一部分,伤口下面直接就是白花花的骨头。   没过一会儿,头颅的伤口上就冒出了一股乌黑的血迹。污血向车牌四周蔓延的当口,正好撞上了我撒下的朱砂。流动的血迹立刻像是触碰到了明火的汽油,轰的一下窜起了几尺高的火苗。   绿色的火舌顺着放大镜四周直往我眼睛上燎了过来。我一仰头的功夫,火苗子就顺着我的眉毛窜了过去。这种鬼魂破灭之后爆出来的阴火,虽然伤不了人,但是火焰上的阴气却能引动附近游荡的冤魂。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窗户外面就冒出来十多条人影,办公室的三面窗户,几乎在一瞬间变成了收纳人影的相框。除了中间立着一个或者几个人形半身相,其余的地方全是黑漆漆的一片。   老冯吓得连退了几步。等他跟我并肩站在了一起时,玻璃上的人影,已经慢慢张开了四肢。那样子就像是准备挣脱玻璃窗的束缚,从外面爬进屋里。   我伸手从兜里抓住一把朱砂扬了过去。血红色的朱砂脱开我手掌不久就跟鬼魂带来的阴气撞在了一起。阴阳二气相撞之下,散在空中的朱砂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火。从侧面上看,就像是我撒出去了一把火焰,刺眼的焰尾缠在我手指尖上来回跳动。爬在窗户上的鬼魂顿时尖叫着退向了屋外,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本来也没想把他们怎么样,见他们全都跑了,立刻转头向老冯说道:“赶紧把那张人脸画下来,我有用!”   “吓……吓忘了……”   我差点没被他气死!不过这事儿也不怪他。车牌上那张人脸他只不过看了一眼,紧跟着,窗户外面就冒出来十多张人脸,惊吓加上混乱,谁还能记清那个鬼魂长的什么样儿?   我凭着记忆在办公室里画了半夜,最后画出来的人脸也都有那么几分似是而非的意思。最后干脆在刑警队里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上午才赶回了当铺。   还没走到当铺门口,我就看见一个女孩站在那儿垫着脚尖往里面看,看样子是想要进去,却又有点儿犹豫。   我看着好奇:“你在干什么?”   “要死啊!想吓死人啊?”那个女孩被我吓了一跳,鼓着腮帮子问了一句:“你也是来应聘的?”   “应聘?”我这才想起来,前几天我确实让老骨头贴了一张招聘广告。一般像我们这种开了店面的术士,都不是一个人在做生意,总要找人给自己打下手。以前,给我爹打下手的,就是老骨头,但是后来出了事儿,他的一身功力算是废了。所以,我才打算找一个打下手的人。   老骨头贴出去的那张广告,在普通人看来相当不靠谱,但是那上面却留着术士才能看懂的暗记。我面前的这个女孩也正好是个术士,不过修为低了点,只是勉勉强强能达到走阴的程度。   女孩大概也看出我的功力高了她不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这位大哥,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儿?你看你的功力那么高,找一个地方做生意应该不难。能不能把这里的工作让给我?我真的很需要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   “可是,我也得养活自己啊!”我看着那丫头睁着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我,不由得想要逗一逗她。   那女孩的眼睛里顿时蒙上了一层雾气:“我找合适的工作找了好久了,只有这家的条件最低。如果,我再找不到工作……你忍心看着一个女孩失足么?”   我一脸严肃道:“妹子,你起码还能失足。要是我找不到工作,就算想失足,也没有人要啊!”   “那好吧!”那个女孩听完之后使劲一仰头,把快要流出来的眼泪硬给憋了回去。她也没再求我,只是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就走了。   我顿时有点懵了--这个跟我想象的有点儿不一样啊!等她快要走到路口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喂喂,你等等!等等……”   “干嘛?”那个女孩总算是站住了,只不过连头都没回。   我硬着头皮道:“那个……其实,我就是这家店的老板!”   “什么?”那个女孩猛地转了过来:“你觉着这样耍人有意思么?”   我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俩嘴巴子。没事儿瞎逗什么?店里现在正缺人,没人跟我配合,很多术士的手段我都不能用。想要招个斩魂境的术士,那是根本不可能。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合适的,要是被我一下给逗跑了……我还能上哪儿找人去?   我脸上不动声色地说道:“那个,我只是试试你的反应能力而已。你现在这样可不行啊!术士是干什么的?是跟人斗力,跟鬼挣命的人。你要是被人两句话就弄得打退堂鼓了,以后还怎么在术道上讨生活?”   那个女该面露沮丧道:“那么说,我是没通过你的面试么?”   “也不算!”我摸着下巴道:“实话跟你说好了!我这个人把奉城的术士得罪了一大半;而且,当铺也刚刚起步,待遇上不会太好。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招不到合适的人。如果你愿意留下,我求之不得;如果,你嫌待遇低,可以另谋高就。”   那个女孩弱弱地问了一句:“那店里管吃管住么?”   我点头道:“这个,还是能做到的!”   “老板!我叫裳灵,以后就是你的员工了,请多多关照!”裳灵主动伸出手来跟我握了一下。   我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总算骗到一个打下手的了!   不等裳灵反应过来,我就开口叫道:“老骨头,出来,把合同拿出来!有新人了!对了,给她安排个房间。”   老骨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出来,两只老眼像是看着骨头的恶狗一样,盯着裳灵看了半天,才咧嘴笑道:“不错,不错!秀外慧中、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脸福相啊!尤其这身段,啧啧,生男之相,生男之相啊!”   裳灵眯着眼睛来了一句:“你在挑牲口么?”   “我去!”我差点没一个跟头栽在地上。   今天店里的人都犯病啊!我是脑袋抽了没事儿逗人,这老骨头是老不正经,招了个裳灵竟然口无遮拦。怎么都奇葩到一块儿去了?   备注:裳灵的裳,在本书中的发音为(chang)   ☆、第二十二章 走阴   从裳灵签好合同之后,我就一直在考虑一件事儿。那就是,要不要施展走阴术,去地府找一找那几个被害人的魂魄。   其实,走阴这个境界对于术士来说,是一个相当尴尬的境界。只有成了走阴术士,才算迈进了术士的门槛。但是,只会走阴的术士,说强不强,说弱也不弱,做起事来总会束手束脚。   就拿通灵来说,能看见鬼魂的人,不一定就是术士。有些天生阴阳眼,或者体质偏弱、阳气不足的人,也一样可以做到。不过,他们仅限于看看而已。   问鬼术士倒是可以跟鬼魂交流。问题是,他们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时间久了,身体机能会被阴气侵蚀,变得病病歪歪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不一定能请出要找的鬼魂。一旦有些鬼魂,不管你说什么他们都不出来,问鬼术士就变得毫无用处了。如果碰上不负责任瞎编一气的,最后只能是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   走阴术士有本事可以让自己的魂魄进入地府,去找雇主想见的鬼魂。不过,这种做法也相对非常危险。生人魂魄进入地府之后,躯壳也就空着了,很容易被过路的鬼魂占据。所以施展走阴术的时候,旁边必须有人看着。   但是,这个世上最难预测的,只怕就是人心了。天知道,站在自己边上的人会想什么!万一,这个人忽然对自己出手,那正在走阴的术士,可能会比死还惨。   这也就是我迟迟拿不定主意的原因。   就在我权衡利弊的当口,老冯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抓起桌子上的茶壶猛灌了一通:“兄弟,那几个死者,我全都查了,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   我不死心地又问道:“亲属你也查了?”   老冯呲着牙花子:“查了,祖宗八代都查了,还是没有什么关联。”   “那只能冒险试试了。”   我打心眼里不想用走阴术,但是现在整个奉城的术道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一旦我把第一单生意给做砸了,那我就只能夹起尾巴灰溜溜地离开奉城了。到时候,还怎么去找我爹?   无论如何,我也得冒一次险!   我沉着声音道:“老骨头、裳灵、老冯,我要走阴。你们几个给我护法!”   老骨头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你疯了吧?走阴那是闹着玩的么?”   “相信我!”到了现在,我也只能用这三个字安慰他。   裳灵却显得很兴奋,就像是一个初次被大人信任的孩子,就差没转着圈跳舞了。我不动声色地看了她好半天,才算稍稍放心下来。至少,我没从她身上看见杀机。   老骨头被我逼得没办法,只能转身去给我准备东西。   我从老骨头手里接过一瓶二锅头,仰头灌了三大口,脸上顿时泛起了一阵红润。   “兄弟,你别喝多了……”老冯话没说完,就被裳灵给拦了下来。她小声地对老冯说道:“别管他。他喝高度酒,是为了保证体内的阳气不散。免得魂入黄泉的时候,身体被阴气冻僵了。”   “哦!”老冯又低声道:“他怎么还找个盆烧纸?好像还有封信。”   “那不是信,是法帖。上面写着他是谁,从哪来,要去干什么。黄泉路上可不是没有鬼兵把守的,所以他得让对方知道自己是术士,不是新死的冤魂,免得刚一上黄泉路就直接被鬼差给抓了。   至于那些纸钱,当然是买路用的咯。进了地府很多地方都需要打点,没钱肯定不行。有时候啊,就算把钱带足了,也不一定什么事儿都能办成的。有些拦路鬼,还会给他提点要求什么的,只要不太过分,都得一一满足。”   老冯转头道:“什么要求?”   裳灵解释道:“不一定,但是大多数都是花些小钱儿就能搞定的事情。比如,烧个童男童女,烧件衣服,倒两瓶酒什么的。当然了,如果对方要求太过分了,术士也可以拒绝。不过前提是,你能在翻脸之后打得过对方。”   裳灵不等老冯再问就继续给他解释道:“你看见在地上画的那个十字没有?你听说过,十字路口爱闹鬼的事情吧?其实,十字路口就是最容易交叉阴阳的地方,他在地上画个十字,就是要从那儿走进阴间。”   两个人说话的当口,我已经把前面的事情都做完了。不过,在选择他们三个该干什么的时候,又犯了难。   我想了半天才说道:“老骨头,你给看着引魂香。老冯,看着外面,不要让任何东西碰到我。”   最后,我才把一根红绳交到了裳灵的手里:“我的命交给你了!我能不能回来,就全看你的了。”   裳灵笑眯眯地接过绳子,在手指头上缠了几圈:“老板放心,在你没给我薪水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我哭笑不得地在自己眉心上点了一下,整个人瞬间进入了假死状态,魂魄也从身体里走了出来,一脚踏在了我画下的那个十字上。   我的脚尖刚一落稳,屋里的几个人就同时感到一阵阴风扑面而来,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寒战。过了片刻之后,身上才渐渐有了一丝暖意。   还没等他们松上一口气,就听房顶上发出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房子顶上走路。老冯刚一仰头,就跟一个坐在房梁上的影子打了个对脸儿。   那人脸色干枯蜡黄,就像是往脸上贴了一张风干了的皮,头发乱蓬蓬地盖在脸上,根本找不到眼睛在哪儿。可是老冯跟他对视的时候,却偏偏有一种被好几双眼睛盯住的感觉。   没等老冯喊出声来,屋子后面就传出来一阵爪子挠门的声响。那动静就像有人拿着一颗钉子,使劲儿地往铁皮门上乱划,听着让人直打寒战。   与此同时,屋里的每一个人都产生了一种有人接近的错觉。就好像有人闯过当铺的外墙,围在屋子四周,死死地盯着他们身后,只要他们稍有半点疏忽,就可能会跟他们擦肩而过,扑向我的躯壳。   老骨头赶紧一伸手挡住了引魂香:“老冯,你小心点,附近可能有东西要来了。”   老冯的额角上顿时冒出来一阵冷汗:“我该怎么做?”   老冯懵了,如果现在冲进来的是人,有多少他都不害怕,不管是用枪,还是赤手空拳,他都有把握一个照面就让对方身上见血。   可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那种感觉就像他当兵时在热带丛林里执行任务一样,明明附近看不见一个人影,却能感觉到无处不在的危险,全身上下都被笼罩在莫名的杀机当中。说不定只要往前一步,碰上的就是对方的陷阱,或者是被草丛、树叶里冒出来的毒虫狠狠咬上一口。   可是,他越是不动,就越觉得自己已经孤立了出去。就好像有人忽然挡在了他们三个人中间,人为地把他们分成了几个圈子之后,团团包围了起来。不仅在短短一瞬间就让他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而且每一缕杀意都像是针对着他自己。如此腹背受敌,孤立无援的恐惧感顿时就袭上了老冯心头。   老冯额角上的冷汗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扭着脑袋慢慢往裳灵的方向看了过去。   裳灵一只手牵着红绳,一只手按在身边的百宝囊上:“不用害怕!你手里有枪,一般的恶鬼伤不了你,只有他们怕你的份儿!你感觉哪儿有人就往哪儿开枪,保证没错!”   这一下,老冯心里有了底气。胆气一壮,顿时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双手握枪瞄向了房梁顶上。   ☆、第二十三章 遇袭   老冯反应过来之后,本能地瞄准了房梁上的那个黄色人影,因为那是他唯一能看见的东西。   “别打他!”   裳灵的喊声没落,老冯就已经扣动了扳机。五四式手枪近距离发射,对人来说足以致命。高速激射的子弹打进人体之后,那道人影像是被针扎中的气球,砰的一声炸成了一片烂泥似的黄点。   裳灵和老骨头看见慢慢飞动的黄点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己的领口给捏了起来。   不明所以的老冯眼看着一条大概有半个手指长的黄点落在自己胳膊上。刚下意识伸手要弹,那个黄点却忽然一个翻身,变成了一条蚰蜒,顺着他的胳膊往领口里钻了过去。   “不好!”老冯刚喊了一声,蚰蜒就顺着他的脖颈子钻进了衣服。老冯只觉得一股麻酥酥的刺痛从脖颈上一直窜到了腰上,最后挤在裤带的位置上使劲儿往裤子里钻。   老冯伸手就往身上一顿乱拍,两只脚像是踩上了火炭一样,原地跺个不停,恨不得把身上的衣服都给抖下来,哪还顾得上身边有没有鬼魂……   好在他手里的枪刚刚开过一会儿,上面的煞气还没散。除了那些蚰蜒,外面的鬼魂一时半会儿还近不了他的身。   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蚰蜒却一下子爬到了我身上,有几只甚至爬到了我脸上,直奔着我的耳朵眼儿和鼻孔钻了进去。好在东北的蚰蜒毒性并不猛烈,只要不顺着五官钻进肺里,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及时灌点儿雄黄酒还能救得回来。要是换成南方的毒蚰蜒,用不上几分钟,我也就没命了。   老骨头和裳灵明明看见我被蚰蜒钻了耳朵,却仍陷在自顾不暇的局面中。   从老冯开枪之后,大片的蚰蜒就像是被人从天上撒下来的黄土一样,劈铺天盖地地落在了两个人头上。他们虽然已经捏紧了领口,但是身上一下子沾了上百条蹭蹭乱爬的蚰蜒,也足够他们两人一阵手忙脚乱了。   都知道,蚰蜒那东西最喜欢钻人七窍,一旦钻进去,若不及时用鸡冠子血把它逼出来,人就必死无疑。老骨头仅仅用手往自己头顶上划拉了几下,就一步冲到裳灵面前,抓着她的头发往下抖蚰蜒。   几只大个儿的蚰蜒已经顺着裳灵的短袖衣服,爬到了她胳膊上,白皙的皮肤立刻覆盖上一道道密密麻麻的红点。裳灵却仍死死地抓着红绳不肯松手:“赶紧去找雄黄,找公鸡啊!”   老骨头也顾不上去看引魂香了,调头冲到后院,从鸡笼子里抓出两只鸡来,也不看是公是母,抬手就扔进了屋里。紧接着,又对着鸡笼子踹了一脚,把里面的鸡全都给撵了出来。他本来想让鸡自己往屋里跑,没曾想,他刚动了一下,一道像是野猫似的黄影,就从他胯下钻了过去。   “黄皮子!”老骨头顿时炸毛了。   刚才从他胯下钻过去的黄鼠狼跑进屋里之后,什么也没干,干脆就找了个桌子蹲在了上面。只要它在,就没有鸡敢进屋,就连原先被老骨头扔进去的那两只鸡也被吓摊在了地上。满地的蚰蜒干脆从鸡身上爬了过去,围向了裳灵。   “妈的!”老骨头狠狠跺了跺脚。这个时候,就算他去撵黄鼠狼,也一样救不回被吓摊了的公鸡。他干脆一跺脚往柜台的方向跑了过去,那里面有他收着的雄黄粉。   偏偏在这个时候,原先覆盖在房梁上的蚰蜒,忽然像是漫过了屋顶的潮水,绕着房梁成群结队地爬到了裳灵头顶上,像是暴雨一样成片地落了下来。   裳灵干脆一拉衣服,把自己的头脸全都盖了进去,脚下连续挪动了几下,趟着满地的虫子在屋里乱转了几圈,猛地在地上跳了两下,把已经爬到他腿上的蚰蜒全都给震了下去。   裳灵本来可以直接震开爬到她身上的蚰蜒,可她为了保住手里的红绳,只选择相对较轻的动作。可就算是这样,那根只比缝衣服用的线稍粗了一点的红绳,也被她给绷成了一条直线,随时都有被拽断的可能。   裳灵刚想往前再进一步,把绳子稍微放开一点,没想到,屋顶上忽然落下来的一道黑影,已经快如闪电地扑向了她手中的红绳。   直到那道黑影临近,裳灵才看清那是一只硕大的黑猫。等她想要出动拦截的时候,却已经晚了。黑猫锋利的爪子已经像是刀片一样从红绳上一扫而过。   还魂绳立刻在裳灵的手里断成了两截。而拴在我腿上的那截,正飞快地往十字的方向缩了过去。   裳灵紧跟着一跃而起,伸手抓向了那半截绳头,总算是在绳子全部消失之前,把它抻在了手里,人也跟着扑倒在了地上。没等裳灵把绳子抓牢,那只黑猫已经再次扑了过来,地上的蚰蜒也成群结队爬到了裳灵身上,直奔着她的五官覆盖了过去。   她不动,满身的蚰蜒就会顺着她的鼻孔、耳朵钻进体内,她也必死无疑。她动,还魂绳就会完全没入黄泉路,我就再也回不来了。   生死两难之中,裳灵用胳膊捂住了脑袋,把脸紧紧贴在了地上。而爬上来的蚰蜒也跟着钻进了她胳膊和脸之间的缝隙……   千钧一发之间,老骨头总算冲了过来,一把雄黄粉没头没脑地撒在了裳灵身上。等他再去撵那只黑猫的时候,猫爪子却已经再次贴上了还魂绳。   “砰--”   缓过劲儿来的老冯,忽然扬手一枪往黑猫身上打了过去,虽然没能一下打中黑猫的要害,却把它伸出来的爪子横着打成了两截。黑猫惨叫一声,带着成串的鲜血,一瘸一拐地跑了。   老冯掉过枪口又对准了桌子上的黄皮子。那只黄皮子可比黑猫聪明得多,一见事情不妙,立刻跳到地上,在桌子底下三转两转地溜了个无影无踪。   老冯连续吃了两次大亏,气得暴跳如雷,身上的血气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藏在他附近的冤魂立刻吓得退避三舍,总算是帮他解除了眼前的危机。   老骨头几步抢到引魂香跟前:“香灭了!我先用雄黄酒把蚰蜒灌出来,你赶紧拉绳子啊!”   老骨头拎起我喝剩下的二锅头,抓起雄黄粉胡乱往酒瓶里塞了一把,赶紧晃了两下之后,抓着我的头发往我耳朵眼里灌了下去。没过一会儿就有两只大个儿的蚰蜒从我耳朵里钻了出来。   裳灵那边也使劲扯起了红绳。   走阴术,最关键的除了自己的躯壳不能动之外,就是引魂香和还魂绳。走阴术士不可能长时间呆在阴间,最多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所以当引魂香差不多烧完的时候,掌控还魂绳的人就得拉动绳子,提醒术士该回来了。   这个时候,走阴术士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跟着绳子拉动的方向还阳。否则,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刚才那场骚动,不仅针对了我的肉身,甚至还想断掉还魂绳。如果不是老骨头及时给我灌了雄黄酒,不是裳灵及时拉住了还魂绳,就算我的肉身没有中毒不治,魂魄也会迷失在阴间。   老骨头已经气得两眼通红:“这趟生意咱们不管啦!赶紧把幽冥给拉回来啊!”   裳灵用“三长一短”的方式使劲地抖了几下绳子。她是在告诉我:情况危险,赶紧回来!   可是她抖了半天也不见有回应。老骨头的冷汗顿时流了下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我现在所遭遇的一切,比他们遇上的麻烦还要危险。   ☆、第二十四章 走阴遇伏   我踏进黄泉路不久,就见到一个鬼差,面色不善地站在黄泉路口:“你是干什么的?”   我抱了抱拳:“术士步幽冥,想进地府寻鬼问事儿,还行大哥行个方便。”   鬼差从身上翻出我事先烧掉的那张术士法帖看了两眼,见名字什么的都没错,才冷着脸点头道:“跟我走吧。”   “您受累了!”我伸手递过去一摞纸钱。   “不用!”鬼差反手把钱给挡了回来:“正常办差用不着这个。”   “嗯?”我心里顿时画了个圈。术士给引路鬼差辛苦费,那是术道上的规矩,而且鬼差接了你的钱,就不好意思刁难。除非是走阴术士本人或者他的师门把鬼差得罪了,否则,不会出现对方不肯收钱的情况。   我好像没得罪过鬼差吧?而且,我的法帖上也没写师门,完全是按照单帮术士来写的。是这个鬼差太正直了,还是另有什么隐情?   我跟着鬼差走了几步,忽然发现自己的一步迈得也未免大了一些,好像才几步就走了几百米出去。   一般走阴术士都不会直接进鬼门关,除非他真有面见鬼神的资格。所以,大多数都是象征性地往前走几步,然后站在黄泉路边上,等着阴差去把要找的鬼魂带出来。   可是,这个鬼差明明就是在领着我往黄泉路的深处走啊!我刚想停脚,没想到自己的脚步竟然像是被鬼差的腿给吸住了一样,又不由自主地往前迈出了一步。我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在自己的余光里晃了一下,不知不觉就换成了远处的景象。我这一脚,至少也得是迈出去了上百米。   鬼差锁魂,缩地成寸--他对我施法了!   地府的鬼差最常见的法术就是“锁魂和缩地”,为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把地府急招的鬼魂带进鬼门关。可是他怎么会把对付冤魂的法术用在我身上呢?   我顿时厉声喝道:“你要干什么?”   鬼差忽然把脑袋拧了过来,阴森森地笑道:“带你见见老朋友!”   不好!我心里一惊,就见黄泉路上冒出来一群全身上下鲜血淋漓的鬼魂,打头的那个就是在密咒道禁地跟我见过一面的红衣女鬼。   从我晋升为斩魂境术士之后,能力就已经达到了随手斩鬼的程度。原先那些无时无刻不缠在我身边的鬼魂,被我连续杀了几个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跑到黄泉路上等我。   鬼差?   那个鬼差肯定也是我前世的仇人,只不过,他不知道遇上了什么机缘,晋升为地府鬼差了。肯定是他接到我的法帖之后,把那些和我有怨的鬼魂给弄了出来,还一下把我带进了埋伏。   我一见眼前的阵仗,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我的修为还没到降妖境,一旦魂魄出窍,能力还比不上一个真正的恶鬼。本以为走阴术士有鬼差保护,根本就没想过会遇上危险。结果,被鬼差算计之后,一下陷入了绝境。   不能坐以待毙!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一张灵符拍向了鬼差的后脑,趁他躲避的时候,向后急退几步,反身就往回跑。   我刚刚迈出去几步,起此彼伏的鬼哭声就在我身后骤然而起。虽然知道危机来临,我却不敢回头去看,可是我又偏偏能感觉到,数以千计的鬼魂在黄泉路上搅起了倾天盖地的阴风鬼气。   骇人至极的阴气甚至在我身后像是巨浪排空般地掀起了高达几米,甚至十几米的云墙,碾过黄泉路,步步紧逼着压向了我的身后。   “呜--”   尖锐至极的鬼哭声像是在我耳边忽然炸开一般,在一瞬之间掩盖了我的听觉。这一下,我连通过声音去判断鬼魂跟我之的距离都做不到了,只能玩命似的往前飞奔。   可是,我脚下的黄泉路却像是跟着我的脚步,在无限地延伸。放眼向前,除了一条时隐时现的黄土大道,以及四处乱跑的鬼魂,我什么都看不见,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跑!   糟了!那个鬼差肯定把我原来的路给堵住了……   我明知道再往前跑几步,可能就会错过自己刚刚打开的缺口,一头钻进根本就没有尽头的黄泉路。可是如今这个状况,我除了往前,还能做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迎面走过来两个鬼差,在他们身上还押着一个带着古代木夹子的鬼魂。   他们三个看见我时,显然也是一愣,尤其是两个鬼差。他们根本就没想到,在黄泉路上还能遇见鬼魂追杀术士的事情!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就一跃而起,从那个被押解的鬼魂头顶蹦了过去,紧接着顺势往后踢了一脚。那个鬼魂没想到我会忽然踢他,一个踉跄就栽进了恶鬼堆里。   那些追杀我的恶鬼,几次没有得手之后,本来已经戾气横生,忽然被一个新鬼挡住了去路,他们能不暴怒?只是几下的功夫,就把那只新鬼给撕成了碎片。   “大胆!”   两个鬼差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其中一个从腰里抽出鞭子,抬手打向了那些追杀我的恶鬼。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些恶鬼竟然迎着他的鞭子冲了上来。短短几秒之间,两个鬼差就被追杀我的恶鬼给淹没了。   这群恶鬼疯了!他们为了杀我,竟然连鬼差都敢杀!更要命的是,我脚上的还魂绳竟然在这个时候忽然一松,像是崩断了一样,往我脚前缩了差不多一米。   我的天!仅仅低头看一眼的功夫,就差点被恶鬼追上了。我也顾不上再去看什么还魂绳了,撒腿就继续往前跑!   可我仅仅跑出去几步远的功夫,就忽然觉得有一股尖锐的刺痛感逼近了脑后。一副想象中的画面立刻从我眼前飞快地闪了过去--我身后有无数厉鬼伸出了爪子,直奔我后脑勺上抓了下来,漆黑的指甲几乎就要贴上我的头皮了……   完了……   我两脚下意识的一慢之间,忽然被人扣住了一条胳膊。我本能地想要挥手还击,却在出掌的一刹那间看见裳灵从黄泉路边上露出来半截身子。抓住我胳膊的人就是她。   “海底捞针”?   我脑袋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关于走阴术士的传说。   据说,在走阴术盛行的时候,曾经有人创造出了一种从黄泉路上把迷失的术士给抢回来的办法--海底捞针。   守在走阴术士身边的人,自然不可能穿透阴阳看见走阴术士魂魄的具体位子,但是他可以根据还魂绳断开的时间,大致推算出魂魄迷失的地方。   这么一来,他就可以获得三次出手的机会。也就是说,他可以用秘法把自己的脚踝拴在柱子或者石头上,然后把半个身子探进黄泉路,短暂地拉扯走阴术士的魂魄。   其实这种做法跟“大海捞针”没有什么两样,基本上全凭运气。三次之内,能把对方捞回来,那是赌中了大运;捞不回来,也不能再出手了。再捞上一次的话,弄不好得把自己搭进去。   我弄清裳灵的目的之后,马上放松了身子,任凭着裳灵把我往外拉!   我的半边身躯刚被裳灵从黄泉路上拉回阳世,留在阴间没来得及迈出来的那只脚踝上却忽然一紧。我回头看时,只见那个阴差用拘魂索缠住了我的脚脖子往后猛拉。   悴不及防之下,我被他一下拉扯得横在了空中,身子也一里一外地拉开在了阴阳缺口上,随时都有可能被冲上来的鬼魂给撕成两段。如果我的魂魄被一撕两半,就算我能顺利回魂,被伤着的魂魄也一样控制不了整个躯壳,肯定会从腰部以下截瘫,只能在轮椅上过下半辈子了!   ☆、第二十五章 节外生枝   “枪给我!”老骨头伸手夺过老冯的手枪,对准缺口扣动了扳机。与此同时,裳灵的手里也弹出一颗滚圆的弹珠,两者几乎是不分先后地打进了阴阳缺口。   只听见黄泉路上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没等我反应过来,裳灵就把我拉回了阳世。   我几步抢进躯壳,张嘴吐出了一团被酒泡死的蚰蜒之后,手撑着地面喘了好半天,才开口问道:“刚才怎么回事儿?”   “被人坑了!”老骨头脸色铁青地把事情说了一遍:“那帮王八犊子,连你爹的好都不念了,看着别人对你下黑手,连动静都不出……”   老冯开枪打碎的那道人影,其实不是什么鬼魂,而是一个稍有几分气候的蚰蜒蛊。东北这片,玩毒虫的人不多,却也不是没有。白街街头的那个王喜子就是专门玩蚰蜒的术士。然而再大的蚰蜒也怕公鸡,所以他还特意养了一只黄皮子,为的就是不让别人家的鸡进他院子。   暗地里对我下黑手的人,肯定是他!   我冷着脸道:“他跟我有仇?”   老骨头咬牙道:“他跟你爹有过节。当初我就说让你爹弄死他,一了百了。可你爹……”   老骨头咬牙切齿地说道:“蚰蜒这种东西,是喜阴的毒虫,玩蚰蜒的人也必然性格阴沉,做事毒辣。王喜子养蚰蜒就是为了害人用的。   有一回儿,他把蚰蜒交给自己的姘头,让姘头把她爷们灌醉,再拿毛边纸卷了个纸卷,把蚰蜒放里面,纸卷一头塞在爷们鼻子里,拿打火机往另外那头一燎,蚰蜒见火之后,蹭的一下就钻进了那爷们的鼻孔。偏偏他自己还不知道,只要过上十天半个月,蚰蜒在他肺里做窝产卵,他就得烂肺吐血。   蚰蜒那东西没有骨头,x光看不到,到了医院也查不出病根儿,就只能当成肺结核治。直到肺烂光了,最后的死因也只能算成肺结核。尸首再往火葬场一送,一把火下去,什么痕迹都没了,那人也就死得神不知鬼不觉了。   本来王喜子的计划不错,可那爷们偏偏认识你爹。你爹不但出手把人给救了,还把王喜子狠狠地收拾了一顿。当初,你爹本来是想一刀抹了他。可王喜子家里人不知道怎么弄来了一个跟你爹有老交情的术士,又是赔礼,又是道歉,还给了那人一大笔补偿。你爹面子上矮,经不起人家软磨硬泡的,就把王喜子放了。   打那之后,他见着你爹都是绕着道走。没想到,竟然在十多年之后对你动了杀心。我当时就说应该弄死他,可你爹偏偏不听……”   听完老骨头的话之后,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已经动了杀心。按照老骨头的说法,鬼车是七天出现一次,在五天之内来看多兰轩还是安全的。但是,多兰轩的事情没解决之前,我必须想办法收拾了那个王喜子,免得他再在哪个要命的时候,给我弄出这么一手来。   但是,这话我不能当着老冯的面儿说,他毕竟是个警察。而且我们的交情也不深,很多事情能瞒就瞒着,还是不说的好。   我立刻岔开了话头道:“灵子,你刚才往黄泉路上扔的是什么啊?”   裳灵心疼得眼圈都红了:“那是佛门高僧加持过的念珠啊!总共就十八颗,现在没了一颗了……”   受过高僧加持的念珠,不管是什么材质,斩鬼镇邪都无往不利。所以要是没有裳灵这一下,光凭一把手枪,不可能杀退鬼魂。   “我……”我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憋出来一句:“别心疼了,以后我想办法给你弄个好的!”   裳灵这才笑眯眯地道:“我就知道老板最好,不会干那种让员工搭钱的抠门事儿!”   “我……”我差点没让裳灵给噎死。   高僧加持过的念珠哪是那么容易弄的。尤其术士跟僧人还是两个没什么交集的群体,想弄到佛门的东西就更难了。但是牛逼已经吹出去了,总不能再收回来吧?   我只好干咳了两声,再一次岔开了话头儿:“我说老冯啊!我今天伤得不轻,没法招待你了。要是不麻烦的话,你帮我查查那些死者生前有没有去过什么奇怪的地方。”   “好,我去查!”老冯转身的时候张了张嘴,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我不会因为顾忌他的想法,就放弃自己的打算。尤其是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我向老骨头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便心领神会地走进了后屋。那里堆了不少材料,我肯定能用得上。   我和裳灵刚把乱七八糟的大厅收拾干净,外面就走进来一个身穿白色衬衫,手里玩着两个玉胆的老头。   那老头一进门就打着哈哈道:“是步大侄子吧?你和你爹长得真像,步兄弟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哪!”   “请问你是……?”我从来没见过这个老头,包括老骨头请客的时候,也没提到过他。   那老头哈哈笑道:“我叫于长河。和你爹那是老交情了,你爹在的时候,还得叫我一声老哥。怎么,不请大爷进去坐坐么?”   他要说的是真话,按辈分我还真得叫他一声“大爷”。不过,我爹要是真有这么个朋友,老骨头肯定早就告诉我了。而且,我开张的时候,也没见他露过面。所以这人肯定是来套近乎的。   还没等我说话,老骨头就从屋里跑了出来,凑到我耳边低声道:“他是隔壁古董街,大河古董行的老板。当年,就是他找你爹说情,让放了王喜子。”   老骨头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不用请他进屋了。   我露出一丝笑意:“来者是客,里面请!”   于长河径直走进屋里,大模大样地坐到了正座上之后,冲着裳灵把脸色一沉:“怎么不上茶,还懂不懂规矩?”   我顿时脸色一沉:“不好意思,我们这儿小门小户的,喝不起茶。热水一般也不烧,要是渴了,自来水管够!”   于长河眼中的怒意一闪即逝,马上露出一副笑脸道:“大侄子,我今天来,主要有件事儿想和你打个商量。街头那个王喜子,跟我有点偏亲……”   “不用说了。”我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道:“你觉得,我是个大度到别人想杀我,我还无动于衷的人么?”   于长河勉强笑道:“俗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对头多堵墙……”   我不等他说完,就再次打断道:“冤家要是能解,那个王八犊子也不会出手害我。再说,多堵墙的事儿,我还真不在乎。就算谁想给我添堵,那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于长河终于没了耐性:“你这个小伙子,怎么总抢人家话?就没点礼貌!你家长辈没告诉你……”   我冷笑道:“我爹就告诉我,遇上不想听的话,千万别让他喷完,免得听完之后恶心吐了。”   “好好好……”于长河怒极反笑:“今天我算见识到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了。我知道你有几分本事,但是这世上有本事的人多了,别一头没碰好,折了自己的犄角。”   我冷哼一声:“你要是没别的事儿,就请吧!免得耽误我做生意。”   “你……”于长河干脆撕破了脸皮:“老子别的本事没有,但是在这黑白两条街,插根竹竿子也能当大旗用。既然你给脸不要,咱们就走着瞧。”   于长河说完抬腿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忽然一指裳灵:“今天,我就把话说明白。第一,不许你找王喜子麻烦;第二,马上把这个丫头撵出去。否则,别怪老子不给你爹面子!”   ☆、第二十六章 杀   我抬手一指门口:“滚--”   “好小子,你敢让我滚!那咱们就看看谁先从白街滚出去。”于长河冷哼一声大步走了。   他走之后,老骨头不由得担心道:“大侄子,你气性也太大了。干咱们这行的,都知道什么叫‘当面叫哥哥,背后捅家伙’,你这么跟他撕脸,可容易把别人都得罪了。”   我不以为然道:“我敢得罪他,就不怕他,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老骨头嘟囔着道:“他跟术士不一样啊!他是做古董生意的,三教九流都有来往。明刀明枪咱们不怕,就怕他暗地里使绊子。”   我不想听老骨头唠叨,干脆转移了话题:“我说小灵子,你怎么把那个姓于的得罪了?”   裳灵哼了一声道:“我以前就在他店里打工。他那个色鬼儿子对我动手动脚,结果我、我……”   裳灵憋了半天道:“我把一壶开水浇他裤裆上了。”   “噗--”我差点没让茶水呛死:“你厉害!”   裳灵愤愤不平道:“明明是他儿子自己有毛病,他却非要整我!在黑白街放出话来,说谁雇我打工,就是跟他过不去。要不是你收留我,我还不知道得流浪到什么时候呢!”   “这口气,我帮你出!”   要是说,刚才我还对于长河厌恶七分,现在就是十分。我师父恨“仗势欺人”,我也一样,就算没有今天的事儿,我也得找他麻烦。   不过,裳灵那一番话,倒让我对于长河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他很有可能本身就是一个修为不低的术士。   做古董生意的人,多多少少得知道怎么处理沾了阴气的物件。自己要是处理不了,就得花上大笔钱财去请人帮忙。但是,直接雇术士看店的,却少之又少。   敢雇佣术士的人,首先得压得住对方。否则,就跟不栓绳子养狼没有什么区别。   于长河敢雇用裳灵,还能解释为,他看裳灵年轻好欺负、好控制。但是,敢动手段整她,那就说明,他不惧走阴术士。这回倒是有点儿意思了。   我看看外面天色差不多黑了,就把老骨头和裳灵扔在店里打烊,自己则拎着一桶香油溜了出去。找到王喜子家后墙外面,在地上挖了一个坑,往坑里扔了一个煤油炉子,把装香油的铁皮桶架在了上面。没过一会儿,烧热了的香油味就飘了出来。   应该很多人都知道一个关于蚰蜒精的传说:   传说,有个女孩不仅忽然大了肚子,而且面黄肌瘦。她母亲一再逼问她是怎么回事儿,她才说,每天晚上都有一个穿花衣服的男子来跟她相会。   母亲在院子里堵了对方好几天,都没找着人影,可偏偏那女孩还说,花衣服的男人每天晚上都来。她母亲马上觉得不对了,悄悄给了她一根针和一捆红线,告诉她,晚上偷偷地别在那个人的衣服上。   老太太第二天早上顺着红线一找,看见红线另外一头进了院子墙缝底下。找火往里一看,结果看见一条半尺多长的花蚰蜒。   老太太吓得半死,赶紧把红线烧断了,锁上门去找大仙。大仙告诉她:“你女儿是被蚰蜒精给缠上了,肚子里怀了蚰蜒崽子。你回去用香油烙饼,让你女儿坐在屁股底下,蚰蜒崽子就能爬出来……”   那个女孩坐到香油饼上之后,小蚰蜒果然都爬了出来,她的肚子也就恢复了原样。   我特意在院子外面烧香油,就是为了把蚰蜒都给引出来。香油的味道飘出去之后,大量的蚰蜒就从墙缝里钻了出来,爬向了油锅,一层层的被烫死在了锅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我就听见墙那头响起了一阵像是蛇过草地似的声音。我顺着声响抬头一看,一只差不多有我半条胳膊长、手指头粗细的花蚰蜒已经从墙上露出来两根须子了。它用足有筷子长短的细腿抓着墙壁慢慢爬了下来,绕着油锅转了两圈,看上去想往里跳,却又不敢,就一个劲儿的在油锅边上抖着须子。   我从兜里掏出两枚缝衣服用的钢针,对准花蚰蜒甩了过去,当时就把它给钉在了地上。被长针穿透尾巴的花蚰蜒立刻绕着钢针缩成了一圈,身上紧跟着冒出来一股绿水。   我上前两步,从身上摸出一小瓶汽油倒在蚰蜒身上,然后点了把火,顿时把它烧得吱吱直响。我自己则侧滑了一步,蹲到大门边上。   躲在院子里的那只黄鼠狼一听见外面有动静,就本能地溜到了门口,把脑袋从门洞里伸了出来。我就在这时候猛地落下右手,掐住黄鼠狼的脖子,把它给拽了出来。没等黄鼠狼放屁,我捏在左手上的钢针,就快如闪电似的刺进了它的后脑,一下把它扎昏了过去。   我拎着黄鼠狼纵身一跃,轻轻落进院子里,沿着墙根一路小跑地溜到了卧室的窗根底下,靠着墙蹲了下来,从墙根下面伸出手来,往窗户上敲了两下。   “谁?”王喜子根本没想到我会连夜摸到他家门口,所以一听见有人敲窗户,立刻就把脑袋探了出来。   他低头,我仰脸,正好面对面地对视在了一起。王喜子当时就被我吓了一跳,刚想往后躲,却让我一抬手掐住了脖子。   我捏着他的脖子慢慢站了起来,抬手点住他的穴道之后,翻身跳进了屋里。从他家柜子里翻出来一瓶酒,把瓶口塞进他嘴里一阵猛灌,把他灌得直翻白眼。   我伸手往王喜子脸上拍了两下:“当初我爹放了你,你要是好好做人,或许还有条生路。我可没我爹那么好说话……”   王喜子说不了话,眼睛却紧盯着我来回直转,看样子是想求饶。我把黄鼠狼拎了过来,放在他脖子边上:“你能多活这么好几年,就算你赚了……”   我伸手捏住黄鼠狼脑袋后面的钢针,使劲转了几下之后,猛地往外一拔,昏过去的黄鼠狼顿时双眼通红地站了起来。我抓着黄鼠狼的脑袋,把它那一嘴白森森的细牙给按在了王喜子的咽喉上。   被我用钢针给刺激疯了的黄鼠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就往王喜子的喉咙上咬了下去。   我眼看着鲜血从黄鼠狼嘴边迸出来之后,马上往王喜子的穴道上点了下去。他紧跟着坐了起来,回光返照似的抓着黄鼠狼的尾巴使劲一扯,想把它给拽下来。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养的那只黄鼠狼被拽住了尾巴还不松口。他这一拽,直接把自己喉咙上的肉给扯下来一块,腔子里的血像是喷水似的喷了出来。王喜子捂着喉咙抽搐了两下,就瞪着眼睛咽了气。   我用手蘸着朱砂往王喜子七窍上一摸,顿时把他的魂魄给抽了出来,趁着他鬼哭狼嚎的时候,手心一握把他给捏了个粉碎。   打散了王喜子的魂魄之后,我又拎起那只黄鼠狼,顺着尸体的角度往墙上摔了过去,当时就把它摔死在了炕上。看上去就像是王喜子临死之前,把它摔死的。   我看了看现场没什么问题,就顺着原路一点点地清理着痕迹,溜回了家里。   第二天一早,整个白街就炸开了锅,到处都能听见人胡扯:“你听说了没?王喜子让他养的那条黄皮子给咬死啦!”   “该!黄皮子那是能随便养的东西么?那东西灵着哩!成了气候还能不祸祸人啊!”   “那只黄皮子不是让他摔死了么?”   “你懂个啥?黄皮子活着就能迷人,死了更厉害,说不准,半夜就能回来祸祸人。赶紧找能人化解化解吧!”   “这话说的在理……”   ☆、第二十七章 陷害   那些个说事儿的全都不是术道上的人,真正跟术道沾边的人什么都不会说。他们很多人都听见了王喜子魂飞魄散之前的那声鬼哭,也都猜到了是我下的手,却没人站出来说什么。   术士之间的争斗,自然有我们的规则,只要我没坏了规矩,他们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只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于长河竟然会找上门来。   于长河一见面立刻指着我的鼻子里厉声道:“你小子够狠,立刻就把人给杀了!”   我冷着脸道:“你他么的,喝酱油耍酒疯--咸(闲)了吧?”   于长河被我气得脸色铁青:“敢做不敢当!步千愁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我伸手一指他鼻子尖:“你再瞎逼逼,老子就大耳刮子抽你!”   “反了你了……哎呀--”于长河话没说完,就让我一个嘴巴给抽了回去:“你敢打我?”   “老子打的就是你!”   我刚要抬手,周围街坊就围了上来:“小步,消消火,他都那么大岁数了,打坏了怎么办?”   我冷笑道:“数岁大怎么了?要显摆岁数,他怎么不驮石碑去?”   上来劝架的人,让我一句话给噎了个半死,谁也不出声了。于长河气得全身发抖:“你等着,我要告你!”   我一指街口:“派出所在外面,滚--”   “你等着!”于长河隔着好几个人,狠狠指了我一下,转身走了。   裳灵把我拉回屋里:“老板,他说告你,肯定不是找警察,八成要去术道巡察使那儿。”   “那是什么玩意儿?”我头一次听见还有这么个职业。   裳灵做了一个要昏过去的表情:“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哇?术道巡察使,说白了就是监控术道的人,主要是不让术道中人随便对普通人下手,有时候也管术道上的纷争。”   我一皱眉头道:“巡察使是谁封的?”   “术道四大宗门啊!”裳灵白了我一眼:“现在术道上的规矩基本上都是由四宗把持的术盟定下来的,他们在每一个省都安排了巡察使。那些人在术道上的地位相当于封疆大吏,不但本身修为强悍,而且可以调用宗门力量,惹上他们比惹上阎王还麻烦。”   “嘿嘿……”老骨头笑着插了一句:“我看于长河八成是报警去了。奉城的巡察使,除了和得一手好稀泥,什么事儿都不管,那点胆儿啊,坐在家里都怕树叶吹进来砸着脑袋。有跟没有,基本上一个样。”   后来我才知道,奉城这地方,大概平静得太久了,术道的整体实力差到难以想象的程度,所以术盟就干脆随便派了个人过来。那个姓王的巡察使,也是个奇葩,来了之后,是事儿就不管,是人就不得罪,口碑倒是弄得不错,不过也没谁拿他当回事儿。   于长河走了一天,也没见什么动静,谁曾想,第二天一早警察就堵到我家门口了。   为首的一个警察扬了扬手里的证件:“有件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请配合一下。”   我向老骨头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就跟着警察回了刑警队。不过,让我觉得意外的是,在刑警队里竟然没看见老冯。   我正在东张西望地找老冯,韩璇却从屋里走出来把我接了过去,趁着左右没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冯队被人举报包庇你,暂时停职了。一会儿,主管刑侦的副局会亲自审你,别乱说话。”   “嗯?”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走到了审讯室门口。   从走廊那头走过来一个三十来岁的警察,看了我一眼道:“他不是犯罪嫌疑人,用不着进审讯室,到办公室说吧!”   我看了对方一眼,那个人的面相棱角分明、剑眉入鬓,眉宇之间隐隐带着正气,说明这个人很讲原则,但是也认死理。不过,这么一来我反倒不担心了。这样的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干不出台面底下的事儿来。   对方把我从韩璇那接过来,领进了办公室之后扬了扬证件:“我叫陈旭,主管刑侦。今天请你来,是想了解点情况。”   我点了点头道:“你说!”   陈旭十分公式化地问道:“昨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在家睡觉。”我回答完之后,马上觉得不对劲儿了。我杀王喜子是在前天晚上,他怎么会问我昨天晚上在哪儿?   陈旭紧接着拎起一双运动鞋:“这双鞋是你的么?”   “不是。我不穿这种鞋。”我说的是实话。我的鞋都是特意改装过的,鞋底下藏着暗器,能出其不意地伤人。所以我从来不穿其他的鞋。   陈旭侧着脑袋往我鞋上看了一眼:“这双鞋是在你家找到的,而且跟你现在的鞋号大小一致,你说不是你的?”   陈旭不等我说话,就又问道:“你练过武吧?”   “练得还不错!”这没什么可隐瞒的。就算我不说,老冯和韩璇也能帮我抖出来,   陈旭忽然冒出一句:“于长河昨晚死了!”   “什么?”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昨天晚上确实溜出去过,但不是去杀于长河,而是在他古董店附近踩点子。   可是陈旭怎么找上我了呢?   陈旭伸手点开了桌子上的电脑,给我放了一段视频。那里面刚巧是从路口进入黑街的情景,没过一会儿,视频上就看见我从街口走了出来。   我看完之后,虽然没表现出什么,但是却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太不小心了”!   那边之所以叫黑街,是因为他们那儿主要经营的是风水和古玩的生意,不少古玩的来路是见不得光的,只能私下进行交易。那里总有大笔的生意进出,也正因此,整条街上都装了摄像头。   我在街里的时候一直在躲着摄像头走,在街口的时候却把这事儿给忘了!   我脸上不动声色地道:“这能代表什么?”   “这的确代表不了什么。不过,你看看下面这段就知道了……”陈旭笑着点开了另一个视频。   没过一会儿,画面里就出现了于长河,那家伙好像是刚从外面回来,一边玩着玉胆一边往家里走。等他走到正对着摄像头的位置时,一道黑影忽然从天上蹦了下来,正好站在了他和摄像头之间。   于长河本能地一抬手,像是要挡住对方,那人却忽然扣住了他的手腕子,猛地往里一推。抓在于长河手里的玉胆顿时砸碎了他自己的门牙,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下一刻,嘴里塞着一个玉胆的于长河就仰面朝天地躺在了地上。而凶手径直地从他身上跨过去,消失在了镜头里。摄像头就这么一直对着于长河的尸体猛拍!   陈旭还故意把镜头拉近了一点。从画面上,我已经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于长河的七窍当中同时冒出了黑血,脸上也跟着蒙上了一层黑气。   凶手在塞玉胆的同时,肯定把什么毒药一块儿塞进了于长河的嘴里,所以才造成了中毒的症状。   我不自觉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为了掩饰手背上的毒蛟纹身,我的右手上一直都带着一只半指手套。视频里杀人凶手的衣着打扮跟我差不多,甚至手上也带着一只同样的半指手套。   普通人不了解术道中人的下毒手段,看到于长河被毒死,第一反应肯定是毒药就在手套上。如果,那个凶手是为了陷害我,才故意杀了于长河,那他肯定也会在我的手套上做手脚。只要从我的手套上查出什么剧毒的成分来,就算我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我的手套上,会不会有问题?   ☆、第二十八章 老冯遇害   我不自觉地看向了自己手套时,陈旭也开口道:“能把你的手套交给我们拿去化验一下么?”   我把手套摘下来扔了过去。对方把手套收好之后道:“我得很遗憾地告诉你,根据现场留下的脚印分析,凶手的身高与体重和你极为相似,所以,我暂时还不能放你走。你可以留在这儿好好想想有什么线索,如果有发现,及时告诉我。”   陈旭把话说完,就带着做笔录的警察走了。他们两个一出门,我的耳朵就颤动了两下,飞快地捕捉到了走廊里的一点声音:“陈局,这么多证据,怎么不直接拘留他?”   “证据多么?我怎么觉得,没有一样能表明他就是凶手?如果,换成是你,你对带着作案时的手套到处走?”   陈旭说的没错,虽然所有的证据都对我不利,但是仔细一看却又漏洞百出,甚至可以说陷害我的手法并不高明。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又是谁想陷害我?   我把最近遇到的人从头到尾仔细想了一遍。除了已经死了的于长河,没发现谁有陷害我的必要……   黑猫!   我的脑袋里忽然闪过这两个字。裳灵说过,在我施展走阴术的时候,还有一只黑猫出现在现场。虽然黑猫被老冯一枪打断了腿,但是事后却没人知道它跑去了什么地方;最重要的是,老骨头从来没听说过,白街的术士,有谁养过黑猫。   那个杀了于长河的人,八成就是黑猫的主人。但是,我现在却只能在刑警队耗时间,不到24小时,就算我能出去,后续的麻烦也没法处理。毕竟术士还是依附于俗世生存,不能随意挑战俗世的法则。   既然出不去,我干脆仰在椅子上睡了一觉。就在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陈旭铁青着脸色从门外走了进来:“老冯被害了!”   “什么?”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陈旭压制着怒气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也知道老冯这些天一直都跟你在一起。我需要你帮忙破案!”   “可以!”虽然我跟老冯不是深交,但是也算朋友。他在我眼皮底下遇害,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陈旭把我带上警车,一边开车一边说道:“老冯今天出去查一个纸艺艺术家的死亡案,结果在他家里遇害了。”   我沉着脸道:“老冯是怎么死的?”   “我描述不清楚,你去现场看看就知道了。”陈旭说话时,从车座边上拿出一叠资料:“这是那个纸艺家的资料……   那个人叫刘兴,从他爷爷那辈开始就是做纸活儿生意的。他从小就喜欢扎纸活,不过,长大之后并没有子承父业,而是考取了美术学院。毕业以后一边卖画一边潜心研究折纸艺术,过去在奉城的名气不小。   他用彩纸做出来的东西,甚至能达到乱真的程度。据说有一回,他跟朋友开玩笑,把对方的车给开走之后,再在原地放了一辆纸糊的汽车。结果,他朋友直到开车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本来他也算是个很有前途的艺术家。结果,在十多年前死于一场离奇的意外……”   陈旭说到这儿,我已经从资料袋里拿出了几张案发现场的照片。照片里的人,坐在一张工作台前面,右手里还握着一把夹钢丝用的钳子,左手按在一个铁丝编成的骨架上。一根一米多长的铁丝正好从骨架上崩了起来,从左眼眶边上扎进了脑袋里,血迹顺着铁丝流了一地。   我下意识问道:“一根铁丝能把人穿死?”   “理论上当然不能!”   铁丝虽然也有一定的硬度,但是相较之下还是过于柔软。虽然扎穿人的眼珠绰绰有余,但是想要刺穿颅骨,置人于死地,几乎没有可能。当然,如果是被武林高手用真气贯穿的铁丝,就另当别论了。所以陈旭才会说“理论上不能”。   我合上资料:“这件案子是怎么处理的?”   “当时办案的人没有找到任何他杀的痕迹,加上尸体腐烂严重,最后只能当成意外处理了。”陈旭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从技术角度讲,当时处理的方式绝对没有问题,而且也经过了反复的推敲。”   我眯着眼睛看向对方:“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我的意思是问他是不是术士。从古至今的公门当中都有一群专门处理神鬼案的人。他们不一定处于什么职位,也不见得是什么高手,但是他们身后却站着术道、武道的正派名门。   正因为他们具备了“公门中人”和“名门弟子”的双重身份,这些人才显得异常难缠。所以,真正的术道中人一面讽刺着“自古公门无高手”,一面又对他们敬而远之。   我觉得陈旭就有可能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陈旭笑了:“我不是术士,只不过接触过那群人而已。”   我眼睛扫向陈旭腰间上的那块带着“晨”字的玉佩时,顺口说了一句:“你应该叫陈晨吧?”   陈旭的目光陡然一冷,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从他身上一闪即逝。   过了好半天,陈旭才开口道:“本来多兰轩的案子,应该是我直接负责的。可是被另外的案子给耽误了。”   他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我也没有继续追问。但是,他给我的感觉却并不简单。   就在我们两个说话的功夫,陈旭已经把车给停在了一个废弃的仓库边上:“这就是刘兴的工作室,也是当年的死亡现场。”   陈旭挑开警戒线,跟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员说了一声:“这是我请来的高级顾问。”   我刚一进仓库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老冯的尸体就坐在仓库的墙角上,胸口整个塌陷了下去,有些地方肋骨都已经从衣服里支了出来。他的脑袋齐着脖子被斩落在地,从腔子里喷出来的血,把墙角给染成了一片赤红。   老冯的手枪被甩出了好几米,看上去像是没来得及开枪,就遭到了凶手的突袭。他几乎是在没有反抗的情况下被逼到了墙角。   陈旭红着眼睛蹲在尸体旁边,用手撩开了老冯的衣服:“老冯应该是被汽车给撞到了墙角,人为不可能造成这么大面积的创伤。但是他脖子上的伤口,却看不出是什么凶器……”   陈旭用手按住了老冯的伤口比划了一下:“凶器是从咽喉的位置切进了脖子,然后斜下斩断了头颅。凶器不算锋利,却能一下切断肌肉组织和骨骼。看来,凶手的速度和力道都十分惊人。”   我看过伤口之后道:“凶手用的是铁锹!”   “铁锹?”旁边的法医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仔细想想,一个凶手站在人前面,举着一把铁锹,狠狠地往人脖子上铲下去,直到把他的脑袋铲落下来。那种画面,的确有点让人不寒而栗。   陈旭站了起来:“找找附近有没有凶器?”   负责现场的警员一下散了出去。我顺着老冯尸体正对的方向走了几步,指着对面堆着的那一摞油画道:“老冯应该是在接近油画的时候,被车给撞了。”   这间工作室因为死过人,所以一直都处于封闭状态,屋里的摆设基本上没动过。从我手指的角度上看,老冯应该是在走近油画时,被从墙后面忽然冲出来的汽车给撞飞了出去。他落地之后,应该还挪动了两下,把自己给缩在了墙角里。   这么一来,汽车再想撞他,就只能撞向墙角。那辆车应该也是挤在墙角上向他连续撞了几次,发现没能把他当场撞死,凶手才下了车,用铁锹杀了老冯。看样子,对方是急于要杀死老冯,才下了车。   分析完这些,我又皱眉道:“谁报的案?”   ☆、第二十九章 油画里的女人   “是附近的巡警!”有人回答道:“他们巡逻的时候,听见仓库里有撞击声,还看见了手电筒的亮光,这才跑过来看看……”   “知道了。”我蹲在那一摞油画前面翻了两下,发现这些油画被人动过,有人抽走了几张。   陈旭立刻挥手道:“把这里所有的油画都装起来,带回局里……不,都放到我车上去。”   陈旭下完指令才低声对我说道:“你不介意我把这些东西弄到你那儿吧?”   “能弄到我那儿最好!”没用警员动手,我自己就把油画全都搬到了车上。   陈旭紧跟着上了车:“刚才一个老民警给我提供了一条线索--这个地方偏僻,不少拾荒的人都拆过废仓库的铁皮。而唯独这间仓库没人动,就因为它闹鬼。”   “怎么个闹鬼法?”   现在我也只能问了。刚才我进门的时候,就看见法医垫在门口的布包。那是法医到凶杀现场常用的手段,布包里包着什么,只有他本人和他师父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布包里的东西能让鬼神退让。再加上附近围拢了大批警察,有公门正气镇压,一般鬼魂都不会出现。想要招鬼至少也得在七天之后,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结果。   陈旭道:“据那个民警说,那个叫刘兴的艺术家死后不久,就有拾荒的人钳开锁头溜进了仓库。结果,那个人被吓疯了,一路上喊着疯话,一头扎进那附近的河里淹死了。   我问他,那人都喊了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当时看见的人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他喊的是‘有鬼’;有人说他喊的是‘别抓我’;还有人说,他喊的是‘画里有鬼’。”   “画里有鬼?”我不由得回头看向了放在车后座上的油画,陈旭见我往后看,不由得把车停了下来。可我偏偏什么都没看见。至少,那些画上没有阴气。   直到我确定了那些油画没有问题之后,才让陈旭把车开回了当铺,直接把画搬进了多兰轩藏身的密室。   纸,看似不起眼,却能承载很多东西。术道灵符、佛道真经、儒家典籍统统都是以纸作为媒介,却能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威力。同样的道理,纸也一样能够藏匿阴气和鬼魂,甚至可以附着妖气。所以,术道中人碰上跟纸有关的生意,都会格外小心。   只有在密室这种禁制极强的地方,我才敢把油画平铺在地上,一张张地仔细观察。   陈旭看完一圈之后才开口道:“有什么发现没有?”   “暂时没看出来!”我摇头道:“那些画,画的都是景物,没有肖像。按照常理看,凡是鬼画,里面都应该有人才对。”   多兰轩忽然指着一张油画道:“那张不是有人么?”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一张画着小楼的油画。只有从侧面顺着光看,才能看见那张画中小楼的窗户上有一道人影。不过,那也仅仅是一道虚影,根本看不清人的五官。   我干脆把放大镜拿了过来,对着油画一寸寸地往下找。很快就看见二楼窗户的位置有一个人的侧脸。从她的发型看,那应该是一个女人,像是保持着开门的姿势站在了窗户前面。但是,从小楼的整体结构上看,那间屋子明显是一间卧室,卧室的大门不可能开在窗户面上。   等我把放大镜挪到一楼之后,却看见一楼的窗子边上悬着一只手。手掌后面看不见人影,而且小臂的位置也被光影分割得极为整齐,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被人砍断了的手臂。   多兰轩咕噜咽了一下口水:“我的老天啊!这只手不会是那个女人的吧?”   陈旭摇着头道:“要是把两个窗户的位置挪动一下,手臂和身子确实能对在一起,但是,应该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你们仔细看,手臂跟身体颜色明显不太一样,而且从比例上看,这条手臂显得粗了一点,跟身子不太协调。一个高明的画家不会犯这种错误,这张画上应该有两个人。”   我把放大镜给挪到了门口:“如果说比例的话,这个大门才真不成比例。虽然大门没有受到任何遮掩,但是相对整个楼面来说却显得太小,甚至跟窗户差不多大。要是门真被修成这样,人想进门得弯多大的腰啊?”   “起码得蹲下才能进去……”   陈旭话没说完,就跟我异口同声地叫道:“坟门?”   只有坟茔前面供鬼魂进出的坟门,才会跟坟茔的大小比例失调。我们这边修坟,对坟门的大小极为讲究:门小了,鬼魂进出不方便;门大了,又容易把外鬼放进去。所以,坟门一般都在一尺左右。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幅画,画的是哪儿?”   “我让人查查看!”陈旭给局里打了个电话之后,才跟我说道:“刚才有件事忘了跟你说。老冯出事儿之前,一直都在查那个算命的女人,他找了一张那个女人的照片。你看看!”   陈旭从包里取出一张一寸照片递了过来。照片上的女人大概有二十多岁,长得很漂亮。但是脸上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而且,还总给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裳灵看着那张照片道:“怎么第一眼看着惊艳,第二眼看着别扭呢?”   “对!”陈旭点头道:“很多人看完之后,都觉得有点问题,就跟你说的差不多。”   我拿着照片往画上比了一下:“画上那个女人的侧脸也让人觉得别扭。两者之间的感觉是不是有点像?”   裳灵反问道:“你是说画上的侧脸,就是那个女人?”   我点头道:“我觉得是!不然老冯为什么要跑到刘兴的工作室去?刘兴就算不认识那个女人,至少也见过她。而且,没有哪个画家只画风景,却不画肖像,尤其是擅长油画的人,更是如此。我怀疑,从刘兴工作室丢掉的那几张画,其实就是哪个女人的肖像画!”   陈旭也点头道:“你们仔细看,我虽然不太懂画,但是也能看出来,这幅画里,窗户的位置曾经被人用颜料刻意涂改过。也就是说,当时,刘兴可能在窗户边画的是一幅清晰的半身像,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涂成了虚影。”   我干脆在那幅油画前面盘腿坐了下来,用手轻轻地在上面推了两下。除了弄了一手染料之外,还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没过一会儿,陈旭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接完电话之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地方查到了,那栋楼在三邪里。”   “那就去看看吧!说不定……”   “不行!”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骨头虎着脸给打断了:“你们可别仗着有点儿本事,就什么地方都闯啊!三邪里那是能随便去的地方么?你们自己去打听打听,整个奉城的人,有几个敢往那儿凑合的?”   陈旭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那地方是奉城有名的鬼楼。”   鬼楼!这种事情,在奉城这边有两种解释。   一个是把坟地推平了之后,在坟地原址上盖的楼房。因为原先坟里的鬼魂不愿意走,就会弄得楼里人鬼混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看见鬼。   另外一个是说,房子盖好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人去住,结果先让鬼给占了,大半夜能看见窗户冒绿光。   但是无论哪一种解释,都说明,那不是什么好去处。   陈旭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而且,以前的那些死者,多多少少都跟三邪里有些关联。那个被撞死的暴发户,最开始就是在三邪里附近倒腾过旧货。”   ☆、第三十章 三邪里   “这么说,鬼车案的根源也是在三邪里?”说话时,我又动了去三邪里一探究竟的心思。   老骨头当时就暴怒了:“你小子别不听劝!我再跟你说一遍,三邪里不是什么好去处,千万不能去!”   我笑呵呵道:“那你给我讲讲三邪里怎么回事儿吧!”   老骨头见我不死心,干脆就给我讲起了三邪里的事儿:   奉城这地方产煤,煤矿就集中在三邪里。那地方从一百多年前,就有人开矿采煤,最多的时候,曾经集中了几千人在那儿讨生活。   过去采煤的技术不成熟,安全意识也差,下井挖煤的人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谁都说不准。活脱脱就是在鬼门关前面要饭吃。下井的人赚的钱都不少,但是那些人谁都不攒钱,一有钱就吃了、喝了、耍了。按他们的说法那叫“阴间挣钱阳间花”,攒钱都是给别人攒的。   慢慢地,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的人都往三邪里聚,那地方也就越来越混乱了。最乱的时候甚至是早上出门看见道边儿死个人,都没人当回事儿。有家属的找家属,没家属的,直接往后山一拖,随便挖个坑就埋了。   这么个干法,三邪里还能不出事儿么?一开始,那地方仗着下井的人身体好、血气重,还能压得住邪祟;可是时间长了,邪事儿压都压不住。弄得半个奉城的术士都聚到了三邪里。   就这样,那地方还闹出来三件邪事儿,把人吓得跑了一多半。后来,那里的煤逐渐挖空了,住在三邪里的人没了生计,又大手大脚惯了,就开始卖家里的东西过日子。   可卖家底还不是坐食山空么?家底折腾没了,就得再谋生路,弄到最后,三邪里也就没有人住了,自然而然地成了没有人住的鬼蜮。到现在,都没人敢去了。   我听完之后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老骨头道:“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当初你爹到奉城开当铺的时候,三邪里就没有人了。闹邪这种事儿,就是有人住才闹邪。没人住的,就算闹起来,也不会有人伸手去管。生意淡了,奉城的术士也跟着往外走,最后弄得连奉城的术道都衰败了。所以,你爹明知道三邪里不干净,也没伸手去管!”   “几十年前?”我皱着眉头道:“那个暴发户,是死在十多年前吧?那时候,三邪里不是已经没有人么?他怎么会跟那儿扯上关系?”   “这个我来说吧!”   陈旭说道:“根据我们了解的情况,那个姓陈的,年轻时候也不是什么老实人,偷鸡摸狗的什么都干。想做买卖又没本钱,就打起了三邪里的主意。   三邪里那地方虽然荒了,但是原先开矿的时候,支在矿洞里面的钢架子还在,拆下来也能卖上不少钱。有些个不怕死的,自然也就打起了钢架子的主意。三邪里那地方,连人都没有了,谁还去看着那些废钢架子?所以,只要不怕死,肯定能赚到钱。   那个姓陈的穷疯了,就伙同几个人干了几次偷钢的生意,赚了点儿本钱之后,才干起了旧货生意!”   我听完之后,眉头一挑道:“另外几个死者,是不是也都干过偷钢的生意?”   “有的有,有的没有!”陈旭摇头道:“根据我们查到的情况,几起鬼车案的被害人并不认识,除了因为各种原因,去过三邪里之外,也没有什么关联。”   “这就怪了!”   如果说,被鬼车撞死的那些人,都是去三邪里偷过钢的,或许还能得出一个结论--他们偷钢的时候挖到了什么禁忌的东西,惹怒了鬼神。可是,他们之间没有联系,就让人琢磨不透了。   老骨头摆着手道:“别管怪不怪!这桩生意就算砸了,你也不能往三邪里去!”   “别介啊!”多兰轩差点哭了:“老爷子,你这不是要我命么?”   第一笔生意绝对不能砸!不管对方是什么,我都必须要赢!而且得赢得漂亮!   我似笑非笑地对着老骨头说道:“我觉得,你还是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好一点。我要真想去三邪里,你肯定拦不住。要是我稀里糊涂死在那儿,你对得起我爹么?”   “你你你……”老骨头指着我哆嗦了半天才一跺脚:“我服了!你跟你爹都属倔驴的,认了死理,什么都不顾了。我带你找人去。”   “找人?”这回轮到我懵了。   老骨头破口骂道:“你个小王八羔子!不就是想知道三邪里的三件邪事儿都是什么吗?我光听别人提过三邪里这个名儿,具体闹了三件什么邪事儿,谁也不知道。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老骨头顿了一下道:“要说奉城没有人知道三邪里怎么回事儿就算了。如果真有那么个人,就只剩下王厌恶了。没他带着,你别想进三邪里。”   老骨头从家里翻出来两坛子酒,一脸舍不得地在坛子上摸了好半天,才咬着牙道:“为了你个小倔驴,我连藏了十多年的好酒都搭进去了!走--”   我在路上才知道,他说的那个王厌恶,原名叫王彦武。是整个白街上唯一不做任何鬼魂买卖的术士。除了偶尔出去摆摆花架子,蒙一下外行人之外,这人最大的嗜好就是听人讲鬼故事,然后再写出来,卖给一些街头小报赚钱。笔名就叫王厌恶。   整个白街就没有人把他当成术士。那人家里的灯二十四小时不灭。他自己说的,写鬼故事要是不开灯,容易吓出心脏病。   一个术士会怕鬼么?只不过,白街的人都得按术道上的老规矩办事儿。只要对方没挡着自己的财路,就绝对不能去兜人家的底儿。所以,谁都没真正试过王厌恶的底儿,他也就舒舒服服地在白街混了好些年。   我原来以为王厌恶是个老头子,等我见到他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想错了。长得白胖白胖的王厌恶一打眼看上去肯定不到三十,穿着一身黑色半截袖,偏偏还配了一条夏威夷的大裤头和一双人字拖,大白天在屋里带着一副墨镜,头发还用发胶给拢出来一个尖儿。   王厌恶看见老骨头过来,先是愣了一下:“老爷子找我唠嗑?”   “可不就是唠嗑么?”老骨头那肩膀一挤,直接进了屋,把酒往桌子上一放:“我特意带了好酒过来听你唠嗑。”   王厌恶一闻着酒味就受不了了,拿起碗来先灌了一碗:“想听什么说吧?”   老骨头一指我:“我侄子要去三邪里,你给指条明路吧?”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王厌恶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谁没事儿往那儿钻?”   老骨头顿时火了:“你喝了我的酒了,还不给办事儿啊?”   术道上的规矩就是,只要接了对方的东西,就等于接了对方的生意,是死是活都不能反悔。老骨头这是知道王厌恶好酒,才特意给他下了个套儿。   “那我给你吐出来!”王厌恶说着话,伸手就去抠嗓子眼儿。要不是老骨头及时把他手拽住了,没准真能吐一地。   老骨头也耍起了无赖:“我告诉你!今天这生意,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看着那个是谁没?那是警察,惹火了他,他找个理由就能让你蹲笆篱子。”   “放屁!”王厌恶差点蹦起来:“我干什么了?警察还能没证据就抓人啊?”   老骨头一回身:“警察同志,我举报!前天晚上那起杀人案,就是他干的。眼看见他把于长河弄死了。”   陈旭憋着笑站了起来:“麻烦你跟我回去协助调查。”   ☆、第三十一章 东面楼   “草!你坑我!”王厌恶差点儿疯了。   老骨头不甘示弱:“老子坑的就是你!去不去给个痛快话!”   王厌恶干脆转向陈旭:“你抓我吧!我宁可坐牢,也不去三邪里。”   这回轮到陈旭不知所措了。让他吓唬人行,但是真要让他无缘无故把王厌恶抓起来,他肯定做不出来。   我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说道:“王厌恶,你就不觉得,身上有点儿不适么?”   “什么意思?你下毒……”王厌恶忽然一捂肚子,冷汗顿时从头上冒了出来:“那个……警察!我要报警!他下毒谋杀我!”   我摊了摊手道:“我没下毒,只不过下了点儿‘七日还形丹’而已。这种药你听过吧?对人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不过,能让术士在七天之内功力全消,打回原形而已。”   王厌恶指着我,向陈旭叫道:“那个,哥们,你是警察!你怎么不抓他?”   陈旭摊了摊手:“我还真抓不了他。目前的法律,没有针对‘散去别人功力该怎么处罚’这一条。也就是说,就算我把他抓了,最多也就是个批评教育。因为,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对你造成了伤害!”   “啥?”王厌恶张着嘴愣了半天,才狠狠一跺脚:“你们都狠!我认栽了,解药拿来……”   我笑呵呵地拿出一张术士契约:“你先把生意接了!”   “我接!”王厌恶鼓着腮帮子跟我签了一个术士契约:“赶紧给我解药!”   “没有。”我摊了摊手:“‘七日还形丹’早就失传了,我上哪儿找去?你肚子疼,是因为酒里加了点儿顺气的药。你先顺顺气儿,免得被气出毛病来。”   “你……”王厌恶捂着肚子把窗户关上了:“都给我滚出去!再不出去老子熏死你们!”   “走吧!半个小时之后再进来,免得呛眼睛。”我从大门走出去之后,不紧不慢地绕到了房后,举着契约等在了那里。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就见墙角的位置上打开了一个暗门,王厌恶的脑袋紧跟着从里面探了出来。   “看契约!”我把契约举到了王厌恶眼前:“我刚才在上面点了血。血契这种东西就一点好处,毁约之后必受鬼神重罚。”   王厌恶的脸终于垮下来了:“你狠!进屋说……”   我重新坐回屋里之后,把那副油画给平摊在了桌子上:“我去的就是这个地方。”   “啥?”王厌恶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大哥,你就饶了我吧!你怎么专门往三邪上撞啊!”   我和陈旭对视了一眼之后厉声问道:“你说这栋楼是三邪之一?”   “西面井,东面楼,北面窑,一去不回头。”王厌恶指着画道:“你这画里画的,就是东面楼哇!”   我紧盯着王厌恶道:“你告诉我,这栋楼哪个地方邪?”   王厌恶指着画道:“这栋楼是个两面楼,就是说他的正面和背面完全一样。古城墙楼子你见过吧?就跟城门楼子一个道理。”   我不由得眉头一皱。城楼那种建筑修成两面一样是为了正反御敌,本身就带着一种肃杀之气,并不适合人居住。这栋楼能修成这样,难道也是为了阻挡什么?   王厌恶继续说了下去:“这栋楼后面是一个半圆形的山窝子,口小肚子大,里面差不多能赶上一足球场了。那个山窝子,早些年是为了杀人用的。   早些年的煤窑子,那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啊!人进去之后,那就不叫人了。不少被抓去挖煤的人,都变着法儿地往出跑,可是跑出去的少,被抓回来的多。那些没跑出去的人,被拖进那个‘死人窝’里剥皮抽筋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还有那些累死、病死,甚至还没死就被直接扔进‘死人窝’里埋了的,数都数不过来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死人窝’里就闹邪了,动不动就能蹦出来一个死人找仇家寻仇。睡到半夜,糊里糊涂被死人掐死的不少哇!   后来,矿主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个术士。那人让他在‘死人窝’那儿修了这么一个楼,一是挡住阴气,二是挡住死人。等‘死人窝’里的怨气慢慢散了,也就没事儿了。   你们没看见那栋楼的大门修得矮么?那就是为了防着死人从大门进来。”   我听到这儿不由得点了点头:“都说死人的腿不打弯儿,它们的确进不了矮门!但是,你说的是死人窝,可不是楼啊。这楼邪在什么地方?”   “这楼会动!”王厌恶说道:“据说,这栋楼每年都得被死人推得往前挪一点,到了七月十五,它自己又能挪回去。以前的人都说了,这楼地基打得挺深的,它怎么回来挪啊?”   我问道:“这栋楼里住过人没?”   “应该是住过。”王厌恶道:“据说,这楼里住过一户人家,后来是生是死就没人知道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应该是民国的事儿吧。具体的说不清……”王厌恶道:“我就听说,是一个不知道三邪里深浅的老板,花钱买下了三邪里的煤矿,看那栋楼修得不错,就带着全家人搬进去了。据说,当时有人建议他请高僧超度亡魂,不过,他没同意。”   王厌恶所说的,应该还是跟现实有点儿出入。做生意的人,大多数都信风水和鬼神,尤其是开矿的老板更是如此。就算矿底下不死人,把生意做到地底下去,也免不了得跟鬼神打交道。他会瞪眼不听劝?   就算那个买下煤矿的老板不信这些,站进楼里,他会看不见“死人窝”里的尸骸或者坟茔么?他不会觉得只有半人高的大门很奇怪么?最重要的是,没人跟他说过三邪里闹邪么?   王厌恶把话说完之后,陈旭忽然道:“步幽冥,你说老冯的死会不会跟三邪里有关系?他最后是被铁锹铲掉了脑袋。铁锹不正是煤矿里常用的东西么?”   “岂止常用啊!干地底下活儿的人,能拿铁锹辟邪,你们不知道么?”王厌恶说了一半就忽然闭上了嘴。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王厌恶道:“我还真没听过,铁锹能辟邪。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吧?”   王厌恶见躲不过去了,干脆说道:“下井的人不挂符,你们知道吧?地底下那是各路鬼怪的底盘,他们未必会跟人计较,但前提是你别先去惹他们。带着符下井,就算不是针对谁,他们见了也不舒服,说不定一生气就给人来上那么一下。但是,不带吧,还真有恶鬼找人的麻烦。怎么办?就得在铁锹上做文章。   大禹治水的时候拿的是什么,拿的是耜哪!那不就是铁锹的祖宗么?那时候的人,是跟水底下的精怪玩命。万一遇上什么事儿了,你来得及换家伙么?就得拿耜上。   后来,在煤矿金矿附近混饭吃的术士,干脆就利用这个传说,在铁锹上用上了心思。他们一般都会在铁上帮人打一个代表自己身份的图案出来,意思是让下面的朋友给点儿面子,有什么事儿先跟他谈。谈不拢再说。   下井的人,也特别注意那个图章,一旦图章磨没了,就赶紧找人给补上。当然了,补章那可是要钱的。”   我追问道:“三邪里的铁锹上都用什么?”   王厌恶道:“不一定,当时在三邪里混饭的术士多了去了,谁知道他们用什么?”   陈旭忽然问道:“有用蛇纹的么?”   “必须有!”王厌恶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敬常仙的术士在这片多的是。”   陈旭冷着声音道:“你没来之前,我看见老冯尸体上有一个蛇形的印,凶手肯定用锹拍过他!”   我沉声道:“想要救多兰轩,就必须去一趟三邪里。”   ☆、第三十二章 进楼   王厌恶说什么都不肯跟我去三邪里,最后还是被我和陈旭捆起来塞进车里给拉去的。   我的胆子虽然不小,但是也没大到什么准备都不做,就直接往三邪里深处闯的程度。我让陈旭开车绕着三邪里转了半圈,爬到死人窝后面的山顶上,居高临下地看向了那座小楼。   我拿着望远镜看了半天才跟王厌恶说道:“你的情报不准啊!看见下面山脉的走势没有?在风水上说,这应该是‘凤点头’的地脉。如果位置把握好了建个阳宅,这户人家肯定能出一只金凤。”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来过这儿。”王厌恶干脆蹲了下来:“要是不挖煤矿还行,挖了煤矿之后把地气都泄了,就算占了凤点头,也接不着地气吧?而且,有人故意废了‘凤点头’。”   王厌恶说的是死人窝。按照他最开始的说法,死人窝因该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山窝子。但是现在看来,那就是个人工开凿出来的圆形广场。而且还在正对山窝子开口的位子上修了一个斜坡,看上去应该是专供从山上往下放木头的滑道。弄不好那里原先就是一个伐木场。   要是从风水上讲,那个空地实在修得糟糕透了,它正好就卡在凤凰头部的位置。“凤点头”的风水最忌讳的就是凤头前面有东西,不管是山坡,还是坑洞,都能让“凤点头”前功尽弃。就算哪家借了地气,出了金凤,富贵也不会长远,早晚得变成“落地的凤凰”。   “你只看了一半!”我接着说道:“你再看看,小楼往前一百步的地方,一左一右还有两座天坑。你觉得整体看起来像什么?”   “枷锁!”王厌恶顿时懵了:“有人要锁凤头!”   那两个天坑跟“死人窝”正好一大两小呈品字形排在一起,那栋小楼就相当于一把锁头,锁在了三个圆孔的正中间。整体上看,不就像是古代的木头枷锁么?尤其是那个小楼的大门,从整体上看,就跟一个锁眼差不多,只有锁眼才会跟锁头不成比例。   我的脑袋里忽然闪过了一个画面:当时我找刘淑云的时候,她曾经说过,那个姓陈的暴发户,在得一个金锁之后,会在半夜起来,把两只手攥着拳头,举在胸前,耷拉着脑袋跪着……   姓陈的这个动作不正好跟犯人戴着木枷的时候一样么?古代的木枷前长后短,少说也有十多斤的分量。一般人戴在脖子上,若是不用两只手往上托着,就只能用脖子去承受木枷的重量。时间一长,颈椎就会被木枷压断,就算不死也会终身残疾。所以,戴木枷的人都会用手拼命地往上托。   但是,也有一种人托不起来,那就是死囚。人在上法场之前一般都会四肢无力,能被刽子手拽着往前走也就不错了,真正能自己走上断头台的硬汉子,还没有几个。耷拉着脑袋的,八成都是死囚才有的模样。而且,囚犯被处斩之前,衙门肯定要鸣锣开道才行。所以刘淑云听见那一阵锣声,估计就是送死囚的重锣。   这么看来,那个姓陈的死,肯定也跟三邪里的小楼有联系。   我伸手一拉王厌恶:“走,跟我下去看看。”   “别呀!”王厌恶吓得哇哇乱叫:“你自己找死,别拽着别人行不?”   “不行!”我和陈旭一左一右地拽着王厌恶,强行把他塞进了车里,开车往三邪里的正面绕了过去。一直把车开到了小楼前面才停了下来。   我从车上蹦来下之后,拿出朱砂笔在汽车强光灯上画了两道符:“陈旭,你在车上等我们两个。强光灯对着大门口,万一有什么事儿,先把灯打开。你自己也小心点。”   陈旭向我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就钻回了车里。我伸手抓住王厌恶的衣领,不由分说地把他拉下了车。   王厌恶出奇的居然没喊救命,而是干脆把墨镜摘了:“不用拉我,我自己会走。”   我好笑道:“你怎么不害怕了?”   “你师父没跟你说过么?什么时候害怕都行,唯独临阵的时候不能害怕!”王厌恶理所当然地说了一句,跟我并肩往小楼前面走了过去。   我矮下身来,用一根铁丝捅开了大门,蹲在地上一点点地挪进了屋里。本来以为进门之后就能站起来,没想到自己却像是钻进了一条青砖水泥砌出来的通道,里面的空间根本就直不起身,只能蹲在地上挪着往前走。   大概挪了五六米之后,我眼前的空间才算开阔了起来。还没等我挪出水泥通道,就忽然觉得像是有人站在远处看我。仿佛我就是一只躲在洞里,想要往外爬的老鼠,对方就像是举着铁锹想要拍我的人,正居高临下,屏着呼吸,观察着我的动静。   那一瞬间,我不由自主地冒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地扬起手电往斜上方照了过去。手电的光束正好打在了一幅半身肖像画上,刚刚“盯”着我的,就是那幅画?   我赶紧从通道里钻了出来。   外面的空间,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大--本来应该是小楼客厅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被人给修成了一个胡同似的格局,左右两边全都是水泥墙,中间只留了一米宽窄的距离。刚才那幅半身画像被人用两根黑纱给吊在胡同中间,那高度正好跟我平视。   直到确定暂时没有危险了,我才开始仔细打量起那幅油画。   那幅油画上的女人,就跟陈旭给的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只不过换成了半身的画像之后,显得更为清晰了一些。画里的女人双手交叠在腿上坐着,画的背景是一片绿色,只不过,看不清那是树叶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从我后面钻出来的王厌恶颤着声音道:“快别看了!你想死啊?盯着一个死人看那么久……”   我猛然回头道:“死人?你怎么知道那是死人!”   王厌恶的脸都白了:“你没发现她两只胳膊不一样粗么?肩膀一个高一个矮!有一只手不是她的……”   王厌恶说完,我才猛然醒悟了过来。   “还有……”王厌恶叫道:“你没看她一直半低着脑袋么?你看她低头的那个角度,那是脖子断了!还有她头发是绷着的,那是有人蹲在她背后拉着她的头发,把脸扬起来了!”   我仔细看了一下,果然跟王厌恶说的一样,整幅画看上去,就像是有人给一具被架起来的尸体,画了一幅图。而且从那个女人低头的角度看,她的眼睛应该是一直都在盯着大门通道上的出口。   她在看什么?看有没有人进来?如果有人进来会怎么样?   我下意识地把手电照向地面,第一眼就看见了两道压进地里的车辙,乍一看,就像是矿车长期碾压后的结果。   “矿车?不好,快出去!”   我一按王厌恶,把他压在地上,直接塞进通道之后,对着他脚心就是一下,把他贴在地上给踹了出去。没想到,王厌恶滑出去以后,通道那头竟然“咣当”响了一声。   “有人把人关了?”刚才那声肯定是王厌恶撞在了门上。   “你顶着,我想办法开门。”王厌恶像是一只蛤蟆一样,撅着屁股在通道爬了起来,两条腿半蹲在地上,上身微微前倾,两手挣着地面,腹部却像是充气一样,一点点地鼓了起来。   正在王厌恶运气的当口,我却听见一阵沉重的车声从远处直奔着小楼后墙冲了过来。我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情景,却能感觉到那辆车几乎是按照一条直线冲过来的。   ☆、第三十三章 矿车   那一刹那间,我甚至感觉到整个地面都在震颤。冲过来的车辆,就像是在沿着一个特定的轨迹,向我这边冲撞了过来。我现在被夹在一个像是胡同的建筑当中,鬼车一旦出现,我绝对避无可避,甚至连后退的时间都没有……   电光火石之间,我眼看着吊在空中的画像,忽然在某种力量的拉扯下被撕碎,飞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就在画像撕裂的一刹那间,我的目光也对上了走廊尽头的后门。   “轰--”   仅仅几秒钟的功夫,木制的后门就在我们眼前被撞得四分五裂,一辆纯铁打造的矿车,碾过了大门的碎片向我撞了过来。矿车距离我还有十来米的距离,一股强烈的气流就已经扑面而至。我只觉得全身上下像是被带着腥气的冷风给浸透了的一样,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我仅仅耽搁了不到一秒钟的功夫,矿车就已经冲到了眼前,现在就算我想要蹲下去躲进通道也来不及了。情急之下,我双手抓住走廊两侧的墙壁,猛一用力,把自己给拉了起来,整个人背对着天棚贴在了墙上。   我的本意是,等矿车撞在墙上之后再下来。可就在我用双臂强行把自己支撑在空中的时候,我身子底下几乎不分先后地传来了两声巨响。   第一下应该是王厌恶一掌拍开了大门的动静,第二声就是铁矿车撞碎了水泥墙的声音。   等我低头看时,矿车已经撞开前门冲了出去,下面除了一地被压碎了的青砖水泥和两道打进来的强光之外,哪还有矿车的影子。没想到,一辆什么动力设备都没装的矿车,会有如此恐怖的冲击力,竟然能一下撞碎几米长的水泥通道。   就在我愣神的功夫,忽然感到有一只冷冰冰的人手,按在了我的后脑勺上,顺着我的头发滑进了领口,胳膊肘隔在我头上使劲往下一按,我便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掌,砰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没等我爬起来,接踵而来的第二辆矿车已经冲进了大门。这回,矿车没了大门的阻挡,速度更快了几分,来势汹汹地直奔着我的脑袋碾了过来。   我听见车轮欺进之后,再想起身后退已经来不及了。被逼无奈之下,只能用手撑着地面,推着身子一点点往后急退。手又不是腿脚,加上衣服在地面上的摩擦,我倒退的速度能有多快?   仅仅退了几下之后,矿车就追上来了,带着铁锈的车轮子直奔着我的手指上压了过来。就在我一缩手指的功夫,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一条绳子,陡然缠在了我的脚上,带着我的身子猛然往后一拽,硬是把我从车轮底下给拽了出来。   那根绳子拖着我在满地碎砖里滑行了五六米之后,王厌恶忽然从旁边冲了出来,一脚踢在了我的胯骨上,把我踢得在原地转了半圈,捆在我脚上的绳子紧跟着又一用力,把我往后拽出去半米左右,紧追过来矿车就擦着我的头顶冲向了远处。   陈旭和王厌恶一块儿冲了过来。王厌恶手忙脚乱地把我拽到了警察边上:“兄弟,赶紧走吧!这地方太邪性了!要不是老陈反应快,你刚才就没命啦!”   我转过身来,顺着被矿车撞开的缺口往对面看了过去,正好看见了一道从山上推到小楼后门的斜坡。矿车只要从那冲下来,就正好能撞上小楼;而进楼的人站在类似胡同的建筑里面,只能被撞得粉身碎骨。原理就跟小说中的铁滑车差不多,只不过冲击的威势要比传说中的铁滑车更猛一些。   机关?那肯定是一个为了干掉进楼的人专门做的机关!而启动机关的东西,八成就是悬在楼道里的那幅画。   王厌恶拉着我往后拽:“别看了,快点走吧!”   我甩开他的手:“你们两个先走,我过去看看。”   “你……”   王厌恶的话没说完,就见小楼后面的山坡上燃起了冲天烈火。几秒钟后,一辆冒着火光的矿车带着刺耳的风啸声,从山上冲了下来,冲进的方向正是我们几个所站的位置。   “冤鬼发狂了,快跑!”   “开车灯!”我和陈旭一拉车门坐了进去,调转了一下车头,照出一道灵符的灯光直奔着矿车打了过去。   刹那间,火光和灯光在小楼的走廊里撞在了一处。楼道里立刻传出了一阵爆炸似的声响,夹杂着火光的浓烟立刻从狭窄的大门当中狂涌而出,车轮滚动的声音也紧跟着停了下来。   车轮声仅仅停顿了片刻之后,带着绿火的矿车就像是出膛的炮弹一样,从楼道里飞了出来,在离地三四米的距离上,直奔着我们的车顶砸了下来。   陈旭猛一踩油门,警车就顺着地面的坡度向后急退数米,一个回轮掉过头来。我只觉得警车后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坐在后排的王厌恶,整个人都从后座上颠了起来,一下子扑到了车座上。   等我回头再看,刚才那辆矿车正好落在我们后面,四个轮陷在地里差不多半尺多深,整个车身都在突突乱颤,看着就像挂着档的汽车。   矿车前脸上像是刚撞死人似的,挂着一片黏糊糊的血迹。血迹附近隐隐约约的能看见一个被盖上了一半的数字。   “车上有人!”   王厌恶这么一喊,我的目光也顺着车身扬了起来。   车后斗上确实坐着一个背对着我们的女人,身子直挺挺地靠在矿车上,风一来,就随着风来回摇晃。被头发盖住的面孔轻轻地转过来一点,半张脸的轮廓就跟油画上画的一模一样。   就在我看清了她面孔的那会儿功夫,矿车陷在地里的轮子一下拔了出来,车身跟着往前一倾,直奔着警车后脸撞了过来。   “快开车!”   我的话没喊完,陈旭就已经启动了汽车。他本来是打算把矿车甩开的,却没想到先前冲出来的那两辆矿车,忽然从我们前面冒了出来,一左一右地横在道口上,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往边上开!”   陈旭猛一打轮,穿过三辆矿车的包围夺路而逃,三辆矿车也咬在我们后面紧追了上来。陈旭仅仅慢了一步,后备箱上就狠狠地挨了一下。被震碎的玻璃像是下雨一样,从后面狂卷了过来,在驾驶室里噼啪乱飞。   我刚想回头看看怎么回事,两辆矿车就一左一右包抄了过来,车头对着的正好就是警车的驾驶室。   “坐稳!”陈旭一脚油门之后,警车紧擦着对方车头冲出去五米,两辆收势不及的矿车就在我们身后撞在了一块儿,铁板撞出来的火星把警车的后视镜映得一片通红。等到红光闪过之后,撞在一起的三辆矿车不知道怎么又重新排成了品字形,向我们围了过来,像是要捕食的狼群一样,不紧不慢地跟在我们身后。   “它们这是要逼着我们往什么地方跑?”   如果这三辆车是想要我们的命,肯定会一刻不停地撞过来。但是它们这么只追不撞,肯定是为了把我们赶上绝路。   “陈旭看着点路……”   等我出声提醒的时候已经晚了。一辆矿车从后面超了上来,正好卡在了我们的左边,陈旭在调不了头的情况下,只能玩命的往前开,想要超过对方跑到前面去。   可他车开得越快,后面的矿车也就追得越急,始终卡在我们左右,不让陈旭调头,逼着他一直往前开。没过多久,我们前方就出现了一个废弃的矿洞。如果汽车还保持现在路线,除了一头扎进矿井里根本无路可走。   一个念头忽然从我脑袋里一闪而过--它们是想把车给逼进矿井!   ☆、第三十四章 北窑   我们三个人明知道再这么下去,肯定会被矿车给挤进前面的矿井。可偏偏又没有选择的余地,除非我们真的用车跟对方撞个你死我活。   陈旭手把着方向盘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我与他对视之间咬牙道:“冲进去!”   王厌恶却撕心裂肺地喊道:“不行啊--你们想死啊!”   陈旭根本没理会王厌恶的抗议,一脚油门踩了下去,驾驶着警车直接从矿洞里钻了进去,顺着矿道开出了上百米才停了下来。   等我们几个回头再看的时候,身后已经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我们的警车就好像是一下子掉进了另外的一个空间,虽然还能在车灯的照射下看见前途,却已经找不到退路了。   王厌恶从车上爬了下来指着我和陈旭叫道:“你们是疯子啊?我都喊了不能往这里钻了,你们怎么还进来啊?”   我抱着肩膀道:“不进来,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只要我们敢跳车,马上就得被后面冲上来矿车压成两截。”   “那也不能往这里钻啊!”王厌恶急了:“这是三邪之一的北窑口!娘咧,我都跟你说了,‘北窑一去不回头’,你怎么就记不住哇?”   北窑。这个地方原先是一个富矿,一个月出的煤,能赶上别人家小半年的产量。原本是一个谁见了都眼红的地方,可是不知道怎么就忽然闹了鬼。   有一段时间,三邪里动不动就有人失踪,当时的矿主还以为是矿工偷着跑了,带人追了几回都没有个结果。为了防止矿工失踪,他特意花高价买了几条狼狗。谁知道,那些狼狗顺着失踪矿工的气味一直追到了北窑之后,就说什么都不再往里去了,有几条甚至干脆吓瘫在了窑口前面。   矿主知道事情有蹊跷,干脆带人守在了窑口前面。一直到了半夜,才看见有矿工自己往煤窑里面走,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了。   按理说,煤窑下面有没有岔道,他们比谁都清楚。开矿的进了一个像是死胡同似的煤窑里,怎么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矿主干脆等到一个矿工进窑的时候,带人悄悄跟了进去。谁知道,他们进去之后,眼看着走在头前的矿工像是泥鳅钻豆腐似的,用脑袋顶在石头缝里,拼命往石头里钻。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一点点地钻进去了,墙缝上却偏偏连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当时,那个矿主被吓得半死,屁滚尿流地跑了出来。病了几天之后,心里还是舍不得北窑这块肥肉,就干脆带人从背面又新打了一个矿井。   可那个新井打下去还没几天,就又挖到了当初活人钻墙的地方。这回矿主是真懵了,干脆带上重金去找当时的一个高人指点。也不知道那个高人跟他说了什么,他回来之后,竟然干出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带着手下的人,把矿井两头全都用砖头砌死了,一边留了一个容纳空气流动的通风口,然后在两段矿井中间点了一把火。   你想想,数以吨计的煤炭在矿下燃烧,那火势能小得了么?要不是矿主事先开了通风口,煤矿早就爆炸了。   先不说,他这么干会不会把整个矿山都牵进去,光是那一把火就不知道得烧掉多少白花花的大洋。不少人都来劝他停手,甚至有人还说,要花钱把北窑给买下来。可是那个矿主就像是魔障了一样,把枪都架在了窑口,谁劝就跟谁玩命儿。   那火烧了一个多月才算停下来,北窑也彻底烧废了。   可是,外面的人再想找矿主,却找不着了。上百号人找了大半天,才看见那矿主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到他自己砌起来的火墙上,被烘成了一个人干。   矿主家属想要把人弄下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人已经被烧得跟墙连在了一起,后背都渗进了墙里。家属被逼得实在没招,干脆直接往人干上面打了一层水泥,就那么把人给封在了墙里。   后来,天天晚上都能听见有人在北窑下面嚎,那动静就像是被火燎着的猪一样,要多瘆人有多瘆人。附近的人就又找了大仙,在北窑的两个出口里外修了三道墙,把当初埋矿主的地方全都给封了起来。打那之后,虽说听不见有人嚎丧了,可三邪里却每年都得失踪一个人。有人说,那些失踪的人都是自己走进了北窑后再没出来。   王厌恶说完北窑的事儿之后,都要急哭了:“别人躲都躲不及,你们可倒好!自己一头扎进来了!”   我笑呵呵地道:“俗话说的好,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咱们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倒不如往里走走看!”   “你……哎--”王厌恶使劲一跺脚,无可奈何地跟着我和陈旭往北窑深处走去。   我们三个走出去大概五十多米之后,果然看见前面多了一堵墙。奇怪的是,那堵墙中间被人给拦了三道红绳,红绳两头一直渗进墙里。看上去就像是有人用红绳把那堵墙和后面的矿洞给捆在了一块儿。   我向他们两个打了一个小心的手势,自己先一步走了过去,伸手往墙上按了两下,明显发现这面墙中间像是被人重新砌过了一遍。   我伸手点住一块青砖使劲一按,那块砖头就在我手底下挪动了位置,往砖墙的另一个方向落了下去。   “手电!”   陈旭帮我打开手电往里面照了一下,我们两个人却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堵墙后面,横七竖八地停了不下十辆矿车,每辆车上都被人用红绳绕了几圈,困住矿车的绳子上还挂着不少黄铜打造的铃铛。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故意布下的一个法阵。   刚才追着我们的那辆矿车,好像就停在空地的中间。车上那个露着半边脸的女人,现在就坐着那堆矿车中间,仍旧是侧对着我们的方向摆出来半张面孔,从头发缝隙中露出来的眼角,正好对上了我抠开的砖缝。   陈旭想都没想地从兜里抽出手枪,把枪口架在砖缝上瞄向那个女人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刺眼的火光从枪膛里喷射而出的刹那间,那个女人附近的矿车明显挪动了一下位置,陈旭打出去的子弹顿时在矿车上撞得火星四溅,却没伤到那个女人分毫。   陈旭正要再开枪时,我一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不用开枪了,她出不来。”   陈旭和王厌恶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她被法阵困住了。”   我胸有成足地道:“老骨头跟我说过,我爹在十多年前曾经接过鬼车的生意,当时的雇主也是唯一在鬼车下逃了性命的人。至于,我爹当时怎么做完的生意,他跟谁都没说过。现在我能肯定,里面那些红绳就是我爹当初布下来的法阵。”   “什么意思?”王厌恶没弄明白。   我指着里面的红绳道:“当初,我爹并没把这个活儿给干利索。他当时可能根本就没有灭杀鬼魂的本事,但是,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鬼车从外面给引到了北窑里,然后,用法阵把它们给封了起来,暂时保住了雇主的性命。   因为,他知道这个法阵总有被鬼魂磨开的一天,鬼车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出现。所以跟谁都没说,他把生意给做完了,免得将来圆不回来。”   陈旭听完不由得转头看着我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把我爹当年没做完的事情给做完!”我指了指里面:“这个法阵,我知道怎么破,也知道怎么改。等我进去挪动两个地方,就能把那个鬼魂弄死。”   ☆、第三十五章 交手   王厌恶惊讶道:“你真的能解开?”   “我爹的独门手法如果做儿子的都解不开,还有其他人能解开么?”我笑着推了王厌恶和陈旭一下:“你们往后站站,看我的。”   两个人仅仅往后退了一步的功夫,就同时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王厌恶用手捂着胸口叫道:“你用毒!”   我冷笑道:“我爹留下的东西,怎么能轻易让别人看见呢?你们别怪我!”   “你……”王厌恶的嘴里顿时吐出了白沫,人也随即抽搐着昏了过去。   “嘿嘿……”我冷笑之间回手一掌轰开了石墙。抬脚往法阵边上走过去时,顺带着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微微蜷缩着指尖,做出准备弹指的动作,指向了法阵中心。   就在我准备弹出血珠的一刹那间,一股犹如利箭似的劲风,直奔着我的后脑激射而来。   我脚下连错了几次方位,身形犹如鬼魅似的闪到了七步之外。在这七步的距离当中,我还挂着血珠的右掌,已经立掌如刀地向忽然欺近我身后的黑影猛劈了过去。   我用的是“十三绝手”当中能够以双掌代替刀锋的“斩魂手”,仅仅一个照面,就把对方的身形笼罩在了掌风当中。可惜,我出手的时间仍然没有拿捏准确。对方在我血刃纵横似的掌影中跃避躲让着连退了几步,在瞬息之间就脱开了我攻击的致命范围。   我双掌紧追着对方的身形,骤然合并在一起,指尖为刀,以直捣黄龙之势刺向对方胸口。我双掌上带起的狂风刚刚穿透对方的衣衫,那个人就在与我指尖半尺的距离上快如闪电般地连连倒退几步。直到我双掌上的威势耗尽,我们两个才同时停了下来。   我刚刚跟那个人死板板的脸孔打了个照面,他就毫无表情地抽出一柄蛇信似的匕首,向我猛扑了过来。对方手掌中那柄绽放蓝芒的匕首,像是一条震颤的蛇信子,在我视线当中颤成了一片虚影。我仅仅一愣的功夫,那薄如纸片的刀刃就擦着我的头皮抹了过去。   就在对方的刀锋前,我像是陀螺似的暴旋身形闪向了一边,那人的匕首却随着我的身形化成了一圈圈弧形蓝光,紧追着我的咽喉快速欺进。那一刹那间,我甚至能听见,刀刃的飞旋锐啸在我脖子底下来回打转,而我却只能在狭小的矿洞中连连闪躲。   就在我连番闪躲的瞬间,那人忽然撤回了匕首,左掌无声无息地往我胸口上平推了过来。我悴不及防之下,猛退半步,全力推出一掌,硬生生地接住了对方移山倒海般攻来的强浑掌劲!   “咔嚓--”   一声刺耳的裂骨暴响传出之后,我和对方同时步履跄踉着歪歪斜斜地退出去几步。我的面色在这一刹间变得灰败无比,左手也像是失去了骨骼支撑一样,软绵绵地垂在了身边。   对方显然也不怎么好受。他那一下虽然震断了我的左手,可是他自己的一条手臂也一样抖个不停,那应该是手臂经脉被我的掌力震伤的结果。他用来偷袭的一掌却弄出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能不勃然大怒么?   果然,对方不等我站稳,就趁着我运功调息的间隙,向我猛扑了过来。他手中的匕首闪烁如电地在我眼前交织成了一道电网,把我整个笼罩在当中。   我右手端着垂在身边的左臂,两脚却用几乎不能以肉眼察觉的微小幅度闪挪摆动,整个人就在匕首微妙的间隙中飞快挪闪。对方连续几次进击失败之后,忽然开口道:“步幽冥,你不想知道你爹的下落么?”   “你是谁?”我仅仅慢了一步的功夫,对方的匕首就在我肩上划出了一道血槽。   那人冷笑道:“知道你爹下落的人!你现在束手就擒,我保证不杀你!”   “你的保证就是个狗屁!”我嘴上说着话,脚下半分也不停地躲避着对方的攻势。   对方双眼通红地厉声吼道:“你把你爹藏在洞里的东西交给我,我保证不杀你!要不然,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你爹了。”   我在对方连续攻杀七剑之后,忽然冷笑道:“老冯,咱们再耗下去,你还能坚持多久?”   “你……”对方一愣之下,我刚才还垂在身边的左手却忽然抬了起来,两只手掌以空手入白刃的姿势,夹住了对方的匕首猛然一错,顿时将他的匕首给掰成了两截。紧跟着双手同时一分,扔掉了手中的残兵,掌心向外对准老冯前胸平推了过去。   对方重重一哼,身形微让之后,双掌外翻着倏然横推了过来。我们两个人的手掌就在不到半米的距离内,轰然相撞在了一起。滔滔掌气四方呼啸之间,声势犹如江河倒悬、群山齐崩,一团肉眼可见的劲气,像是滚动的龙卷风般狂然而猛悍地翻飞纵横,向我们两边排压出几米。周围崩碎的煤层像是黑色的冰雹,劈天盖地的倾落而下。   对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我的手上,却没发觉刚才被我“毒”倒的陈旭不仅已经翻身坐起,两脚更是以“地躺拳”的架势,紧擦着地面,左右横扫着向那人的双脚剪了过来。   陈旭趁着我一口气逼住对方两掌的时候,忽然出手偷袭。原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想到本来跟我运功对持的人,忽然掌力爆涌,把我给逼退了几尺。他自己则紧跟着倒跃而起,双手交错连击之间,直奔着陈旭头顶狂压而至。   仅仅慢了一拍的功夫,那人扬起来的手掌就像是急浪似的翻斩出了漫天掌影。此时此刻,我已经看不清他双臂的动作,只能看见一片片的掌影滚动飞舞,无可阻止地压上了陈旭的头顶。   就在那一瞬间,我几乎预料到了陈旭被他拍成肉饼的结局。而下一刻,躺在地上的陈旭忽然大笑着踢出了一片莲花盛开似的腿影,硬碰硬地接向了对方的双掌。就在这短短的一瞬之间,与对方掌力上百次的相撞在了一起。时间、部位、角度,拿捏得又狠又准,又急又快。   “嘣,嘣,嘣”的闷响在两人之间连环扬起。在陈旭的猛攻之下,那个人像是一团肉球,不断地翻滚着飞上了半空。每一度翻滚里,浓稠的鲜血便似暴雨般洒落下来,显然伤得不轻。   躺在地上的陈旭已经逼退了对手,却还在大笑不止,不仅整张面孔都在狂笑中变得狰狞扭曲,我甚至隐隐约约地看见他身边冒出了十几条冷笑的冤魂。满天的魅影围在陈旭身边嘲笑不止,而陈旭自己的气息却变得越来越弱。   “冤魂借势”!   我心里顿时一惊!术道上有一种禁术叫“借法幽冥”,说白了就是借助鬼神之力杀敌。但是这种禁术需要术士用本身的东西和鬼神交换,而且每次付出的代价都难以想象,往往让术士不能承受。   后来,有人把向鬼神借力,改成了向冤鬼借力。虽然代价小了,但是必须事前跟冤鬼谈好条件,否则临战借力的结果,九成以上是被冤魂直接抽走阳寿。陈旭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我不救他,他必死无疑。   可是,如果出手救他,好不容易被我们联手打成重伤的对手,就有可能趁机逃脱。   就在我稍一犹豫的当口,被陈旭踢上半空的那个人,已经像是壁虎一样,用手抓住了矿洞顶棚,背对着地面飞快地向外爬出五米多远。如果我现在出手,还来得及。但是,我去追杀对方的结果,就是陈旭被冤魂拉进地府。   “都给我退开!”我怒吼之间,闪身插进陈旭和冤魂之间,双掌齐出地向冤鬼横扫了过去。像是狂风滚云、怒浪惊涛般的掌气,层层重重、愤昂激烈地横推两米之间,使十几条鬼影倒飞而去,一个个砸在了地上。   等我再想追击对手时,那些倒在地上的鬼影,却忽然站了起来,目露凶光地围在了我和陈旭身边。领头的恶鬼怒声道:“好大的胆子!借法不付代价,还出手伤人,就不怕千鬼讨债么?”   ☆、第三十六章 分析   我拦在陈旭身边不敢乱动,只能吼道:“你们要什么一会儿再说……”   “不行!必须现在付清!”那只恶鬼明显是想趁火打劫。   他知道我急于追击对手,就拿陈旭的性命要挟我,想要争取最大利益。只要我说点什么,就等于跟他们之间的契约成立,以后想不还都不行。但是我现在根本就没有跟他们讨价还价的时间,除非我立刻出手杀了他们。   想杀他们不难,但是杀了他们之后,我就等于破坏了陈旭和他们之间的契约;事后,地府的冤魂恶鬼肯定会找上门来。就算我不在乎他们能把我怎么样,陈旭也必死无疑。   我暴怒之间,双臂与手掌的肌肉都在急剧地抽搐,一股火辣辣的闷气从心底直往上涌,甚至连脑袋也有些晕眩。   高手相斗,刻不容缓,被他们这么一拖,我还追得上对手么?   这时,那个贴在墙上的人影已经拼了老命地往外爬,似乎把多少年的修为全用在了手脚上,像是一条受惊的四脚蛇,飞快地往矿洞外面飞窜而去。   “站住--”   “别走!”   我身形刚起,就被恶鬼给拦了回来。   我们双方僵持不下之间,刚才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的王厌恶,忽然从一堆碎煤里蹦了出来,堵在了矿洞出口上。   “滚开--”   那个人显然没把王厌恶放在眼里,在半空中倒掠而起,双掌直奔着王厌恶的脑袋上拍了过去。如同天外飞来的十几道掌影在一气呵成之下连成了一串,以泰山压顶之势压向了王厌恶的头顶。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王厌恶坦然地迎向对方的重掌时,他抬起来的手指尖忽然多出了一道灵符。   不等对方掌风逼近,王厌恶手指尖的符箓已经无火自燃。窜动的火光瞬时间化成了一把利剑,带着一股慑人神魂的杀气,无畏无惧地迎向了对方的掌影。   刺客!   那道剑影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一击必中的刺客,以敌我皆亡之势,在千钧一发之间刺进对方的身躯。   “别杀他!”   我话没喊完,那人身上已经飚起一股血箭,身子跟着一歪,倒在了地上。   我看了倒在地上的那人两眼,转头向围在我们身边的厉鬼冷声喝道:“想要什么?”   那几个鬼魂明显被我身上的杀气给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几步,眼巴巴地看向了带头的冤鬼。   那个冤鬼却还不知死活地笑道:“先说说你的条件让哥哥听听!”   我脸色一沉:“一人一张纸钱,拿好了给我滚……”   “你他么做梦呢吧?你干什么……”   那个冤鬼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我把陈旭借法用的灵符,从他身上撕下来,贴到了我自己身上。这么一来,就等于转嫁了陈旭的债务,以后发生任何事情都是由我跟那些鬼魂交涉。   我冷着脸道:“他们一人一张纸钱,你屁都没有。识相的就在我没翻脸之前赶紧滚。要不然,我让你们全都灰飞烟灭……”   那个冤魂还不死心:“小子!你给我想清楚,你敢坏规矩,我就敢找齐了兄弟过来缠你!”   我冷笑道:“我早就已经鬼祸缠身了,多你们几个臭鱼烂虾,我还真不在乎。”   “啥?算你狠!”那个冤鬼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之后,狠狠一跺脚,带着那些人转身走了。   我把陈旭拽到了王厌恶跟前,指了指趴在地上的人:“他没死吧?”   “没死!就是经脉被剑挑断了,估摸着这辈子也就是个废人了。”王厌恶话锋一转道:“刚才你胳膊不是断了么?怎么还能打人?”   我一晃胳膊,手臂上顿时发出来咔嚓一声巨响,听上去就像是被人硬给打断了骨头:“一点用机关发声的小戏法。谁要是真觉得我手脚被打断了,那我肯定反过来,抽得他们满地找牙。”   王厌恶捶胸顿足,痛心疾首地叫道:“术道败类啊!武林之耻啊!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哇!”   “机关送你一套……”我话一说完,王厌恶立刻眉开眼笑地住了嘴。   我在那个人身边蹲了下来,伸手掐住他的脸皮,从他脸上揭下来一张面具。跟我们打了半天的对手,果然是应该已经死了的老冯。   “怎么是他?”陈旭顿时愣住了。   “没什么不可能!”我说道:“如果把我换成你,也会怀疑他。”   “我?”陈旭被我弄懵了。   我冷笑道:“你和他都是警察,你能找到那个女人的照片,他为什么不能?从我遇见他开始,他的表现就一点儿都不像是混了十多年的老刑侦,什么事儿都让我说话,他在一边看着。你觉得这是一个刑警该有的素质么?”   陈旭诧异道:“你就因为这个怀疑他?干刑警的,有时候不说话,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处理问题,也正常啊!”   “那好,那我就一点点给你分析一下好了。老冯这个家伙,一开始就给我弄出来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   我慢慢分析道:“从我们这一路查到的东西上看,鬼车应该出于三邪里。很多年前,肯定有一个极为高明的术士来过三邪里,而且不动声色地在这里布下了一个“鬼锁金凤”的风水阵,我们刚才进去的那座小楼就是阵眼。而且,作为阵心的绝对不只一个鬼魂,至少……至少也得是三个。”   王厌恶插话道:“你从那个女人的画像上看出来的?”   “对!那幅画明明就是把三个人拆分之后又重新合并成了一个女人。起码也是用了她的脸。”   我接着说道:“虽然,我不知道那人布置风水阵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那里肯定有一个不容许外人触碰的禁忌。   那个叫刘兴的艺术家,当年大概是为了画废墟之类的油画,才无意间把那个女鬼画到了画里。他的画作完成之后,说不定,还傻乎乎地拿着画去找过那个女人。人,他没找到。楼里的鬼魂,却趁着他接近的时候,钻进画里,被他给带了出来。所以,他就成了第一个死人。”   “不对!”陈旭反驳道:“如果,那个女人是鬼,她怎么可能出现在水泥厂的宿舍?还不断跟人接触?”   我笑道:“水泥厂里肯定有一个会算命的女人,但是未必就是同一个人吧?”   陈旭忽然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说,当年那场鬼车案,其实跟现在的事儿没有什么联系?”   “你说呢?”我看着陈旭道:“那个姓陈的死了十多年,管理户籍档案的人都换了好几茬了,有谁知道他老婆是谁?你能保证当时跟我见面的人,就一定是他老婆?   当时跟我说话的人,只不过是为了给我提个醒儿,把我的注意力引到那个算命女人的身上,同时也让我觉得姓陈的临死之前曾经出现过带枷的动作。然后,他又在水泥厂的宿舍里跟我演了一出好戏。”   王厌恶叫道:“你的意思是说,鬼车是假的?那件事,当年可传得沸沸扬扬啊!”   我摇头道:“十多年前,肯定出现过一次鬼车杀人的事情,而且,我爹也肯定接过那笔生意。我爹这个人我了解,他做事从来都是善始善终。如果他当年没干掉鬼车,肯定不会对外宣扬,说自己已经把生意办妥了。”   “至于老骨头说,他一直都说自己没把生意做完,我觉得,那是因为他怕树大招风,才故意那么说的。我爹孤身一个人跑到奉城来,跟本乡本土的术道中人抢饭吃,如果做得太好,肯定要遭人嫉恨,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第三十七章 老冯的计划   我接着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被拼起来的女人,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然她不会被术士拿来做阵眼。   虽然她自己逃出去了,但是缺了一个阵眼的法阵,就算没有立刻崩溃,时间久了也肯定要出问题。所以她必须要找一个可以代替她的魂魄。她一直装神弄鬼地给人算命看事儿,就是为了找一个合适的人。   不过,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对象,被逼无奈之下,只好想出了一个杀人的办法。鬼怪杀人,肯定要引来术士出手,她要的就是伏击一个水平不算太高的术士。”   我冷笑道:“人算不如天算,她没引来庸手,却弄来了我爹这么一个高手。我爹肯定是利用另外一幅画像,把她重新给抓回了小楼。我爹当时应该也看出了那个术士的布局。只不过,他当时不想多惹麻烦,就直接把那个女人的画像挂了回去。”   王厌恶一愣:“你是说,刚才我们在楼里看见的那幅画,是你爹挂上去的?”   我点头道:“我爹的画,我认识。”   陈旭接口道:“老冯废了这么大功夫布局,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要我爹从家族带走的东西。他觉得,我爹应该是把东西藏在三邪里了。”   我强压着怒意道:“老冯知道,我想找我爹,所以一旦遇上跟我爹有关的事情,就会特别用心。鬼车案是我爹在奉城术道上的成名之战,他故意想办法让鬼车案重现,我就不得不去接这趟生意。”   我不得不说,老冯的心思足够深沉。如果我当初不接这笔生意,他就会直接干掉多兰轩,再去制造其他的鬼车杀人事件。   只要鬼车重现,奉城术道上的人就会把我爹贬得一文不值。光是那些冷嘲热讽,就足够逼着我把生意接下来了。   我继续说道:“多兰轩第一次被鬼车追杀的时候,是在城隍庙。我当时是想在城隍庙布局等着鬼车。但是,那间城隍庙不是过去的老庙,而是后来为了旅游开发新盖的景点,庙里没有庙祝,城隍也没受过香火,没有什么法力,根本救不了多兰轩。   老冯就利用韩璇故意把我气走,为的就是绕过多兰轩第一次获救的真相。不过,当时我确实没有怀疑过他。直到我决定走阴问鬼的时候,老冯才真的坐不住了。所以,他必须破坏那次走阴。   从我走阴遇险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跟我爹有仇的王喜子,为什么会把时间把握得那么准,偏偏在我走阴的时候找上门儿来。”   我冷声道:“当时,我怀疑过裳灵,也怀疑过老骨头,却偏偏没有怀疑老冯。直到陈旭把我带进警察局,我才开始怀疑老冯。   陈旭在我家里找到了凶手穿的鞋。能把鞋带进我家里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老骨头功力尽失,杀不了人;裳灵一直都在我眼皮底下,没有放东西的机会;剩下的就只能是老冯了。”   陈旭皱眉道:“老冯这么干,不是多此一举么?”   “当然不是!”我沉声道:“只要他合理地把我弄到刘兴的画室,我就会被引到三邪里。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经可以收尾了,而他也应该彻底消失了。所以,他得花点儿时间给自己安排退路,而这个过程当中,决不能让我跟着。他故意陷害我,就是为了让你把我关上一段时间。趁着我在警察局的那几个小时,弄出来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尸首,易容之后铲掉了他的脑袋。这么一来,谁还会知道,是他带走了我爹的东西!”   我说话的时候,一直都在注意陈旭和王厌恶的表情,他们两个看着像是仅仅懂得一点法术皮毛的术士,但是总给我一种看不透的感觉。他们是不是也冲着我爹从步家带走的东西来的,还是个未知数!   陈旭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王厌恶张了张嘴,好像是要问点儿什么,最后也没说出话来。看样子,他们两个只是恰好搅进了这场是非而已。   我这儿刚喘了一口气,王厌恶就叫道:“不对!刚才那老小子差点儿把你和陈旭全陷进去!既然他这么猛,为什么不干脆把你抓了,直接逼你拿出东西?”   “因为他打不过我!”我笑道:“你还记得,我问过他还能拖多久吧?我刚跟他交手不久,就闻到了他身上有股药味儿。他肯定是吃了什么短时间内提升功力的药物,否则,他不是我对手。”   实际上,我还有一句话没说。刚才跟老冯交手的时候,我根本没出全力。就算是被老冯逼得险象环生的时候,我也一样留有余地。因为那时候,我在防备陈旭和王厌恶。   好在,他们两个没再多问什么,我就及时把这个问题给圆了过去。要不然,还真不好跟他们解释。   我趁着他们没说话的功夫,走过去蹲到老冯边上,往他脸上拍了两下:“起来吧!我知道你早就醒了。”   老冯睁开眼睛,咬牙切齿的道:“步家三狐狸养出来的儿子,果然青出于蓝!我怎么没发现你是一头狼呢?”   “那是因为你太贪!”我冷笑道:“把你换在我的位置上,肯定会在得宝之前出手干掉自己的同伴,独吞了宝贝。所以,我把他们两个弄倒之后,你就认准了,我已经发现我爹藏宝的地方了。然后就这么睁着眼睛,跳进了我的陷阱。”   我用手卡住老冯的脖子:“你是什么人?跟我爹失踪有什么关系?”   我不等他说话就厉声道:“我劝你最好别在我面前充好汉!我是斩魂境的术士,想把你的鬼魂抽出来用阴火慢慢烧,比喝口凉水还容易!你要是想尝尝滋味,我不介意动动手。”   老冯冷笑道:“换个场合我怕你,但是在陈旭面前,你没有杀我的机会。我说的对不对?陈大局长!”   陈旭把手指头握得嘎嘣直响,最后还是说出一句:“步幽冥,你没有权力杀他!我是警察,维护法律是我职责所在!”   我看了对方一眼之后,还是点了点头。我刚才故意没说自己干掉了王喜子的事儿,就是怕他脑袋一抽,再把我抓起来。作为术道中人,可以跟陈旭这种认死理儿的人合作,但是最好别做知己。否则,说不定他的原则病一发作,就把自己抓进监狱了。   老冯呵呵笑道:“怎么样?没辙了吧?陈局,我要举报!步幽冥就是前几天杀害了王喜子的凶手。我有确凿证据……”   陈旭立刻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我平静地说道:“你觉得现在是抓我的时候么?我们可还在三邪里呢!”   陈旭犹豫了一下道:“出去之后,你必须跟我回局里。”   “没有问题!”我重新转向老冯:“我想,我们可以换一个方式说话。你的丹田碎了,这辈子只能做废人。我虽然没有让你恢复功力的本事,但是可以让你像普通人一样活着……”   “胡说八道!”老冯嘴上否认着,但是眼睛里却闪过了一线希望。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可以试试!”我伸手在老冯的胳膊上按了一下,手指飞快地在他伤口上转动时,嘴里不疾不徐地说道:“这叫‘抢命手’。意思是,从阎王手里,把人命抢回来;当然,也能用来连接断掉的经络。想躺着活,还是站着活,就看你说不说实话了。”   老冯叫道:“你得保证把我治好!要不然,我一个字儿都不会告诉你!”   ☆、第三十八章 九岁那年   “你还敢跟我谈条件!”我把手指按在他伤口外围:“看见没有?我手指头下面按着的,就是你断开的经络。只要我一松手,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我看见老冯转头,立刻喝道:“不用看陈旭!我现在松手也不犯法,他抓不了我!我数到三,你再不开口,就等着躺在床上过完下半辈子吧!我得提醒你一句……”   我冷笑道:“现在想要找一个尽职尽责的护工可不容易啊!躺在床上遭人嫌弃的滋味不好受。一肚子委屈没人倾听,可比死还难受。等到你生了一身褥疮,想动手挠挠都办不到的时候……你就知道,死有多么幸福了。”   我紧盯着老冯的眼睛,慢慢喊道:“一……”   “一”字一出口,我就把紧按在老冯身上的手指给稍稍抬起来了一点。原先被我用手压住的残断经脉立刻抽搐了两下,老冯的额头上顿时冒出来一丝冷汗,脸上的血色也一时间褪得一干二净。   我冷笑着喝道:“二……”   “别!我说……”老冯看见我要放开手掌,顿时吓得惨叫道:“你别松手!我什么都说!”   无论是术道中人也好,还是武林高手也罢,他们最害怕的不是死,而是变成废人。我这一下等于打在了他的软肋上,他想不服都不行。   我沉声道:“你说,我听着。”   老冯咬牙道:“我是大少爷安排在奉城的人。”   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大少爷?你说的是步千里?”   我爹在家排行老三,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后面还有个弟弟。我那些叔叔伯伯管我爹叫“三狐狸”的事情,我也知道。但是我没想到,老冯是步千里安插的人。   老冯看我脸色不善,马上叫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当年你爹破门离家之后,大少爷就把我派到了奉城。他说,三少爷除了黑白当之外,没有其他来钱的地方,早晚都得跟老骨头联系。他让我赶来奉城,看着老骨头……”   “我六七年前虽然看见过你爹一次,但是他很快就没影儿了。为了这事儿,我还挨了大少爷一顿训斥。本来以为这回算是完了,一辈子都别想离开奉城了,却没想到,无意中把你给等回来了。我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   老冯后面的话,我没注意听,脑袋里一直转悠着一个词:“破门离家”。破门,在术道上是了不得的大事儿。一旦破门,就等于跟宗门或者家族断绝了关系,甚至可以被列为叛徒,遭到家族的追杀……   我沉声道:“我爹为什么要破门?”   “你不知道?”老冯的眼睛一下瞪得溜圆:“三少爷当时是为了你才跟步家闹翻了天,你会不知道?”   我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手底下猛然一紧:“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老冯愣了一下:“你还记得,你九岁的时候,家里来过一个道士吧?”   他说的那个道士,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当时,我爷爷特意张灯结彩地把那个道士给迎进了家门,恭恭敬敬地把他让到主座上之后,才把家里的男女老少全都的集中在一起,说是要给那个老道过过眼。   那时候,我牵着我爹的手,混在人群里指着那个仙风道骨的老道:“那个老道是谁啊?那眼睛亮得吓人!”   我爹紧紧皱着眉头道:“他叫吾不知……”   我正和我爹说着话,那个老道一下把脸转到我这边来了,两只眼睛像是刀子一样,雪亮雪亮地盯着我的脸。我当时就打了一个激灵,全身上下抖个不停。   吾不知往我身上什么地方看,我的就觉得什么地方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我爹立刻一挪脚挡在我前面:“前辈,这孩子的命数我算过了,还不错!”   那个老道什么都没说,就是阴沉着脸向我爷爷点了点头。我爹赶紧把我从大厅里给撵了出去,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但是,那天晚上我爹却在深更半夜里,抱着我离开了步家。   当时发生的事情在我脑袋里一闪而过之后,我猛地一压老冯:“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告诉我!一个字都不许漏!”   “我说!我说……当时的事儿,我听四少爷说过,我全都告诉你……”   老冯告诉我:   你出去之后,吾不知根本没理三少爷,而是直接转头向老太爷说道:“那孩子叫步乘风吧?他的命数是不错,但是他身上沾了鬼祸,到了十三岁肯定百鬼缠身,横生祸端。不及早处理,怕整个步家都得受到牵连。”   老太爷还没说话,三少爷先急了:“你不会是算错了吧?”   吾不知冷笑道:“天知,吾知;天不知,吾亦不知。三公子怕是早就知道那孩子沾了鬼祸吧!你一直隐瞒不说,就不怕祸及家族么?呵呵,近些年来,步家处处不顺,怕是也跟鬼祸有些牵连吧!”   老太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三少爷骂道:“你这个孽子!这么大的事情都敢瞒着家族,你想干什么?”   “吾不知!”三少爷的眼珠子都红了:“我步千愁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害我?”   “放肆!”老太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破口大骂道:“吾先生是我请回来的贵客,你想打我的脸么?给我跪下,向吾先生道歉!”   “爹--”三少爷的眼睛瞪得老大,像是不认识老太爷一样:“你让我给他跪下道歉?”   “我的话你没听见么?”老太爷连着拍了几下桌子:“给我跪下!”   三少爷咬牙跪在了地上,红着眼圈一字一句道:“吾先生,对--不--起--了--”   老太爷偷眼看了看吾不知的脸色,看他没什么表情,才赔着笑道:“先生,你看这事儿得怎么办?”   吾不知捋着胡子,半眯着眼睛:“祸根就在你孙子身上,处理掉了祸根,自然也就没事儿了。不过嘛……我看三公子的意思,怕是不那么好处理啊!”   老太爷连考虑都没考虑:“老大,那个孽障交给你处理!”   “谁敢动儿子!”三少爷一下站了起来。   “给我跪好!”老太爷看三少爷护着你,立刻翻了脸:“老大、老二,把他给我按下去!”   大少爷和二少爷一左一右抓着三少爷的胳膊,把他给按跪在了地上。大少爷还抓着三少爷的头发,把他的脑袋给按低了下去。   三少爷使劲抬着头想看老太爷,连头发都给挣下了一缕来:“爹,乘风是你亲孙子啊!你怎么能信那江湖骗子……”   大少爷按着三少爷的脑袋,阴森森地笑道:“老三,你就认了吧!少一个儿子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死了对咱们全家都好。要是换成别人家,说吾先生是江湖骗子,说算命是封建迷信,倒还有人能听听。可咱们步家,祖辈干的就是土里活儿,不能不信哪!”   可三少爷根本就没理大少爷:“爹,你说句话啊!乘风是你亲孙子!亲孙子……”   老太爷冷着脸来了一句:“儿子,没了再生一个就是。步家家业不能丢。”   三少爷身子晃了两下,好不容易转头往三少奶奶那边看了过去。   步家那么多老少里,女人能坐上座,还坐正座的,只有三少奶奶一个。步家人都怕她,就连老太爷都对她客客气气的。她肯定跟别人不一样!   三少爷这个时候看她,肯定是要求她救你。结果她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一直低着头摆弄着手上的戒子。   “伊雪,他们要杀乘风呀!只有你能救他,你说句话呀!”   三少爷都带起哭腔了,可三少奶奶依然动都没动,坐在那儿一句话都不说。   ☆、第三十九章 当年   三少爷的眼泪真流下来了:“秦大小姐,我求你啦!你说句话吧!我求你了……他是你亲生儿子呀!我给你磕头了!”   她总算开口了:“你不是不求人么?你不是为了家族,什么都能做么?”   “太狠了!你们太狠了!”三少爷发疯似的站了起来。   二少爷一看三少爷疯了,马上松手退到了一边儿。大少爷还是死抓着三少爷的头发不放。最后连三少爷的皮头都给撕下了一块。   老太爷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反了你了……”   “谁敢拦我!”三少爷从腰里抽出一把匕首,一刀把自己的手指头给剁了一根,举着呼呼冒血的手:“谁敢上前,老子就发血咒!要死,咱们一块儿死!”   屋里的人全都吓傻了,谁也不敢往前靠。   三少爷哭着道:“你们容不下乘风,我带他走!以后我们跟步家没有半点关系!”   老太爷把拳头攥得嘎嘣直响,看都不看三少爷一眼:“吾先生,他们这么做行么?”   吾不知眯着眼睛道:“总算上天有好生之德,走就走吧!再说,逼得急了,他万一真出了血咒,那不就等于让鬼祸提前来了么?”   老太爷冷哼了一声:“让他们走!”   三少爷听完就那么举着断了的手指头走出了大厅。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老冯的话的说完了,我却把自己的嘴角给咬出了血。   家里没人喜欢我,我知道。我妈不喜欢我,我也知道。但是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狠!   记得那天晚上,我迷迷糊糊地听见,我爹的房间里有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地板的动静。当时,我不知道是什么在撞地;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那是我爹在磕头哇!他在向我妈磕头,让她救我!   那个时候,我本来想走过去看看,可我还没到门口,就见我爹哭着出来了,拦腰把我抱了起来托在身前,挥手指着屋里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就是养只冤鬼,养上十多年也该养熟了,我怎么就没见过你这样没血没心的东西!”   我爹抱着我往外走道:“儿子,以后咱们都改个名字。爹以后叫步黄泉,你叫步幽冥,不管生路死路,咱们都一块儿走!”   “嗯!”我让我爹吓得不知所措,就知道使劲点头。   我爹走到门外才停了下来,抱着我对着步家大宅磕了三个头才站了起来:“儿子,你记住!你这辈子要下的跪、要磕的头,爹已经替你跪完了、磕过了。以后,不管遇上什么人,碰上什么事儿都不许下跪、不许磕头!听见没?”   “听见了!”我除了点头就只知道哭。   我爹就那样抱着我,流着血,流着泪地走出了步家,顶着漫天的大雪,一路走到了火车站,带着我坐了好几天火车,又坐了几天汽车。最后,走到一个连车都不怎么通的小村子里,才安顿了下来。   “哈哈哈哈……”当年的事情一幕幕在我眼前浮现时,我想哭,却只能笑。像厉鬼一样狂笑不止!   步家人的心狠,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我也知道。   可我不知道的是,我妈竟然对我到了见死不救的程度。   在我印象里,她从来都不跟我说话,看见我就像看见仇人一样。我清清楚楚地记着,我小时候,张着手让她抱,她却一巴掌打过来,把我打得鼻孔穿血,耳朵都听不见了。   我爹抱着我心疼得直掉眼泪,她却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走了。   当时,我心里虽然像是刀割一样的疼,还是喊了一声:“妈--”   “别叫我!我不是你妈!”她的话冷,眼睛更冷。像是看癞蛤蟆一样看了我一眼,就赶紧把头扭过去了。好像多看我一眼都能污了她的眼睛。   那时候我问过我爹“她是不是后妈”,我爹还把我骂了一顿。   虽然后来,我再没有跟她亲近过,但是心里还是希望她能过来抱抱我。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她竟然到了恨不得我死的程度。   “好一个妈……哈哈哈哈哈……”   老冯差点儿被我吓疯了:“你别松手!千万别松手……三少奶奶可能真不是你亲妈!”   “你说什么?”我眼睛一寒,厉声道:“你给我说清楚!”   老冯忙不迭地道:“四少爷跟我说这件事儿的时候,我也问过他,三少奶奶怎么对你这么狠。他说,你不是三少奶奶亲生的。”   “这个秘密,整个步家可能只有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两个人知道!当时,三少奶奶确实怀孕了,她生孩子的时候,大少奶奶就在隔壁产房生孩子。她明明听见护士说,是个女孩,后来就成男孩了。”   我双眼一寒:“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真的……大少爷当时喝多了说走了嘴。他说,后来他还特意去医院调查过。不过,那些医生和护士,全都在一夜之间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也就把这件事儿给瞒了下来。原本是打算,跟三少爷争位的时候,当成把柄拿出来威胁三少爷两口子的。后来,三少爷都走了,也就没有瞒着的必要了。”   “你骗我!”我厉声道:“步家子弟都会在祠堂滴血归宗。如果,我不是我爹的孩子,我早就被溺死了!”   老冯叫道:“这件事儿,我也问过大少爷。大少爷说了,你是三少爷的种不假,可不见得就是三少奶奶生的。”   老冯疾声道:“当时大少爷的原话是这么说的:那女人是什么人?要论术道上的功夫,两个步千愁都不是她的对手!她要是想用幻术‘偷梁换柱’,让步千愁跟别的女人好上几晚,步千愁打死都看不出来。   步千愁拿那个女人当宝儿,人家可半只眼睛都没看上他。也就他自己还傻了吧唧地往人家身上凑合……”   我听完之后,忍不住又是一阵狂笑。   他说的是真是假,我现在无法考证。我也说不上自己究竟希望是真还是假。   如果是真的,我就可以掐断心里的那点儿念想,不去幻想,不去希望了。甚至能拂去心里的那道伤口。一个不是自己亲妈的女人,还能指望她对自己好么?   如果是假的,也未必就没有道理。步家的那哥儿几个,想家产都要想疯了。虽说我爹走了,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没了,但是我爹的老婆还在,将来家产能不能有她一份儿,谁也说不准。往她身上泼点儿脏水,也是意料中的事情。如果是那样,我将来该怎么去面对她?   我笑,不是仅仅是因为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我是从心里替我爹不值啊!   他和他老婆的感情怎么样,瞎子都能看出来。她没看过我,也一样没看过我爹。可我爹却无怨无悔地围着她转,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有时候,就连我都觉得,他像是一只拼了命去讨好主人的哈巴狗。可惜,没有人能了解狗的情谊,只会冷着脸把他踢开。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一个世界。   难怪,那时候我爹经常一个人往外跑,一出去就是十天半月。那时候,他应该是在奉城玩命地接生意,拼命地跟鬼魂搏杀。他需要发泄啊!正是因为他的疯狂,才会在奉城的术道上打出这么大名头。   最后,我爹竟然还为了我,跪在地上求她,给她磕头!   我爹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人啊!   就算面对步家家主,面对连步家家主都要恭敬几分的吾不知,也没有卑微到磕头的程度。可是那个女人,她是怎么对我爹的?   “哈哈哈哈哈……”我的喉咙里都笑出了血腥味,还是停不下来。   ☆、第四十章 漏算的人   王厌恶看我实在笑得太厉害,就从后面伸手往我穴道上点了过来。但是他的手指还没接触到我的穴位,我已经本能地回手一掌,往他手上对了过去。   王厌恶被我吓了一跳,赶紧把手缩了回去:“哥们儿,我是怕你情绪太激动,笑出内伤……”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刚才那一指的确没有杀意,对准的也仅仅是能控制人情绪的穴位。可是我却控制不住,想要还击,这是我学艺时养成的习惯。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勉强平复了一下情绪,从地上站了起来。   老冯一见我起身,立刻撕心裂肺地叫道:“你怎么起来了?我的经脉……”   我回头冷声道:“你真相信,这个世上有人能空手把断掉的脉络给接回去?我又不是神仙。”   “你骗我!噗--”老冯的情绪连续几次大起大落之后,顿时伤上加伤,喷出一口鲜血。   “你--”陈旭指着我叫道:“赶快救人哪!把他气死了,你得负责!”   瞎子都能看出来,老冯再次吐血就在我意料之中,甚至可以说,是我一手主导的结果。   我平静地看着陈旭道:“你怎么也这么幼稚。我又不是医门,你真相信有什么‘抢命手’的存在么?你也别瞪我,俗话说,气死人不偿命。如果,他真的被气死了,我只能说深表遗憾。”   “你……”陈旭对着我的鼻子指了两下,回手扶住了老冯,用他的警服把老冯的脑袋垫了起来。   我刚想说话,王厌恶却伸手把我拦了下来:“他受刺激了。你最好先别说话,还是先让他冷静一下的好。”   王厌恶看我不说话,干脆搓着手道:“你家老爷子的秘葬都在眼前了,你就不好奇?就不想打开看看?”   “狗屁秘葬!”我笑道:“你自己过去看看,光看铜铃上的那些锈迹,也能看出法阵上的铃铛都不知道挂了多少年了。当年布下这个法阵的人,肯定不是我爹……”   “不过,我爹肯定来过这儿,而且也发现了那个秘葬。他怕以后真有哪个二把刀的术士,一不小心把那个秘葬给刨了,再惹出什么祸来,干脆就在外面做了一个术士才能看懂的标记。”   我说着话,一指老冯道:“那就是个二把刀术士。他看见我爹留的标记,以为那是我爹用什么独门手法埋下的秘葬,连动都不敢动!更好笑的是,他为了不让别人过来分羹,还特意守着这地方,苦巴巴地等了好几年。”   “你……噗--”老冯听完,顿时又喷出了一口血来,两眼一翻,彻底断了气儿。   陈旭怒吼道:“你把他气死了!”   我摊了摊手道:“这个不能怨我,我只是在说事实。”   陈旭被我的态度气得七窍生烟:“步幽冥!他已经生不如死了,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我抱着肩膀冷笑道:“如果让他得手,你觉得他会放过我么?”   陈旭被我噎得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刚想说两句软话,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一只瘸了腿的黑猫,忽然从我们边上窜了出来,几下钻到了法阵的中间。等我从身边抓起石块想打它的时候,那只黑猫已经把爪子搭在一根红绳上,目露凶光地跟我对视在了一起。   仇恨!我竟然在一只猫的眼睛里看见了仇恨!可是,它的腿明明就不是我打断的,它为什么要恨我?打断他腿的人是老冯!   老冯?这黑猫不是老冯养的么?   我上次走阴的时候遇袭,最大的危机就是来自这只黑猫。老冯弄来一个会玩蚰蜒的王喜子,还情有可原。毕竟蚰蜒那种东西在可控的范围内,只要及时处理,肯定能让我放弃进地府。但是,那只黑猫却是想要的我的命!   让我在走阴的时候丧命,应该绝对不是他的本意!   现在,这只黑猫一样想要我的命。只要它破开了法阵,后面会发生什么,就都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韩璇!我怎么会忘了韩璇呢!她身手不仅不弱,甚至还要比一般的武者高出不少。我在黑白当抵御鬼车那次,她不就悄悄地藏在外面了么?   我心电急转直下,怒声吼道:“韩璇,你给我滚出来!”   “出不出来,你们都要死!见不见面,有区别么?”韩璇没出来,她的声音却在我们附近回荡。   “你是老冯的帮手?”我故意拖延时间,就是为了寻找她的方位。   “应该说,他是我的帮手。”   韩璇冷笑道:“他以为,我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而事实上,我只不过是在利用他而已。三邪里有秘葬,但不是步千愁埋下的!步千愁只不过在外围加了点儿防御而已。   我先发现了秘葬,也一样发现了步千愁的标记。他当年不是没有开启秘葬的心,而是不敢贸然行动。他怕自己一旦破坏了法阵,会直接变成法阵的祭品。”   韩璇冷笑道:“我也一样不敢去碰这个法阵!所以,我需要找一个不太出众的术士,让他成为我的合作者。老冯,刚好就正合适。当初,我本来是想骗他来开启秘葬。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认出了步千愁留下的标记。   老冯这个家伙,当时欣喜若狂,恨不得马上把这消息带回步家。是我,不断鼓动他隐瞒消息,自己开启秘葬,带着宝物远走高飞。他最终倒是听了我的话……”   韩璇的声音里带起了一丝恨意:“只不过,我没想到他的胆子会小到这种程度!自己不敢动手,也不想找别人来分一杯羹,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我都有可能把他干掉,再换一个合作对象。”   韩璇忽然笑了:“不过,老天有眼啊,把你给送上门儿来了!有你在,老冯自然会主动制定出计划,一步步地把你拖进来。只不过,他太蠢了!在最后关头,被你在秘葬之外干掉了。”   我沉声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哈哈哈……”韩璇笑道:“怎么?你刚才不是挺聪明的么?不是把什么事情都说对了么?现在又开始怀疑,我是那画中的女人了!”   韩璇道:“实话跟你说,你推测的事情,几乎没有错误。尤其是当年的鬼车事件,就像是亲眼看见了一样。然而你唯一漏算的人,就是我!”   韩璇说到这里,像是猛然醒悟般的忽然声音一冷:“步幽冥,你是在找我的位置吧?就算我现在站出来,你也难逃一死。只要小黑割断了绳子,法阵马上就会启动,你也必死无疑。你的手再快,也快不过它的爪子吧。而且,你现在也不敢动用暗器。”   韩璇说的没错,现在就算给我机会,我也不敢动手去打那只黑猫。它现在躲在像是蛛网一样错综复杂的红绳中间,要是我弹出暗器,说不准就能崩断那根绳子。那跟它出爪儿割了绳子有区别么?   我忽然话锋一转:“你跟老冯有感情吧?不然,那只黑猫儿看我的眼神,也不会带着仇恨!那只黑猫反应的,其实是你自己的情绪对吧?”   韩璇尖声叫道:“你给我闭嘴!”   我忽然冷笑道:“你对我动手之前,怎么不想着,先把老冯的魂魄给弄走呢?你就不怕,我一巴掌把他拍得灰飞烟灭么?”   我现在再也顾不上隐藏什么了,话没说完就反手一爪,在离着老冯三五米远的距离上使出了摄魂爪,把老冯的魂魄从他七窍里抽了出来,握在手里举上了半空:“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第四十一章 韩璇的条件   我的这个举动看得陈旭和王厌恶直皱眉头。   其实我也知道,韩璇既然不在乎老冯的死活,哪还会在乎他魂飞魄散!就算他们之间真有点感情,也早在利益面前灰飞烟灭了。我拿着老冯的魂魄,不是要威胁韩璇,而是要多争取一点跟韩璇说话的时间。如果她现在就操纵黑猫割了绳子,那我可就真的只剩死路一条了。   果然,韩璇见我拿起老冯的魂魄,当即就冷笑道:“我刚刚还在夸你聪明,你就狗急跳墙了!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老冯不是我的筹码。”我飞快地说道:“我要跟你商量的是:你放我们出去,我想办法帮你解开秘葬。如果,你执意拿我们献祭,我肯定会在临死之前,毁了这个秘葬。到时候,你连根儿鸟毛都捞不着!”   “你有毁了秘葬的本事么?”韩璇的声音中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迟疑。   我沉声道:“这个秘葬虽然安排得十分巧妙,但也不是无迹可寻。上面的小楼是把锁,我们眼前的秘葬就是钥匙。如果,我断了钥匙,你还能打开锁头么?”   “你不用装神弄鬼……”   我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冷声道:“是不是装神弄鬼,你很清楚。上面的小楼不仅是锁,还是一把穿心锁。这种前后插钥匙的锁头,应该是出自玲珑门的手笔吧!”   我说话时,举起了左手,打出了一个手势。   韩璇顿时惊呼道:“你是七巧门的人?”   南方的玲珑门与北方的七巧门,号称南芯北匙。玲珑门专门制锁,自称玲珑锁无人能解;而七巧门干的,却是开锁入室的买卖。两个门派从出现那天开始就一直对立,斗了几百年也不分胜负。而且,七巧门专以开玲珑锁为荣。遇上有玲珑锁的地方,就算跟他们没仇没怨,也要伸手开锁试试。   我学艺的时候,师父特意跟我提到过南芯北匙,所以,我才能打出七巧门用来表明身份的手势。   韩璇厉声道:“你说谎!七巧门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你见过几个七巧门的人?”我冷笑反问道:“从我进入小楼开始,就发现了那是一个锁芯,开锁的阴阳钥匙就是前后的矿车。   后门山崖上冲下来的三辆矿车,是机关,也是开北面锁孔的阴匙。安排这么个机关,一是为了灭杀侵入小楼的人,二是为了打开前面的锁眼。只有拓宽了前面的锁眼,正面的阳匙才能够顺利开锁。”   我的声音一顿之后,指着前面的法阵道:“那里面的九辆矿车,大小、高度完全不同,煤矿里会用这种乱七八糟的矿车采煤么?   采煤的矿车,大小基本上一致,这样才能根据出车的次数,大致估算采煤吨数,根本不可能出现大大小小的状况。所以说……”   我不紧不慢地说道:“把里面的矿车按照编号排列好,就能连成一把钥匙。但是,想把这么大一把钥匙弄进锁孔,就必须用冤鬼推车。   以前陷在矿井里人,都是被人炼成推车的鬼魂了。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的猫弄断法阵上绳子,我们几个就得变成祭鬼的血食?冤鬼受到血气刺激,也就能推车开锁了?”   韩璇愣了几秒钟之后,冷声道:“就算你看能看出来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变成冤鬼的血食?”   我不以为然地冷笑道:“你说的没错,法阵激发之后,我肯定会死。但是,我死之前足够弄碎一截钥匙了。阳匙没了,你是自己造一个出来?还是去找南玲珑帮你呢?”   我不等韩璇说话,就步步紧逼道:“对了!我得提醒你一句,南玲珑可不是北七巧。从密码锁、指纹锁这一类高科技的东西出现之后,他们就没落了,老手艺还剩多少,没人知道。能不能找到南玲珑的传人,你得撞大运了。”   南玲珑一向走的是高端锁芯,到了现代,谁还会花大价钱,去弄一个手工古锁?有那钱,还不如直接装个指纹锁划算。曾经鼎盛一时的南玲珑,现在究竟是怎么个情况我不知道。但是,我赌的就是自己的推测正确。   韩璇果然沉默了片刻,才咬牙道:“你充其量就是个斩魂初境的术士,有打断钥匙的本事么?”   “我的确没有那个本事!但是,他有……”我一指陈旭:“我们来之前,就动了炸掉小楼的心思,所以他在车里装了炸药。你没看见警车就停在洞口么?只要阳匙跟警车撞上,就会,轰--”   我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到那时候,你可就真的白忙活一场了。”   韩璇厉声喝道:“胡说八道--”   陈旭不紧不慢地把话接了过去:“你可以打个电话回局里问问,我是不是拿走了前几天安检时,从矿山没收回来的炸药。”   韩璇那边忽然没了动静,估计是打电话去了。我和王厌恶、陈旭用眼神飞快地交流了几下。从他们的表情上能看出来,他们两个一样没有一下结果掉那只黑猫的本事。   我们能不能脱险,还得看我能不能蒙住韩璇。   没过多久,韩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可以放你们走,但是你们必须发下血誓,出去之后要再找人过来,帮我打开秘葬。”   我冷笑道:“空手发血誓?那种高端的玩意儿,是我们这种低阶术士能办到么?你真当我们当中有降妖境的大术士啊?就算你想让我们焚香、歃血、立鬼神誓约,我们手里也得有黄香吧!”   韩璇厉声道:“你们出来抓鬼,手里会没有黄香?”   黄香,的确是低阶术士必备的东西,很多地方都能用到。   “有是有,不过已经被老冯给打断了。”我把手伸进挎包抓出来一把断香:“你要是觉得上半截香也行,我倒不介意现在就立誓。”   上半截香,就跟你给要饭的仍半拉馒头差不多。那不是敬鬼,是在骂鬼。只要对方有能力,不把你作个死去活来,都算他手懒。   韩璇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从暗处走了出来。站在距离我们大概五六米的地方,把一张术士契约扔在了地上之后,又飞快地往后退了十来步:“过来,在契约上滴血。不要耍花样。”   我刚要往她那边走,陈旭忽然拔出枪来对准了我的脑袋:“不许动!”   “你也别动!”王厌恶忽然滑到陈旭身边,用匕首顶住了他的脖子:“你别犯浑!要讲原则,你回家讲去。现在咱们的命都在别人手里攥着,你还装什么大瓣儿蒜?”   陈旭刚要说话,王厌恶左手忽然一动,从袖口里弹出来一个桃木念珠,正好打在了陈旭的手腕上。他一个把持不住,手枪立刻落了下来。   我不等手枪落地,就伸手把枪抓在了手里。   “把枪放下!”韩璇像是炸毛了一样尖叫道:“马上把枪扔了!”   “你太紧张了!”我把手枪扔出去七八米远,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弯腰捡起契约飞快地看了一遍:“这契约不对!这明明就是让我发誓认你为主,这和我们谈的条件不一样!”   韩璇冷笑道:“只有让你认我为主,对我言听计从才最可靠。否则的话,你说不定会搞出什么花样来!”   “我……”   我刚要反驳,韩璇就厉声道:“不要跟我谈条件,你们的命都在我手里。如果你执意不签,大不了我就把利益付出去一半,找其他人合作。不过,你们几个交出来的,可就是三条人命。”   “好!我签--”我深吸了一口气,咬破了右手中指。   ☆、第四十二章 谈崩   我伸出了托着一颗血珠子的手指,悬在了契约上,目视着韩璇的方向,慢慢地把手翻了过来。粘稠的血珠并没有像水那样一下子滴下来,而是挂在我的手指肚上慢慢地抻出来一道尾线……   直到那颗血珠离开了我的手指,韩璇紧绷着的面孔,才不自觉地松弛了一下。可我刚一挪动脚步,她马上就像是触电一样蹦了起来,倒跃三米之后,小心谨慎地站在了原地:“把契约拿起来给我看看!”   我掐着契约两边,把契约的正面对着韩璇拎在了身前。直到她看清了上面的血迹,才算松了口气:“把契约给我!去杀了那两个人。”   我把契约卷起来交在对方手上:“我需要有人配合。”   韩璇略一犹豫,又把契约交到了我手上:“你拿着,去找那个胖子滴血认主。陈旭就不用了。”   我走到王厌恶跟前,抓起他的手指头狠狠咬了一下,趁着血迹没干直接按在了契约上之后,才扭头对陈旭说道:“对不起了,哥们……”   陈旭眉头一动刚要说话,韩璇却捂着右手跪在了地上:“步幽冥,你下毒!你敢弑主,就不怕鬼神索命么?”   我伸手把契约一抖:“滴血的是王厌恶,不是我!”   “我明明看见……”韩璇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她心里很清楚,如果我的血真的滴在了契约上,就绝对不敢对她不利。   我扬了扬蘸着蜡油子的左手:“你知道术士出门带黄香,怎么就不知道我们还带红蜡呢?用内力融化一块蜡油子,你也能做到。”   我刚才从挎包里掏黄香的时候,就知道韩璇接下来肯定会弄出鬼神契约。就顺手把包里的红蜡给掰下来一小块,夹在了手指缝里。   我弯腰捡契约时候,就已经把融化的红蜡抹在了那上面。我的血其实是滴在了蜡渍上,根本就没渗进纸里。我故意拎着契约给韩璇看,也是为了及时把那颗血珠震下去。   好在矿洞里的光线并不好,离着三五米距离看东西,只能看见契约上有一块红色,分不清那是蜡油子还是血。我这才成功骗过了韩璇。   我把契约交给她的时候,用手指轻轻地在她手背上碰了一下。就是那一下,让我把右臂上噬魂蛟的毒液点进了她的皮肤。   我第一次用噬魂蛟,也不知道它的毒性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才一再拖延着时间等待毒性发作。好在,毒性发作及时,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演了。   韩璇气得双眼通红,厉声叫道:“你想死?”   “要死也是一起死!”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刺激对方,说完一句话之后,立马闭上了嘴。   仅仅几秒钟之后,韩璇就脸色惨白着道:“我唤回灵宠,你给我解毒。从此之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井水不犯河水。”   “一言为定!”   这已经是目前来说最好的结果了,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才是真的。   让我没想到是,韩璇忽然冷声道:“你杀了陈旭!否则,我宁可跟你同归于尽。”   我一下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你不了解陈旭这个人!只要他活着,就会不遗余力地追捕我。是要他有一口气在,哪怕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抓到我为止。”   韩璇眼里露出一丝明显的畏惧:“我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枪决,更不想坐牢。”   从古至今,处决人犯都会选择阳气最重的午时三刻,为的就是用极阳之力化去犯人临死前那口戾气。但是,刽子手一刀下去,对方的魂魄肯定会离体,新鬼直接暴露在日光之下,能不魂飞魄散么?   过去,死囚家属给刽子手塞钱,不光是为了让他们痛痛快快地送人上路,也是为了让他们下刀时护着点儿死者的魂魄,别弄得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不过,刽子手这个行当消失之后,很多古老的秘技也随之失传,现在的法场上,已经没人懂得怎么护魂了。所以,犯了事儿的术士都不想被抓。   韩璇的想法,我倒是能理解。但是让我杀陈旭,我还真做不到。   我略一停顿之后才摇头道:“我可以放你先跑,但是我不能杀陈旭。”   “你放我跑?你能拦住陈旭多久?他不是术士,却懂得术道上的追踪术。就算你让我先跑一个月,他也一样能把我翻出来。”   韩璇厉声道:“说!你杀还是不杀?”   我使劲一握拳头,手指关节上立刻发出来一声爆响。要不是那只该死的黑猫,我真想一拳打碎她的脑袋。   韩璇已经上过一次当了,现在肯定像是一只受伤的狐狸一样,处处小心谨慎。除非我把陈旭的脑袋给割下来,否则的话,她绝对不会信我。   我盯着韩璇扭曲了的面孔足足看了十多秒,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不!”   王厌恶差点儿没被我们两个吓死:“你俩都别犯二呀!没多大点的事儿,用不着玩命啊!那个陈旭,你发个誓,保证出去以后不抓她,不就完了么?”   王厌恶对着陈旭直打眼色,那意思是:你得懂得变通啊!这种事情变通的办法多得是!   陈旭却像是没看见一样,沉着声音道:“韩璇,你自首吧!我可以帮你争取减刑……”   “那就一块死吧!割绳子……”韩璇疯了。   我刚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下红绳断裂的声响,上百只挂在红绳上的铃铛就同时摇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在我们四周响成了一片,听上去就像是有上百只恶鬼,摇着铜铃在我们周围四下飞舞。   原来倒扣在地上的矿车,像是被人从里面顶了起来似的,慢慢地掀开了一角之后,车槽的边上就伸出了几根手指,掀动着车身往一侧翻转了过来……   “快跑!”   我回头看了一眼之后,撒腿就往外跑。陈旭和王厌恶的速度也不比我慢上多少,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出了十多米远。只有像是疯了一样的韩璇,还跪在原地狂笑不止。   我刚刚冲到警车跟前,韩璇的笑声就在一声惨叫之后戛然而止。我下意识地回头一看,正看见成排的矿车从她身上碾压而过,带着卡槽的车轮把韩璇的两手整个切了下来。   韩璇断开的手臂在车轮的重压下迸起来两米多高,带着飞溅的血珠落向车里没多久,就莫名其妙地抓在了车槽边上。   “鬼要推车了!”   我因为看后面的情景慢了他们两个一步。可是等我一回头,却看见陈旭和王厌恶同时停了下来:“跑哇!”   王厌恶带着哭腔喊道:“前面全是岔道……”   他们前面的矿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像是蜂窝一样乱成了一团。往哪儿看都像是有生路,可是只要一迈步就又觉得哪儿都是死路,他们两个怎么也不敢往前跑了。   “看着地上,顺着铁轨跑!矿车要出矿井,肯定得走铁轨……”我的话没说完,他们两个已经一低头踩在地上的铁轨上,撒腿往外狂奔。   我们三个仅仅慢了几秒钟的功夫,身后就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狂卷怒放的火光刚从我们几个身后照了过来,一股难以抗拒的冲击波,就直奔着我们的背后狂涌而至--警车肯定是被撞碎了,否则矿洞里也不会忽然发出爆炸声。   “趴下!”我话一出口,人就跟着扑向了地面。   我刚落在地上,一个带火的车轮子就从我脑袋上飞了过去,顺着矿井的坡度滚出几米之后,马上又反向滚了回来。等我抬头时,轮胎上的火苗儿差点烧到我眉毛上了。   ☆、第四十三章 逃过一劫   我伸手打开了汽车轮胎时,矿车压过铁轨的巨响已经从我身后传了过来。等我偏头看时,冒着火光的矿车已经冲到了我们身后。   韩璇的鬼魂从车槽里探出半个身子,指着我放声大叫,那样子像是不把我压成碎肉就决不罢休。至于,她究竟喊了些什么,我根本没心思去听。现在我能做的,就是玩儿命地往前跑。   眼看就要跑出矿洞时,我背上忽然传来一阵像是火烧似的剧痛。   矿车追上来了!矿车不仅追上来了,甚至已经追到了跟我的肩背触手可及的位置。   我四周的空间在逼近的火光中,像是血染过了一样红得刺眼。灼热的气浪以我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我甚至能看见自己的肩膀上窜起了火苗……   我伸手去拍肩膀上的火苗时,韩璇的影子也出现在了我的余光当中--韩璇正侧着身子从矿车里弯下腰来,伸手抓向我的肩膀,近乎透明的指尖差点儿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猛一俯身,以卧倒的姿势压向地面时,左腿在铁轨的枕木上猛力一蹬,身子借势平飞几米,手脚并用着在枕木上向前连续倒换几次。脱开了矿车追击的范围之后,马上一掌拍向地面,借力站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矿井。   我追上了跑在头前的陈旭和王厌恶,使劲往他们两个肩膀上一推:“分开跑!”   他们两个被我一左一右地推到了边上,矿车却直奔着我的背后追了上来。对方速度之快,甚至连让我改变方向的机会都没有,逼着我,只能往前狂奔。   我每跑一步,都觉得后面的车轮在追着我的脚跟碾压。我只能不断提升真气加速,再加速……   “快呀!再快呀!”韩璇阴森森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就像有鬼趴在我耳边说话,想甩都甩不掉。   “我看你能坚持多久!只要你有一口真气接不上,就得被车碾死……”   “你不是喜欢听爆炸的动静么?等矿车压开你肚子的时候,你肯定能听见砰的一声……如果,你运气好,甚至能看见自己的肠子从肚子里飞出来!”   “我忘了,你是术士,鬼魂的强度肯定超过常人。等你的鬼魂从身体里飘出来,你就能看见,自己的身子像是被拍碎了的苍蝇一样,黏糊糊地贴在地上。”   “给你收尸的人,只能拿着铲子一点点地把你从地上铲起来……”   如果我不是憋着一口真气逃命,真想回头抽死那个女人。可我现在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万一泄了真气,那可真就是死路一条了。   短短几十秒的功夫,我已经被矿车逼到小楼跟前,黑洞洞的大门正好堵住了我的去路。   韩璇狂笑道:“你没路可逃了吧?这回我看你往哪儿跑?被挤死在墙上可比被压死风光多了,起码落个悬尸示众的结果……”   我猛提了一口真气疯狂前冲,临近楼门的刹那间,忽然起跃,脚尖踩住门框,在楼体上连蹬了两步,把身形拔高到将近二楼的距离上,猛的一脚踹上楼身,自己借力后跃,往远处落了下去。   我临危自救的一脚,根本没有时间去计算自己着陆的位置。等到看清自己正对着一辆矿车下落时,体内的真气已经消耗一空,根本没有力量再次提气纵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落进车里……   以矿车现在冲进的速度,无论我落进哪一段车槽里,都会被直接拉进楼里。就算不在门框上被削成两段,进楼之后的结果也难以预料。   “抓住!”   千钧一发之间,王厌恶不知道从哪儿甩过来一根绳子,绳头正着荡向我眼前。我伸手抄住绳头的刹那间,王厌恶猛然发力,把我拽向了远处。   我几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摔在了地上,五脏六腑像是被震得在肚子里翻了一圈,疼得脸上冷汗直流,勉强抬起脑袋看向小楼。   飞进的矿车就在视线当中一头扎进了楼门。   “轰--”   三层小楼以楼门为中心,像是被两只巨手从中间掰成了两截木板,一分为二裂成了两半,楼体两端同时塌进了地底。小楼背后的死人窝如同闸口洞开的水库,高达几米的气浪从小楼背后排山倒海地狂卷而出。   “地气崩溃,快跑哇--”   “往哪儿跑?”   地气崩溃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泻出地脉灵气。凡是集中天地灵气的风水重穴,等于是在镇压着一方地脉。一旦被人为破坏了,轻则,引发地脉震动;重则,甚至能引起山崩地裂、洪流肆虐。   现在地气刚起,滚动的气流就已经卷动着小楼的废墟四下飞射了。仅仅几秒之间,数不清的碎石就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陈旭当场被一块打倒在地,怎么也爬不起来。   “往矿洞里跑!”   我拽起陈旭,在山崩地裂的巨响声中,玩了命地往矿洞里跑去。临近洞口的刹那间,纵身起跃,不顾一切地跳了进去。我和陈旭像是两个滚地葫芦,从井口一直滚出十多米才算停了下来。   一个个摔得满眼金星,还不得不站起来往矿井深处跑。等我们三个跑到临近秘葬的地方,才一一瘫倒在地。王厌恶气喘吁吁地道:“一会儿矿洞口就堵上了,咱们不得被困死在这儿啊?”   我没好气儿地骂道:“不跑就得被活埋!要不你返回去重跑一遍!”   “去你爷爷的!”王厌恶也知道跳进矿井是最好的选择,能把命保住,才有逃出去的机会,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外面山崩的声音响了七八分钟才停下来,我们三个也试探着走向了洞口。   还好,山崩的范围并不算太大,没把矿井完全堵死,我们仅仅挖了一会儿就从矿洞里钻了出来。矿井外面已经变得一片狼藉,不仅小楼被埋进了碎石中,就连后面的死人窝都已经被崩塌的山体填成了平地。“凤点头”左右的山体崩塌了半边,凤点头也变成了断头凤,地脉算是全都毁了。   我看着远处的断山叹了口气:“走吧!”   “去哪儿?”王厌恶诧异道:“秘葬都打开了,不去看看里面有没有宝贝?”   “看个狗屁!”我没好气地骂道:“山都崩成这样了,上哪儿找秘葬去?你要是有钱,顾上十辆八辆铲车,挖上个十天半拉月,说不定能找着地方。但是,这中间你能挖出来什么,我可不敢保证。你要不要试试……”   “不、不……不用了!”王厌恶顿时蔫了:“这地方还有第三邪呢!谁知道能出什么事儿。保命要紧,保命要紧……”   我们三个互相搀扶着慢慢往回走。我脑子里却一直都在转悠着一个问题:我爹,当年到底从步家拿走了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想要。我爹失踪了,那些人自然要把主意打到我脑袋上。只怕以后的麻烦会越来越多。   我爹当年拿走那件东西,肯定不是临时起意。他一怒之下离开步家时,走得很匆忙,而且附近肯定有其他人监视,他不可能在别人眼皮底下把东西拿走。看样子,他谋划那件东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我爹绝不是那种看见外财就眼红的人。他拿走步家至宝,肯定也是为了救我!我爹为了我,真是什么都豁出去了……   其实更重要的是,虽然整个鬼车事件看起来已经结束了,但是好多地方还存在着没有解开的疑点。比如说:那座小楼。我爹既然已经在十多年前进去过一次,为什么里面的机关还能保持着完整?难道我爹真能在不触碰机关的情况下,把鬼魂画像送回去?   我有一种感觉:早晚有一天,我还会再来三邪里!   ☆、第四十四章 又起事端   我一路上沉着脸回到城里,还没等跟他们两个告别,就被陈旭那家伙铐上了手铐:“跟我回局里协助调查!”   我没说话,王厌恶先来了脾气:“你他么有病吧?刚才还同生共死,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啦?”   陈旭板着脸道:“我们不会冤枉好人。只要调查清楚,我们马上就会放人……”   我早就知道陈旭是个死心眼,但是没想到遇上原则问题,他会刻板到这种地步。陈旭这样把感情和原则格列得异常分明的人,有的时候会让人觉得他冷静得可怕。这种人虽然值得敬佩,但是不容人亲近。   我跟着陈旭进了局里之后,被他关了二十四小时才放出来。王喜子那件案子,我一点儿证据都没留下。从凡俗的角度上,就算我告诉他们“是我控制黄鼠狼杀了王喜子”,可有人会相信么?只怕除了陈旭,所有人都会认为我在胡说八道。   最后,还是陈旭亲自把我送了出来。我临出门时,陈旭忽然说道:“这次我不抓你,是因为没有证据。”   我淡淡笑道:“想抓术士,你得回到术道上来才行。警察永远抓不住术士!”   陈旭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我。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我说的全是事实。   术士杀人的手段一向诡秘,就算被警察抓到了把柄,也得让人相信才行。现代不是古时候了,没有“巫蛊获罪”这么一说,凡事都得讲证据。   就算警察把术士抓了,法官会相信有人能有本事把人咒死?会相信有人可以把仇人的魂魄勾出来么?连调查取证都做不到,法院还怎么判案?只要有人敢把巫蛊傀儡之类的东西摆到法庭上当证据,那他第二天早上就能上新闻,中午之前肯定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陈旭看我转身要走,不由得对着我的背影冷声道:“我早晚能抓住你。”   我回身笑问道:“要是我被抓了,你会不会去监狱看我?”   陈旭严肃道:“会!”   “不枉咱们一起出生入死一场,后会有期!”我背对着陈旭挥了挥手,快速消失在了街口。   我回到黑白当之后,硬是把多兰轩从密室里拽了出来,连打带踹地把他撵出了门。谁知道那家伙死活赖在我家里不肯走,在大厅里打了个地铺,一呆就是两个星期。直到确定鬼车不会再来找他之后,才打算卷铺盖滚蛋。   临走时,还一个劲儿求我,万一有事一定要出手救他。我被他烦得不行,一脚把他踹了出去:“以后只要你遇鬼,我都帮你善后!但是没遇鬼之前别来烦我,赶紧滚!”   多兰轩活蹦滥跳地从我店里走出去之后,整个白街都知道我把鬼车案的买卖做成了。我也总算是在奉城术道上站稳了脚跟。   不过我和我爹一样,对鬼车案的始末绝口不提,甚至,连老骨头问我,都被打着哈哈绕了过去。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想再惹麻烦。   黑白当的名气算是有了,但是生意却一直冷冷清清。其实这也难怪,世上哪有那么多见鬼的事情!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正愁该拿什么给裳灵发工资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女人。   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是一皱眉头。普通人看见她,肯定觉得惊艳。她确实很漂亮,加上一身素色衣裙和冷冷清清的表情,说能让人惊如天人也不为过。   可是,只要是个能通灵的术士,看见她的第一眼肯定是毛骨悚然--她身上的阴气太重了。如果现在不是白天,我甚至能把她当成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   那个女人走到柜台边上低声问道:“请问,谁是老板?”   “我就是!”我说话的时候故意往后靠了靠,悄悄打开了鬼眼。虽然我带着墨镜,但是镜片里还是透出了一丝红光。   过来倒茶的裳灵不动声色地把椅子稍微往后挪了一下,那个人低头看椅子的时候,我也赶紧把鬼眼给收了起来。   那个女人坐下之后满怀希望地看着我道:“我是东山巷张大姑介绍来的,她说只有你能帮我。”   “遇上什么麻烦了?”   那个女人犹豫片刻之后,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道:“我叫代宁。很早以前,我交过一个男朋友,名叫诸葛禹。本来我们之间很幸福,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我们分手了。那之后,那之后……他就疯了。”   代宁停顿了一下之后道:“本来我对这件事儿很内疚。后来,我又陆续交过几个男朋友,可是和我交往的人,往往不到三天就会离奇死亡。开始我以为那仅仅是意外,后来我无意中发现,他们死掉的时候,诸葛禹都在凶案现场……”   我皱了皱眉头道:“妹子,你好像找错地方了。杀人案这种事儿,你应该去报警啊!”   “没用的!”代宁摇头道:“警察不相信他们死于他杀。他们认为那都是意外。而且……而且,我知道诸葛禹跟你一样不是普通人。”   我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代宁的脸色有点儿发白:“我以前跟他交往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他的一个秘密。他会抓鬼,甚至能跟已经死了的人说话。”   我脸色一板道:“妹子,我再说一遍,你找错地方了。我这儿是当铺,而且不当鬼故事。”   “果然,你也不相信。”代宁神情落寞地站了起来:“给你添麻烦了,再见……”   “哎……”裳灵想喊她却被我给制止住了,直到她走出去,裳灵才叹了口气道:“你看她的样子,多可怜。”   “我帮不了她!我可不想做赏金鬼捕。”   人,可怜是一回事儿,能不能帮他又是另一回事儿。如果代宁说的是真话,那么诸葛禹肯定是一个术士。术士接生意,最怕的就是对付同行。   术道中人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江湖的一份子,自然有我们之间的规矩。   一旦同行对某个人动了手,除非对方是自己至亲,否则不会有术士为了钱,去得罪同行。只要收了钱,就等于承认自己是为了钱,专门抓术士的赏金鬼捕。那样一来,就等于把自己放到了大多数术士的对立面上。   裳灵听完之后低声道:“我知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那个张大姑把她介绍过来,就是没安什么好心,这件事儿别想了。”我沉声说着,把裳灵打发走了。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它就不来找你。   代宁刚从我这儿离开了三五天的功夫,多兰轩就急三火四地跑了过来:“我说,步哥你可得救救我啊!我又撞鬼了!”   “我草!你是专业撞鬼的是吧?这才几天功夫,你就又惹上麻烦了?”   我恨不得上去给多兰轩一个嘴巴子。那小子的印堂像是被人涂过墨水一样,黑得发亮,我都不用开鬼眼就能看见他身上的那股死气儿。要是我不出手帮他,用不上三天,他必遭横祸,死于非命。   “给我坐下!”   我把多兰轩按在椅子上:“老实说,这几天干什么去了?碰过什么东西?见过什么人?一个字儿都不许漏!”   多兰轩带着哭腔道:“我没干什么啊!就是泡了两天酒吧,在酒吧交了一个女朋友!”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你交的那个女朋友叫什么?”   “她叫代宁!”多兰轩果然说出了代宁的名字。   “真是她!”我眯着眼睛道:“你跟她怎么认识的?”   多兰轩咽了咽口水道:“当时,我跟几个哥们泡吧。正胡吹要去钓哪个哪个妹子到时候,代宁像是喝多了,从后面走上来,往我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跟我说‘今晚泡我’!”   我咬着牙道:“后来呢?”   ☆、第四十五章 多兰轩遇鬼   “这个……”多兰轩好像有点儿不好意思开口。   我使劲一拍桌子:“说!”   多兰轩吓了一跳:“我说!我说……”   多兰轩讲道:   后来,我就把她弄上了车。谁知道,车走到半路上,前轮陷进下水井里,我差点儿没被那车一下给掀出去。我下车一看,那车胎爆出来拳头那么大一个窟窿。我这边给交警打了电话之后,见他们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就把代宁弄进路边一个旅馆了。   我把她扔到床上,刚想去解她衣服,谁曾想,她整个人都硬了,身上冰凉冰凉的,脸上连一点人气儿都看不着。我还以为她死了!伸手往鼻子下一探,多少还有那么点气儿。   我可吓坏了!这泡妞泡出人命官司,我上哪儿哭去啊?   我赶紧给医院打电话。谁知道,我这边电话没拨出去呢,代宁就从床上坐起来了。她抓起我的手,告诉我赶紧往出跑,说是屋里闹鬼,再不跑就没命了!   我当时吓傻了,就问她怎么知道屋里闹鬼。   代宁抱着脑袋使劲哭了起来:“我不该喝酒,不该找你!跟我在一起的人,都会被鬼缠上。赶紧跑,去找人!要不你就死定……”   我还以为她疯了,吓得躲到了门口,离着老远喊她:“你先别哭啊!你是不是喝多了?”   代宁像是疯了一样地尖叫道:“快走!你快点走,离我越远越好!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谁大半夜看着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在床上抱着脑袋又哭又喊的不害怕呀!可是,我也做不出来把她自己扔下那种事儿啊。后来,我一咬牙,走过去把她拉了起来,使劲儿往门外拽:“要走,咱们一块儿走!”   我拉着代宁一进走廊,就看见旅店打更的老头,拎着一个暖瓶从对面走了过来。那老头大半夜走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代宁看见他以后,抓着我的手吓得浑身直哆嗦。   我还特意看了那老头两眼,也没见他怎么样。   谁知道,他走过来之后斜了我一眼:“小伙子,大半夜别靠墙站着。鬼走路都贴墙根走,你挡了他们道儿,小心人家找你!”   我当时气得不行:“老爷子,你别没事儿吓唬人行不,没看这儿有女的么?再说,你自己都贴着墙走……”   “你就挡着我么?”老头说着话,直奔我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说:“你使劲往墙上贴贴,看看能不能靠着墙!”   “我……”我当时就打了一个激灵。他什么意思?代宁就在我背后站着,要是我贴着墙了,那代宁不就是鬼么?   老头笑呵呵地道:“你往后贴贴试试啊!”   “你别过来……”我当时腿一软,真贴墙上了,后背让水泥墙给搁得生疼,墙上那凉气像是一下渗进我骨头缝里去了,冻得我全身直打哆嗦。   代宁呢?我回头一看,代宁就挨着我肩膀站在我边上,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你……”   我刚说了一个字,代宁就细声细气地问我:“你挤我干嘛呀?挤得我好疼……”   “我挤着你啦?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立刻就懵了。我明明是直接撞在了墙上,什么时候挤过她了?   “我是人,那老头次才是鬼……你看他裤子……”   我低头一看,那个老头下半身穿着一条早些年的黄布军裤,脚上蹬着一双黄胶鞋。风一吹,他那裤子就往后面飘,裤管子绑在腿上,就跟绷在骨头棒子上一样,一点带肉的地方都看不着。   老头站在原地咧嘴笑了笑:“小伙子,别信她的!这鬼呀,都是女的厉害,还专门会骗人。我都不是头一回看着她了。她那是想把你骗到外面去,勾你的魂儿呀!”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抽冷子喊了一句:“他勾不勾魂,你怎么知道?再说了,要勾魂,她干嘛不在屋里动手?”   老头呵呵笑道:“屋里有人跟他抢呗!你进门的时候,就没抬头看看空调啊?”   “空调!”我顿时又打了一个激灵。仔细一想,刚才我顺着楼跟往大门走的时候,还真听见头顶上有动静,所以我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那时候,有个人把身子从窗户外面探出半截来,就压在空调上往下看。我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想,肯定不对呀!空调离着窗户口还有一段距离呢!他是怎么压上去的?那人要是压在空调上,他后面的身子哪儿去了?   老头阴森森地笑道:“以前有个人从楼顶上跳下来,脑袋正好砸在窗户护栏上,整个脑袋都砸碎了,半个脑瓜壳子就挂在空调上弄不下来。后来,还是我给弄下来了……”   “你什么意思?你别过来……”   我没看见那老头动地方,结果他却差点就贴在我身上了。   老头盯着我的脸看了好半天:“小伙子,这人哪,不能什么人都往回领啊!你知道自己领回来的是人还是魂儿啊!要是领回个鬼儿还好点,说不定就是躺上几天。要是领回来……”   老头话说到一半就要走:“哎,哎……不说啦!”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你把话说完啊!”   老头站住了:“以前也有个小伙子,从外面领了个穿白裙子的女人回来。一进屋,就好几天不出来。等有人进去看了时候,他已经死啦!两腿上的肉都被吃光了,就剩下两根像是被狗舔过一样的骨头……”   老头说着话就往外走,等他一上楼梯的时候,我才看见他裤管里露出来一截光秃秃的骨头。   我当时吓得贴着墙直往地上出溜,代宁站在我边上低头往我脸上看。我就觉得她那脸越贴越近,嘴里的血腥味直往我鼻子里钻。   我吓得使劲一喊,打了一个激灵,醒了。   我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坐在汽车驾驶室里睡着了,汽车方向盘就隔在我胸口上。而代宁就睡在副驾驶上。   我还特意在代宁身上摸了两下,她没醒,身上也是热乎的。我还以为是自己喝得太多了,一进车里就睡了,被方向盘搁着才做了噩梦,所以就开车继续走。   车开着开着,我就看见地上有一个敞开的下水井,就跟我梦里遇见的一模一样,我当时就不敢开了。刚想把车停下看看,谁知道,我一眼就看见下水井里面好像有一个人的手在那儿晃荡……   我梦里车轮子上露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那不就是让人用手给掏出来的么?   我再往左右一看,道边上真有一家旅店,外墙上也悬着空调。我赶紧想要倒车,谁知道,汽车就在这个时候熄火了。   我吓得把车窗户全都给摇上了,就在车里坐了一晚上。   这一晚上,我可吓惨了!不敢往外看,不敢下车,还不敢去砰代宁!我怕一碰她,她身上要真是凉的,该怎么办?   我一直抽烟抽到天亮,等交警过来了才敢下车。谁知道交警一试验,我那车根本就没熄火,还把我给训了一顿。   我这不就赶紧跑你这儿来了。   多兰轩说完之后,从裳灵那接过茶杯使劲灌了几口,才算平静了下来。看样子,他昨晚上被吓得不轻。   我眯着眼睛伸手往桌子上慢慢敲着道:“你跟我说实话,昨天晚上,是你找的代宁,还是代宁找的你?”   我当初跟多兰轩说,只要他遇鬼我肯定负责善后!按照术道上的规矩,我这就等于跟他定了生意。所以,他再来找我,我就必须接他的买卖;就算自己接不下来,也得负责给他介绍高手。   我推了代宁的生意之后,多兰轩为什么偏偏跟她碰一块儿了?这里面就没有蹊跷么?   ☆、第四十六章 间接的生意   代宁会找上多兰轩:问题是出在我身上,还是出在他身上?   前几天,我把多兰轩撵走的时候,周围虽然没有多少人,但是我们说的话,肯定是被人听见了。白街上懂得术道规矩的人不少,难保那里面就没人打我的主意。   至于,多兰轩……   我眯着眼睛道:“她没找你之前,你跟人说过什么没有?”   多兰轩抓着脑袋笑道:“我在给他们讲鬼故事,还说自己认识一个大师级别的人物……”   我气得直皱眉头:“代宁当时离你多远?”   “不知道啊!”多兰轩道:“应该不远吧!要不酒吧那么吵的地方,她也听不见我说什么啊!当时,好多泡吧的妹子都围在我边上,我也没注意她。后来,等我不讲了,她才凑上来的……”   我恨得牙根直痒痒:“我他么真想抽你!”   要是抽死他就能解决问题,我现在肯定会毫不犹豫就动手。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我好不容易把代宁给推出去,他可倒好,不到半天功夫就给我找回来了。   多兰轩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步哥,你可不能不管我呀!裳灵姐,你倒是帮着说句话呀!”   多兰轩在我家这几天倒是跟裳灵混得很熟,裳灵板着脸道:“自己惹出来的事儿,自己收。”   多兰轩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我这不是收不回来么!灵姐,要多少钱,你跟步哥说个数,我绝对不还价!”   “这不是钱的事儿!”我强忍着踹他一顿的冲动:“你去把代宁给我找来。”   多兰轩走了之后,我从桌子底下抽出一面铜镜子摆到了桌上:“裳灵,一会儿你看住门口,我得试试对方是什么路数。”   我交代完裳灵之后,自己就钻进了里屋。   代宁说过,自从她和前男友分手之后,身边才不断死人的。这说明,有人把她视为禁脔。但是禁制别人跟她接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还很难说。   术士自己看着一个女人的情况,并不是很多。一般术士用术法禁制别人的情况,绝大多数都是替其他什么人或者鬼神办事。但是,术士背后的鬼神又略有不同。   一种是术士欠下了人情的鬼魂,当然这个鬼魂也肯定和那个女人有关系。要么是她这辈子的前夫,要么是她上辈子的情人。总之,这种关系并不算复杂。   另外一种情况就是,术士供奉的鬼神看上了那个女人,因为没到合适的时候,所以还不能迎娶。术士的任务就是在鬼神没迎娶她之前,不让任何人接近对方。   如果,代宁遇上的是前一种情况还能好些,起码对方不会因为欠了一个鬼魂的人情就跟我玩命。如果是后者,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而且,我面对的不止是一个同行,还有他背后的鬼神。   多兰轩领着代宁走进来之后,头一句话就是:“步哥呢?”   裳灵道:“他手头有笔生意要处理,你先等一会儿吧!”   “好好……”多兰轩嘴上说着好,人却急得像是热锅上蚂蚁,背着手在屋里团团乱转。   代宁倒是没有表示什么,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好像眼前的一切都跟她毫无关系。   直到快要中午的时候,多兰轩却终于忍不住了:“灵姐,步哥到底干什么去了?我都等饿了!”   “等我找点点心……”   多兰轩急了:“谁要吃点心,我要找步哥!”   “算了!”代宁终于开口了:“步老板说不定已经走了。前些天,我就来找过他,他不愿意接我的生意。这回估计也一样……”   多兰轩转头道:“胡说八道,步哥不会骗我……”   代宁平静地说道:“事实如此,我不想争辩什么。我先走了……”   “等等……”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不能再往下藏了:“你们的生意我接了。裳灵,你带他们两个去后院吃点东西。记住,到下午一点之前,你们都只能在太阳底下坐着,多热都不能动地方。多点阳气,也好办事儿。一点之后,我带你们出去。”   裳灵领着他们两个走了以后,老骨头悄悄走到我身边低声道:“看明白没?我怎么觉得那个女的有点像是落花洞女。”   蛊毒,赶尸,落花洞女并称湘西三邪。传说落花洞女的面色灿若桃花,眼睛亮如星辰,声音如丝竹般悦耳,身体里能发出一种馨人的清香。她每天不停地抹桌擦椅洒扫厅堂,把一个家里收拾得纤尘不染,人也会进入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状态。   按照当地人的说法,落花洞女就是被洞神或者井神看上的女孩。等到特定的时间之后,她们会自己走进某个山洞或者枯井,坐在井里三天不吃不喝,然后再自己回家,仍旧是三天不吃不喝,最后面带微笑地死去。   按传说,那就是洞神要迎娶她们过门了。人死之后,家里不能办丧事,只能办喜事,以示婚礼之喜。   我看着代宁的背影道:“外表上倒是有那么几分洞女的意思。但是咱们这儿是东北,又不是湘西,哪儿来的洞女?”   老骨头道:“东北怎么了?鬼神看上闺女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再说了,你就敢保证,缠着她的不是山上水里的什么东西?”   老骨头跟我说着话的时候,走到了代宁坐过的桌子边上:“你自己看看,她坐过的这个地方多干净。我都看了,她一上午总共就动过四次,每次都是桌子上有灰的时候,她才动手去擦,你没看桌子多干净。   现在都中午了,太阳能把人脑袋晒冒油。可你看代宁出过汗么?喝过水么?”   老骨头说的一点儿没错。多兰轩正坐在院子里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倒茶水,代宁却像是不知道渴一样,对桌子上的茶水看都不看。真有那么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我转过头问老骨头:“那她晚上出去泡吧又是怎么回事儿?”   “那还不好解释啊!”老骨头叫道:“酒吧里面龙蛇混杂、气息混乱,又从来不用辟邪、镇宅的东西做装饰,你都不知道自己身边坐的究竟是人是鬼。她晚上去酒吧,说不准,就是会情郎去了。”   “你歇着吧!”我对老骨头的说法并不赞同:“奉城术道上,有一个叫诸葛禹的术士么?”   “没有!”老骨头摇头道:“奉城术道上的人,除了近几年出现的新手之外,我就算不认识也听说过。但是,从来就没听过有个人姓诸葛的。”   老骨头道:“代宁说她前男友会抓鬼,一个能抓鬼的术士,起码也该到了斩魂初期。如果他真是混在术道上打食儿的人,我老骨头不可能不知道。说不定,诸葛禹用的就是假名。”   我点头道:“时间差不多了,没什么可看的了。叫多兰轩开车,咱们去找诸葛禹。”   等多兰轩把车开出去,我才试探着向代宁问道:“诸葛禹没疯以前是做什么的?”   代宁低着头道:“是工程师,专攻机械系的工程师。当时他很受器重,也有好些人出高价挖他,可惜……”   我又问道:“诸葛禹没疯之前,正常么?有没有跟常人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说,跟你说着说着话,忽然像是有点思维混乱的似的胡言乱语;或者突然打个激灵,很快就又正常了之类的?”   我说的这些情况都是低阶通灵境术士身上常发生的事儿。所以很多通灵术士看上去都有点儿神神叨叨的,让人觉得像是精神有毛病。   代宁摇头道:“没有,从来都没出现过。”   ☆、第四十七章 两个病人   代宁说道:“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表现完全是一个合格的男友。后来有一天,我睡到半夜,听见厨房里有动静,等我起来一看……   诸葛禹当时正背对着厨房大门炒菜,可是他的锅底下却没有炉盘,而是放着一堆散开的黄纸,他就是用黄纸烧出来的火煮东西。   我当时看见,厨房的角落里跪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穿着一身红衣服,两只手被人用麻绳反捆在身后,低着头跪在地上,打成缕的头发披在身上,根本看不见她的面孔。   但是我能看见,有一股像是墨汁似的黑水,从她的头发上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可是那水滴一着地,就立刻变成一股黑烟,飘在空气里,整个厨房都被弄得雾气蒙蒙的。   我从来没见过那种诡异的场面,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诸葛禹的锅里装了什么,他一直都在低头看着锅。直到火苗从锅边窜上来,他才忽然一伸手抓住那个女人的头发,把她拎起来,压进了锅里……   我眼看着那个女人的脑袋,像是一个压瘪的轮胎一样被他整个塞进了锅里,而她的两只脚却还在外面乱蹬……没过一会儿,那个女人就被整个塞进了锅里。诸葛禹还拿铲子在锅里拼命地炒,拼命地炒……那个女人的惨叫声停都停不下来……   诸葛禹炒了好半天之后,才从锅里挑出来一块炒得焦黄的骨头,放在嘴里嚼得嘎嘣直响,还一个劲儿地说:“味道怎么不对呢!差在哪儿呢?”   我在厨房外面活活被吓昏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诸葛禹就躺在我身边……就在我吓得放声尖叫的时候,他也醒了,还一脸关心地问我是不是做梦了?   起初,我也以为自己做梦了,那种诡异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   后来我看见自己的指甲断了……我明明记得那是我当时太害怕,在厨房门框上抓断的!难道,我的指甲也是在梦里抓断的?   等他走了之后,我特意去厨房看过,那里有我指甲抓开的痕迹。那天晚上我看见的,肯定是真的!诸葛禹把一个鬼魂放在锅里给炒了……   炒鬼?我不禁皱了皱眉头,我师父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他怎么没跟我说过,术道上还有一个能拿鬼做菜的门派!   我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转头问道:“你跟诸葛禹处朋友的时候,你们在一起了?那个……我是说……”   问这种事情,实在有点儿尴尬,但是我却不能不问。那些乱七八糟的,看人是不是黄花闺女的东西,纯属扯淡。反正我是看不出来。   代宁坦然道:“我们认识半年之后就同居了。”   我和裳灵对视了一眼,同时看见了对方眼里的疑惑。按照常理,鬼神看中的女人必须是处子,术士监守自盗的事情,基本不可能发生。难不成,真是诸葛禹在杀人?   但是作为一个高阶术士,有的是办法强行拴住一个女人。何必要无休止地杀人呢?   我示意裳灵不要多问,自己也坐在车上闭目养神,直到到了精神病院才睁开眼睛。   多兰轩办好了手续之后,就有护士把我们领进一个独立的病房,伸手往里指了指:“诸葛禹就在里面。”   我侧头往里看了一眼。屋里有个三十多岁的人,穿着一身做工不错的汉服,脑袋上扎着一块古代方巾,坐在一张轮椅上,身前横了一块洗衣板,两只手有模有样地在上面来回拨动,字正腔圆地唱道:“我本是卧龙岗上散淡的人……”   他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身穿病服的彪形大汉,一个手里捧着把羽扇,另一个手里捧着个一次性纸杯。不过看他那架势,有点像是在捧香炉。   要不是时间、地点、人物完全对不上,屋里那位还真有点儿卧龙先生的意思。   我正往屋里看着,诸葛禹却忽然一收手,朗声笑道:“琴弦忽然崩断,必有知音窥听。外面的朋友何不现身一见?”   “咳咳……”   我轻咳了两声,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时,裳灵却摇头晃脑地说道:“嗯……琴声悠扬沉静,似胸有成竹,又似胸有丘壑。敢问隐者姓名!”   我当时就懵了。过了两三秒钟才狠狠瞪了裳灵一眼,那意思是“你没事瞎凑什么热闹”?   裳灵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诸葛禹却开怀大笑道:“果然是好朋友来了!在下诸葛禹,乃是蜀汉诸葛武侯七十八代子孙。几位快请,快请!童儿看茶!”那两个大汉,还真的倒水去了。   我正要说话,代宁却从外面闯了进来:“诸葛禹,你还要装疯卖傻到什么时候?你究竟怎样才肯放过我?”   诸葛禹愣了一下:“这位小姐,怎知在下姓名?”   代宁怔怔地看了诸葛禹半天,才凄然道:“诸葛禹,我求你了,放过我好么?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活着。你放过我好不好?”   诸葛禹越来越惊讶:“你是不是疯了?李大夫,李大夫!快点来啊!有人跑错病房了……”   代宁忽然跪在了地上:“诸葛禹我求你了,放过我好不好!我给你磕头了……”   代宁真对着诸葛禹磕了头,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诸葛禹干脆跑到门口:“快来人啊!这里有人疯了!”   代宁忽然转过身来:“诸葛禹!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你恨我妈!但是那和别人无关……我求你不要伤害别人好么?”   “混蛋!”刚才还一脸平静的诸葛禹忽然变得面目狰狞,杀气腾腾地吼道:“别提那个老逼养的!她要不是你妈,我就活剐了她!我恨不得剥她的皮,吃她的肉!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该杀了她!”   “我代我妈给你赔罪好不好……”代宁忽然伸出手来,左右开弓地在自己脸上直扇,没有两下的功夫,她的脸就肿了起来:“这样够不够?你的气,该消了吧?”   “你住手……住手……马上住手!”诸葛禹几步跑过去,拉开代宁,把她扔到了墙角。   我被眼睛的情况弄蒙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两个人一下全都疯了?   我正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事儿,一群大夫就急三火四的跑了进来,有人去拉诸葛禹,有人去拉代宁。好不容易把他们分开之后,一个大夫才沉着脸道:“你们谁是家属?”   我只好说了一声:“我是!”   那个大夫指着我鼻子问道:“你这个家属是怎么当的?能这么刺激两个病人么?”   “两个病人?”我脑袋里忽然画了个圈,马上陪着笑脸改口道:“大夫,你消消火。我是代宁的表哥,跟她十好几年没见面了,她非要让我带她来看看朋友,我这不就来了么。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儿呗!”   “这样啊……”大夫脸色好看了点:“你跟我来吧!其他人要是没有什么事儿,就在外面等着!”   大夫把我领进办公室之后,我先开了口:“你说,他们都是病人?”   大夫点头道:“代宁和诸葛禹都是我患者。诸葛禹入院一年之后,代宁也被送进了医院。当时她的精神分裂症还不算严重。根据家属介绍,她是因为男朋友死亡,才忽然发病的。”   “代宁住院治疗了三个月之后,病情基本上好转,也就出院了。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又回来了,原因还是因为男朋友意外死亡……这四年,她连续六次,因为目睹死亡现场而被送进了医院。”   我不由得一皱眉头:“这些都是真的?”   ☆、第四十八章 看不明白   大夫点头道:“如果我不是她的主治医师,我也不会相信,这么多的意外,怎么会都发生在她身边。医院的人在背地里传,说她是灾星。不过,我不信这些。”   大夫继续说道:“代宁每次发病都很严重,但是恢复得又很快,用不了多久也就能出院了。后来,有一次我看她病得实在太厉害,就把她转移到了重症监护病房。她就是在那儿遇见了诸葛禹!”   我听完之后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在入院之后认识的?”   “不是,他们应该是以前就认识!”大夫说道:“代宁看见诸葛禹之后,就拼命的要报警,说是诸葛禹杀了她的男朋友。我们当然不会因为她的话去报警……   可是代宁却自己偷偷报了警。警察来了之后,一看诸葛禹属于一级精神残疾人,而代宁虽然暂时没有定残,但是精神状态明显也是个病人。就干脆把我们院里的人给批评了一顿就走了。   那之后,代宁每次入院都要跑到诸葛禹那里大闹一通,求诸葛禹放过她。”   大夫忽然道:“诸葛禹也很奇怪。平时都把自己当成诸葛武侯的后人,甚至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就是诸葛亮。但是遇上代宁之后,很快就会恢复一段时间的清醒,甚至还能跟她交流。”   我试探着问道:“你让他们交流过?”   “当然!作为医生,我得了解患者的精神世界。”大夫说道:“通过他们之间的几次交流,我能推测出来,他们曾经是很要好的男女朋友。   而后,应该是诸葛禹先疯了。至于他为什么会发疯,我不清楚。但是隐约能推测出,好像跟代宁的母亲有关。有一次代宁出院,诸葛禹还特意跑过去警告过她,说她是鬼神禁脔,跟谁在一起,谁就会死,让她离男人远一点。”   我笑了笑道:“那些东西听听就行了,哪有真事儿啊!我还听说过落花洞女呢!”   大夫像是被我勾起了谈性:“有些事情,其实可以用科学解释,比如你说的落花洞女。我的导师曾经专门研究过落花洞女,代宁的情况其实跟落花洞女很像……   根据我导师的研究,落花洞女其实就是患上了一种类似忧郁症的精神疾病,使自己进入一种痴迷的状态。普通人六天时间不吃不喝,身体机能肯定会发生崩溃。但是她们精神上还处于痴迷当中,所以,才会含笑而逝……”   落花洞女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比大夫清楚,所以也不想听他多说:“大夫,你的意思是,代宁最后也会把自己饿死……”   “那倒不会。”大夫摇头道:“落花洞女是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之中,而代宁却是活在恐惧里。但是,如果病情严重,她也可能产生自杀倾向。家属要多看护啊!”   “我明白了!”我站起来道:“我现在能不能带她回去?”   大夫道:“我的建议是先住院治疗一段时间,如果家属强烈要求,也可以选择药物治疗……”   “我还是带她回家好了!”我把代宁从医院带出来之后,她一路上都没说话,直到进了当铺,她才开口道:“你也相信我是疯子吧?”   我看了代宁一会儿才说道:“这笔生意,我既然接了,就会负责到底。这几天,你就先住在我这儿好了。”   “谢谢……”代宁从医院出来之后就变得空洞无神的眼睛,总算是恢复了一丝神彩。   裳灵等她走了之后,才开口问道:“老板,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看不明白啊……”   我现在的确有些看不明白了。代宁身上的阴气是真的,多兰轩印堂上的黑气也是真的,他说自己见了鬼,我绝不怀疑。问题是,代宁是个疯子,她的话有多少可信的程度?   我点上一根烟之后,敲着桌子对多兰轩说道:“你上回说,是你家里托了关系,才让老冯他们过来的。你家里在警察局那边有多大关系?能不能给我弄到资料?”   “这个可不行!”多兰轩摇着脑袋道:“我家老爷子虽然在局里有点儿关系,但是关系不深。不过有一个人可以,只要你要的不是绝密资料,他保准能给你弄来!我现在就去联系他……”   多兰轩出去打了一个电话不久,我店里就来了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青年。除了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他身上几乎全是白色的服饰,一打眼就给人一种干净得一尘不染的感觉。   还没等我说话,多兰轩就跳了起来:“几天不见你又缩水了,蹦起来打我膝盖啊!”   那个青年虽然个子稍微矮了一点,但是还不至于用矬来形容。多兰轩肯定是在气他。   那个人看了多兰轩一眼之后,飞起一脚踹中了多兰轩的膝盖,把他当场踹跪在了地上。没等多兰轩喊出声来,他又从搭在胳膊上的西装底下翻出一个苹果,塞在多兰轩嘴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那人对噎得直翻白眼的多兰轩看都没看一眼,伸手出来自我介绍道:“我叫隋浮,是地上那个二货的朋友,主要职业是私家侦探。”   高手!我跟隋浮握手的刹那间,明显感觉到他手上传来了真气的波动。这个人虽然不是术士,但是肯定是功力超群的武者。如果他不是有意向我表明身份,说不定,我还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真气。   多兰轩好不容易把嘴里的苹果给弄了出来:“他还是悬疑小说作家呢。圈里人都叫他浮少,只有几个相近的人,叫他阿轻。你也叫他阿轻得了。”   我把多兰轩的事情大致和阿轻说了一遍:“我需要查代宁的过往和她几任男友先后死亡的经过。你能做到么?”   阿轻看了我一会儿道:“我需要和多兰轩单独谈谈!”   阿轻和多兰轩到店外面谈了好半天之后,连门都没进,仅仅是在门外说了声“我晚上给你资料”,人就走了。   我抱着肩膀对一脸尴尬的多兰轩道:“他不相信我?”   “他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有术道这么回事儿。在他看来,你们这行都是装神弄鬼骗人的货色……步哥,你别生气!他就是念书念多了,把脑子给念傻了……不过你放心,他肯定不会耽误事儿!”   “没事,可以理解。”我一点儿生气的意思都没有。不相信神神鬼鬼的人多了,不在乎多他一个。况且,除了资料之外,我还真没指望过他能做什么。   我和多兰轩一直等到天黑,阿轻才终于回来了:“你要的资料都在这儿。”   “从五年前开始,代宁的身边就不断有人死亡。她的第一任男友叫王鹏,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经纪人,在开车带代宁出游的时候,意外死亡……”   我拿着资料问道:“对方死于车祸?”   “可以说不算车祸的车祸……”阿轻说道:“根据现场勘查记录来看,王鹏在开车的时候,自己踩住了刹车,脑袋因为惯性磕在方向盘上,颅骨当场粉碎。”   阿轻说对方颅骨当场粉碎算是轻的,从车祸现场的照片上看,那根本就是一具无头尸体,整个驾驶室里到处都是血。   我拿着照片自言自语道:“他的车得开到多快,才能造成这么大的冲击力啊?”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当时虽然是深夜,但是他的车速并不快。而且从车祸现场的录像上看,他在没有任何障碍物的情况下,在十字路口忽然踩了刹车!”阿轻说道:“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儿……”   ☆、第四十九章 死有地   阿轻不等我追问,就继续说道:“王鹏出事之前,有一个人在十五分钟内给他打了二十多个电话。不到一分钟一个,直到他死亡,他的手机还在响。”   我忽然来了兴趣:“打电话的是谁?”   “不知道。”阿轻摇头道:“当时办案的警察并没注意过这个电话,只不过有人当成笑话给我讲了一下,说那人是在催命。”   我低声说了一句:“的确是在催命!”   有些人阳寿尽了,但是尘缘没了,强挺着一口气不死。这时候就会有小鬼儿躲在他身边不停地催促他上路,直到他咽了气为止。   曾经有个术道高手,根据这个传说创造出了催命秘法。简单点儿说,就是利用各种手段,催促着对方快点行动。对方催得越急,受害人的气运也就越低,最后肯定会横祸飞来,死于非命。自从有了手机之后,催命秘法使用起来就更方便了,而且无迹可寻。   如果,那个叫王鹏的人开车的速度不快,那么他车里肯定有鬼魂跟着。那只鬼趁着王鹏刹车的功夫,从后面使劲按了他的脑袋,让他脑袋撞在了方向盘上。   我放下手中的资料道:“除了王鹏,其他人的死因呢?”   阿轻又翻出了一本资料:“其他人的死因也很蹊跷。不过,那些人死亡时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死在十字路口上。”   “其中有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在十字路口上站了几个小时之后,忽然被楼上掉下来的玻璃,切掉了半个脑袋。根据路边摊老板的叙述,那个人像是木头一样站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就跟等死差不多……”   我和裳灵对视了一眼:“生有时,死有地!”   这句话的意思是:人该在什么地方死,就肯定会死在那个地方。我以前听说过,一个人被卷进洪水里都没死,被人救上来之后,却因为吃馒头噎死了。这就是“死有地”。他不该死在水里,就算再大的水也淹不死他;他应该死在家里,就算特意不回家,也总有什么事儿勾着他进门。   “死有地”在术道里却是另外一回事儿。简单的说,就是用秘法把人禁锢在某个事故高发地段,人为地让意外发生。   我转头向阿轻问道:“那个人死的时候,他头上的大楼是不是事故高发区?”   阿轻点头道:“当时,那栋楼还没建好,正在装窗户。而且,那个人站在警戒线外面,按照常理应该不会被砸到。但是楼上的玻璃却飞出去五米多远,硬是把他弄死了。”   我想了一会儿:“你有那几个死者的生辰八字么?”   阿轻道:“有年月日,没有时辰!”   “那也行!”我给裳灵使了个眼色,后者不动声色地转进了屋里,我自己则从阿轻手上接过那几个人的八字,大致推算了一下:“这几个人只要占对了时辰,肯定都是富贵命……”   阿轻似笑非笑地道:“你说的没错,那几个人都小有家资。而且,我还查到了一件事儿--多兰轩不是代宁接触的第一个人。最近一段时间,代宁经常出入高级酒吧,跟很多人都有过接触……”   “啊--”   阿轻的话没说完,就听见楼上传来了一声尖叫。我马上从椅子上蹦起来,几步抢上了二楼。刚一进客房,就见代宁捂着脑袋满地乱滚,裳灵怎么按她都按不住。   我上前一步敲中代宁的后脑,把她打昏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儿?”   裳灵长吁了口气:“刚才我们说话说得好好的,我试探着问了一句关于她以前男朋友意外死亡的事情,结果她就疯了,抱着脑袋使劲打滚。”   阿轻翻开代宁的眼皮看了看:“应该是受了点刺激,没有什么大事儿……我觉得,她现在情况,还是问问她的主治医师比较好。”   阿轻不说,我也会去找那个大夫。我现在根本吃不准,代宁忽然发狂的原因是她精神有问题,还是被人给下了某种禁制:“裳灵,你在家里看着她,我去趟医院。”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们几个刚到医院,就看见一院子的警车。   我还没等下车,就被现场指挥的陈旭给看见了:“步幽冥,你来干什么?”   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看病!”   “少跟我耍滑头!我知道你白天来过这儿……”   陈旭的职业病又犯了。按照常理,找资料这种事情儿,求陈旭帮忙会容易得多;可我宁愿绕个圈儿也不找他,就因为他是“职业病”晚期患者,找他肯定得找出一堆麻烦来。没想到我越是躲着,就越是往他枪口上撞。   陈旭低声吼道:“你别告诉我,你上午也是来看病的。上午跟你接触过的那个医生死了,你怎么解释?”   我顿时火了:“解释个六饼!要是每死个人我都得解释一下,那我直接住你们单位得了!”   “跟我走!”陈旭不由分说地把我拉到案发现场。   我一进门就看见那个大夫躺在桌子上的尸体。那具尸体用电话线在自己脖子上缠了两圈,一直渗进肉里,脸都憋成了紫色的,两只手还保持着拉扯电话线的姿势,落在桌子上。   一打眼就能看出来,他是自己把自己勒死的。   人,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就算他在窒息之前不及时松手,短暂的窒息之后,他的双臂也会变得无力。   陈旭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你怎么解释眼前的事情?”   我指了指办公室里的摄像头:“你不会看录像啊!”   “那就看!”陈旭不由分说地把我弄进了监控室。   录像一直放到下午四点左右那会儿,那个大夫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莫名其妙地站起来拉上了窗帘,自己一个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   没过多久,他的目光就转向了桌子上的电话,拿着话筒在自己脖子上绕了一圈,然后双手抓着电话线两边猛一用力,把电话线一直勒进了自己的脖子。   他额头上的青筋顿时绷起来老高,眼睛很快就从眼眶子里突了出来,眼角、嘴角一起流出了污血。嫣红的血迹滴在他的白大褂上慢慢扩散开时,他的舌头也跟着伸到了嘴外。直到断气之后,他才慢慢倒在了桌子上。   整个过程连半点停顿的动作都没有。就好像他是自己的仇人,不把自己勒死就绝不罢休。   我看完之后,用手指蘸着朱砂往屏幕上画了一道灵符:“倒回去重放。”   “你们先出去!”陈旭把普通警员撵走之后,自己亲手重播了视频。   这一回,那个大夫刚刚拉上窗帘没多久,窗帘后面就浮现出了一道黑影。看上去就像是有人站在灯光下面,把自己的影子给打在了窗帘上。   从大夫转身开始,那道看不清面目的黑影就紧紧地贴在他身后跟了过来,双手按着大夫的肩膀,把他压坐在了椅子上。   我眼看着影子的双手像是吸盘一样吸在大夫的指尖上,控制着他的手臂抓起了桌子上的电话线……   我指着视频道:“这就是他死亡的原因……”   我的话没说完,忽然看见办公室的大门晃了一下:“停……”   陈旭抬手把视频定格在我喊停的位置上:“当时有人从办公室大门进来过?他在视频的死角里……查走廊的摄像头。”   几个警员把走廊上的监控翻了个遍,连个鬼影都没找到。而我却在一段视频上看见了一小节汉服的衣角--诸葛禹?当时是他在走廊上?还特意躲着摄像头?   等我调头去找诸葛禹时,他已经不见了。医院大夫说,我们走后没多久,诸葛禹就跳窗户跑了,医院现在也在找人!   ☆、第五十章 代宁接触过的人   大夫死了,诸葛禹不知所踪,代宁又提不得以前的事情,线索走到这里算是全都断了。我也没有必要在医院待下去,跟陈旭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走了。   可是没等我走到正门,就被陈旭给叫了回来:“你等等,现在需要你回去协助调查!”   “你吃饱了撑的是吧?”我顿时火冒三丈:“明明没有我什么事儿,你非把我留下做什么?”   “办案!”陈旭理直气壮地道:“这个案子只有你能办,所以你必须留下。”   我脸色一沉:“我没那个义务!”   陈旭的语气缓和了下来:“我是警察,破案是我的职责。但是对于这起案子,我没有相应的能力,所以需要你的帮助。如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私人聘请你办案!”   我回头看了陈旭半天:“抱歉,我只是个混饭吃的术士。术道上的规矩就是善始善终,我手头有生意,帮不了你。”   我说完之后,也不管陈旭是不是在喊我,扭头就往外走。对于陈旭的邀请我必须拒绝。在他眼里,职业和原则高于一切,只要我杀人,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抓起来。   这一次很可能涉及到术士之间的争斗,所以我必须离他远一点。   我刚走出警戒线,阿轻就迎了上来:“有线索么?”   “线索断了,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了。”我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说代宁最近一段时间,接触了很多人?能不能想办法把这些人聚到一起?”   “没有这种可能性!”阿轻摇头道:“那些人的家世背景可以说非富即贵,互相之间也很不对付。想把他们弄一块儿,太难了!”   “明白了!”我又调头走了回去,找到陈旭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想破案就得违背一点原则,你能办到么?”   陈旭愣了一下之后,才点头道:“只要在我接受的范围内就可以!”   “那你准备接报警电话吧!”说完之后,我带着阿轻离开了医院。   阿轻开车把我带到一间别墅外面:“这个就是奉城首富董军的家。院子里有藏獒,还有摄像头,一楼住着几个身手不错的保镖,他的独子董良就在二楼第三个房间。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   “你到路口等我。”我打开车门悄悄溜到院子外面,用毛巾蒙住了脸,一个纵身落进了院里。没过一会儿就又蹦了出来。我前脚刚走,董家别墅里就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整个别墅顿时乱成了一团,五六个保镖直接从别墅大门冲了出来……   阿轻远远地看着那几个人道:“你在里面干什么了?怎么把人吓成这样儿?”   “没干什么,就是在他家里挂了一颗假人头,留了一封恐吓信告诉董老板,不给钱就要他儿子的命。走吧,去下一家。”   我跟阿轻在奉城转了一晚上,把跟代宁接触过的人家里挨个去了遍。第二天一早,陈旭的电话差点儿让人打爆了。各种命令像是不要钱似的往他头上砸,直把他气得脸色发青。   不过,他还是按照我们原先的约定,以保护当事人的名义,把那几位公子统统给弄进了一家度假山庄。我顺手把多兰轩也给带了过去。   可我刚一进山庄,就看见有五六个身手不错的也集中在了山庄里:“他们是怎么回事儿?”   “还不是你闹的!”陈旭狠狠瞪了我一眼:“那是他们五家派过来保护心肝宝贝的高手,最差的也是退役特种兵。还有几个干脆就是正牌的武林高手。”   我一皱眉头:“你就这么把人放进来了?”   陈旭苦着脸道:“不放行么?能把他们集中起来,压力已经不小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们正说话的功夫,一个头发油光崭亮的中年人背着手走了过来,指着我问道:“陈局,这是什么人?”   陈旭不冷不热地道:“我请来的高级顾问,专门负责安全警戒。”   “他?”中年人白了我一眼道:“雇主说了,不许身份不明的人靠近公子。这个人从哪儿来的,就让他回哪儿去吧!免得一会儿吃了苦头,大伙儿脸上都不好看。”   “谁说我身份不明!”我上前一步,出其不意地一巴掌抽到了对方脸上:“脸上不好看,我就给你添点彩儿。一巴掌够不?”   那个中年人被打了一巴掌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抽身后退,跟我拉开距离。他退一步,我就上前一步,几乎是脚尖顶着脚尖地跟着他连进两步,手上也一点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连着两把掌抽在了他脸上,直到把他抽得倒在了地上,我才停了下来:“这几下挨得舒坦么?要不要再来几下?”   “步幽冥,算了……”陈旭拉我的当口,山庄里已经走出来了好几个人。不过那些人一点儿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一个个都抱着肩膀远远地看热闹。   直到我松开手,那个中年人才连滚带爬地跑到了一个年轻人身边:“良少,你得给我做主哇!这个小子太狂了!”   他叫的那个良少,就是我昨天晚上第一个吓唬的董良。   董良看都没看他一眼,冷着脸道:“丢人现眼的东西,马上给我滚!”   “良少……”   “滚--”董良一瞪眼睛,顿时把那人的动静吓了回去。   他自己则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这位朋友,刚才是我手下人挑衅在先,你教训他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嘛,虽然我这边理亏,但是不代表我不生气。这次的事情就算了,下次轮到你理亏的时候,我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我并不在乎董良说什么。我在乎的是,他是怎么听见那个人说话的……   董良见我没说,微微笑了一笑,转身走回了屋里。   陈旭怕我惹事,干脆从背后推了我一下:“董良这个人说话虽然不好听,但是很讲理。你别盯着他看了,赶紧办事儿吧!”   “阿轻、裳灵,你们两个跟着多兰轩,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得寸步不离。外面的事情,我来。”   我支走了他们三个之后,先在院里拉起三根红绳,每隔一尺就在红绳上绑一个铃铛。又在山庄主楼的门口,铺上了一层炉灰渣子,才在门卫的地方坐下来等着天黑。   我在外面挂的那些铃铛统统没有铃心儿,就算被风吹了也不会响。唯一能让它响起来的,就是阴气。不管是鬼魂还是精怪,都有可能引动响铃。   至于门口那些炉灰渣子,就是专门为鬼魂准备的了。   在我们这儿有个说法,就是人死后头七那天肯定要回家看看。家里人会在头七天黑的时候,往门口垫上一层炉膛烧剩下的炉灰。第二天,天不亮就得起来看,要是炉灰上有一正一反两排脚印,那就是人回来了,看看家里事儿都放心,就走了。要是炉灰上只有一排脚印,那就是回来的人还有什么事儿放心不下,或者是没办完,还呆在家里。那就得请灵媒帮忙问事儿了。   我在门口铺炉灰的意思就是想看看,究竟是哪路“神仙”想要进来。   我放在桌子上的闹钟刚刚指到十一点,山庄外面就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那风声就像是故意围在山庄外面一样,贴着窗户直打呼啸。门卫窗户上的护栏被风吹得连晃了几下,那架势就像是随时都能掉下来。   陈旭抓起手枪要站起来,却被我一把按了回去:“不用着急,该来的朋友都还没来呢!你先把摄像头打开看看外面有没有事儿。”   ☆、第五十一章 山庄   大楼外面的摄像头几乎全都对着红绳的方向。在视频上可以看见,我拴在树上的红绳已经向里弯出了弓形的弧度,而挂在绳子上的铃铛全都被风吹得往一个方向翻了起来,铜铃的开口几乎同时对向了摄像头的方向。   如果只有一个方向的铃铛这样,还可以说是让风吹起来的。可是四个方向的铜铃都是这样,那就只能说是有东西在往院里子闯。   陈旭抓着枪道:“要不要挡一下?”   “不用,铜铃没响,对方在吓唬我们……”   我的话没说完,山庄四面的数百颗铜铃上就同时冒出了红光,像是通了电的霓虹灯,把山庄四周照得一片通亮。仅仅片刻之后,刺耳至极的铃声就在四面八方骤然响了起来。   我布下的禁魂铃虽然没有铃心,但是铃铛内侧的符文却能把路过的阴气给吸进铃铛。阴气一时半会挣脱不开铜铃的束缚,就会像是铃心一样在里面乱撞,禁魂铃自然会响。而且,吸入的阴气越强,铃声也就越大。   现在的铃声已经尖锐到了刺人耳膜的程度,我一时半会儿却也弄不清禁魂铃究竟困住了什么东西!   我正紧盯着视频,山庄二楼忽然有人喊道:“外面怎么了?”   “全都躲在屋里不许出来!”   “砰--”   我仅仅一个偏头的功夫,所有的禁魂铃就同时炸成了碎片。裂开的铜铃残片急掠数米,不约而同地炸在了摄像头上,所有视频在一瞬间全都变成了闪动的雪花点。   “砰!”   整个山庄的所有窗户在同一个时间完全洞开,刺骨的阴风在一瞬间从四面八方灌了进来。我被从窗户吹过来了冷风一激,肩膀关节上顿时像是触电一样,“吱”的一麻,膀子缝里立刻传来一股钻心的剧痛。两条胳膊顿时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   “快运功!”我知道陈旭有内力,想把入体的阴气逼出去还不成问题。   陈旭端着枪的右手仅仅低了一下,就马上抬了起来:“门口有人影!”   我猛一回头的功夫,正好看见一道黑影从大门的方向一闪而过,直接钻进了走廊:“鬼进屋了,快走!”   我几步抢到门口时,铺在地上的炉灰已经被风给吹开了大半,好在还能印出脚印来。只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地上留着的竟然会是一排鸡爪子印。但是从爪印的跨度上看,踩出印记的东西,身高至少也在两米左右。   爪子印到了走廊边缘就消失了踪影。等我追到走廊拐角却看见一道模模糊糊的虚影在顺着走廊飞奔,每跑一步走廊两侧的房门都像是被人使劲推过似的忽然洞开。十几道房门都在我眼前一张一合地来回乱晃,那道虚影却一下拐上了楼梯。   “鬼眼开!”我打开鬼眼时,陈旭也把我给他的天眼符贴在了身上。我们两个同时看见十多个只有猴子大小的鬼魂,攀附在客房的大门上,拉动着门扇来回乱晃。   就在我们跟鬼魂对视的刹那间,一部分小鬼儿已经爬到了门扇顶上,像猫一样抓着扇门,拱起脊背,居高临下地向我们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掩护我……”   我往前冲出去几步之后,忽然倒向地面,身躯平直趴在地上,借着冲刺的惯性在大理石地面上滑出了两三米远。没等我起身,就觉得有小鬼儿从门上跳了起来,伸出利爪抓向我身后要害……   与此同时,陈旭的枪声也响了起来。我眼见着一片磷火在我四周纷纭落地之后,一个翻身仰了过来,仍旧躺在地上,用双腿蹬着地面,飞速前移。双手紧跟着抓出桃木珠,接连不断地弹上半空。   被子弹和暗器打碎的小鬼儿,像是烟花一样,在空中接连爆开。四散的磷火像是洒落的火星一样,在地面上连连跳动时,也跟着我挪动的身形,一直往楼梯的方向滑了过去。   后来陈旭告诉我,我当时就像是一条在绿水里游动的鱼,往哪儿去都有绿色的波纹从后面追着我,直到我站起来,身上还挂着一片绿火。   不是我想要用这种姿势前进,而是阻挡我的鬼魂个头实在太小。如果我站着冲过去,那些小鬼儿可以从上中下三路同时向我攻击。虽然我不在乎几个小鬼儿,但是肯定会减慢冲进的速度。   我这样贴着地面滑行,小鬼儿就只能从上面蹦下来杀我,加上陈旭的配合,我足能在几秒钟之内穿过走廊。等我滑到楼梯口时,立刻翻身而起,一个箭步窜上了楼梯。   我刚一上楼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再往前一点就是一具卡在房门里的尸体。死者的身子正好卡在了敞开的房门上,脑袋后面不知道被什么给劈开了一道一指多长的口子,鲜血混着脑浆流了一地。   整个走廊上除了血腥味就是死一样的寂静。好像所有人都不知道楼下已经乱成了一团,楼上也死了人似的,全都安安静静地等在屋里。   我抢到门口,推门往里一看,屋里的窗户开着,一个年轻人正盘着腿坐在床上。他好像根本就不知道门口有人死了,直到我走进去,才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那个人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脸皮上堆得全是皱纹,鼻孔有点往外翻着,两只眼睛像是被人拉成了三角形,下嘴唇明显的比上唇长出来一块儿,就是闭着嘴不动,也像是噘嘴生气。   阴鬼附体!   那个人的五官已经发生了扭曲,摆明了不是他的面孔,而是附在他身上那鬼魂的样子。   我刚要出手,身后那具尸体却像蛇一样哧溜一下滑出了门外,身后的房门也跟着砰的一下关了起来。我刚要回身,却本能地产生了一股危机感。   我来不及多想,顺势一下扑向了地面,身体还没完全落地,背后就响起了枪声。穿透房门的子弹几乎是追着我的身形打过来的,就算我落地的速度不慢,最后那两发子弹还是紧擦着我的头皮飞了过去。   我落地之后,马上推着地面滑过了洗手间的拐角,紧贴着墙壁蹲了下来。坐在床上的那人却忽然一声尖叫,整个人往后仰了过去,咚的一声落在床下。   这时,房门被人一脚给踹飞了进来。我刚看见从外面闯进来的人影,立刻起身往对方的咽喉上抓了过去,后者也同时用枪指向我的脑门!   “是你!”   我和冲进来的陈旭异口同声地喊出了两个字之后,又同时转向了屋里。   那个从床上栽下来的青年,还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脸色虽然白得吓人,但是五官已经舒展开来,恢复了他原来的样子。   陈旭拎着枪试了试对方的鼻息:“是李成东,也是我们这次保护的对象之一。他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被阴鬼附体之后伤了点元气,缓上一会儿就没事儿了。”我转头问道:“你刚才怎么对着房门开枪?差点就把我给毙了!”   陈旭愣了一下:“我上二楼,就见一个人影向我扑过来,我把对方踹开之后才发现那是个死人。等再想找你时候,就看见一个人,不对,应该是一道黑影贴着房门站着……我还没看见他的样子,他就伸手往我身上抓,我一着急就开枪了。”   我一皱眉头道:“你说是一道黑影?”   “肯定是黑影!”陈旭说道:“他给我的头一个感觉就是薄,薄的不行!等我开枪的时候,他一下就飞没了,人肯定没那么快的速度。还有……”   “还有?”   陈旭咽了咽口水:“还有就是,他没有五官,整张脸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第五十二章 情况如此   到了现在,我要是还不知道被人算计了,那就真是傻到家了:“出去看看!”   我反身出了客房,对准一个房间的大门抬腿就是一脚。客房门被整个给踢飞了出去。可是大门仅仅飞出一米多远,就迎上一个打过来的拳头。对方一拳直接穿透门扇,把整个门挂在了手腕子上猛力一震,手臂上爆发出来的真气顿时把房门炸得四分五裂。   我和陈旭同时看清了屋里的情况--董良坐在床上没动,他身边站着一个全神戒备的保镖,另一个震碎了大门的保镖却虎视眈眈地看向了我们两个:“陈局,你是大半夜专程来开玩笑的么?”   到了这个时候,陈旭也没有功夫跟他们客套了:“外面死了人,你们一点儿没听见么?”   “死人了?”保镖将信将疑地往外看了一眼,才回头喊道:“虎子,你保护好少爷,我跟陈局出去看看!”   我转身连踹了几间房门,屋里的人几乎都和董良的情况一模一样,不但没遭到袭击,甚至连动静都没听见。多兰轩那边情况也是如此。更奇怪的是,裳灵贴在房门上的示警灵符,连动都没动一下。   陈旭勉强安慰了那些人几句,就开始联系法医验尸。我这边直接钻进了监控室,把走廊里的视频给调了出来。   视频里很快就出现了一个拖着铁锹的黑影。那影子不疾不徐地走到客房门口,抬手往门上敲了两下,马上一闪身贴着墙壁站在了一米开外。   没过一会儿,客房大门就伸出来一个脑袋。那人刚往黑影相反的方向看,影子手里的铁锹就紧跟着劈了下来,半个铁锹尖直接没进了那人后脑。那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直接扑到在了地上。   黑影转着手腕把砍进人脑的铁锹给拔了下来,轻轻拖在身后,推门往房间里走一步,又马上就退了回来,拎着铁锹在走廊里转了两圈。直到我冲到楼梯附近的前一秒钟,才闪身躲进了一间没人的客房。   我看到这儿,陈旭也走了进来:“警员在空房里找到一把铁锹,应该就是凶器,不过没发现指纹。”   “看看吧!”我指了指屏幕:“凶手没进房间,屋里的事情应该和他无关……”   我的话说到一半儿就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没过一会儿,一个中年人就带着董良和几个保镖闯了进来。那个人的样子跟董良有七八分相像,看上去应该是他的父亲,董军。   我侧头往走廊里看了一眼,外面足足站了二十几号人,保镖、律师、秘书一应俱全。看样子,应该是那五个公子的老子来兴师问罪了。   董军不等陈旭说话就沉着声音道:“陈局,关于今晚的事情,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方能混到首富的位置,绝对能称得上是个人精。这里面有没有猫腻,一眼就能看出来。   陈旭不自觉地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我不动声色地向他点了点头。后者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大伙儿都需要我解释,那咱们就换个地方谈吧!不过,我希望除了几位重要的当事人之外,不要有其他人在场。”   董军想了想道:“那就到会议室谈,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好了。”   陈旭把他们让到了会议室之后,自己把住了大门:“小步,剩下你的来说吧!”   我把阿轻收集过来的资料分成五份,扔到了那几个人面前:“我叫步幽冥,是个吃阴阳饭的。在我解释眼前的事情之前,我想请你们先看看资料。”   董军随手翻了几页之后,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那几个死者,死亡之前都和一个女人有过接触,而后才一个个死于非命。你们可以仔细看看那几个人的死因和报告。我想说的是,你们的儿子,前几天也接触过那个女人……”   我的话一说完,那几位公子的脸色一下子全都白了。   不过,他们的老子并不这么想。其中一个人冷笑着把资料扔在了桌子上,看都没看我一眼就把脸转向了陈旭:“陈局,你觉得大半夜的找一个疯子来给我们讲鬼故事,有意思么?”   我不等陈旭说话,就先开了口:“想必各位已经知道,今晚楼里发生过一场凶杀案吧?我想请各位看一段视频。”   等我把视频放出来之后,几个老板的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我故意没在屏幕上画显形符,为的就是让他们看得毛骨悚然。果然,等到他们看见卡在门口的死人,像是被人拎着领子一样从地上抓了起来,扔向陈旭时,很多人都打了一个激灵。   有人节节巴巴地道:“陈局,你的玩笑开大了吧?这段视频是不是经过特技处理?”   陈旭苦笑摇头道:“我也希望这是玩笑……”   陈旭干脆把笔记本里关于那个医生死亡的视频也翻了出来:“这个医生也是跟那个女人接触过的人,他也死了。而且我到现在也没有破案的头绪……你们看到的这位步先生,是我请来的高手!”   陈旭的话点到为止也就够了,在场的都是商场上的老狐狸,只要让他们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后面他们自然会配合。否则,光是今天晚上的事儿,就够陈旭喝上一壶的。   就算陈旭把话挑明了,还是有人在犹豫:“我觉得这些事情有点……”   “爹,你就信了吧!”说话的人,正是我闯进房间时,看到的那个叫李成东的年轻人。   李成东带着哭腔说道:“我都看见了……”   “小五出事的时候,我亲眼看见的,那把铁锹从上面劈下来,小五一倒,我就看见一道黑影从外面往里走。那个人的嘴一直咧到腮帮子上,满嘴的牙就跟锯齿似的,白得吓人。   我当时拼了命喊小四,他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回头一看,小四就在我背后站着,脖子伸得老长,眉毛眼睛全都往上挑,就像是有人抓着他的脸皮往上拎似的,把他脸都拉变形了。   我刚喊了他两声,他整个人都跟着飘起来了。不对,是被什么东西给拎起来,两只脚悬在天上,脚尖直挺挺地指着地。身子在天上转了半圈,自己拉开窗户,一头栽到楼底下。   我当时吓得不行,就想往枕头底下摸刀。我手刚伸到枕头下面,就觉着有人在枕头底下拽我的手,把我拽得一下趴在了床上。   床上那枕头就在我眼前掀起来一条缝,枕头下面压着半张人脸哪!就像……就像那人侧身躺在我床上一样,光露着半边脸,用一只眼睛盯着我。那眼睛一点儿人气都没有,怎么看都是个死人!   我当时吓得想喊都喊不出来,后来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成东说完之后,他爹也跟着打了一个寒战,不自觉地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我却没理对方,直接问道:“你当时看见的那张脸,长的什么样儿?是男的还是女的?”   李成东节节巴巴地道:“没看清!那脸一点表情都没有,看着就像是时装店的模特。对对!就像是有人把时装店模特的脑袋给割下来塞进我枕头底下了。”   “不对呀!”我自言自语的道:“我进你房间时,附在你身上的应该是个老太太啊!”   “啥?”李成东双腿一软,一下坐在了地上。   到了这会儿,一直没开口的董军才沉声道:“步先生,我儿子的事儿,就拜托你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董良急了:“爹,你真相信这些?”   ☆、第五十三章 娃娃塘   董军脸色一沉:“你不知道的事情,不代表没有。这个世界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董军也不等儿子反驳就站了起来:“步先生,这里就拜托你了,事后在下必有重谢。”   他说完,也不管另外四个人什么反应,转身就走出了会议室,顺道还带走了自己的秘书和律师。剩下的四个人互相看了几眼,最后一个个都走上来跟我客气了几句,留下儿子,带着律师走了。   那五位公子除了董军之外都被吓掉了魂儿,一个个眼巴巴地瞅着我不出声。我沉着脸道:“从现在开始,到事情解决之前,你们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另外,也不要去找代宁。想要活命就听我的话,言尽于此,至于怎么做那是你们的自由。”   我说完之后就不再搭理他们几个,转头看向了陈旭:“还有一个保镖失踪了,你的人发现过他的踪迹么?”   陈旭摇头道:“目前没有?我正在组织人力搜查。”   我又问道:“这附近有没有经常淹死人的地方?比如水塘子,或者水库什么的。”   “我问问!”陈旭出去没多久就回来:“有那么一个地方,我带你过去!”   我带着裳灵他们上了陈旭的车,那几个小子也带着保镖跟在了我们后面。   陈旭把车开出山庄之后忍不住问道:“你找水干什么?”   “扒在走廊门上那些小鬼儿全是水猴子,而且数量不少,应该不是人为养出来的御鬼。我估计是凶手在附近随便找过来的,所以想去看看有没有线索。”   我说完之后转头问道:“诸葛禹找到没有?”   “协查通知已经发了,现在还没找到。他不是嫌疑人,我没法通缉他,想找人得花点时间。”陈旭把车开到山下接了一个老民警上来:“老顾,你把那个地方的情况跟这位同志说说。”   那个老民警也没问我是谁,直接介绍道:“那个闹水鬼的地方,叫娃娃塘。”   “传说,很久以前有个富家千金,不知道怎么就怀了孩子,等家里人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经成型了。他爹气得不行,又狠不下心来把女儿打死,就干脆派人在山上搭了一个木屋,把女儿放在里面养着。   这一过就是几个月,到了临盆的时候,那个千金竟然生下来一个像是蛤蟆一样的孩子,把接生婆子都吓昏过去了。财主一家大小都吓得要死要活的。   那孩子他爹本来就不知道是谁,偏偏还生下来这么一个东西。谁敢说,那个天天晚上过来幽会千金的不是什么精怪啊?   后来,那个老财主干脆一跺脚,把自己女儿和她生下来的孩子,一起养在山里的水塘边上,也就是后来的娃娃塘。   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这件事虽然做得隐秘,最后还是被人给知道了。当时,那是什么时候啊--封建王朝怕的就是这种事儿!不都说“国家将兴出圣贤,国家当灭出妖孽”么?   那时候,哪个官员的治下出了怪事,那就是地方官德行有亏,教化无功啊!轻则丢了乌纱,重则就得掉脑袋。当时的县令吓坏了,干脆带了大批人手把那地方给包围了。   千金是抓到了,可是那个怪物却怎么也找不着。县令等得不耐烦了,干脆就要把那个千金给五马分尸。谁知道,他刚把人给拴上,就听见水塘里有蛤蟆叫唤,那声大的就跟牛叫似的。   县令就说,那妖孽肯定是在水塘里,让人倒生石灰使劲烧。官兵轮着往水塘里倒生石灰,把水烧得都直往出冒泡儿,水里死鱼白花花的飘了一层。后来,送算从水里烧出来一个人那么大的蛤蟆。   那蛤蟆出水的时候,皮都烧没了,光剩下一个红色的身子,两只胳膊被烫得蜷在胸前,眼睛上像是蒙了一层白膜,连个眼仁都看不着哇!   当时,那只死蛤蟆出水没多久,拉着千金的五匹马不知道怎么就忽然疯了,一下就把那千金小姐活活撕成了五块。县令一看出了人命,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尸首给扔进水塘子里,回去了。   他以为这件事儿就这么完了。谁知道,他回去之后没多久就失踪了。整个县城的人找了好几天,最后在水塘里把他找着了。县令全身上下都已经被什么东西给咬烂了,两只眼睛还被人给抠了。   县城的人都说,他那是被千金和她孩子给弄死了。   县城的人怕女鬼怨气不散,就在水塘边上修了庙,供奉了香火。可是,死人的事儿就没停过啊!那个水塘打那之后年年死人,死的不是年轻后生,就是小孩儿。   后来,我们这儿来了一个高僧,说那水塘里有妖气,就在塘边搭了法坛做了法事。可是那个高僧自己却再也没下山来。后来有人大着胆子过去一看,那个高僧已经坐化在水潭边上了,而且还变成了一块石头!   不过那之后,水塘就很少出事儿了。但是平时也没人敢去。”   老民警把故事说完,我才插话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那庙和石头还在么?”   老民警摊了摊手:“什么时候的事儿,我也不知道。我这还是听老辈人讲古讲的呢!不过,破庙和石头倒是都还在。我以前办案的时候,去那看过一次。”   “你别说,老辈人讲那东西,还真有点意思。那水塘子清得一眼能看见底儿,水里白花花的一层像是石灰似的东西……”   “哦!”我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两声,陈旭也很有眼力见儿地加快了车速。   陈旭把车开进山里没多久,前面就没有路了。我们几个趟着一米多高的荒草走了半个多少时,才远远看了半截破庙,破庙边上就是一个满是荒草的水塘子。   水塘就跟那个老民警说的一样,水清得不像话,就算是游泳池也没那么清亮见底儿。不过,那水却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水里不仅没有鱼,甚至连水草都看不见,只有一层白灰似的东西盖在水里。   至于,边上那座破庙的确像是有些年头了,庙顶上的瓦片早就被风吹得不知去向,只剩下几根烂得差不多的大梁露在外面。   我绕着水塘转了半圈:“你说的那块石头哪去了?”   老民警抓着脑袋想了半天:“按理说应该就是这附近呀!怎么没了呢?”   他一边走一边用脚划拉地上的荒草:“这个地方!那石头原来肯定在这个地方!你看,地上还有印儿呢!”   地上的确有一个石头压过的印儿,下面的土还是湿的,看样子那块石头被人挪走也没有多久。谁会没事儿,去挪一块儿石头?   我还在那琢磨那块石头,裳灵那边突然喊道:“老板,水里有东西!”   裳灵不知道从哪儿弄过来一个长杆子在水里捅了两下,水底下的白灰层立刻以木棍前端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裂开了一片蛛网似的细纹。没过一会儿,白灰层就在塘水的压力下碎成小块,露出来一片大大小小的窟窿,塘水也打着旋往窟窿里面渗了下去。不一会儿的功夫水位就明显下降了一指左右。   “水鬼窝!”我不由得一皱眉头。   淹死的人变成水猴子之后,虽然上不了岸,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泡在水里。一般都在水底打个洞出来,大部分时间就藏在洞里。   一般有水猴子的地方,能出现一两个鬼窝就顶天了。可是这娃娃塘却弄得跟蜂窝差不多,放眼一看全是窟窿。难不成,这里还有鬼王?   ☆、第五十四章 回头   “你们都往后退!”我把身边那几个人撵走之后,自己则打开鬼眼,蹲在了水塘边上,往鬼窝上扫了过去。   让我意外的是,水里的那些鬼窝除了极少数几个偶尔冒上几个水泡儿之外,其余那些连一丝一毫的阴气都看不见。里面的水猴子应该都在昨天晚上被我和陈旭给灭掉了。   裳灵举着棍子往前指了指水塘边缘的地方:“你看那儿!”   我顺着裳灵指的位置看了过去,却看见水塘边上沉着一块人形的石头。那块石头除了看不出清五官,基本上和一个打坐的和尚一模一样。   我从裳灵手上接过棍子,使劲往石头上捅了一下。没曾想,棍头竟然噗的一下捅进了石头里面,人形石头的腹部在我眼前一下瘪了进去。   我干脆手腕子一较劲,用棍子别在石人的肋骨上,把它从水里给挑了起来。石人一出水,就像是被挑在竹竿上的人一样,四肢随即垂了下来,脑袋也跟着低向了地面,就像是在低头看着穿在他身上的那根木棍。   我挑着石人转了半圈,扬手把他给扔在了地上。石人刚一落地,覆在他身上白灰就被摔成了碎片,裹在里面的尸体也跟着露了出来。   “小四--”一直跟着我的李成东吓得连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地道:“那是小四,我的保镖,就是昨晚失踪的那个……这离山庄三四公里呢!他怎么过来的?”   “怎么来的,被鬼抬来的呗!”一直没说话的老民警不知道什么时候,盘着腿像是打坐一样地坐到草丛中间,低着脑袋嘿嘿冷笑道:“要不是有鬼抬着他走,咱们一路上怎么没看见被人踩倒的荒草啊?”   我不动声色地往他那边挪动了一下:“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你还看见了怎么着?”   “鬼抬人的事儿又不是第一次。这地方早就有恶鬼抬人的说法。   娃娃塘里的无手娘娘饿了,她手下的小鬼儿,就能从水里钻出来,顺着门缝爬到别人家里,抓着人头发,把人从屋里拖出来,一点点地掐昏过去,摆成坐着的样子盛在盘子里,端给无手娘娘享受。   嘿嘿……小鬼抬人的时候,不能让人醒了,也不能把人憋死,就得赶紧跑。四个小鬼举着大盘子颠着脚尖在草上跑,比窜地龙跑得还快!   你要是看见一个人平白无故地坐在天上飞,那肯定是有鬼抬人,来祭无手娘娘。无手娘娘最爱吃人内脏了,凡是到这儿来的人,都被她掏得只剩下一张皮。”   我又往前走了两步:“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就不知道,你看看我……”老民警忽然一下把自己的衣服撕得敞开了怀。   他的肚子已经瘪得完全贴在了后脊梁上,肋条骨一根一根的突在了胸腔上面,乍一看就像是一具已经被掏空了的干尸。   老民警忽然一下抬起头来:“看清了没有?”   “看清了!”我说话的功夫已经抓出桃木珠往对方胸口上打了过去。陈旭的速度也不比我慢上多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里开枪打向了对方头部。   桃木珠和子弹,一前一后在对方身上穿行而过。那个老民警的尸体才慢慢地俯身倒在了地上。直到这时我才看见,他身上被打出来的两个窟窿上,一点儿血迹都没有。   那个人的血,应该早就已经流干了!   “咱们跟尸首走了一路!”多兰轩差点儿吓瘫在了地上。   裳灵上去一抓多兰轩的肩膀,把他给拎了起来:“喊什么,赶紧把嘴闭上。”   多兰轩的嘴是闭上了,在场的十几号人却全都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保镖在外,其他人在里,组成品字形,往外走。你们谁打头自己商量好,我殿后。”   “凭什么你殿后!”有个保镖立刻反驳道:“这回的事儿,全都得看你的,你不打头谁打头?”   我冷然看着对方道:“那行,我打头,你们谁愿意殿后,就自己站最后面。但是都给我记住,谁要是被鬼掏了脊梁,我可没工夫救他。”   我话一说完,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战。   李成东紧紧贴在我身边:“步、步哥……殿后这种事情真的……”   我冷笑道:“能正面看见的东西并不可怕,起码能看见的东西,就知道该怎么应付;可怕的是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尤其,那种似有还无的危机感,就足够让人精神崩溃了。”   我的声音忽然一沉:“而且,这种事情不能想,越想就越觉得背后有人,就越想回头去看。一次看不见什么,两次、三次呢?说不定,你某一次回头的时候,就会看见你这辈子最不想看的东西。谁想试试,我肯定不反对!”   我话一说完,抬脚就往队伍前面走。   “等等……”刚才那个保镖说话了:“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也不能让我们打头!后面的东西,我们应付不了,前面的东西谁又能应付的来?你们不是有三四个人么,你们自己怎么不打头?”   那个保镖一指裳灵:“你让她走前面,我们跟在她身后护着,保证不能让她出事儿!”   我脸色一沉:“这里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我的人愿意走哪儿就走哪儿,关你屁事儿!你不愿意跟我们一路,老子还懒得理你呢!愿意走的往这边来,不愿意走的都给我滚!”   “你……”那个保镖被我气得浑身乱抖,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相信我的,都往这边站。”   我们这边一下被他们叫过去四五个人,包括他们保护的两个少爷也在其中。他们那点儿小心思,我一下就看明白了。那个保镖肯定是经过了雇主的授意,要不然也不会肆无忌惮地跟我唱对台戏。   我对着他们的方向冷笑了两声:“列好队,我们走!”   董良碰了碰身边的保镖:“你打头吧!步先生不会见死不救的。”   那个保镖不情不愿地拎起一把砍刀走在了头前。我们刚刚出发不久,另一队人就跟了上来。就在大概距离我们几个三四米的位置上,慢慢吊在我们身后。   我眼睛是在看着前面,耳朵却一直都在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很快我就发现,身后的脚步声在逐渐减少,从开始的一个两个到最后变成了无声无息。就好像我身后从来就没出现过一群人一样。   虽然他们的脚步声没了,我却偏偏又觉得那些人一个不少的跟在我身后,甚至比之前跟得更紧了一些。他们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我的步点上,一点儿不差地跟着我脚步的频率慢慢前进。   这种诡异的动静,我听见了,前面的人好像也听见了。多兰轩颤着声音喊道:“步哥,后面怎么样?你说句话啊!”   我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后面没事儿,你们继续走!”   多兰轩一点儿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我怎么听不见后面的动静啦!那些人不会都死了吧?跟在咱们后面的是死人还是活人哪?”   裳灵绷着脸道:“那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儿。专心走好路就行了。”   “我没想多事儿,可我怕呀……”多兰轩都带起了哭腔:“我怎么觉得后面的人全都没了。这后面没遮没挡的,那冷风都直往我脖子里头吹啊!”   我接口道:“你连头都没回,怎么知道后面什么情况?”   “不是说,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就不能回头么?人身上有三盏灯,灯不灭阳气就足!要是一回头肯定就灭一盏,灯灭没了,跟在人后面的小鬼儿就能钩魂了。”   多兰轩这么一说话,原先想回头的人,一下全都停住了!   ☆、第五十五章 黑影杀人   多兰轩所处的位置,正好是队伍中间。后面的人看不见他的脸,前面的人只能听见他的说话声儿,所有人都被他弄得心里发毛,可谁也不敢去碰他。   “别回头看!都往前走!”   我不说话还能好点,刚一开口,走在前面的那些人立刻像是被鬼追了一样,迈开步子蹭蹭往前走。   裳灵想要回头,也让我给制止了:“裳灵,跟着队伍走,别让人走散了。”   我故意压着脚步慢慢往前蹭--我知道后面的人出事了,也做好了反击的准备。故意不往前走,就是为了跟前面的人拉开一段距离。   仅仅几秒钟之后,我身后就传来了一阵跃跃欲试的躁动,一片被日光斜照的阴影瞬间压过了我的身影映在地上。从影子上看,就像是五六个人站成一排,居高临下地浮在我身后。   单从影子上看,不但有两个人跟我站成了直线,还一左一右地把头伸到了我边上,映在地上的黑影就像我长了三个脑袋。我本能地稍一低头,单脚踏出一步,以脚跟为轴,双掌齐出向后横扫了过去。   就在我身形转到了一半儿的时候,却忽然看见另一拨人还在离着我五米多远的地方站着。一群人像是没弄明白我为什么会忽然转身一样,一个个全都愣在了那里。   中计了!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袋里闪过去,我的身形就已经转过了大半圈,想要停下来已经晚了。   就在我强行刹住脚步的当口,队伍里的多兰轩也跟着转了过来。他的面孔已经在转身的刹那,变成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   跟多兰轩正好打了一个照面的李成东,吓得一声尖叫撒腿就往外跑。原先的队伍一下子全都乱了,十多号人只有那么三四个还站在原地,其余的一下子像是放羊一样跑得到处都是。   “驱邪,破--”站在多兰轩边上的裳灵,翻手一掌往多兰轩脑门上拍了过去。裳灵掌心和多兰轩脑门之间爆出一声轻响之后,多兰轩背上忽然冒出一阵黑雾,人也跟着瘫倒在了地上。   “鬼眼望气,开--”我这边已经顾不上去看多兰轩怎么样了,立刻打开鬼眼往一群人头顶上扫过去之后,直奔着一个头上满是死气的家伙追了过去。   我用的是望气法,专门去看别人头上的气运,谁头上的死气越重,就说明谁最有可能先被鬼魂袭击。我追的那人一听见身后有动静,就玩命地往前跑,我怎么喊都不行,只能加快脚步往他身后追去。   眼看着就要追上对方的当口,他却忽然在一颗大树边上停了下来,转头往树干后面看了过去。那人仅仅一愣神的功夫,就被树干后忽然伸出来的一只黑手扯着脖子给拉到了大树背后。   不好--   等我抢到树干边上,那人忽然背对着我撞了过来,我伸手一档,却被他脑袋上喷出的血溅了一身,那人也顺着我手挡的方向侧身栽到了地上。   那个人刚倒下,脑袋却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顶着,从地上抬起来一点,两只眼睛死不瞑目地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我跟他空洞无神的眼睛对视了一下之后,就直接冲向大树背后。可树干后面别说是人了,就连影子也没留下。   等我退回到尸体边上,才发现尸体的太阳穴上被人刺进了一截树枝。大概有拖布把粗细的树枝,从尸首的太阳穴上扎进脑袋里几寸。不仅一击致命,而且手法干净利落。   按照他出手的速度,想要赶在我前面袭击别人,我根本就来不及阻止。   中计了!我狠狠一跺脚转身就往回跑。可我还没跑出多远,就看见一道藏在树后的黑影,从树干背后伸出手来,举着一块带尖儿的石头,对准了一个扶着树干看风色的保镖。   “小心背后--”   我的话没喊完,他身后的石块就猛地一下砸了下来。血光顺着石块迸起来半尺之后,那人也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地上。   我脚下忽然发力抢进几米,用“隔山打牛”的手法抬手往树干上打了过去了,手掌边缘砰然陷进树干半寸。当掌心的真气透过树干呼啸而出时,我就知道自己这一掌肯定打空了--树干背后根本就没有人在。   我干脆脚尖往地上一点,手抓着树枝爬到大树顶上居高临下往四周看了过去。那些人虽然被吓得一哄而散,但是都没跑太远,大多数都藏在附近远远地看着。   那个杀人的黑影,有可能就藏在他们某个人的背后。   我抓着树枝喊了一声:“都出来站在空地上,别往暗处躲!”   可是除了裳灵他们几个,没有一个人听我的话,全都躲着不肯出来。我气得七窍生烟:“都什么时候了,赶紧出来!有鬼躲在暗处杀人!”   我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是没有人动。气得我一咬牙:“裳灵,护着多兰轩往外走,让他们全都死去吧!”   裳灵伸手把多兰轩给拽了起来,让阿轻背着,抬脚就要往外走。陈旭却急了:“步幽冥,别置气,现在不是时候,赶紧想办法带大伙脱险。”   “狗屁!”我破口大骂道:“都他么要上黄泉路了,还一个个不听人劝!死了活该!”   我不是故意在激那群笨蛋。我现在甚至希望那道黑影赶紧出来,把那群蠢货弄死一个,省得喊破了喉咙都没有人听话。   杀人的黑影却偏偏比我有耐性,我不动,他也不动。   谁曾想,我那一顿牢骚先把陈旭的火气给激了出来。陈旭使劲一跺脚,大步走一个保镖跟前,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给我出……”   他本来是想把人给拉起来,没想到那人身子一歪,往地上就倒。陈旭下意识地往上拉了一下,却看见那人的脖子已经歪到了一边,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耷拉在肩膀上。   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在他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一下扭断了他的脖子,又悄悄把他脑袋给扭回了原来的位置,直到陈旭碰他,才发现他是个死人。   陈旭赶紧把人扔了,转身就往别的方向跑。没等他跑到地方,藏在那边的人就已经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我在这儿!我没事儿……”   一个人出来了,其他人也跟着跑了出来。我蹲在树上大致点了一下人数,刚才跑出去的人一下就少了七个,除了已经死了的三个人,还有四个生死不知。   陈旭看了我一眼:“现在怎么办?”   我想都没想:“往回走!都贴近点儿,看着点身边的人,发现异常马上喊我!”   陈旭火了:“剩下那四个人呢?就不管了?”   “那四个人,肯定已经死了!”我往树林里扫了一眼:“对方杀人的速度太快,刚才那段时间,足够他把那四个人全都干掉了。你想找人,或者是想收尸,都得以后慢慢来,现在咱们能走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陈旭握着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走!”   等我们再往出走时,气氛明显比刚才还要压制。一个个不是在手里抓着武器,就是攥着拳头,两只眼睛往身边来回乱瞄,生怕走在身边的同伴冷不丁给自己来上一下。   陈旭狠狠瞪了我一眼,压低声音道:“你玩大了!你看看他们那样儿。现在要是稍有风吹草动,他们肯定得往身边的人身上招呼,万一出了人命,咱们怎么解释?”   我沉着脸道:“那你就看好他们!人与人之间的事儿,我不负责处理。”   “你……”陈旭被我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自己也气得咬牙切齿。以后宁可接战鬼王的生意,也不再去碰这种保镖生意了!遇上不听话的雇主,比遇上鬼还要命……   ☆、第五十六章 包厢里的鬼魂   失策啊……这一次的行动实在是失策!   我不仅没想到对方会在大白天里,在我的眼皮底下布局,还把我给引进了埋伏;更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在一击之后,再不露面了。直到我们回到山庄,对方都没再出现过……   这一路上虽然没有遇上什么危险,但是造成的后果却让我难以预料。那几个公子一回山庄就疯了一样地往家里打电话。没到晚上,就来了三家的人马。   为首的几个人毫不客气地告诉陈旭,他们十分怀疑警方的能力,必须马上把人接走。   陈旭虽然被气得半死,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毕竟他们不是犯罪嫌疑人,他也没有理由强行扣人。   不过,让我奇怪的是,董良他爹压根儿就没出现。李成东那边却派来了一个道士。   对方来了之后,也没跟谁打招呼,直接带着人开始往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里搬东西。我大概看了一眼,对方准备的东西倒是挺齐全的,朱砂、黄纸样样都不少。   站在我身边看热闹的阿轻低声说了一句:“那个是你同行?”   “现在还看不明,得过一会儿在才知道……”我正说话的功夫,那个道士却往我这边走了过来。   对方在离我还有三四米远的地方站了下来,伸手往我脸上一指:“你就是那个招摇撞骗的小子?”   “放你妈屁!谁是骗子还不知道呢!”   那个道士一开口我就知道他不是术士。常走江湖的人都知道,世上抓鬼降妖的人,除了修者和术士之外,还有一种就是谣门的骗子。一般情况下,术者不会去挡人财路,万不得已时,都会给对方一个暗示。   通常情况下,对方只要看懂了暗示,都会说上一通“道兄仙乡何处?道法高明,我不能及……”之类的话。把对方捧上一通、主动让贤,弄个体面的方式离开,说不定还能小赚些财货。   但是,像这个道士这样,一上来就直接说别人招摇撞骗的,如果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修者,就肯定是个骗子。只有挤走了真正有本事的人,他才有忽悠别人的余地。   对方被我骂了之后,还没来得及说话,跟在他身边的李老板先火了:“小子,你把嘴放干净点儿!我不管你跟陈局是什么关系,得罪了我请来的贵客,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抱肩冷笑道:“我还真就没兜着走过。要不,你让我看看怎么叫兜着走!”   李老板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眼睛里也跟着放出了凶光。   那个道士斜眼看着我轻蔑道:“年轻人,贫道劝你还是走正道的好。年纪轻轻就出来招摇撞骗,小心误人误己啊!”   李老板看我的眼神立刻变了。那目光就像是要择人而噬的野兽,恨不得马上扑过来,从我身上撕下一块肉来:“陈局,这人……”   陈旭不等他说完,就冷声道:“这里现在归我负责,如果李老板想要发威,不如换个地方!”   李老板冷眼看着我道:“小子,你最好一辈子都住警察局!要是敢出来,小心……”   “你他妈闭嘴!”我本来被人伏击之后,就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出,被李老板一激,立刻火冒三丈。身上的杀气也不自觉地放了出来。李老板的脸色顿时白了。   我冷然看了他一眼,就转向了那个道士:“那个牛鼻子,你不是说自己有本事么,过来斗法!”   “斗法?”道士哈哈笑道:“凭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斗法?就算你师父,不,你师祖过来,以贫道的身份也不屑和他过个一招半式。”   “吹牛逼谁不会!有本事咱们手底下见真章。”我冷笑之间打出了一个手势。   那是术士之间赌斗的手势,能看懂的人,肯定是术道中人。   让我没想到的是,对面的道士竟然愣了一下:“你想怎么斗?”   我一指对方道:“既然你说我招摇撞骗,那就你出题目,我做文章。”   “好!”道士点头之后向李老板说了两句什么,后者转身走了,没一会儿就带回一个人来。那人我见过一面儿,是这个山庄的经理。   道士一指那个经理道:“我刚来的时候,他说他们这儿有个房间闹过鬼,你只要把鬼魂招出来就行。”   我有点意外地看了对方一眼,那经理尴尬地笑了两声,才搓着手道:“小兄弟,我不知道,你也是大师。我这个……”   一般人都认为降妖抓鬼是道士的事儿,那个经理显然也这么觉得,我也懒得听他解释:“不用说那些,你带路就行……”   经理把我们带到一个豪华包厢门口:“这个房间近一段时间闹邪,麻烦小兄弟给看看……”   我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随手从挎包里掏出一根蜡烛,点着之后又往烛火上洒了一点犀角粉。那蜡烛上的火苗顿时变成了淡蓝的颜色。   我举着蜡烛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烛光照到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片白色的脚印,随着烛光的推移,地上又冒出来半只血红色的脚印。   那半只脚印就像是有人故意踮起脚尖,紧紧更在另一个人的身后,小步小步的往前挪,每一步都恰巧跟在前一个人的脚跟上。   “白的是人脚印,红色的是鬼脚印。”我走到门口之后,地上的脚印也在距离大门一尺左右的地方消失不见了。唯独在门口的位置上,出现了一双不大的血红色的高跟鞋印。   我说道:“这只鬼魂应该是藏在包厢的大门后面,等那人进来以后,再悄悄靠上去,用手揽住他的脖子,让他拖着自己往前走。所以,这只鬼魂不是外面带进来的,而是一早就在这个包厢里。”   “在包厢里?”经理顿时冒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没去看别人的脸色,只是自顾自地举着蜡烛,顺着脚印的方向往前走了。终于,白色的脚印在距离墙壁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同时把脚尖转向了外侧。   血色脚印却在这里完全消失了。   我略一思考,马上把蜡烛举了起来。果然,在离地一米左右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血色的圆圈,看圆圈的轮廓就像是把一个人的腰给横向截断了一样。   这回,不用我说,他们的脑袋里也映出了一副画面--一个美艳动人却脸色惨白、毫无一丝生气的女鬼从墙壁里探出半个身子伏在沙发上,用完全没有温度的双手揽住前面那个人的脖子,温柔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在耳边轻声细语。   经理咽了咽口水:“大师,那鬼魂还在么?”   “不知道!”我嘴上说着话,手里的烛火却对准了天棚。   包厢的天花板上转瞬之间就出现了一副手脚的印迹,看上去就像是有人用两只脚抓着天棚,双手按在两脚中间,倒吊在天花板上。   我用手比了比地面到棚顶上的距离:“你们的客人里,有没有人忽然蹦起来,在地上一上一下来回跳动,怎么也停不下来?”   “有,有……”经理连忙道:“一边跳还一边伸舌头……”   “果然有个吊死鬼在这里。”我又把烛光一转,却见从包厢的一角开始,延伸出来一道半米宽的血线,血线附近还零零散散的落着几个血手印。看上去就像是有个断腿的人,用手支撑着身体从墙角悄悄爬进了舞池。小心翼翼地围在餐桌底下来回爬动,等待着机会握住别人的脚踝。   “三个……”我道:“这间包厢里至少有三个鬼魂。你这包厢里死过人?”   “没有,绝对没有!”经理的摇着脑袋道:“我敢保证没有!”   ☆、第五十七章 斗法   我冷声道:“那这附近有么?”   经理摸着脑袋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一个月前,我们门口那马路上不是死了个人么!被车压死的,两条腿都撞断了……地上爬的那个,不会就是他吧?”   经理脸色惨白地指着墙角那条血线结结巴巴地道:“一年前,隔壁那间酒店里,曾经有个服务员服毒自杀……”   我耳朵里听着他说话,眼睛却在屋里来回乱转:“那就对了。这间包厢里肯定被人放了能吸引冤魂的东西。”   “什么?”经理下意识地退开了两步。   我还没开口,就猛然从经理身后的镜子上看见一道人影从包厢的角落里冒了出来。我明知道是自己刚才那一番话,惊着了屋里的鬼魂,却半点都没有去抓鬼的意思,只冷眼看着那个老道说道:“鬼魂我已经找出来了。抓鬼的事儿,归你!”   老道哂笑一声道:“你只不过证明了自己是个术士而已,我为什么要跟你往下斗?”   “啪啪……”我举起手掌连拍了两下之后,原先冒出来的鬼魂,忽然一下消失在了镜子里,包厢里紧接着就传来了一阵木板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乍听上去,就像是有人推着一副棺材在屋里挪动。   老道微微一皱眉头,眼睛里顿时露出了一股怒意:“小子,贫道不跟你计较,并不代表事事都不计较。你最好别得寸进尺!”   我干脆把抱在肩上的双手给放了下来:“试完我,你就想走,天底下可没这么便宜的事儿。屋里的那三个恶鬼,刚才已经听我的命令,推棺材挡路了。想出去,你总得动动手才行!”   老道没说话,李老板已经先绷不住了:“小子,我警告你最好别玩花样儿,有些人你惹不起!”   我微笑道:“其实我就是玩了一招儿‘鬼挡路’。意思是,有小鬼儿抬着棺材板子挡在路中间。看不见的人肯定会被莫名其妙地绊一下,等他低头一看,好么,那小鬼呀,就会顺着他的后背爬上去,捂住他的眼睛,把他往绝路上领。”   “哒!”我轻轻打了个响指,满屋子的蜡烛“呼”的一声,同时窜起来一尺多高的碧绿色火苗。屋里顿时变得一片惨绿,一张张人脸在烛光的映照下开始扭曲变形,看上去就像是一群恶鬼。   我阴冷着嗓子道:“我刚才在屋里叫出来的三只恶鬼,已经抬着棺材板子开始挡你了,有本事你就走出去。”   李老板听完之后,顿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谁曾想前脚刚落地,后脚就被绊住了。他脸色一僵,低头往自己腿上看了过去,只见一张暗红色的棺材板正挡在他两腿之间。李老板带着哭腔道:“道长,我腿底下有棺材,怎么办……”   屋里的人被他这么一说,全都打了一个激灵。带我们进来的经理当场就跪下了:“两位、两位大师!不不……两位大仙!你们神仙打架,可别连累别人啊……”   老道往我这边看了一眼之后冷哼道:“雕虫小技!”   我眼看老道右手掌心往外一翻,五指之间紧跟着爆出了一片雷光。   掌心雷!我在没来得及防备之下,先是觉得眼前一花,耳边马上就响起了一声炸雷似的巨响,直震得我两只耳朵一阵发麻。   等我回过神来,屋里已经洒遍了磷火。看样子,我强行叫过来的鬼魂,已经被老道打得灰飞烟灭了。   除此之外,包厢中间的地毯上被老道用掌心雷给炸出了一个脸盆大小的窟窿,窟窿下面好像还散落着一片像是碎玻璃似的东西。   老道一招破了我的鬼挡路之后,看都没看我一眼,转头跟那个经理说道:“这间屋里的恶鬼,我已经替你收拾了;你的对头引鬼用的玉符,也被贫道打成了粉屑。至于,谁想对付你……”   老道往我身上一指:“你可以求他帮帮忙。这个小子虽然法术不济,但是帮人打个签、算个卦还是能做到的。”   “你说谁呢?”这回是裳灵先发了脾气。   术道中人,说谁会打签算卦,那绝对不是夸人,而是在损人,是说对方就会动嘴忽悠,没有什么真本事。裳灵听见这话,能不生气么?   我沉着面孔把裳灵拦了下来:“少说两句。”   老道看着我冷笑一声,转身就往外走。李老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仙师,那个姓步的也有点儿本事,以后会不会找我麻烦?”   李老板声音不大,但是也逃不过我们几个人的耳朵。老道就连压着点儿声音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他敢么!”   “对对!他被吓得连句硬话都不敢说了,哪儿还有那个胆子!”这回李老板也没了顾忌,干脆笑道:“仙师,怎么不收拾他一顿?”   老道轻蔑道:“收拾一个术道末流,难免失了身份。贫道还不屑这么干!”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把裳灵气得七窍生烟:“老板!你怎么能忍得住?你也太……”   “太什么?”我似笑非笑地道:“不用管他,回去睡觉吧!”   我说完也不管别人怎么想,自己走回客房睡觉去了。   我一觉睡到半夜,才被陈旭从被窝里硬给拉了起来:“赶紧出去看看吧!出事儿了!”   我不以为然道:“能出什么大事儿?”   陈旭急了:“那个道士把代宁给绑了,说是要驱邪。你快点去看看吧!万一出了人命……”   陈旭的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你不是警察么?活人的事儿该你管啊!”   “你……”陈旭被我气得直跺脚:“李老板也不知道从哪儿找的关系,上面已经下令了,让我配合那个道士行动!现在能救人的,就只剩下你了!”陈旭看我不动,终于狠狠一跺脚:“你不管,我管!就算这身皮不要,我也不能看着他们伤害无辜!”   “谁说我不管了。”我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出去看看!”   等我和陈旭到了后院,那里已经被李老板带来的保镖里三层外三层地给围了起来。裳灵和阿轻他们早就到了,但是也被挡在了人墙外面。   陈旭刚走过去,就有保镖拦了过来:“陈局,别往前去了。你再走两步,我们也难做。”   陈旭气得双手握得嘎嘣直响。我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暂时没有大事儿,不用着急。”   陈旭指着人墙里面:“还没大事儿!他们绑了人……”   我早就看见,那个道士把代宁给绑在了地上,用五条绳子抻着她的四肢和脖子,分别固定在五根画了灵符的木桩上。代宁被人堵着嘴,喊不出声来,只能一个劲儿地用眼神向我们求救。   我低声道:“那是‘五行辟邪阵’,伤不着人。如果今天不是这个老道来了,说不定,我也会想办法给代宁驱邪。只不过,我的办法没有道门的阵法保靠。”   陈旭猛一回头:“你没骗我?”   我点头道:“我没有必要骗你!如果对方真想杀人,我肯定会出手救人。这么近的距离,凭几个连后天境界都不到的武者,还挡不住我。”   陈旭这才松了口气。   站在阵法里面的老道,冷眼看了我一下之后,就摇动着手里的桃木剑,绕着代宁转起了圈来。   仅仅几分钟的功夫,那个老道就连续换了五六种步法,旋转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到最后,竟然还带起了一连串的虚影,看上去就像是十多个人,在围着代宁不断地旋转。   他手中的桃木剑缓缓地扬了起来,剑上紧跟着覆上了一层闪动的雷光。   ☆、第五十八章 观战   “疾--”   老道在忽然的怒吼之间,举起桃木剑往代宁身上点了下去。剑尖与代宁的皮肤刚一接触,她身上就冒起了一股黑烟,我们几个甚至闻到了一股人皮被烧焦的味道。   代宁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猛地一阵挣扎,差点儿把钉在地上的木桩给拔出来。   “全力护桩!”老道一声令下,立刻有保镖冲上来,把已经被代宁拉松的法桩,狠狠地钉了回去。   道士手中的桃木剑像是雨点一样落在代宁身上,代宁很快就被浓密的黑气掩住了身躯。开始时,我还能看见她在黑雾下面拼命挣扎;不久之后,代宁就不动了,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陈旭急了:“快点……”   他话没说完,就被我点住了穴道,两只眼睛拼了命地往我这边瞪了过来。我只当没看见,转头又往代宁那边看了过去。   裳灵却在这个时候跑了过来:“再这么下去,人就要被打死了!你怎么不阻止?”   我摇头道:“不是时候!”   裳灵像是不认识我一样,含着眼泪看着我:“步幽冥!你就这样看着代宁死么?你就这么害怕那个道士?你不去,我去!”   “回来!”我忽然伸手扣住了裳灵的脉门,硬是把她给拉了回来。   “放开我!”裳灵脉门被制,虽然提不起真气,却拼命地拉扯着自己的手腕:“你放开我……”   “阿轻,带上多兰轩往后来!”我一手拉着裳灵,一手拉着陈旭往后连退了几步,一下子跟人墙拉开了距离。   阿轻的耳根忽然颤动了两下,一言不发地拉着多兰轩往我这边跑了过来。他脚跟还没站稳,一股冲天而起杀气,就凭空出现在了阿轻原来所站的位置上。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一身汉服的诸葛禹,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像是被一阵风吹过来的诸葛禹,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目怒瞪得通红,五官更是显得格外狰狞。从他出现之后,甚至连话都没说,就展开双臂往人群中扑杀了过去。   他掌上劲风撕裂空气的历啸刚起,挡在他身前的几个保镖身上就跟着喷出了一片血雾,等他与那几个人错身而过、冲进人墙之后,那几个保镖才带着一身窟窿,瘫倒在了地上。   主持法阵的道士忽然一收宝剑:“你是什么人?”   “杀!”诸葛禹仅仅喊了一个字,狂风暴雨般的掌影就往对方身上罩了过去。   那个道士功力不低,但是肯定不是常走江湖的人,应该也没见过诸葛禹这种招招狠毒的对手,悴不及防之下,立刻失去了先机。在不到二十招的时间,已是连连见险,后续的剑招显得捉襟见肘。   诸葛禹像是早就打定了注意,要用辣手杀招速战速决。出手之间不仅不留余地,更像是以命搏命的只攻不守,逼得对手丝毫无巧可取,也无机可投,只能凭着功力硬碰硬地去接他的掌势。   仅仅片刻间,道士就被诸葛禹给逼到避无可避的境地。可是他偏偏在这时,抬脚往代宁的身上踩了过去。   道士虽然是在后退,但是脚上仍然满布真气,如果让他一脚踩实,代宁必死无疑。   刚才还在狂攻的诸葛禹,忽然停住了身形,往后连退了两步。道士冷笑之间趁势反攻,桃木剑扬出的十三道剑芒在一瞬之间向诸葛禹飞泄而至。   诸葛禹毫不犹豫地蓦然横跃半空,就在那十三道连成一排的红芒急掠而来的一刹,他瘦削的身躯已横着翻滚迎上,几乎是用身子压着道士的剑芒,顺着桃木剑的来势滚了过去。掌势犹如天崩地裂般地压向了对手的头顶。   道士一击失手,便已明白不妙。他顺着挥剑的余劲,拼命往前冲射,在一瞬间躲过了诸葛禹的掌力,自己则在地上连滚了几圈后,脱开了诸葛禹的攻杀范围。   顺势下落的诸葛禹,贴着地面滚到了代宁身前,挥手斩断了代宁身上的绳子,另一手抓着她的肩头,往我这边扔了过来。   我没想到诸葛禹会玩出这么一招,赶紧伸手一接,把代宁横抱在了怀里。   阿轻却在这个时候,与我擦肩而过,抬手往诸葛禹身上打了过去。我仅仅耽误了几秒,阿轻风起云涌似的掌力,就带着排山倒海之威,压向了诸葛禹身前。后者冷笑挥掌时,雄厚的掌力也以江河倒倾之势,向阿轻反迎了过去。   两股劲气在足能令高手生死一线的距离内疯狂相撞,犹如暴雷般狂震四方。劲气的余波像是崩飞的利刃往两人附近纵横飞卷时,诸葛禹的身形有如一股轻烟,飘忽不定又迅捷如电地在劲气中翻飞穿走了几步,向着刚才被他逼退的道士追杀了过去。   被诸葛禹和阿轻惊天动地的拼杀吓得亡魂皆冒的道士,看见诸葛禹飞快逼近,立刻面如死灰地清醒过来。同时他也发觉自己被再次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只能拼尽全力,向诸葛禹刺出一剑。   这一剑几乎集中了道士全部的功力,来势如电,也无可阻挡。如果诸葛禹的掌势不变,就只能跟他同归于尽。只要诸葛禹心生胆怯,他就有机会逃生。他是在赌诸葛禹会临阵退缩。   “看我秘技,绝品一撸!”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诸葛禹会在电光火石之间化掌为手,握住道士的剑尖,空手往宝剑护手的位置撸了过去。   我眼看着诸葛禹的右手在桃木剑木屑纷飞之间,覆上了道士的手腕,顺着他的胳膊往上一直推向对方的肩头。   诸葛禹手掌推进的刹那间,道士的一条右臂顿时血肉纷飞,瞬间露出了里面的骨头。等到诸葛禹收手,道士的手臂就只剩下一根白森森的骨头了,他自己也惨叫着昏死了过去。   本来还在追杀诸葛禹的阿轻,也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跳。就在他迟疑的瞬间,诸葛禹已经形同鬼魅般的消失在了原地:“谁敢再碰代宁,就是这下场!”   “给我留下--”   阿轻的吼声刚起,一道银光已经从他袖管中爆射而出。一开始我以为那仅仅是一种暗器,可是刹那间,一股足以撕裂长空的刀气就禁锢了方圆十米。   我耳中处处都是刀声历啸,眼里却偏偏看不见刀光。阿轻仿佛是在以神御刀,可又让人觉得似是而非。就算是能以神御刀的高手,也必须有刀在手才行。可是阿轻手里却偏偏看不见刀柄,就像是手中握着一股无形的刀气,给人的感觉霸道无比却又极端诡异……   “只闻刀声不见刀,不避阎罗避双刀--神鬼双刀!”   我脑袋里一下闪过了师父给我讲过的一段术道秘辛--百余年前,江湖当中曾经有两个介乎于武者与术士之间的刀客“神鬼双刀”。这两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跟人交手时从不用刀,但是他们的对手却偏偏都是死在刀下。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刀藏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刀。所以,江湖人宁可面对唐家阎罗的绝毒暗器,也不愿正面冲撞神鬼双刀。   阿轻会不会就是神鬼双刀的传人?   这个念头刚刚在我脑海中闪过,诸葛禹消失的地方就爆出了一片血雾。两双带血的脚印在地上连踩了七步之后,再一次凭空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阿轻刚才那一刀肯定伤到了诸葛禹,但是并没能把对方留下。   我能看得出来,诸葛禹的功力还在阿轻之上。只不过他没在意阿轻可能是双刀的传人,才吃了这么一个暗亏。   阿轻收手之后,别有深意地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第五十九章 疯家传人   在场的人除了我之外,早就已经乱成了一团。李老板带着保镖手忙脚乱地救治那个道士,好不容易把他弄醒了之后,那个道士死死地盯着我的方向说了一声“找我师兄……报仇……”就又昏了过去。   “快!快送医院!”李老板不敢抬头看我,偷偷用眼角瞄了我一下,就赶紧指挥着手下把那个道士给抬走了。   “我们也回去!”我把代宁扔进房间之后,阿轻也跟了进来。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不想对刚才的事情解释一下么?”   阿轻说话的时候,一只手一直都缩在袖管里,他无形无质的鬼刀应该就藏在袖子里。   没等我说话,裳灵就忽然一个转身,占据了强攻的方位,冷着脸问道:“你想干什么?”   阿轻根本没在乎裳灵的举动,两只眼睛一直锁定着我的侧影道:“步幽冥,你别揣着明白的装糊涂!那个道士能从代宁身上找源头,你为什么不能那么做?就算你为了安全起见,为什么非要把涉及到这件事儿的人全都集中在一起?”   阿轻冷声道:“还有那个道士……他明明有机会躲过诸葛禹的杀招,可为什么会忽然停下来?你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我偏偏看见了,你用暗劲儿打了那个道士的脚踝。就是因为你耽误了他躲闪的时间,他才没了胳膊!”   “这件事儿,我也希望能听听你的解释!”陈旭也阴沉的面孔走了进来。   或许,他没有阿轻的眼力,没看见我出手。但是,那个道士最后看着我说要报仇,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是我在暗中动了手脚。   “这件事情,我可以解释!”   我沉声道:“我也知道,从代宁身上找线索,是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办法。但是,那样做的后果,没法预料。万一操作不当,代宁很有可能死于非命。代宁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我的雇主。术士做生意,首要的任务就是保住雇主的性命。”   “按照先前你收集的资料来看,凡是跟代宁接触过的人,都会死于意外。我把他们集中在一起,同时控制代宁,这么一来足能引出凶手。问题是,我遇见了一群不听指挥的笨蛋,才弄得连连受挫。”   “至于那个道士,嘿嘿……”我冷笑一声道:“我没出手阻止他碰代宁,的确有几分看戏的意思。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要验证我的一个猜测。”   我脸色一沉道:“另外,你所说的,耽误那道士躲闪……我没自己动手废了他,算是给陈旭面子。换一个陈旭不在的场合,我如果不跟他玩一场术士间的生死斗,我就不姓步!”   陈旭的脸色沉得差点儿滴出水来:“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夸我么?”   “当然!”我郑重其事地道:“那个道士虽然讨厌,好歹也是个活人。我要是真的当着你的面把他弄残废了,你就算抓不住我,也会通缉我。我可不想像老鼠一样活完下半辈子。”   陈旭咬牙切齿地道:“步幽冥,你个混蛋!别让我找到证据,否则,我饶不了你!”   陈旭的心情我能理解。那个道士的重伤跟我有间接的关系,但是陈旭偏偏抓不到我的证据。就算有证据,大概也不构成犯罪。这种看着嫌疑人就在眼前,却偏偏不能抓的感觉,足够让他发狂了。   阿轻显然没想到我会回答得这么干脆,愣了一会儿之后,才点头道:“你发现了什么?”   我仰头道:“诸葛禹不是在杀人,而是在保护代宁。甚至有几分引导我们破解代宁身上禁术的意思。”   我不等他们发问就继续说道:“我把代宁他们弄到山庄之后就处处受制,我一直都在怀疑,有人占据了先机。但是,谁能在我眼皮底下捣鬼?又是用的什么方式捣鬼?”   “直到我跟那个道士斗法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是有人提前在山庄做了布置,所以才能处处占据先机。”   阿轻皱眉道:“你是说有人未卜先知?这可能么?”   “别人做不到,但是诸葛禹可以!”我沉声道:“诸葛禹来自疯子家族!”   “疯天君的传人!”裳灵忍不住惊呼道:“你没弄错吧?”   “绝对不会弄错!”我严肃道:“诸葛禹最后那招,用的就是疯家独门秘技--疯杀!”   疯家第一任家主就是和我师父齐名的疯天君,也的的确确是个疯子。我师父独创的十三绝手中第三式“无回手”,就是源自疯子家族的疯杀!现在的术道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疯杀”!   我怕他们听不明白,就继续解释道:“疯子家族是一个极为恐怖的存在,具体的还要从他们第一任家主疯天君说起。”   疯天君--疯忘忧,原本是一个惊才绝艳的术道强者,而立之年就打遍半个术道,创下了傲羽山庄的赫赫威名。那时的疯忘忧不仅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更有一位足以羡煞术道的神仙眷侣--路念寒。   故事到了这里本来应该结束了,可是却像很多爱情故事一样--路念寒在一次外出时,意外身中剧毒。疯忘忧为了救治路念寒,单枪匹马杀入苗疆,独战四大蛊王,强抢了苗疆至宝紫血龙。   等他带着一身重伤赶回长春庐时,却发现路念寒已经移情别恋,爱上了他的至交好友,神医杨莫离。疯忘忧狂怒之下,千里追杀杨莫离,终于将他打落山崖。   路念寒却当着疯忘忧面跳崖殉情。等疯忘忧赶下山崖时,路念寒已经摔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疯忘忧抱着尸体一路走回傲羽山庄之后,就疯了……   传说,杨莫离的后人和苗疆巫门联手诅咒了疯子家族,疯忘忧的后人,从此都将为情所伤,陷入疯癫。   不过,也有人传说,疯家的人,外表疯癫而内心却异常清醒,只是在用疯癫忘却情伤。但是他们永远都会活在伤情之中,直到死亡……   阿轻听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道:“诸葛禹不姓疯,而且这和他未卜先知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说完!”   我继续说道:   疯家的人未必姓疯,他们会自己给自己取名字。他在疯掉之前,都在尽可能掩饰自己和疯家的关系。   但是,疯家人有一个共同的标志,那就是疯家三绝:疯杀,神眼,生死断!   疯杀,是一种很奇怪的武功。不仅使用者极为疯狂、不按常理出牌,而且可以把身边的任何一样东西当做武器。当然,最精髓的部分就是诸葛禹最后使出的那一招,那一招谁也叫不出准确的名字,因为疯家人各个喊的都不一样。但是被他打中的人,肯定会变成白骨。   神眼,就是说他们可以看到未来发生的事情。具体是片段还是地点,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不得而知。但是疯家人处处都能占据先机,却是毋庸置疑的。   至于生死断,术道中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疯家第三绝从出现开始,就是一个迷。   阿轻听完之后点头道:“就算诸葛禹是疯家人吧!你怎么就能断定,连续杀人的事情不是诸葛禹搞出来的?”   “正因为他是疯家人,我才断定诸葛禹不是凶手!”   我肯定地道:“首先疯家人不善阴谋诡计!因为他们是疯子,所以绝大多数会选择正面进攻,就算对面是千军万马也是一样。”   “第二,疯家人不会伤害自己所爱的人!他们能把自己逼疯,却永远不会伤害情人。即使对方对他们做出了人神共愤的事情,他们也会给对方一条生路。不要以为我开玩笑,疯家人的思维,你没法理解!”   ☆、第六十章 闫老太太   直到这时,阿轻还是不相信我的推测:“按照你的说法,诸葛禹本身就是一个极为高明的术士,起码不会比你差。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救代宁,而非要用这种办法去保护她?”   我沉声道:“诸葛禹肯定有不能出手的理由。所以这家伙就藏了点小心思,想让我们出手帮代宁。也因此,他才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们提示!”   阿轻眉头一挑道:“什么提示?”   “那个连续附身了李成东和多兰轩的老太太就是线索!”   我分析道:“她第一次出现并不明显,甚至给我们造成了屋里闹鬼的假象;直到第二次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是在明确地告诉我们,那是线索了。”   陈旭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在娃娃塘遇袭,其实是遇到上两个对手:一个是诸葛禹,还有一个就是真正的凶手?”   “没错!”我点头道:“他们一个想把我们引入娃娃塘干掉,另一个却在暗地里帮我们脱险。我们最后能从娃娃塘安全地走出来,肯定是诸葛禹在牵制凶手!否则的话,就算我们能活着回来,幸存的也不会超过五个人。”   陈旭咬牙道:“杀了民警老顾的凶手是谁?”   “不知道!总得抓住他们其中的一个才能知道。”我摇头道:“对方能让一个死人给我们领路,确实是他的高明,也是我的疏忽。”   我不等陈旭再问就说道:“那个老太太的脸,你见过两次了,能不能画出来?”   “我试试!”陈旭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画出了一张面部素描。虽然没能还原对方的模样,但是也有七八分相似了。我和阿轻帮他又修改了两次之后,陈旭连夜就发出了协查通知。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起来,陈旭就阴沉着面孔走了进来:“那个老太太查到了,她叫闫爱兰,是代宁的母亲!”   “跟我猜的差不多!”我起身道:“诸葛禹一听见代宁提她母亲就立刻发狂,说明他们之间的矛盾不浅。说不定这件事儿,还真就跟代宁的母亲有关。”   阿轻冷声道:“我不相信一个母亲会去害自己的孩子。你肯定弄错了!”   我拎起衣服就往出走:“错没错的,看了才知道!马上去找她!”   陈旭上车之后,才开口道:“闫爱兰的资料,我已经查过了,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丧偶之后一直带着代宁生活。平时生活也很简单,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陈旭见我不出声就接着往下说道:“如果说,真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她家的房子。闫爱兰住在没有完全改造完的棚户区里,家里的平房一共有八个门,每个门都能进出。”   我笑着接口道:“她是不是每次出门都走不同的门?有时候会把门打开几个,但是没有全开的时候?”   陈旭诧异地看着我道:“你怎么知道?”   我笑道:“我还知道,她家客厅里应该有一个神龛,而且正好是在客厅中间。”   陈旭点头道:“以前去她家走访过的民警确实这么说!”   “那是八方纳福的风水阵。她在不同的时辰走不同的门,是为了走吉位;开不同的门,也是为了纳八方福,挡四方煞。不过,这种风水局必须内有乾坤才行。一个小平房应该布置不出这么高端的风水局啊……”   我的话刚说完,阿轻就接了一句:“如果是古代王侯府邸那样的深宅大院,开上八个门不但不算什么,甚至还能彰显出王侯贵气。但是,一个平房要是开出八个门来,看上去得多别扭啊!甚至,还有点诡异吧!”   我眉头跟着一挑道:“陈旭,闫爱兰家平时靠什么生活?日子过的怎么样?”   陈旭说道:“闫爱兰靠退休金维持日子,过得不好不坏吧!至于代宁的经济来源是什么,我一直都没查到。不过,代宁能经常出入一些高消费的场所,说明她的收入应该不低。”   阿轻撇了撇嘴道:“说不定是干那种买卖的!”   “绝对不是!这一点我调查过。”陈旭否定道:“不过,代宁的行踪很诡异,说不定在哪儿出现,也说不定在哪儿消失。总之很多时候,她的去向都是一个迷。”   “糟糕!”我脸色一变:“赶紧去闫爱兰家!快点……”   陈旭一脚油门冲了出去。等我们赶到棚户区的时候,闫爱兰家里已经着起了大火,消防队的人早就到了,用上了几架高压水枪都没压住火势,房子里冒出的浓烟,离着几百米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陈旭直接找到消防队的负责人:“火势什么时候能扑灭?”   对方摇头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烧,火势根本压不住!我们已经在挖隔离带了……”   我向陈旭递了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地挡住了那个人的视线,我则是悄悄地溜到了一辆消防车背后,掏出黄纸,咬破指尖在上面画了一道灵符,趁着消防队的人不注意,悄悄翻上消防车,掀开水箱盖,把点着的灵符给扔了进去。   没有完全燃尽的灵符飘进水箱之后,忽然爆出一片火光,把整个水箱照得通亮。水箱里的水也在我的视线里打起了盘旋,不到一米的积水里顿时搅起了一个海眼似的漩涡,滔滔水声瞬间暴起,在有限的空间内滚滚雷动,漩涡中间也忽然冒出了一条龙形虚影,从上面看去,就像是一条蛟龙在翻江倒海……   我那张灵符弄出来的动静太大,几顿重的消防车竟然在水流的作用下左右摇晃了起来,附近的消防兵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了车身。有人指着我喊道:“哎!你上车上干什么?赶紧下来!”   “我看看还有没有水!”我打着哈哈蹦了下来,却被几个消防兵给拦住了。   陈旭赶紧走了过来:“他是我们刑警队的便衣,那间着火的房子跟我们的一件案子有关,他也是着急……”   “下回注意点!”消防队的人说了两句就走了。他们没注意到一层白霜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水箱底部蔓延而已,被冰霜包裹的水箱甚至在烈日下泛起了阵阵白气。   陈旭拉了我一下:“你搞什么鬼?”   “有人用灵符放火,我不下寒水符,咱们就只能等着扒灰玩儿了。”   我的寒水符虽然能压住火势,但是我们终究还是来得太晚。等火被扑灭以后,那间房子已经烧得七零八落,废墟里除了一具被烧得只剩下一半的尸体,再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陈旭走到尸体旁边看了看:“尸体还保持着往外爬的姿势。这人是被活活烧死的!我让法医把尸体带回去化验……”   “不用!你找人顺着房子中间的地方往下挖,看看能挖出什么来。另外,你再想办法查查,闫爱兰老太太平时都去什么地方。”   陈旭调来几个武警顺着我指的方向挖了下去,没过多久,就从地下挖出来几个装骨灰的坛子。   我让陈旭把武警撵走之后,顺手搬出来一个坛子,把里面白花花的骨灰给倒出来平摊在地上,轻轻用手一扫就在里面翻出来一个木制的小人儿。   那只木制人偶雕刻得极为精细,甚至还能从五官上看出他的样子。我把人偶反过来之后,却看见他背上刻着一个人名和他的生辰八字。   陈旭凑了上来:“这是什么东西?”   “鬼傀儡!只不过,这个傀儡曾经受到过重创,已经不能用了。”我拿着傀儡往阳光下面晃了一下,木人立刻在阳光照射下断成了几节,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硬给砍开的尸体。   ☆、第六十一章 黑影   “这是怎么回事儿?”陈旭看着我手中散开来的傀儡,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   我解释道:“这个傀儡里面原先应该藏着某个人的冤魂,后来被人破了法术,自然也就废了。但是,原先阴魂藏身时留下的阴气还在,所以才能保持完好。刚才阳光冲破了阴气,傀儡自然就崩溃了。”   “老太太真有问题?”陈旭回手从尸体里拎出来一块烧剩下的腿骨:“这具尸体应该不是闫爱兰。给我发协查令,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我挖出来!”   我摇头道:“你们抓不住一个术士。你不是知道那个老太太经常去什么地方么,马上赶过去。”   陈旭上车之后才问道:“咱们这样真能找着她?”   “应该能。”我不太确定地说道:“如果把我换成她,我不会轻易烧了自己的老巢。我不怕你们来查,因为你们查不出术士的确凿证据,就动不了我。我又何苦非要烧掉自己精心布置的阵法呢?”   陈旭说了一句:“你不是术士么!她知道你在,还不赶紧逃啊?”   我摇头道:“如果她怕我,就不会一再向我们下手了!”   陈旭把警车开进一座差不多已经废弃了的公园,才缓缓放慢了速度,坐在车上开口道:“根据我们查到的信息,闫爱兰平时最喜欢到这个公园遛弯。估计这里应该有些问题。我把车速放慢点,你们找找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警车顺着大路开了没一会儿,就被一堆乱石挡住了去路。陈旭当即调头换了一个方向,不久之后,又遇上了一座拦在路中间的围墙。墙上赫然用红漆刷着“此路不通”四个大字。   就这样,陈旭在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连续换了三条路,却次次都被横在路中间的东西的给挡了回来。最后一条路的尽头干脆成了一个满是污水垃圾的水坑。   阿轻探头看了看:“每条道都走不通,咱们不会弄错了吧?”   “不应该!”陈旭摇着脑袋道:“这座公园距离老太太的住处足有五六公里,加上年久失修,附近又没有什么像样的楼盘,早就没有人来了。而闫老太太隔两天就往这里跑一回,肯定在这里藏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一推车门跳了下来,步行到水坑边上慢慢蹲了下来,伸出两根指头从坑里蘸出一点水来,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水里有阴气。这个水坑里肯定死过人,我们的方向没错。下车!翻墙过去看看。”   我的话还没说完,还在车上的阿轻就看见一道像是人手形状的黑影,像是准备猎食的毒蛇一样,悄无声息地向我背后蜿蜒而至。   “小心身后……”阿轻吼声没落,那道黑影已经在地面上竖了起来,前端化成了一只五指尖锐的手掌,往我的头顶抓落了下来。   我蹲在地上,忽然身体后仰,半躺在地上抬腿一脚往头上踢去。脚掌与手掌凌空相撞之间爆出“轰”的一声,闷响之后,又同时弹开半尺。我趁势连滚了几圈,脱开了手掌控制的范围。   还没等我起身,那道黑影化成的手臂就已经如影随形般地追了上来。我连连翻滚之中开口喊道:“开大灯!”   我声音没落,陈旭已经打开了事先装在车顶上的强灯。一排强烈的灯光居高临下地扫向我的刹那之间,追击我的那只手臂也瞬间失去了踪影。   这几天里,几次三番袭击我们的都是一道不知名的黑影,我才想出了“以强光破影”的办法。强光的照射虽然不能干掉对方,但是可以暂时给我解围。   车灯上的光束虽然让我摆脱了困境,但是我仍然可以感觉到,那道黑影正像是毒蛇一样潜伏在附近,伺机而动。   此时,我仍旧蹲在地上,向车里跃跃欲试的阿轻比了一个进攻的手势,然后猛地一指远处的水坑。阿轻猛然一掌拍向了车门,把门横向拍飞了出去,自己也跟着从车里冲了出来,双脚步步交替着紧追飞起的车门往水坑的方向跑了过去。   等到车门飞向水坑边缘时,阿轻忽然一跃而起,人在空中以泰山压顶之势踩着车门落向水里。还没等他脚掌落到水面,从脚心当中迸发的劲力就已经顺着车门四周,扩散成了方圆数米的气盾,往水中狠狠落下。   轰然巨响之间,墨绿色的污水被阿轻从坑底振起来大半,带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洒向半空。用劲气护住周身的阿轻,明显看见污水里闪出了一道像是人头的鬼影。   现在有我压阵,阿轻自然有了底气,冷笑之间狂暴如雷的真气从他掌心中爆射而出,直奔着鬼影轰击而去。   “呜--”   阿轻的真气没到,一阵凄厉之极的鬼哭就从那个人头的口中蓦然响起,浮动的人头也在猛然颤动中幻成一片赤红的光辉。只是眨眼间的功夫,阿轻的眼前就浮闪出了上百张血污满面的脸孔。   千百颗恍若真实的首级,犹如星罗满布般,往阿轻周身围攻而至。   我明明看见阿轻陷入了重围,却仍旧没有出手,镇定自若地呼喊道:“阿轻用鬼刀!”   “杀!”阿轻怒吼之间,十根指头上同时迸出了一团金色的刀气。就在他十指怒张的瞬间,一大篷数不清的,宛如飞刀似的劲气,仿佛银白色的云雾般卷向了围攻而来的鬼脸。   阿轻的刀气像是能够引爆阴气一般,飞旋的鬼脸只要碰上了一点,就会从内而外轰然爆开。仅仅顷刻之间,像是爆竹般的巨响就在寂静的公园当中倾地而起。鬼魂炸碎之后的磷火,像是青绿色的蒙蒙细雨,漫天挥洒。   阿轻手中的劲风却仍在旋回呼啸,快如闪电般的身形还在磷火中纵横穿插,以扫荡之势疯狂轰击着数量不减的鬼脸。   我并不担心与鬼影僵持不下的阿轻。那个水坑里的鬼影,无非就是闫老太太布置的一个阵法,看上去极为凶猛,却伤不到功力已达一流水准又有鬼刀护体的阿轻。   我让阿轻攻击水坑的意思:一是想看看,闫老太太是不是在水坑里安置了灵尸;二就是,趁机找寻闫老太太的法力波动。   擅用影子跟人交手的术士,都自称能取人头于千里之外。但是我师父却告诉过我,擅用影子的术士绝对不会离斗法的地方太远,否则鬼影就会失控。   所以我敢肯定,无论是闫老太太,还是被她控制的灵尸,应该都在这附近才对。   还在找寻着法力波动的我,猛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利爪抓击金属似的巨响。循声回望之间,却看见一道手掌型的黑影从车底下伸了出来,以单掌擎天的姿势托住了车底盘,五根手指正往底盘上抓了进去,看样子是想要抓穿底盘儿,把那里面的人给生生拉出来。   我眼看着那只手掌把汽车给托了起来,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冷笑。仅仅片刻之后,被我藏在车下的十几张灵符,便同时无火自燃。暴烈的红光沿着汽车四周波动数尺,看上去就像是从汽车底下忽然爆出的一团烈火,火势汹涌地擦地蔓延。   被禁制在红芒中的鬼手像是要同归于尽般地猛一用力,在自己消散之前把车尾推起来几米。整个警车顿时机箱朝地,后轮朝天地立在了地上。   车子在一瞬间倒立起来之后,陈旭立刻翻出了车外,拔出手枪,半蹲在了地上。就在摇摇欲坠的警车忽然落回地面的刹那间,一道黑影就凭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十几只寒光四射的鬼爪,一时间聚焦在了陈旭的瞳孔当中。   ☆、第六十二章 上当   “开枪--”   我喊出一声之后,陈旭也跟着扣动了扳机,枪口几乎是顶在黑影头上喷出了火舌。子弹直接从对方的脑袋上穿过去之后,挡在陈旭身前的影子像是一个被打爆了的气球,砰的一下炸得四分五裂,往远处四下崩散。   陈旭那边暂时稳住了局势,我也没再看他,睁开鬼眼往附近扫视了过去。   我鬼眼上的血光刚起,就见陈旭那边再次陷入了重围。十几道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鬼影,从四面八方围向了陈旭;后者举枪连开三枪,脚下一刻不停地飞快前冲,直奔车灯的强光范围窜了过去。   后面追击他的黑影,几乎寸步不离地贴在他身后,伸出来的鬼爪也直接指向了陈旭的后脑。跑在前面的陈旭忽然低头之间,身体前屈,双手平伸着撑住了地面,头下脚上就势一滚,翻进了灯光范围,在千钧一发之间躲过了鬼影的致命一击。   陈旭脱险之后,就躲在车灯的范围内不敢出来了。阿轻还在跟鬼影缠斗时,我忽然脚蹬着地面飞身而起,身形在仅仅离地一尺的距离上飞进数米。不等身形下落,又出掌拍向地面,借力疾飞,形同利箭般射向远处的一座土堆。   “给我破!”我在距离土堆不到一米的位置上,双手平举过顶,掌心合在一处,两手食指中指同时并拢如剑,凛冽的劲气从指尖上迸射而出。没等手指触及土堆,尖锐呼啸的劲气已经贯入其中。   等我指尖贴近土堆时,整个人忽然像是一只巨大的陀螺,横在半空飞旋而动。原本还是纵向穿击的内气,在一瞬间化成了尖锥似的螺旋,狂暴至极地抢进半米。   我双手带起的劲气还在土堆正面狂卷着泥土,土堆背面就已经被先前贯入的罡气炸开了一道缺口。   蓦然间,一道人影从土堆背后的缺口处倒射而出,在地上连滚了几圈,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原先那些光怪陆离的黑影,也在一瞬间失去了踪迹。   阿轻和陈旭同时抢了过来,一起围向了地上那个人。陈旭试探着用脚踢了对方两下,看他没有反应,再用脚尖挑着那人肋下,把人踢翻了过来。   这时,我们几个这才看见,那个人的脸部已经被风干成了蜡黄的颜色,整张脸就像是一个贴着黄色人皮的骷髅,除了阴森诡异,看不出半点儿活人的迹象。   陈旭蹲下身去,用手碰了碰地上的人:“这人死了很久了……”   我皱眉道:“这人的本体没来,只是弄了一具灵尸傀儡跟我们周旋……”   “调虎离山?”陈旭和阿轻对视了一眼之后,同时往公园外面跑了过去。   好不容易拦住了一辆过路的汽车之后,陈旭二话没说,伸手就把司机给拉了下来,自己坐进驾驶室之后,把警官证扔到了对方手里:“你车借我用用,明天拿着我的证件去市局要车!”   陈旭说完,也不管对方同不同意,一脚油门下去,直接冲上了大道。阿轻那边一遍遍地拨打着电话,急得满头是汗,对面却没人接听。   “快接……快接啊!”阿轻正急得连连跺脚时,忽然间看着我愣住了:“咱们已经上当了,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   “谁上谁的当,还不好说呢!”我冷笑之间道:“陈旭,你尽量快点赶回去,我在那边虽然布置了一点东西,但是管不管用还很难说!”   陈旭点头之后,再次加快了车速。等我们赶回山庄时,山庄里三间客房的外墙,已经像是被炸弹炸过一样,全都不知去向,从外面就能直接看见客房内部。山庄的院子里更是一片狼藉,除了砖头瓦砾就是碎了的家具。整个山庄里静得出奇,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都没有似的。   陈旭和阿轻一个箭步抢进了院子,我跟在后面喊了一声:“裳灵,赶紧出来!”   “我们在这儿!”裳灵带着多兰轩和董良从废墟下面的屋子里钻了出来,虽然一个个弄得灰头土脸的,但是好在没有什么大碍。我这才松了口气……   “刚才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裳灵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们走了之后,代宁的母亲就来了。还好有你先前的布置,不然真的要惨了。当时我和多兰轩他们……”   我走了之后,裳灵就把多蓝轩和董良给集中到了一块儿,一步不离地盯着他们两个。   开始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没在意,时间一长就开始不舒服了。多兰轩先开口道:“我说灵子姐,你能不能别一直盯着我啊,我让你看得心里发毛。”   裳灵沉着脸道:“闭嘴!不想死,最好就给我老老实实坐着……”   “我上厕所,上厕所抽根烟总行吧?”多兰轩拿着烟进了厕所之后,坐在马桶上打着了火机。他的火机还没凑到嘴边,火机喷嘴上就窜起了一道绿色的火苗。   多兰轩顿时感到背上一激灵,一下子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下意识地想要回头看看,没想到眼睛余光却扫见了梳妆镜上的一道黑影。   那道黑影像是壁虎一样,从墙上探出来半个身子,一只手抓着马桶的水箱盖,侧向对准了多兰轩的太阳穴,看样子是想一下拍下去……   多兰轩吓得一低头趴在了地上,斜着砸下来的水箱盖紧贴多兰轩的头皮砸偏了方向,在厕所墙上撞了个粉碎。趴在地上的多兰轩也顾不得裤子还没提上,就手脚并用地往门口爬了过去,抓着门锁想要开门。可是两只手却抖得连门把都握不住,连抓了几次都没弄开大门。   从墙上跨出来的黑影却一下拽掉了马桶上的水箱,站在漫天乱喷的水流里,把水箱举过头顶,再一次对准了多兰轩的脑袋。   “救……救命啊!”   “砰--”   站在外面的裳灵一拳打碎了厕所门上的玻璃,仅仅看了一眼厕所里的情景,伸进门里的拳头就忽然张开五指,直奔着多兰轩的脑袋上拍了过去。   多兰轩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给推了一下之后,整个人就倒着飞了起来,往身后那道黑影上撞了过去。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已经又坐在了马桶上,身后的黑影不知道被他给撞到了什么地方,刚才那个差点砸死他的水箱,已经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多兰轩还没反应过来,裳灵就踹门冲了进来,拉着他的衣领把人给拖进客厅之后扔在了地上,转身看向了洗手间的方向:“把裤子提上!”   董良虽然吓得脸色发白,但还是来了一句:“兄弟,擦擦再提……”   多兰轩疯了:“闭嘴!我都没介意!你嘟嘟个啥?”   裳灵往洗手间里看了一会儿:“从现在开始,不管干什么,都不许离开客厅!听见没有!”   多兰轩苦着脸道:“灵子姐,我想……”   “想个屁!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挺一会儿,干了就好了。”裳灵强压了一口气:“这间屋子里有老板布置的法阵,鬼影进不来。不过谁要是出去了,后果自负!”   多兰轩抱着脑袋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了,董良则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没过一会儿,厕所里漏出来的水就漫进了客厅……   裳灵刚在水里趟了几步,就听见有人敲门:“谁?”   “送餐的!”   裳灵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进来吧!”   服务生一开门就被吓了一跳:“几位,你们这是……我马上去找清洁工……”   没过一会儿,一个扫地的大妈就拎着水桶走了进来,趟着积水,东一下、西一下地扫了起来。   裳灵在她进门之后,忽然一步抢到了门口,抬手把那个送餐的服务生连人带车一起推了出去,反手关上房门摆出戒备的姿势:“你以前没干过保洁吧?扫地有这么扫的么?”   ☆、第六十三章 心理扭曲   清洁工一下抬起头来,那长相,就跟曾经附身在多兰轩身上的那个老太太一模一样。   多兰轩吓得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你到底是人是鬼?”   “她当然是人!否则也走不进这间屋子!”裳灵说话之间,已经绕到了老太太对面,摆出戒备的姿势,横在两拨人中间。   多兰轩紧张道:“是人她还能附体?”   老太太根本不在意全力戒备的裳灵,露出一口白牙冷笑道:“诸葛禹那个王八蛋倒也有几分本事,竟然找了一个相貌跟我差不多的鬼魂去附身别人。只不过,你们这群笨蛋,没看出他的用意罢了。”   多兰轩一听对方是人,马上松了口气。   老太太却冷笑道:“我是人也好,是鬼也罢!都能要你的命!”   裳灵冷笑道:“你动一下试试!”   老太太刚一挪脚,立刻变了脸色:“你们做了什么?”   裳灵抱肩冷笑道:“生有时,死有地的把戏,你也玩过吧?老板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放屁!”老太太尖声叫道:“催命秘法得先知道对方究竟会死在什么地方!你们当中谁有那个本事?”   催命秘法最难办的,不是施术的过程,而是事前的推算。只有推算出对方究竟会死在什么事儿上,才能把他死亡的时间和地点挪换到眼前。所以,使用催命秘法的人,以算门中人居多。   算门的人,一般都会在身上别上几枚大钱儿,或者放上一根竹签作为标记。术道中人是不是出自算门,只要一眼就能看出来。   裳灵看着闫老太太,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们的确没有那个本事,但是诸葛禹可以啊!别忘了疯家人最擅长什么!”   “他?”闫老太太哈哈大笑道:“诸葛禹恨不得喝我的血、吃我的肉,但是绝对没有那个胆子对我动手。不信你把诸葛禹叫出来,看看我让他跪在地上把水喝了,他敢不敢说一个不字。”   裳灵把双手沉向身侧:“诸葛禹会听你的?”   闫老太太冷笑道:“如果没有代宁,诸葛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但是有代宁在,他就不敢碰我一根手指头。你知道他是怎么疯的么?他是被我逼疯的!”   裳灵一愣:“你跟诸葛禹以前就有仇?”   “没仇!我就是看不惯别人日子过得好!”闫老太太面孔扭曲地道:“我一看见身边人卿卿我我、恩爱厮守,心里就像被火烧了一样难受!所以我要折磨他们,折磨到他们发疯、发狂为止……”   老太太声如夜枭般地呵呵笑道:“你知道么?反反复复地折磨一个人,把他逼得精神崩溃,比杀人更有意思!诸葛禹跟代宁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挑唆着他们打了整整两年的架,居然都没弄疯他!最后还是在代宁身上下了迷情咒,让她投进别人的怀抱,才彻底把诸葛禹弄疯了。”   “你变态呀!”多兰轩一下蹦了起来,指着老太太的鼻子骂道:“就没见过你这么恶毒的人!”   “恶毒?”老太太微笑道:“那是你没尝过控制着一个人情绪的滋味。那种感觉其实美妙无比!我天天看着诸葛禹小心翼翼地活着,生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会引起我的不满。不知道多有意思呢!”   老太太一脸陶醉地道:“只要我稍稍挑拨两句,代宁那孩子就能和他吵得天翻地覆。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陪着不是,软声细语地哀求我们,简直比看戏还精彩!”   老太太完全没理会多兰轩和裳灵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仍旧兴致勃勃地说道:“你知道,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的诸葛禹为什么会忍气吞声么?因为,他爱代宁,他心里有个家庭和美的梦!代宁也是一样啊!但是……”   闫老太太面孔一下子变了形:“他越是小心翼翼地维护,我就越是要破坏!你们不知道,他每次吵架之后,那种黯然伤神,身心俱疲的样子有多好玩!哈哈……”   董良也听不下去了,咬着牙道:“代宁他么的傻呀!难道一点都没看出来你那毒心思么?”   闫老太太异常得意地道:“她当然看得出来,也知道我是在无理取闹。但是,没办法,谁让我是她妈呢!是十几年都跟她相依为命的妈!只要我高兴、我顺心,代宁就是流着眼泪也得帮我啊!”   “代宁的性子烈,也不会说软话,所以,就算她伤了诸葛禹,也抹不开面子去道歉。这么一来,是个人都得受不了!不过,我还真佩服诸葛禹,被我磨了整整两年还能坚持住……不过他再强还能怎么样?还不是被我逼疯了!”   “去你妈的!”忍无可忍的裳灵忽然暴起一拳打向了那张让她恨得牙根痒痒的面孔。   老太太冷笑之间挥手往她拳头上挡了过去。   裳灵明显看出老太太手上藏着“四两拨千斤”的暗劲,换做常人肯定会被她一掌带偏身躯,摔在地上。   只可惜,她的手掌刚一拍上裳灵的拳头,就被对方手臂上传过来的巨力震偏了方向。裳灵的拳头就这样去势不减地砸在了对方的眼眶上。   老太太被她一拳打得从沙发上仰了过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裳灵还要伸手打,却见老太太慢悠悠地坐了起来,拍着大腿没命的号丧:“女儿啊!你在哪儿啊?有人要把你妈打死啦……”   强忍着没上去踹那老太太两脚的多兰轩,抱着肩膀大骂道:“哭个屁!你哭给谁看呢?代宁根本没在这儿……”   多兰轩的话说到了一半就忽然间住了嘴,他看见代宁从外面推门进来了。   多兰轩转头冲董良吼道:“她是怎么来的?你的保镖不是正看着她么?”   “我怎么知道?”董良的眼珠子也差点没瞪出来。   “妈--你怎么了?”开门进屋的代宁,刚看见裳灵揪着老太太的一幕,就发疯似的冲了上来,对着裳灵脸上又抓又打:“你放开!放开……你想干什么?”   从裳灵手里挣脱出来的老太太哭天抢地的嚎道:“女儿呀!你没看见那!他们说是要替诸葛禹出气,强行把我抓过来要打要杀的呀!你看看,你看看啊,他们把我眼睛打成什么样儿了……”   代宁气得双眼通红:“你们还有没有良心,有没有王法了?你们自己有没有妈?对一个六十多的老太太也下得去手行凶!你们还是不是人?”   裳灵连退两步之后,沉着声音道:“你不认识我?”   “谁认识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代宁瞪着眼睛道:“诸葛禹呢?叫诸葛禹出来!我要问问他究竟是不是人?”   多兰轩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你个傻娘们!被那老畜生当枪使,还觉着过得挺好是不?自己家爷们都不知道维护,还问别人是不是人!”   代宁像是没听见一样,站在屋里撕心裂肺地喊道:“诸葛禹你给我出来!给我出来!”   一开始还被代宁闹得手足无措的裳灵,看见躲在代宁身后冷笑的闫老太太,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代宁不是术士,肯定没有办法把老太太弄走,但是诸葛禹不同!如果面对面硬拼,裳灵肯定不是诸葛禹的对手。万一代宁真把他给叫出来,那么已经落网的闫老太太就得从自己眼皮底下被人抢走了。   裳灵干脆跨出一步,扬起一记手刀直奔着代宁的脖子砍了下去。就在她的手掌快将碰到对方的时候,裳灵立刻感到自己背后被一股浓烈的杀气忽然锁定住,逼得她不得不中途收掌。   ☆、第六十四章 不用那么麻烦   “诸葛禹!”屋里的人同时看见了面无表情的诸葛禹。   “你不能碰她!”诸葛禹出现之后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裳灵。   “诸葛禹你这个混蛋……”代宁像是疯了一样冲到诸葛禹面前,扬手扇了对方一个耳光之后,举着拳头,劈头盖脸地一顿乱打:“你还是不是人!你还有没有点良心!有没有点人性……”   代宁的拳头上没有真气,根本伤不到诸葛禹;但是却能伤到他的心,伤到他的情。诸葛禹的眼圈一瞬间红了,只是强忍着没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代宁却还不依不饶地叫道:“过去!给我妈道歉,去!”   “不用,他的道歉我受不起!”闫老太太拿腔作调道:“你告诉他,怎么把我弄来的,就怎么给我送回去。老太太我今天还就不信了,他还能翻了天去!”   代宁果然一瞪眼睛:“去!把我妈背起来!”   诸葛禹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一步步往闫老太太的方向走了过去。   多兰轩跳着脚叫道:“你是不是疯了?你把她救出去继续害你啊?”   诸葛禹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我本来就疯子……”   这一下,屋里的人全都慌了。如果真让诸葛禹带走老太太,他自己可能不会死,但是这满屋子的人马上就又会陷入永无休止的噩梦。   董良当即掏出了电话:“全都给我进来……”   他话没说完,诸葛禹猛一回头,一股难以控制的杀气顿时从他身上汹涌奔出,排山倒海似的向董良碾压了过去。董良当场被吓得瘫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如果董良再说一句,诸葛禹八成就会暴起杀人了。他能忍受代宁,并不代表他能忍受所有人。更何况,被代宁当众侮辱的怒火也需要找人发泄。诸葛禹目光冰冷地盯着董良看了半天,才转头往闫老太太那边走了过去。   就在诸葛禹快要碰到闫老太太手臂的一瞬间,裳灵忽然一拉多兰轩和董良,飞快地往卧室的方向抽身急退。   裳灵起步不久,诸葛禹也抓住了老太太的手腕,猛地往后一带,把她和代宁一块儿推向走廊,自己则忽然回身,抬手迎向了窗口的方向。   还没完全退进卧室的多兰轩,忽然看见窗外冒出来一个身穿灰布道袍的人影。还没等他惊呼出声,那个道士便抖手劈出了一片剑影。剑上的劲气来势之疾、范围之广,好像强弓劲弩万箭齐发,猛辣之极!   诸葛禹就在距离对方不到两米的空间里,暴起双掌向对方疾迎了过去,从他掌心上狂飚而去的劲风径自撞向了灰衣道士身前。   “轰--”   仅仅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一次碰撞,就让隔在两人之间的墙壁一下化成了粉末。两个人却在漫天飞舞的碎石当中,互不相容地连连出招,甚至没给对方留下一丝一毫回转的余地。就在两个人不断的怒吼喝叱中,整个客厅顿时变得掌影纵横而起、剑气漫天盖地,两股浑厚的劲气就像是瀑布倒悬般,绵绵不绝地搅揉在了一起。   短短十几秒钟之内,客厅里就已经看不见二人的身影了,只有呼轰的劲气在排旋回荡,掌影在挥舞穿飞。   “哪来儿的道士?”多兰轩愣了一下之后:“步哥安排的?不对呀!他不会是被诸葛禹掰断了手的那个人的师兄吧?”   猫在里屋的董良嘿嘿笑道:“就是他师兄!”   多兰轩不懂了:“他不是说要找步哥报仇么?怎么跟诸葛禹打起来了?”   董良得意道:“我爹说了,这个世上,只要利益足够,没有人不能收买。只能拿出足以打动对方底线的东西,别说是一师弟了,就算是亲爹,他也不会帮忙的!再说了……我爹跟他谈的时候,也没说不让他报仇,只是把仇人换成了诸葛禹而已!”   “董老板?”多兰轩的脑袋总算是转过来了:“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你爹安排的?”   董良点头道:“那是当然!那个用剑的道士,在他师弟出事儿半个小时候以后就到了,我爹也就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把他搞定了。从昨天晚上开始,那个道士就在暗中跟着我。你当我刚才拿着电话叫唤那声,真是在喊保镖啊!”   “那,这个道士不找步哥报仇了?”   “他答应我爹不找了!”   两个人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一直盯着斗场的裳灵忽然一抓两个人的脖子,直接把他们给扔到了窗户外面,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   他们三个人前脚刚飞出窗口,缠斗在一起的诸葛禹和道士就轰然撞碎墙壁,杀进了卧室。   等到裳灵他们三个落地,被劲气炸飞的砖石也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裳灵赶紧拎着两个人的衣领,把他们拖到了远处。等他们回头再看的时候,诸葛禹已经在跟那个道士拼命了。   道士手中的长剑几乎与他的身体合并为一,狭窄而锋利的剑身,在他手上宛如雷神所挥击的电矛,闪跃于天地之间。   诸葛禹身上的汉服已经像是雄鹰蓬涨而起的双翼,两只手掌重叠翻飞之间,掌上的劲气像是火团暴雷,威烈无比地推向了对方身前。   不要说拼斗中的两个人,就是旁观的裳灵也明白,不管先前两个人是长剑如虹,还是劲气辉耀,为的只是在等候这一刻的到来。胜败都在下一个刹那之间!   “杀--”   道士瘦削的身躯像一支怒箭冲天而起,又在刹那间仿若滚桶般翻转而下,亮银色的剑芒裹着他的身体回舞扩散之间,带起了划破空气的刺耳啸声,向着诸葛禹直劈了过去。   “来得好!”诸葛禹豁然狂笑,声势如雷,手上的劲气好像两团烈焰熊熊的火球,带着呼轰的风声向对方疾迎了过去。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之间,所有人的眼睛里出现的,都是爆裂回旋的寒芒剑气,耳朵里听到的都是金戈交鸣的爆响。但是这种绚丽多姿,而又杀气纵横的景象,仅仅持续了刹那之后,两条黑影就已经倏然分开。   退出去两三米远的道士,手中的长剑仍旧闪烁着森寒的冷光,他两只眼睛却在闪过一股恶毒的仇恨之后,渐渐失去了神采,人也跟着缓缓倒在了地上。   诸葛禹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之后,别有深意地看了裳灵一眼,转身往走廊的方向跑了过去。   多兰轩看见诸葛禹消失之后,顿时心凉了半截:“灵子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躲着,等老板回来。”裳灵拉着多兰轩和董良藏到了另外的房间里,直到我回来之后才现身。   我听完灵子的叙述之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是说,代宁自己从房间里出来,还进了走廊?”   “没错!”裳灵点头道:“而且我敢肯定,代宁当时已经不知道我们是谁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奇怪了。代宁伤得不轻,而且先前一直都是昏迷不醒,怎么会忽然就出现了呢?”我转头向董良问道:“你的保镖呢?”   董良摇头道:“刚才查过了,都死了。脖子上被人抓出来好几个血窟窿,脖子都差点断了。”   他说完之后,我再次陷入了沉默。   陈旭气得直跺脚:“你们有计划怎么不早点说一声!步幽冥,你打算让裳灵用阵法困住闫老太太,坚持到我们回来,这是没错!可是,董老板好心帮了倒忙,没通知我们,就在山庄里埋伏了一个高手。这一下,诸葛禹和老太太全都不见了,我上哪儿找人去啊?难不成,再把另外四个公子哥全都弄回来?”   我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   ☆、第六十五章 算计   在陈旭诧异的目光中,我从客房弄出了一条白床单,拿着墨水在上面写了一排字--“想救代宁,带闫爱兰和代宁来见我”!   我把床单交给陈旭:“找个醒目的地方挂起来,顺道把的山庄里的人全都清理出去。咱们几个就在院子里等人。”   陈旭皱着眉头道:“你在代宁身上做了手脚?”   “我在她身上下了毒。”我沉声道:“事情到了这步。已经很清楚了。所有问题都集中在代宁的身上,无论是诸葛禹还是闫老太太,都必须保证代宁不死。所以他们肯定会回来!”   陈旭一愣:“你一开始就算到了?”   “没有!”我摇头道:“我一开始是想算计诸葛禹,至于闫爱兰只是歪打正着罢了。”   阿轻的眼睛眯了起来:“你原先是打算一箭三雕吧?闫爱兰、诸葛禹和李家弄来的道士,都在你的算计之中。”他名团扛。   “你通过代宁和诸葛禹在医院里的对话,抓住了蛛丝马迹,所以你设下陷阱困住了闫爱兰,为的是引诸葛禹上钩。只要诸葛禹停留一段时间,肯定能撞上急于报仇的道士。首要仇人就在眼前,道士不可能等到你回来再一起报仇,所以他们肯定会先打起来……”阿轻看我的眼神露出了一丝冷意:“无论他们两个谁输谁赢,对你都有好处。而且,你也敢肯定最后输的是那个道士,只要他一死。你就省去很大一个麻烦。我说的对么?”   我没开口,站在一边的多兰轩已经先开口道:“阿轻,你说的也太玄了吧!步哥连这个都能算计到?”   阿轻冷笑道:“恐怕他算计的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早。他在先前那个道士面前一再示弱,让人把他当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家伙,等他回来寻仇的时候,自然会把诸葛禹当成重点对象招呼。他们会想到一个在他们眼里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会是我们当中最强的高手么?   如果,步幽冥的计划成功。闫爱兰肯定跑不掉,诸葛禹必然会重伤。至于那个道士。嘿嘿……就算不死,步幽冥也会把他送上路吧?   只不过,他没想到代宁会忽然出现,破坏了他一开始的计划。如果代宁不露面,诸葛禹和道士就会在闫爱兰的面前大打出手。他们会在乎闫爱兰的死活么?就算不顺手结果了她,两个高手的劲气余波也足够要了她的命。”   多兰轩转头看向了阿轻:“你瞎猜什么?你又没有证据!”   阿轻步步紧逼道:“我又不是警察要什么证据!再说,步幽冥也没在屋里布置什么催命阵法。这些天,他基本都在我们眼皮底下,他有没有接触过诸葛禹,我们都很清楚。他故意让裳灵那么说,就是为了吓住老太太。他应该只是布置了一个困阵吧!”   阿轻看了一眼陈旭:“我敢这么说,就是因为陈局在这儿,步幽冥不敢公开杀人。否则,他也不用兜个圈子了。”   “这……”多兰轩不敢置信地看着我道:“步哥,阿轻说的是真的?”   “不全对,但是也不远!”   我的确把他们算计进去了。我不惧那个道士,但是也不会当着陈旭的面跟他过招儿。我杀了他,陈旭绝对不会放我离开;而我还要在当铺等我爹的消息,又不能一走了之。   最好的办法,就是借诸葛禹的手把他干掉。反正诸葛禹就算不杀那个道士,也一样要跑路,只要我不出手,陈旭留不住他。而且,我这么做也是间接的在帮诸葛禹。   但是,我没有必要解释什么!萍水相逢,我不可能让每个人都信任我。   多兰轩见我承认了。不由得搓着手道:“其实……其实我觉得步哥这么做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那些都是敌人对头,用点儿阴谋诡计,也无可厚非吧!”   阿轻沉声道:“他的做法我可以理解,但是他的手段我却非常鄙视!作为一个武者,满脑子都是阴谋诡计,根本就是侮辱武学!”   我这才明白,阿轻是一个尚武的人。尚武之人,大都恪守武道,他鄙夷我不敢正面对敌,也在情理之中。   我也知道明刀明枪、纵横无忌来的更痛快。可是,我有鬼祸在身,万一在比斗中身受重伤,就算我能逃过对手的追杀,也会陷入鬼魂的重围。所以,我潜意识里一直在避免跟人正面冲突。   只不过。这些事儿,我没法跟人解释。   我不说话,也没有人开口,裳灵想要反驳却被我给拦住了,院子里一时之间陷入了无声的僵局。但是,这种情况并没维持多久,就被诸葛禹的到来打破了。   诸葛禹这一回是坐在轮椅上,正大光明地进了院子。这时的诸葛禹比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憔悴了很多,不仅鬓角上的发髻已经露出了明显的霜白,两腮也深深的陷了下去。乍看一眼,像极了蜀汉后期殚精竭虑、病入膏肓的诸葛武侯。   诸葛禹两次出手,肯定使用了什么透支寿元或者损伤生机的秘法,不然,他不会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弄成这幅模样。   诸葛禹的轮椅进了院子之后,在距离我们五六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伸手拉过身后显得痴痴呆呆的代宁,又指了指被他捆在轮椅把手上的闫爱兰:“这个老太太怎么样,我不管;但是代宁身上的毒,你必须解开!否则就是不死不休。”   陈旭侧身跟我并肩站到了一起:“诸葛禹,你马上自首,我可以保证,步幽冥会给代宁解毒!”   “哈哈……”诸葛禹笑道:“警察应该会在意人质的生死吧?现在满院子的人都是我的人质,你还是把嘴闭上吧!”   “人质?”陈旭一愣,往轮椅下方看了过去,见底下没有炸弹才松了口气。   诸葛禹却不以为然地道:“你们应该能猜到我是疯家人,疯家有一门绝学叫生死断。这门绝学其实就跟俄罗斯转盘差不多。简单的说,就是用命施法,让鬼神随机带走一条人命。如果一对一,那么我跟对方都有一半的机会被抽中。如果我现在施法,用不上三秒钟,院子里就得死一个人。你要不要跟我赌一下,谁的运气好!”   陈旭回头往我身上看了一眼,我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用手比了一下我和诸葛禹之间的距离。意思是,我也不知道诸葛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这件事儿不能赌。在现在这个距离上,我来不及阻止对方施法。   陈旭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我上前一步道:“代宁身上的毒,我一定会解开。但是,在这之前有些事情,我得弄弄清楚。我的雇主就在这儿,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是术道上的规矩,你不介意多等一会儿吧?”   诸葛禹点了点头:“可以,但是你最好别耍花样,我现在虽然重伤在身,但是想要施展一次燃命秘术一样绰绰有余。想动手,我会奉陪到底!”   诸葛禹是怕我忽然发难才给我提了个醒儿。我悄悄在身前打了一个手势,诸葛禹的瞳孔猛然一缩,虽然还是板着一副面孔,但是眼中的戒备明显有了一丝松懈。   疯家与诡杀之间曾经是盟友。我师父说过,疯家虽然在诡杀门被灭时,没有出手相助,但是疯家上下肯定都会觉得欠了诡杀门的人情,只要我遇上疯家人,就可以用我们两家之间的暗语联络。疯家虽然未必会惟命是从,至少不会把我当成死敌。   诸葛禹显然是看懂了我的手势。   ☆、第六十六章 丧心病狂   我稳住了诸葛禹之后,转头看向了眼珠乱转的闫老太太:“你不用打什么注意,我可以摆明了告诉你,今天你死定了,没人能救得了你。”   老太太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同是术道中人。何必赶尽杀绝呢!你不是就想帮你的雇主化灾么?我可以发誓以后再不找他!”   “那以前的人就白死了么?”我厉声道:“你为了自己享受,杀了多少人,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吧!”   “你的面相是天生穷命,攒不住钱,也聚不了财;但是你为了自己能享受荣华富贵,想出一个极为自私、恶毒办法!你竟然把自己的女儿给炼成了鬼将,让她能号令五鬼,帮你聚财,也帮你挡灾!”   五鬼运财术本来是道门高人济世救困的正道法术。是指道门高手驱使曹十、张四、李九、汪仁、朱光五位阴将。将别人家的财运到自己家。五鬼可以不启人门户,不破人箱笼而取人之财,做事不留痕迹。但是只能取不义之财,得财者也只能用来做善事。一旦违背了这两点,施术者必然遭到天谴。   但是,后世的术道中人却偏偏把这种法术用上了邪路。他们知道五位阴将不会帮人为恶。所以,他们会挑出五个天生富贵命的人来,把他们的魂魄抽出体外炼成运财鬼奴,帮自己盗取财务。但是运财鬼奴终究不是正路,每次盗取财务之后,施术者都会遭到报应,这就需要他们把祸端转嫁到别人身上,承受祸事的自然也就是他们的至亲。   我伸手一指代宁:“想要五鬼听令,就是必须让他们在生前就听鬼将的话。所以。你利用自己的女儿,让她不断和别人交集、结合,等他们对代宁唯命是从之后,你就会下手把他们干掉。这样一来,他们的鬼魂也就只听代宁的话了!是不是!”   老太太撇了撇嘴没有吭声。   我上前一步厉声怒吼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代宁应该是天生的贵命吧?只有贵命的人,才能连挡几次灾祸仍不死!本来,以代宁的孝顺,就算你什么都不做,等她一飞冲天之后,你也能享受荣华富贵。可是,你却偏偏断了她的命格,把她弄得不人不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太太撇嘴道:“她的富贵命是在四十岁之后,等她四十岁了,我还能再活几年?不如早点享受……”   “啪--”站在边上的裳灵实在听不下去了,上去给了对方一耳光:“你还是不是人?”   老太太擦着嘴角上的血迹冷笑道:“女儿是我的。我想怎么做,你们管不着!”   “你……”裳灵还要抬手再打,却被我给拦了下来。   我抱着肩膀冷笑道:“你真得了富贵么?你丧心病狂地想要大富大贵,最后什么都没得到吧?”   “还不是因为诸葛禹!”老太太尖叫道:“都是他这个王八蛋坏了我的事儿,要不然,我早就有享不尽的富贵了!”   不明白闫老太太究竟是什么意思的陈旭几个人,不由得一起往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我解释道:“我们在她家地下挖出了四个骨灰坛子,说明她的五鬼运财术,已经杀了四个人。本来她选的第五个目标是诸葛禹。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诸葛禹会是一个出色的术士。”   “诸葛禹发现代宁的情况之后,悄悄出手击毁了老毒婆炼制好的四鬼。如果我没猜错。当时诸葛禹应该是乔装之后出手办的事儿,甚至还警告过老毒婆。可惜,还是被她看出了蛛丝马迹……”   我一指老太太:“这个毒婆子开始不动声色地疯狂折磨诸葛禹,最后终于把他给逼疯了。本来那之后,她还想继续炼制五鬼。但是,她没查清诸葛禹的根脚,不知道他出自疯子家族。”   老太太猛然回头看向了诸葛禹:“你真是疯家的人?   “我本来就是个疯子。”诸葛禹的语气平静至极,但是他眼中的痛苦却无法掩饰。   我沉声道:“疯子家族的人似疯非疯,只有在想起与恋人的柔情蜜意时才会发疯,用疯来替换心里挥之不去的痛苦。但是只要他们专注一件事情,就会比任何人都清醒。”   “诸葛禹虽然被送进了医院,但是并不妨碍他再出来。这些年他一直都跟着代宁,只要你出手杀了代宁的男人,他就会想方设法将鬼魂击毁。所以你又受了几年见钱拿不着的活罪,我说得对吧?”   老太太眼睛瞪得通红。面对诸葛禹张牙舞爪地叫道:“原来是你,你这个王八蛋!你为什么害我,凭什么害我?”   “你给我闭嘴!”裳灵抓住老太太的衣领,一下把她扔了出去。   陈旭皱眉道:“步幽冥,你说的这些倒也合情合理,但是诸葛禹为什么不事先就去出手救人,非要等到老太太把人杀了,才出手斩鬼?”   阿轻也接口道:“以诸葛禹的本事,要干掉那个老太太不难吧?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一了百了?”   我摇头道:“诸葛禹不是没想过救人。而是有些人,你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了。多兰轩遇见代宁的当天晚上,为什么会忽然在车里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一个噩梦?”   陈旭和阿轻异口同声道:“诸葛禹!”他名团血。   “没错,就是诸葛禹下的手!”我点头道:“按常理来说,一个人在莫名其妙地遇上一个女人之后,立刻遇上一件足够把他吓掉魂儿的事情,他还会对那个女人感兴趣么?没准,会认为那个女人是鬼吧?”   “只要对方离开代宁,他肯定不会有事儿。因为制造鬼奴的先决条件,就是他得听代宁的话。不过也有些无神论者,或者是色胆包天的家伙,虽然遇上了邪门的事情,但还是没有离开代宁,那他就必死无疑了。”   我指着诸葛禹道:“就算他再想救人,也不可能24小时不眠不休地跟着他们。再说了,你们觉得他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跟别人情意绵绵的时候,会不发疯么?他能克制住自己不动手杀人,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至于……”我顿了一下道:“至于,诸葛禹为什么不杀了那个老毒婆,自然也是为了代宁。诸葛禹知道,一旦他杀了老毒婆,他和代宁不但会变成仇人,而且代宁也会伤心欲绝。毕竟代宁和老毒婆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   我的话刚说完,所有人都往诸葛禹的方向看了过去,眼神中有同情也有费解。   毕竟,他们跟诸葛禹的年龄、经历、处事的观点都不尽相同。甚至可能会觉得疯子的世界无法理解,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去否定诸葛禹对这份感情的呵护。   多兰轩把牙咬得嘎嘣直响,跃跃欲试地往老太太那边凑合。   陈旭冷眼瞄着老太太:“多兰轩,你给我老实站好了。如果我不是警察,我都想活劈了她!但是我是警察,不能眼看着你行凶。”   “你……”   多兰轩话没说完,老太太就扭头冷笑道:“那个姓多的小子,老太我记住你了,一会儿少不得有你的好处!”   多兰轩气得头发倒竖:“你能咬我一根毛去!”   老太太冷笑一声没有说话,诸葛禹却无奈开口道:“步幽冥,你要办事儿最好快一点!等一下代宁清醒了,会很麻烦。说不定,我们两个真要动动手了。”   诸葛禹怕我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让你杀那老太太,是让你赶快解决你雇主的事儿。”   我指着代宁道:“我暂时不会杀那老太太,因为我要找的人是她!”   ☆、第六十七章 第三个术士   诸葛禹见我把矛头指向了代宁,顿时火冒三丈:“姓步的,你什么意思?代宁也是受害者,而且神志不清,你要做什么?”   “她神志不清么?”我冷声道:“她比谁都清醒!你和老毒婆都以为代宁是弱者。实际上她才是一直在利用你们的黑手!”   诸葛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呆滞的代宁,马上怒吼道:“步幽冥!再敢刺激代宁,老子要你的命!”   “就是因为你不敢刺激她,她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你!”我冷笑道:“代宁的男友每次出事之后,她都会陷入疯癫,不能见生人,不能受到刺激。但是感知却异常敏锐,能听见有人靠近,甚至连你这个高手靠近她,她也能觉察到。你不觉得奇怪么?”   诸葛禹愣了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指了指陈旭:“别忘了,我们这边还有一个警察,他能调取医院的资料。资料上显示,代宁每次发病都会被隔离治疗。隔离的时间有长有短,并不固定。在代宁最为敏感的这一段时间,除了她的主治医师李大夫,谁也没法儿接近她。这也就是李大夫为什么必须得死的原因了。”   我沉声说道:“因为,代宁在利用隔离的这段时间,离开医院杀人!”   “不可能!”诸葛禹虽然在否定,但是语气却已经有了一丝松动:“如果是她在杀人炼鬼,我不可能一点儿也察觉不到!”   我笑道:“你我都是术武双修的术士,能玩法术。也能近战。但是代宁不是,她是一个单修法术的人,而且比她母亲还要高明!她母亲跟她朝夕相处都没发觉她是术士,你能做到么?”   “胡说八道!”闫老太太冷笑道:“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吧?我自己的女儿会不会法术,我会不知道么!”   阿轻也皱着眉头道:“步幽冥,你会不会弄错了?”   我转头看向了老太太道:“那好,我问你!医院的李大夫,是不是你杀的?娃娃塘边上那几个人,是不是死在你手里?娃娃塘的故事,是不是你借着死人的嘴讲给我们听的?”   “我我我……我没……”老太太一下被我问住了:“什么娃娃塘?什么李大夫?我不知道!”   我步步紧逼道:“好,那我再问你!这些天,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家!一直都在家!”老太太叫道:“代宁,是代宁说诸葛禹疯了把她关在山庄,还到处找我,我才走的!我本来是化妆成扫地的,想把代宁弄走;结果稀里糊涂的就被服务员叫过去扫水……”   我转头看向诸葛禹:“现在你怎么说?”   诸葛禹挪动轮椅面向代宁。强忍着眼泪问道:“这都是真的?”   本来两眼空洞的代宁,在一瞬间恢复了神智,眼露凶光地盯着我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真以为我是傻子么?”我冷声道:“贪财的人都怕死。老毒婆的心思够狠,但是她怕死!知道目标有术士看护,她会因为一个花点儿心思就能找到的富贵命格,过来跟我拼命么?其实,真正想要多兰轩的,是你!”   我不等代宁说话,就厉声问道:“韩璇跟你是什么关系?”   代宁一愣之后,马上否定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那我就给你解释解释!”   我紧盯着代宁说道:“从多兰轩再次找到我,说他遇鬼开始。我就在想,为什么鬼魂总是对多兰轩情有独钟?直到我遇见阿轻,才想明白。你们一再找多兰轩,是为了制造一只蜮鬼!”   代宁的脸色紧跟着一变,半天没说出话来。   多兰轩忍不住问道:“什么是蜮鬼?”   “蜮鬼就是一国当中死得最冤的人,也最有可能成为鬼神。”   “我?就算他们弄死我,我也不可能死得最冤枉吧?”多兰轩差点儿疯了!   “你当然不行,但是娃娃塘传说里的那个千金小姐却可以……”   我冷笑道:“韩璇也好,代宁也罢!她们都曾经试图给我们讲一个故事:一个忍受了莫大冤屈之后,被人分尸而死的大小姐。”   我看着多兰轩道:“你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是不是?因为两个故事里的女人不是一个年代的!这一点很好解释,国人大多数都是轮回转世,上一世被冤分尸的女人,这一世再次蒙受不白之冤,再次被分尸而死,是不是更有震撼力?”   多兰轩叫道:“她死多少回都跟我没有关系吧?”   “你只要一死。就有关系了!因为你有一个作家朋友!”我指着阿轻道:“你死之后,作为私家侦探兼职作家的阿轻,肯定会不遗余力地追查你的死因。等他知道你死在鬼魂手里之后,一本精彩的悬疑小说也就产生了。”   “以阿轻的名气,这本小说很快就会畅销全国。很多人在同情一个冤死的女人时,他们的意念就会被集中在某一个媒介上,那只被代宁他们控制的鬼魂,也就会成为蜮鬼。”   阿轻眉头一扬:“你的意思是,蜮鬼的产生,其实跟很多死后成神的人一样,只要这个人真实存在过,而且有大量的人去追思,她就能成为蜮鬼?”   我点头道:“当然!历史上很多一时人杰,生被当世敬仰,死为后世追慕。有人给他们建庙宇、塑金身、供奉香火,久而久之他们就会成神。”   “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找我?那样……”阿轻话说到一半就闭了嘴。   我笑道:“如果他们直接找上你,你会不会对这个故事感兴趣先不提,你能把一个素材放多久,都是个问题。反之,让你自己参与到这个故事当中,再想办法给你下毒,或者让你染上重病,那么你在临终前写出的故事,不仅有噱头,也肯定能打动人心!”   阿轻板着脸点了点头之后,我又说道:“本来你们的计划很好,如果不是我忽然出现,多兰轩说不定已经死了。恰恰因为我参与了进来,韩璇没跟你商量就改变了计划。结果,她先被我干掉了。所以,你必须再找多兰轩……”   “多兰轩这时候已经跟我成了朋友,你为了把他炼成五鬼,不会一下把人弄死。但是只要他把你带到我面前,我肯定会看出不妥;所以,你想弄死他,就得先把我绕开。你很聪明地先找到了我,让我觉得,你已经被术士视为禁脔,让我不愿意去碰关于你的生意。”他名团巴。   我冷声道:“只是你没想到,我事先承诺过再帮多兰轩一次,所以我接了这单生意。你不得已之下,只好把线索往诸葛禹的身上引,想让我去追查诸葛禹。”   “不过,我没按你的路子走,反倒把你事先弄来的几个人全都集中到了一起。这时候,你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想把我一块儿算计进去。所以,才有了后来那一连串的杀人事件。”   代宁咬牙道:“人算不如天算!我已经安排得很好了,却总是被打乱计划……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从鬼魂第一次夜袭山庄的时候,我就怀疑,对手就在山庄里。”   我冷声道:“那天诸葛禹从外面进来,本来是想给我提个醒,所以才弄出了那么大的声势。但是他既然想给我提醒,就不会一下灭掉所有的摄像头。摄像头是你断开的吧?走廊里的水猴子也是你放的,因为你必须让我耽搁一段时间,才能容易布局。”   “诸葛禹操纵鬼魂附身李成东之后,你就把他引到了别处,自己利用法术在门口杀了保镖,也掠走了一个人。然后,提前干掉一个民警,用他的尸首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当时我们的人手有限,护住多兰轩已经不容易了。我也认为,对方的目标不会是你,所以根本没安排人去监视你。这么一来,你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捣了鬼!我没说错吧?”   ☆、第六十八章 蜮鬼   代宁咬牙切齿地道:“你说得没错!”   我继续说道:“那天你假装昏迷的时候,我故意当着你的面,说老太太有问题。你马上猜到,我会去找闫爱兰。只要我一见到她,你的计划就全都露馅儿了。   所以。你干脆把闫爱兰骗了过来,自己在幕后操纵,把她弄进了我安排好的陷阱。如果不是诸葛禹跟那个道士大打出手,你会让诸葛禹把你带走,顺道干掉闫爱兰!   这么一来,一个丧心病狂的母亲,残害自己亲生女儿的故事,也就该结束了。人都有些感性……所以你在赌!赌我知道事情的一半真相之后,会同情你,并且放弃对你的追查。那样一来,你就能逃之夭夭了。说不定,换个城市之后,还会再来一出造蜮鬼的好戏。”   我的话刚一说完,闫爱兰就叫了起来:“代宁。你太毒了!我是你妈!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代宁脸色森寒地道:“你真的把我当过女儿么?你把我养大,就是为了满足你变态的心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身上下了迷心咒;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前两任丈夫是怎么死的!他们都是被你害死的!”   “你把我、把他们当成自己的玩具,一旦玩腻了,就会杀人!但是,你不想让我发疯,不想让我自杀,那样你就没有什么可玩了!你用迷心咒封掉了我两次记忆。但是我偏偏记起来了……”   老太太慌乱道:“不可能!你怎么能破掉我的迷心咒?”   “不能么?”代宁哈哈大笑道:“我十六岁之前生活在东北农村,那时,我叫王洁。你为了钱,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就把我嫁给了当地一个有钱的无赖,第二年我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那个无赖虽然臭名远扬,但是对我很好!我的日子过得也很幸福,甚至我自己都已经认命了。但是,你受不了,见不得我的幸福。你开始挑拨我们夫妻,处处让我为难。我为了维护你,只能天天跟他吵架。   最后,他的好脾气终于被我磨光了,对我非打即骂。可是为了孩子,我也忍下来了。可你呢!你再次对他下咒,让他不断输钱。最后连我都输了!哈哈……我终于忍无可忍,把他灌醉之后,用斧子砍死了他和孩子……   我到现在都忘不了,他们血肉乱飞的情景……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孩子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我本来打算自杀的,可是你却用迷心咒让我忘了那一切。之后,带着我远走高飞。   你给我改名叫金凤,把我带到了沿海的渔村,与当地的一个青年结婚生子。一年后,我的丈夫和孩子不慎落水,双双淹死在我面前……   那是你干的!你用鬼蒙了他们的眼睛。让他们往绝路上走!不然的话,他们会在暴风雨的时候出门跳崖么?我站在海边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你的女儿!我想跳下去陪他们一起走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你的女儿!”   “哈哈哈……”代宁狂笑道:“因为那次不是我杀的人。不用担心有警察来找我。而你想要他家遗产,就在渔村多呆了几天。可是你没有想到,就是这几天的时间,让我破了你的迷心咒!”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老太太语无伦次的道:“那个村子里没有术士,我查过,没有人能破解得了!”   “因为我在我丈夫的遗物里找到了这样东西!”代宁从贴身的衣兜里取出了一块玉坠。   我看见那块玉坠时,瞳孔不由得猛然一缩--那种玉坠我也有。它就跟我师父在临终之前,交给我的那个鸡蛋形状,里面带着鬼胎的玉坠一模一样。只不过,我的玉坠是黑玉,她的却是带着一道血痕的白玉。   “鬼实!”诸葛禹不由得喊出了声来。   “对,就是鬼实!”代宁哈哈笑道:“我的妈。你是术士,但是也不知道什么是鬼实吧?”   “这种东西,只要撒上血,就会有鬼神降临,跟你做一场交易。他们会先帮你解决眼前的问题,那之后,他们就会给你一个任务,只要你完不成,就得拿命去填。   我那时候跪在海边礁石上哭了一天,两只手全都破了,抓住鬼实之后,鬼神也就来了。我说,我想跟我的丈夫孩子在一起。可惜,这种白玉鬼实只能召出低级鬼神,他救不活我的丈夫和孩子。但是,他却能让我成为术士,让我走进阴间跟他们团聚。   可是他们不愿意见我……因为,是你害死了他们!是你……”   代宁发疯似的笑了好久之后,忽然脸色一冷:“那个鬼神,让我十年之内给他炼出五鬼。我不想杀人,真的不想。所以我想到了你,想到了你这个贪财、变态的人!”   老太太尖声道:“五鬼秘法,是你交给我的?”他名团才。   “不然,你以为是谁?”代宁冷笑道:“为了钱,你什么都干得出来。杀人,对你来说算什么?我只不过没想到后来会遇见诸葛禹!否则的话,我的计划早就成功了。”   诸葛禹脸色惨白地看着代宁:“你在利用我?你根本没爱过我?”   代宁苦笑道:“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么?”   我向诸葛禹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让他稍安勿躁,自己则转向代宁:“你只要炼制五鬼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找蜮鬼?”   代宁转过头来看着我道:“为了藏在三邪里的密葬!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爹拿走的是什么东西么?你爹从步家拿走的是幽魂白骨令!也是唯一能让鬼神无条件帮你做事的东西。只要鬼实和白骨令同时在手,就可以让鬼神白白帮你办事了。   我在找五鬼的时候,遇见了韩璇,她也用过鬼实。本来她已经打算等死了,没想到,无意间从老冯嘴里得到了白骨令的消息。所以她才会刻意接近老冯,才会想方设法要打开三邪里的密葬,去找白骨令。”   诸葛禹惊叫道:“原来你以前让我给你讲鬼故事,是在套我的话!”   代宁笑道:“你以为我真的喜欢听鬼故事?我一点儿耶不喜欢!我知道你是术士,才缠着你,让你给我讲故事。等你知道的故事讲完了,就只能自己往下编。你那个‘百鬼掘墓’的故事不是讲得很好么!那是真的吧?”   “是真的!”诸葛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虽然不知道诸葛禹讲的“百鬼掘墓”是什么内容,但是大致也能推敲出一二来。他大概是说,某个术士,因为打不开一个密葬,所以招来鬼王,让他带领鬼兵强行打开了某个密葬。   一般的术士想号令鬼王,根本就是在痴心妄想。但是,方法得当的话,完全可以让一只蜮鬼代替鬼王,让她运用五鬼去召集方圆数百里之内的冤魂过来听命。百鬼掘墓的目的也有可以达到了。   代宁制造蜮鬼的目的就在这儿。   我下意识地问道:“那个大户千金的故事是真的?”   “只有一半是真的!”代宁摇头道:“我只是看到那个拼凑起来的油画,才想到了编一个故事。但是,我手里的确有一个被分尸的冤魂,就是那个娃娃塘边上的无手娘娘。   她被分尸之后,两只手不知道哪儿去了,所以才会变成一只没有手的冤魂。我答应帮她成为蜮鬼,她也答应帮我办事。只不过,她的故事已经过去太久了,世上已经没几个人记得还有这么一个冤鬼,也没有人知道那里叫娃娃塘了。当地人都叫那儿白土坑。如果她的故事能留下来,我也用不着去杀那个警察了。”   代宁惨笑着转过身来:“我的故事讲完了!你想如何?”   ☆、第六十九章 逼迫   代宁的一句话还真把我给问住了。   我想怎么样?杀她的结果,就是我要正面硬捍诸葛禹;不杀她,我又实在不甘心。   我不由得转头看向了诸葛禹……疯家人做事没法儿用常理衡量,我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诸葛禹能像个正常人,赶紧伤心离去。   诸葛禹却背对着代宁。低沉道:“代宁,你走吧!我在这儿,没人敢拦你!”   果然如此!我预想的没有错,诸葛禹到最后还是要为了代宁拼命。   代宁一愣之后,终于流下了眼泪。   “我呢?女儿,你不能忘了我呀!”闫老太太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抱住了代宁的大腿:“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啊!你一走,他们非活吃了我不可!看在我养你一场的份儿上,你不能丢下我,不能丢下我呀!”   糟了!我看见老太太的动作就知道不好。她那一下等于缠住了代宁,代宁不把她的手给砍下来,就绝对脱不开身。   我知道代宁恨她母亲,但是让她亲手杀了老毒婆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在她原先的计划里,是打算把老毒婆干掉。可是事到临头还是改变了主意,出面让诸葛禹带走了他们两个。他叨共圾。   诸葛禹根本没去看他们两个,而是向我拱了拱手道:“朋友,你怎么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她们两个谁都走不了。”   诸葛禹目光一寒:“朋友,你不了解疯家人!”   “我就是太了解疯家人,才不得不把他们一块儿留下!”我冷声道:“疯家欠过本门什么,你应该清楚吧?”   “这……”诸葛禹不由一时语塞。   我冷声道:“疯家作为本门的盟友,在本门即将覆灭的时候,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本门上下被杀光屠尽。你们是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诸葛禹的嘴唇哆嗦了两下,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我继续说道:“疯家不出手。是因为女人吧?当年你们家主口口声声和本门祖师称兄道弟,说要生死与共。结果呢?为了一个女人的几句话,就能眼看着结义兄弟被乱刃分尸?”   “这……”诸葛禹无力道:“家主那时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有个屁苦衷!”我破口大骂道:“疯家不出战,没人怨你们什么,毕竟人各有志。可后来我们侥幸逃脱的弟子呢?你们疯家庇护过么?还是说,你们有人帮助他们逃生过?一个都没有吧?疯家后人有情有义,我呸--你们疯家眼里除了女人,什么都没有!”   “放肆!”诸葛禹暴怒道:“当时的情景,你看到过么?你有什么资格诋毁疯家家主?”   我冷笑道:“那好。我问你。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是……”诸葛禹终于点头了。   当年的情景别说是我,就连我师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是他能肯定,当时疯家不出手救援的原因,必定来自于一个能左右疯家家主的女人。除了女人,没有什么东西能让疯家背信弃义。   我步步紧逼道:“我问你,你们疯家想要欠下本门多少债才开心?我就是本门最后一个传人,我一死,本门就算真正绝迹了……”   诸葛禹惶恐道:“我没想过要让……”   我厉声道:“没想过什么?你现在正在做的又是什么?你放走代宁她们母女的结果,就是让她们再来找我报仇,让我永无宁日!”   老太太立刻慌了:“不会!我保证……”   “你给我闭嘴!”我厉喝之间一指诸葛禹道:“你们疯家是不是觉得,只要干掉我,就能让你们对本门的愧疚永远消失?如果那样,咱们大不了明火执仗的来。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非要弄出一副为情舍义的嘴脸来!”   “我……噗--”诸葛禹忽然张嘴喷出一口血剑:“你冤枉疯家……”   我抱着肩膀冷笑不语。其实,心里却捏了把汗!   我也知道自己是在耍无赖,我师父从来就没怨过疯家,甚至觉得当年的疯家家主也同样是受害者,又怎么会对疯家满腹怨气呢。   我之所以一再刺激诸葛禹,就是让他陷入情与义的挣扎当中,最好能一下把他逼得疯病发作,赶紧从我眼前消失,我好处理掉那两个女人,否则的话,我真要跟他不死不休了。无论从哪个角度,那都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你……你……”诸葛禹指着我,连说了两个你字之后,却像是被鲜血堵住了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老太太尖叫道:“诸葛禹别听他的!他是在故意逼你!赶紧带我们走,赶紧哪!到现在还不动手,是想让代宁死?还是想让代宁恨你一辈子……”   “噗--”诸葛禹看向代宁的时候,又喷出一口血来。   我眼看着诸葛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灰败,就知道他肯定是伤了元气。诸葛禹说过,他两次对战当中都用了燃血秘法。那两次肯定是让他伤了根本,否则,他也不会坐着轮椅过来。   我估计,诸葛禹要是再吐出一两口血来,就算不死,也得功力尽失了。不过,老太太才不管这些,嘴里像是崩豆儿一样地喊道:“诸葛禹!你自己想想,代宁为什么非得弄到白骨令啊?还不都是为了你啊!”   代宁只要杀够五个人,就能完成鬼神的嘱托了,她没有必要去弄什么白骨令吧!她冒这么大的险布局,那是为了弄来白骨令,治好你的疯病,好跟你在一起啊!   你别不信!她是我女儿,她有什么心思我知道,她是打骨子里喜欢你啊!诸葛禹……”   老太太每说一句,诸葛禹的眼睛里都会恢复一丝神彩。如果他相信了老太太的话,那我可就真得拼命了。说不定,还得赌一下自己会不会被“生死断”选中。   可是,我偏偏又不能打断老太太。如果我那么做的话,诸葛禹立刻就能发疯。   等到那老太太说到最后时,我已经感觉到了诸葛禹身上的杀气--他那是要拼命了!   “裳灵,带多兰轩他们走!”我背着手向阿轻打出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准备围攻。   阿轻和陈旭也很有默契地站到我身边来,和我列成品字形的三才阵之后,极为默契地按照同一个频率往诸葛禹的方向围拢了过去。   就在我们几个马上要摆出绝杀阵型时,代宁忽然开口道:“你们不用过来了。诸葛禹,你也不用拼命了。我已经放弃了鬼神的嘱托。”   “你说什么?”诸葛禹叫道:“还没到最后关头,你就放弃嘱托!你想死么?”   代宁平静地道:“我死不了!当初的约定是,我不能完成嘱托,就要去服侍鬼神。那时,我看见鬼域,那种恐怖简直没法儿形容。我实在太害怕了,才会想办法杀人……”   代宁忽然微笑道:“我现在不怕了,真的不怕了!”   代宁说话时,她身后忽然裂开了一道像是大门一样裂缝,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冷、恐怖的气息顿时汹涌而出。大门的后面就是鬼域,真正的鬼域……   老太太吓得松开了抱在代宁腿上的手:“你这个败家丫头!你怎么能这么做?你疯了!你肯定疯了……”   诸葛禹双手撑着轮椅的把手想要站起来,代宁却轻声道:“不要冲动,我并不会死,你又何必拼命呢?你不是告诉过我,活着才有无数的可能么?”   代宁的话没说完,就转身往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诸葛禹忽然喊道:“等等……我还有话说……”   代宁在大门前停了下来:“你想问我爱没爱过你,对么?”   代宁幽幽地说道:“无论我爱与不爱,你这辈子都忘不了我,这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如果我能早些遇见你就好了……”   代宁说完,便一步踏进大门,消失了踪影……   ☆、第七十章 报应   代宁消失在了我们眼前之后,诸葛禹杀气腾腾地转过头去,看向了跪在地上大呼小叫的闫老太太:“你该死!”   “你不能杀我!”老太太尖叫道:“我是代宁的妈!是代宁的妈!代宁没死,凭你的本事,再过几年还能见到她!要是她知道你杀了我。你就再没有机会见她了!”   诸葛禹满布真气的手掌,缓缓地放了下来,摇动着轮椅往远处走了。   “站住!”老太太和陈旭异口同声地喊出声来。   老太太尖叫道:“诸葛禹带我走!”   “你被捕了!”陈旭持枪怒吼。   诸葛禹哈哈大笑了一阵:“老毒妇,丧天良,毒如虎,狠如狼。蛇蝎心,黄蜂肠。报应到,必灭亡。哈哈,你等死吧!”   诸葛禹连头都没回地摇动了一下轮子,整个人一瞬间出现在了几十米之外,超出了陈旭手枪的射击范围之后,才停了下来:“步幽冥,后会有期!”   诸葛禹话一说完,再次使出“缩地成寸”挪移到了百米开外。陈旭眼睁睁地看着诸葛禹消失,不由得气急败坏地喊道:“步幽冥!帮我……”   陈旭的话喊到一半就闭了嘴--他知道我不会出手帮他对付诸葛禹,再发作下去只能是自取其辱。   我走过去拍了拍陈旭的肩膀:“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原则这种东西,在术道面前是行不通的!”   陈旭咬牙道:“这个世界是有法律的!谁都像你们一样,凭着几分本事就肆无忌惮地践踏法律,还要我们这些警察做什么?”   我摇头道:“你不了解术士……我们这类人,除了那些只会通灵问鬼的低阶术士之外,都是游走在阴间和阳世之间的异类。阳世的法律抓不住我们任何把柄,阴间的法律又不适用于活人;能管辖术士的,只有我们自己。”   陈旭厉声道:“那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我无奈之间,一指瘫在地上的闫老太太:“就拿她来说!你抓了她之后。能定她的罪么?除了她的口供,你找不到任何证据,只要她随便找个律师,就能逍遥法外。你想抓术士,除非你自己也是术士!”   我看着陈旭道:“你应该也知道,这个世上有很多匪夷所思的悬案,那些案子八成以上都是术士做的。别人不管,你为什么非要去管?不是有句话,叫难得糊涂么!”   陈旭看了我半天。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他这一走。老太太顿时急了:“你不能走哇!你走了,他们就得杀我了!你不是警察么?不能见死不救哇!”   “难得糊涂!”陈旭头都没回地扔下一句话之后扬长而去。   我回头看向阿轻他们几个:“你们是不是也该走了?回头别忘了把佣金打进我的账户里!”   “不行!”多兰轩叫道:“我要看那个老毒婆子的下场!”   “那不是你应该看的东西!”阿轻扯着多兰轩的耳朵,把他拉走了。   “你们别走哇……”老太太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吓得瘫在了地上,放声大哭:“你们不能杀我!我就是想过好日子,我有什么错?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哪个手底下干净了?你们怎么不去替天行道?非要跟我一个老婆子过不去?”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我伸手摘下了右手上的半指手套:“看到了么?我这根手上带着剧毒,我碰到你之后,你不会马上死,只会心脏病发作。在这个没医没药的地方,你很快就会走上黄泉大道。”他叨估号。   “说不定,在你临死之前还能看见那些被你害死的冤鬼过来讨命呢!”我说着话。将手指按在了老太太的身上。对方的脸色立刻变得一片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闫老太太有气无力地喊道:“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一个老人!你不是人……不是人……”   “我没把你千刀万剐,已经是尊老了!”我冷笑道:“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哪一个不是被你折磨了几年,最后发狂发疯,含恨而死。我仅仅是打算折磨你几分钟而已。比起那些人,你幸福得太多啦!”   “别杀我!别杀我……”老太太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脸色开始发青,嘴唇也成了紫色:“放过我吧!饶了我……我……知错了!求……求你饶了我,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有几年好活?你……你就行行好……给我一个善终吧……给我一个善终吧!”   老太太见我不说话,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地哭号道:“你忍心……杀我?忍心杀我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么?”   我冷漠道:“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到死都没有求饶的机会。你比他们好太多了……”   “你不是人……那些冤鬼来了!他们来找我报仇啦!你放过我……他们会撕了我……我不想死!我不想下地狱……”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小,两只眼睛也从眼眶里突了出来,慢慢地断了气儿……   这个时候,站在远处的裳灵才走了过来:“老板,你的毒手还能引发心脏病?”   “哪有那么神,她是被吓死的!”我站起身道:“走吧!我故意吓死她,是不想陈旭那边难处理,我们走吧!”   陈旭怎么处理的尸体我不知道。没有警察找我,我自然也懒得多问。   回到当铺的第三天,我才想起来多兰轩还没付钱。于是赶紧把裳灵找了过来:“上午我看店,你去找多兰轩要钱!能多要就多要点,上回他就没给多少!”   裳灵笑眯眯地道:“我早就已经谈好价钱了!把你欠的钱还清之后,说不定还能小有盈余呢!”   “好好……我知道我欠了不少钱,包括你的工资……”说到欠钱这回事儿,我一直很无奈,要不是当铺包吃包住,我都怀疑裳灵会不会辞职:“不过,多兰轩那家伙身上好像榨不出多少油水吧?”   根据我对多兰轩的了解,那家伙绝对是个舍命不舍财的家伙。想多扣点钱出来,还真不太容易!   裳灵嘿嘿笑道:“你为了安全起见,在我们的房间里装了摄像头对吧!摄像头虽然被打没了,但是录下来的东西还在啊!多兰轩要是敢不给钱,我就把他光屁股的照片贴广场上去!”   “你真是太可爱啦!”我一高兴,伸手掐住裳灵的脸使劲捏了两下。   “呀--脸被捏大啦!”裳灵叫道:“你看看,脸都肿了!你得赔偿医疗费!”   我脸一板:“不行!抠门这种事儿会传染!我现在也是守财奴!”   “那我的脸怎么办?都肿起来了!”裳灵张牙舞爪地叫道:“除非你能给弄回去!”   “行!”我起身把裳灵给抓了过来。   “你干什么?”   “把淤青按回去啊!相信我,使劲揉揉就回去了!”我伸出一根手指头往她脸上按了下去。   “救命啊!谋杀呀!我不要赔偿啦!无良老板谋杀员工啊--”   裳灵正在挣扎的时候,我忽然觉得门口闪过一条人影,立刻转身往那边看了过去。没想到,却看见了坐着轮椅的诸葛禹。   诸葛禹略显尴尬地笑道:“那个……没打扰二位吧?”   我眯着眼睛道:“你来干什么?”   “那个……”诸葛禹搓了搓手道:“那个……你们当铺招人么?我来找份工作。工资低点不要紧,只要包吃包住就行!”   我一字一句地道:“你--找--工--作?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诸葛禹干咳了两声:“我实话实说了吧!我想用神眼看看什么时候能跟代宁再见,结果我只能看见你。也就是说,想见代宁,就必须跟着你……”   我咬牙道:“也就是说,你是打算死皮赖脸赖在我这儿不走了对吧?”   “嗯!”诸葛禹的笑容简直就是欠揍!   ☆、第七十一章 鬼实   我打心眼儿里不想收诸葛禹这个员工。你想想,谁家店里坐个疯子,生意能好得了?可我架不住诸葛禹的软磨硬泡。这个家伙跟阴魂不散似的,赖在我家里不走;还说不定什么时候,鬼气森森地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冒了出来。气得我差点儿没跟他翻脸动手。   让我没想到的是。最后裳灵居然都站出来帮诸葛禹说话了。她振振有词地告诉我:“反正咱们也不是指着当铺做生意,就让他在这儿看店不也挺好的么?你看,他一天也不怎么动弹,你就当在屋里多摆了一个貔貅得了。”   我服了,最后还是把那个“貔貅”给留下了。没想到,他来了之后,我店里还真做成了好几笔生意,而且个个都是以小博大。有时候,我也不得不佩服诸葛禹的眼光与见识。术道世家里熏陶了几十年的诸葛禹,比我这个像是填鸭一样填出来的术士真是强了不少。   不过,我也跟诸葛禹说了,万一陈旭想要抓他,那他必须赶紧跑,我可不想弄个包庇罪。可是。就在我提心吊胆地过了好几天之后,这个问题居然解决了。   陈旭通过别人给我送了封信。当我看到信的时候,陈旭已经离开了奉城,他说要去当术士,甚至会做赏金鬼捕。我不知道,是什么信念支持着他这样做,也没法理解他的这种执着。但是,我有一种预感,我们早晚还会见面。   闲下来的这几天,我一直在研究师父给我的那颗鬼实。   从代宁说的那些事情上看,鬼实很像是西方神话里跟魔鬼签订契约的媒介。只不过,他们用的是六芒星阵。   我实在想不明白鬼实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干脆把诸葛禹给叫了过来,等他看到鬼实之后,脸色不由得一变:“你怎么有这种东西?还不赶快扔了!”   我打了个马虎眼:“无意中得来的,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你没听代宁说是鬼实么!”诸葛禹解释道:“这东西邪门的很,颜色越深的鬼实,找来的鬼神也就越强。代宁那块白色的鬼实,只能找来低阶鬼神;再往上。是红色的血实;你这种黑色的玄实。已经非常罕见了!据说玄实上面还有金实。”   “这东西怎么用,代宁已经说过了……但是有一件事儿她不知道。”诸葛禹严肃道:“那就是,鬼实是可以孵化的!”   “你看见鬼实里面的那只鬼没有?你每用一次鬼实,包在它外面的玉片就会裂开一点,若干次之后,里面的鬼胎就会被孵化出来。”   我听完也是一愣:“孵化了之后会怎么样?能把主人吃掉?”   “不知道!”诸葛禹摇头道:“用过鬼实的人,最后都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人能说清鬼实孵化的结果。还有,每次用鬼实跟鬼神交易,也一样凶险无比。那些鬼神说不定会提出什么要求,有些术士不等鬼实孵化就已经被鬼神玩死了。所以,我看你最好还是把它扔了!”   诸葛禹接着说道:“有些术士得到鬼实,自己用了一次之后。就会把它扔了,免得忍不住再用第二次。你手里那块,就是已经用过一两次的鬼实。”   我看了看手里的鬼实:“你怎么知道?”   “棒槌!”诸葛禹道:“没用过的鬼实,就是一个透明的鸡蛋,隔着外壳能看见里面的鬼胎;之后每使用一次,蛋壳就会裂开一点。你手里的鬼实连鬼胎的胸口都能看见,至少也用过两到三次了。”   我师父用了鬼实?我脑袋里顿时轰的一下。   诡杀门除了我师父已经全军覆没,就连祖陵都被人给挖了,门里的宝贝一星半点都没留下。我师父最后走进的密室,并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随便哪个精通机关的术士都能找出来,那里也不会留下什么东西。所以……   我师父是从哪儿弄来的噬魂蛟?那时候,我在外面听到的鬼神怒吼,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师父肯定是动用了鬼实,才换来了噬魂蛟。说不定,他之前能在灭门之战中活下来,也是动用了鬼实。难怪他会说,这样东西能在关键的时候救我一命。   我师父是拿什么跟鬼神换了噬魂蛟?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情绪给稳定了下来:“幽魂白骨令的事情也是真的?”   “这个很难说?”诸葛禹摇头道:“术道当中没人能说清鬼实从什么时候出现,不过,白骨令的传说却一直都伴随着鬼实。有些人对白骨令的传说深信不疑,有些人却嗤之以鼻。   他们赞同的理由很简单。有人打过这么一个比方,就是毒虫出没所在,必然会伴生解毒草药。那是老天爷特意留下的一丝生机。鬼实也是如此,既然有这种东西,就会有破解的办法。   当然啦!那些不信的人也有道理。这个世上除了实力,没有什么能压制鬼神,他们也不会允许能控制自己的东西流落在外。白骨令只不过是无聊的人,编出来的一个故事罢了。”   诸葛禹顿了一下道:“相信后者的人占了主流。术道上倒是有记载了些曾经跟白骨令有关的事情,但是却没有人真正见过白骨令。传说中,白骨令曾经出现过几次,也掀起过几次腥风血雨,但是最后的结果却都是一场骗局。所以说,高级别的术士也就不信这个了。”   诸葛禹直截了当地说道:“不是我小看步家。步家在术道上只不过是三流与四流之间的家族。如果步家真能弄到白骨令,恐怕早就被灭了几个来回了。”   “我爹从步家带出来的东西,肯定不是白骨令!”他叨台圾。   我爹是为了救我才离开了步家。如果他真有白骨令,完全可以拿出来,用鬼实跟鬼神谈条件,又何必非要铤而走险呢?   我爹的事情,我暂时不担心,可我师父肯定出事了!一想到师父,我就觉得心急火燎的。我必须回去看看!如果师父真的像代宁一样被鬼神带走了,那我无论如何也要救他出来!   我把家里的事情简单安排了一下,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黄泉口。   几个月没回去,禁地里的荒草已经长了一人多高了。除此之外,那里连一点儿变化都没有。我找到密洞,用铲子挖了整整一天,才挖通了一条路。   密洞的东西还在,师父却不见了踪影。我打开鬼眼在密洞里找了半天,才看见石头缝里塞着一件衣服。我赶紧把衣服翻出来,那上面果然有师父留下的字迹:   幽冥   我知道你还会回来。你应该已经知道鬼实的真相了吧?我知道,你回来之后,一定是想知道我用什么和鬼神交换了噬魂蛟。   收你为徒之后,为师心里一直都很愧疚。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虽然身处险境,但是不会有生命的危险,因为你身上根本没有死气,那不是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表象。就算我不救你,你也能逢凶化吉。而我一旦收你为徒,就很可能会改变你的人生轨迹。   我把你拉进诡杀门,却没能给你宗门应有的庇护和财富,留给你的只有无尽的危险和仇怨。所以,能在临死之前为你做些事情,我很开心。   哈哈……别忘了,我是诡天君,这个世上只有我去骗人,没有人能骗得了我,就算鬼神也一样!临死前能算计到鬼神,也算是我一生中的得意之作了。这件事情,你不要再去纠结。   我还是那句话,鬼实能不用就尽量不用!如果你有幸达到了刺神境界,或许才能跟鬼神公平交易。   师父君莫笑   ☆、第七十二章 再回秘境   “师父!”   师父在骗我,他肯定没说实话。鬼神没有那么容易上当!不然,他怎么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他只是不想让我去找鬼神报仇。而且,他最后也在提醒我。不到刺神,我就没有直面鬼神的资格。   我一把火烧掉了那件破衣服,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山洞。就在我正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响。   我听见声音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过来的人肯定是轻功高手。如果不是我耳朵好使,根本听不见对方靠近。   对方只要转一个弯就能看见我。我现在想往别的地方躲肯定来不及,钻回密洞的话也没时间掩盖痕迹。我干脆也不躲了,反身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迎了过去。   我还没走出十步,就碰上了两个身穿黑衣、黑巾蒙面的武者。两个人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看样子是刚从外面游进来。   我碰见那两个人之后,第一眼就往他们肩膀上看了过去--他们两个的肩膀上果然带着一枚骷髅型的钮扣。   残字门!   我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之后,抬手之间竖起了手刀,一招“残肢断臂”直往对方身上招呼了过去。   “残肢断臂”是正宗的密咒道武学,也是我练得最好的功夫之一。   我在跟师父学艺的时候,最担心的不是鬼祸。而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出现的密咒道高手。   师父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离开禁地,可禁地里面偏偏又是密咒道训练弟子的地方,他们不可能一直都不过来。所以师父干脆就让我先学了密咒道残字门的功夫,万一碰上对方的时候,也好有办法保命。   没想到,我学艺的时候没碰上他们,却在这个时候跟他们撞上了。对方见我使出残字门的武功,明显也是一愣,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同样挥手攻向了我的要害。   我在短短瞬间,与他们互换了三招之后。刚想找个机会痛下杀手,却忽然感到一股杀气锁定了我的要害,立刻转身跳出了圈外:“什么人?”   “功夫学的不错嘛!你是谁的门下?”   山壁的拐角后面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一个人来。看长相,那人足有六七十岁,虽然只有一只独眼,但是我与他对视的一刹那间,却忽然觉得全身发冷,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上的青蛙,除了本能的畏惧。甚至连反抗的意识都提不起来。   我好不容易强行挪开了跟他对视的目光。才回答道:“残字门陈功门下弟子,步幽冥。”   独眼人脸色森寒道:“你是陈功门下,你知道我是谁么?”   “不知道!”   根据我在残字门里找到的记录,这里只是残字门训练弟子的地方。只有肩膀上带着骷髅钮扣的人,才是残字门的正式弟子。我按照事先想好的说辞,直接回答了:“不知道!”   “嗯?”独眼人眼露杀机道:“你叫什么名字?是怎么拜师入门的?”   我如实回答道:“我叫步幽冥,是我爹把我送进来的!”   这件事儿,我没法隐瞒,我爹带着我隐居的地方,就离这儿不远,稍微听一下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就算我编了故事,也骗不了他们。   “查!”独眼人说了一句之后,先前跟我交手的人。就从身上取出一本记录,一页页地翻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来路没有问题。他父亲叫步千愁,曾经跟本门做过交易,也有意把子弟送进本门!”   “嗯!”独眼人点了点头道:“那我告诉你,老夫屠残天,是陈功的师父。按照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师祖。”   “拜见师祖!”我按照术士礼节拜了下去。   屠残天受了我一礼之后,才缓缓开口道:“陈功哪儿去了?”   “死了!”我回答道:“死在自己的卧房里,被负责传功的王鹰给杀了。”   王鹰就是那个死在鬼祸之下的鹰钩鼻子。   “去看看!”屠残天打发走了一个手下之后,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刚刚明明看出来,他们两个是残字门下的弟子,为什么还想要下杀手呢?”   我回答道:“我师父说过!只要利益足够,天下之人皆可杀!”   屠残天厉声道:“那后来为什么又不杀了?”   我对答道:“因为师祖已经露出了杀意。我再打下起,必死无疑!”   “不错!”屠残天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像我的传人!”   屠残天正说话的时候,他那个手下已经匆匆转了回来:“属下已经确认过了,陈功确实死在卧房里,致命伤是来自背后的穿心鬼爪。从骨头上的伤痕看,应该是王鹰在背后下的手。不过,尸首被人用刀剃过骨头,应该是有人吃了他的尸体。”   那人说完之后,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直言不讳道:“尸体是我吃的,我还把其中一部分做成了肉干,就藏在下面的密洞里。”   这回没用屠残天吩咐,他手下就自己潜进了密洞,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又回来了:“洞里有码放尸首的痕迹,也有吃剩下的肉干!”   屠残天看着我笑道:“你敢吃自己的师父,胆子不小嘛!”   我面无表情地道:“我入门第一天,师父就跟我说过,想要活着,就得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东西。不吃他,我就得饿死。”   “不错,说得有理!”屠残天不疾不徐地说道:“这里应该有五十多人才对,其他人都到哪儿去了?”   “杀了。我杀的!”   我把自己进入残字门之后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只不过,抹去了我师父君莫笑的内容。   屠残天听完之后乐得直拍大腿,转头向他两个手下哈哈大笑道:“你们看看我这徒孙怎么样?还没学出什么大本事,就能把同门全都干掉!是不是跟我很像?”   他的属下立刻恭维道:“长老的传人,自然不同凡响……”   前一刻,屠残天还在两个手下的恭维中乐不可支。下一刻,就忽然变了脸色,全身上下忽然变得戾气弥生,精芒闪烁的眼睛里,像是能伸出一把刀子,直往我身上强压了过来:“那王鹰呢?别告诉,你把他也杀了。你没有那个本事!”他叨台号。   “他的确死在我手里……”我把王鹰在鬼祸里送命的事情说了一遍。   屠残天听完转头看向了自己的手下,后者犹豫了一下道:“他应该没有说谎。步千愁跟本门交易的时候,曾经求问过怎么对付鬼祸。”   “嗯!不错!”屠残天点头之后道:“也算是种运气。你修炼了几年?”   “差不多七年!”   “七年?”屠残天惊讶道:“你在没有师父指点的情况下,只用了七年就达到了斩鬼境?”   “我想活着,就得拼命修炼!”   我出师之后,才知道黄泉口那里的禁制,不到斩魂境根本无法出入。现在禁地里面不仅杂草丛生,而且也找不到半点有人生活的痕迹。我不如实回答的话,根本就解释不了自己怎么能出去。   光凭自己,能在七年之中达到斩魂境的事情,不能说绝对没有,但是也一样难如登天。我故意说自己是因为想活着才拼命修炼,就是为了让屠残天自己去想。   像他这样的高手,肯定有过闭关的经历。   其实闭关并不是不让人打扰,而是强制激发自己的潜能--一个人在与世隔绝的时候,往往会陷入焦躁与绝望。时间一长,说不定能让人发疯,但是也有可能激发人的潜质,让他做出很多平时里做不到的事情。   话我已经说完了,屠残天能不能自己把这种解释补上,还是一个未知数。我只能等!   ☆、第七十三章 强人所难的任务   让我没想到的是,屠残天竟然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徒孙,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   他的一个手下恭维道:“步幽冥也算奇才,但是和长老比起来还差远了!长老只用了短短三年就达到斩魂境的记录,直到现在也无人可破!”   “哎--”屠残天摆手道:“宗门这些年还是心软了。要是放到过去那种程度。说不定还能出现更多精英呢!死上个把人算什么……”   我从他们的话里听出了蛛丝马迹。密咒道之所以用那种残酷至极的方式训练弟子,无外乎就是尽可能地激发他们的潜能,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成为入流的高手。   屠残天他们肯定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也更认同的了我的说法。   屠残天眯着眼睛道:“你出去之后做了什么?”   我把出去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些事情想瞒是瞒不住的。他们只要有心去奉城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与其掖着藏着,倒不如直接说出来。   屠残天的手下眼睛一亮:“长老,既然步幽冥已经在奉城站稳了脚跟,那件事何不交给他去做?”   屠残天眯着眼睛想了想:“这倒是一个选择,起码比我们临死派人混进奉城术道要好得多!”   屠残天另外一个手下直接进言道:“让步幽冥去做那件事儿,倒也足够。不过,这步幽冥血气方刚的,能斗得过那个妖女么?我看步幽冥出师之前也没打过残神印。不如断了他的孽根,也好让他专心对付妖女!”   我狂怒之间转头往那人身上看了过去,心里的杀意更是毫不掩饰地流露了出来。   那人不屑地冷喝道:“看什么看!为宗门效力是你的荣幸。你还敢逆反宗门不成?”   “你怎么不说把自己阉了?”我冷然往他身上看了过去:“有种下来比划比划。谁输了,谁自宫。谁要是缩卵子,谁不是亲娘养的!”   “放肆!”那人勃然大怒时,屠残天忽然冷哼了一声:“左奴,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老夫的徒孙,还轮不到你来处置……”   左奴吓得脸色一白,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长老息怒!我只是为任务着想而已,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屠残天冷着脸对我说道:“乖徒孙,你说这个人该怎么处置?”   “杀!”我话一说完,屠残天就笑了:“你好像也准备给我做主了!我要是不杀呢?”   “那他最好能天天跟在师祖边上。要不然,我肯定会找机会杀了他!”我直言不讳地道:“这种为了求荣。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报复心也必定很强。我已经得罪了他,就不能让他活着。”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屠残天笑道:“老夫倒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陈功虽然是我徒弟里最不成器的一个,却给老夫收了一个好徒孙!这个人就算是给你的见面礼了。”   “长老饶……”左奴的“命”字还没喊出来,就被屠残天一巴掌给拍碎了脑袋。   屠残天若无其事地踩在尸体上向另外一个手下问道:“右奴,你说左奴刚才的提议对么?”   我心里顿时一颤:屠残天不是为了要维护我才杀了左奴,他只是讨厌左奴擅自做主而已。   右奴面无表情地道:“左奴的提议虽然有些道理,但是太急功近利,反而落了下乘。   第一,那个小妖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到达奉城。净身之后的人最少也得三个月才能恢复战力,时间上只怕是来不及。   第二,妖女善于魅惑。被净了身的人,只适合对她正面袭杀,并不适合潜伏在她左右。一旦有净身者接近对方。只怕马上会引起她的怀疑。如果说击杀的话,多步幽冥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第三么……”右奴看了看屠残天的脸色:“即使步幽冥净了身,也未必管用。”   屠残天皱着眉头道:“他没打残神印的事情,怕是有些不好说啊!”   残神印是残字门独有的一种标志,也就是人为地把弟子弄残。至于,具体要弄残什么地方,好像还有一个仪式。不过,那是残字门的事情。我并不太清楚。   右奴笑道:“这个其实好办!步幽冥的灵眼已经被挖瞎了。只要长老说,那是您亲赐的残神印,谁敢说半个不字?”   “哈哈哈……”屠残天哈哈大笑道:“你很聪明,可惜聪明得不是地方!老夫纵横术道几十年,用得着你来说一二三四么!话太多了……”   “长老你这是……”右奴话没问完就被屠残天一掌抓穿了胸口,尸体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我心中顿时一凛:这个屠残天不仅生性好杀。而且喜怒无常,万一他一会儿真要对我动手……   屠残天若无其事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你师父只怕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该怎么活在宗门里,就已经没命了吧?我杀他们两个只是给你一点儿提示。至于能悟出什么,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我略带戒备地点了点头之后,屠残天才说道:“老夫这次来奉城,是为了弄清璇玑门的圣女陈馥遥准备来奉城做什么。如果她只是路过,那就没有什么大事儿;如果她真有其他目的,那我们就要不遗余力地破坏掉。”   “而你--”屠残天往我身上一指:“你要尽最大的可能,混到陈馥遥身边。”   “我?这个只怕不容易吧?”   “其实容易得很!”屠残天看着我说道:“按照常理,陈馥遥身边应该有四个圣卫。但是玄武卫被宗门击杀之后,那个位置就一直空缺着。多少宗门子弟打破脑袋都想跟在陈馥遥身边伺候,但是她始终也没决定让谁接任玄武卫。”   “这些年,陈馥遥每到一个地方,都会选拔当地最优秀的术士,作为玄武卫后备。只要你能入她的眼,自然也就有机会跟着她。”   “我……”我张了张嘴想说“她未必会选中我”,最后还是忍住了没说。   屠残天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继续往下说道:“陈馥遥的功力没有多高,但她是天生媚骨的内媚之人,凡是接近她的异性,都很容易被她吸引,对她死心塌地。所以,能不能把持得住,就看你觉得是自己的命重要,还是女人最要了!”   内媚?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内媚之相的女人,第一眼看上未必让人觉得惊艳,但是绝对不能跟她相处。男人一旦跟她接触之后,就会不知不觉地被她吸引,最后想离都离不开她。   如果加上法术的引导,说不定,内媚之人会比狐狸精还能迷人。   屠残天道:“我们曾经派过几个青年翘楚,去接触陈馥遥,结果那几个人无一例外地背叛了宗门。想他们下场么?呵呵……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就算了,连累了九族可就不好了。”   我抬头道:“师祖的这个任务,未免强人所难了吧?内媚可不是只能引动人欲的东西,那种魅惑可以作用于人的精神当中。就算我真的咬牙自宫再去找陈馥遥,只怕也逃不过那种魅惑。”   屠残天独眼当中凶芒毕露:“你准备违抗我的命令?”他介记弟。   我直视屠残天道:“命令,我自然不会违抗!只不过在任务失败的处罚上,不能太过!”   “失手必死!这时宗门的规矩,没人可以改变!”屠残天冷声道:“你想挑衅宗门?”   “失手,我死而无怨!但是你不能碰我的家人!”我抬头道:“否则,我就算立刻自尽,也不会接你的任务!”   ☆、第七十四章 封棺七式   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屠残天就似笑非笑地向我看了过来:“你很狡猾!不过,你还是低估了宗门的手段。”   屠残天紧盯着我道:“你和你爹当年被步家人给逼到破门离家的地步,你们对步家早就有恨无爱了。现在说让我别伤害你的亲人,你不觉得可笑么?你是故意想让我杀几个步家人吧?”   我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屠残天却哈哈大笑道:“不过,你小子的性格我喜欢!恩就是恩,仇就是仇。无论对方是什么人,只要有机会,就得报仇!不过,你的聪明用错地方了。”   我站在原地,摆出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不说话,心里却是紧张到了极点。刚才的左右双奴,功力跟我不相上下,但是在屠残天的面前,却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如果对方想杀我,简直易如反掌。   我现在能赌的,不是我的身手有多高,而是屠残天的性格是不是有缺陷。屠残天因为左右双奴多说了两句话。就干掉了对方。如果,我不说话,会不会对上他的胃口?   片刻之后,屠残天终于冷声道:“仇,这种东西,得自己亲手去报,才会酣畅淋漓。借别人的手,总会缺那么几分意思。看在你报仇心切的份上,老夫放你一次。”   “谢师祖不杀之恩!”我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屠残天转口问道:“你在外面用什么身份掩饰师承?”   “目前为止,我还没向任何人透露过师承。如果有必要,我会用封棺门传人的身份作为掩饰。”我把从师父那里得到的“封棺残卷”递了过去。   屠残天扫过一眼之后,轻蔑道:“封棺门传人的身份倒是不错,但是你手里的东西太少了。糊弄一下野路子的术士倒还可以。换成那些见多识广的名门弟子,用不上多久就会被人拆穿了。封棺门的事情,是你想出来的?”   我无奈道:“弟子也是被逼无奈。师父去的太早,什么都没交代。禁地里能找到的别派秘籍,只有这个‘封棺残卷’了。”   “算你小子运气!”屠残天道:“封棺门最后一个秘葬,前几天被老夫亲手掘了。封棺门的传承正好落在我的手里。左奴那个白痴,一再怂恿我把你废掉,就是怕我一高兴,把封棺七式的秘籍给了你。”   屠残天面带难色道:“封棺门的功夫颇有几分门道。要不是老夫已经没法改修其他功法,说不定也要碰碰‘封棺七式’。”   屠残天伸手扔给我一卷像是绢子一样的东西:“七天!我只给你七天时间--练成‘封棺七式’,活!练不成,死!”   我手握着密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按照我师父当年的说法,封棺门对整个术道都有大恩。他们当年肯定也是鼎盛一时,封棺门核心的秘笈是那么容易练成的么?   我不由得偷眼往屠残天脸上看了过去,对方却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他早就看出我动了趁机开溜的心思。在他眼皮底下,我觉得逃不出多远。唯一的活路,就是练成“封棺七式”。   我干脆找了一间干净的屋子坐了下来,专心看起了手中的秘籍。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封棺七式竟然跟师父教给我的诡杀秘术,有很多共通之处。走的完全是诡异、狠辣的路子,有些招式甚至可以用歹毒形容。对敌时。不求绝对实力上的碾压,讲究的反而是出其不意的一击必杀。   如果非要用通俗的方式形容,封棺七式就像是一条色彩斑斓的九头毒蛇,让人第一眼看上去,就从心里往外地颤栗,从而失去了致胜的先机。一旦交手。更是眼花缭乱。说不定就被哪里冒出来的一颗蛇头咬中要害,一命呜呼。如果配合我右手上噬魂蛟的剧毒,只要对方的实力不高出我太多,就几乎没有取胜的可能。   更重要的是,我以后可以不用再对自己的师承遮遮掩掩的了。反正封棺门与诡杀门都是讲求诡异的门派,谁能说我使用的不是封棺门的正宗武学呢?   我用了一天时间,把封棺七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屠残天也把一盘子食物送到了我眼前。还没等我伸手去拿那盘子肉,就看见盘子边上站着一只血淋淋的鬼魂。他介围巴。   左奴!   左奴垂着两只手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全身上下到处都是被刀割开的痕迹,背上的人皮已经被人揭了下来,像是蝴蝶翅膀一样,一左一右垂在身体两侧随风飘动。身体两侧的肋骨也像是被人抽掉了一样,胸口整个塌了下去。   “后背剥皮”是古代刑罚当中常用的手法,比起从头顶上灌水银的说法更为可信,也极为残酷。但是剥皮抽骨头的事儿,我还是头一次遇见。   既然有人揭了他的皮,那我眼前的这盘子肉……我抬起头来看向了屠残天。后者若无其事地夹起一块排骨:“来尝尝师祖的手艺如何?”   屠残天看我不动,不由得冷笑道:“怎么不敢吃?那密洞里的人肉干是怎么回事儿?”   我只能摇头道:“那不是我吃的。”   “呵呵……”屠残天笑道:“你平时吃的猪牛羊,也只不过是他们的尸体。人死之后也是尸体,反正都是肉,都是吃,有什么区别么?”   屠残天津津有味地嚼着排骨道:“当年我们宗门十二个人,被围困在雪山里。周围能吃的东西,都已经吃光了。后来,我们就开始抽签,谁抽到死签就吃谁。要不是我的运气好,说不定现在也是一具尸体了。”   “有时候吃死的,总比吃活的好!”屠残天滔滔不绝地道:“当年我们被困的时候,月字门的那个贱人,始终都背着她师妹,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能脱的全都脱下来,给他师妹保暖。   那个傻丫头,虽说受了重伤,但是也有清醒的时候,每次醒过来,都哭得稀里哗啦的。又是哀求,又是威胁的,让那个贱人把她放下……那个贱人说什么都没同意。到了最后,你猜怎么着!   等我们走出去之后,医师解开那个傻丫头身上的衣服才发现,她的两条腿都被吃光了,就剩下一副光秃秃的骨头。那个贱人,一路上都在偷偷地吃她师妹的肉哇!我说他体力怎么会那么好!”   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他师妹没发觉?”   “没有!”屠残天笑道:“那个贱人会哄人啊!加上他身上有特制的麻药,偶尔只让对方清醒一会儿,没有谁能发觉他做什么?”   “畜生!”   “花字门是女人,月字门是男人,基本上都是哄死人不偿命的东西,遇上他们一定要小心。”屠残天似笑非笑地道:“那个贱人现在虽然不在术道上走动了,不过,他的徒弟还在。而且比起他来得青出于蓝。以后,看见月字门的人,别管怎么样,先动手杀了就对了!”   “我会的!”屠残天不说,我也会这么做。那类人除了他自己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顾忌。与其跟他们斗心机,不如直接动手。   “吃!”屠残天笑过之后,指着盘子说出了一个字来。   “我能不吃么?”我直视着屠残天道:“我对同类相食这种事情,暂时接受不了。”   “可以!”屠残天冷笑道:“明天这个时候,你要是还练不成前两式,我就吃你一只手!你看如何?”   “可以!”我说完之后,把盘子推了回去。   “有种!很久没看见你这样有种的后辈了!”屠残天背着手走了。等到第二天他再来,知道我已经炼成了两式之后,不由得笑道:“不愧是步家人!”   屠残天走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他说的“不愧是步家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七十五章 招鬼   七天。我仅仅用了七天时间,就练成了封棺七式,屠残天自然十分满意:“你可以回去了。陈馥遥有事耽搁,暂时来不了奉城。你回去之后,按部就班即可。尽可能打出自己的名气。”   “是!”到了现在,我也只剩下点头称是的份儿了。   屠残天又嘱咐道:“接近陈馥遥,光有人推荐也没用,还得看你自己的实力。记住,诡道固然可取,但是不足以让人敬畏。以诡道行霸道,才能让人畏惧,甚至恐慌。”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太过霸道,会不会太……”   屠残天冷笑道:“密咒道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在乎杀人。密咒道就像是一群蛊虫,虽然内部互相吞噬,但是一旦发现同伴被外人杀了,就会不遗余力地群起攻之,直到把对方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屠残天说完之后。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这回出来,简直就是把自己送进了狼窝。也不知道究竟要跟比鬼还狠的密咒道纠缠到什么时候。如果我不回来,密咒道说不定会把我当成满地尸体中的一员,就此从名册上抹去。可是这么一来,我却没法脱身了。   还有,我爹当年跟密咒道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我一路上心思重重地回了当铺,随口敷衍了裳灵她们几句就一头栽在了床上。躺了整整一天却根本没睡着,脑子里面乱成了一团。直到第二天早上裳灵砸门叫我,我才算爬起来:“一大清早的叫魂啊?”   裳灵鼓着腮帮子:“不用做生意啊?不用吃饭啊?你准备修仙,我们可不想饿死!”   “服了!”我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有生意么?”   裳灵道:“王厌恶来了,说是请你帮忙招鬼,等了你半天没见你起来,就先走了。临走时说,你要是有兴趣,就去银行找他。”   “银行。招鬼?还是白天?”我正晕得不行,却被裳灵拽着去了银行。   刚一进银行大门,就看见王厌恶穿了一身土黄色的道袍,一手拿着桃木剑,一手举着招魂铃正在那满屋子乱晃,警察、保安,包括救护车在外面围了一圈。我仔细一看,那不是精神病院的车么?   我拍了拍一个看热闹的:“兄弟,那里面闹什么妖呢?”   “哦!”那人举着手机连头都没回:“听说是有个人死了,家属想要取钱,银行非要本人来,那家属这不就找了个道士在这儿招魂儿呢么?”   我这边话没问完,王厌恶已经梗着脖子跟保安吵了起来:“我问你。我抢银行没?我打人没?我砸东西没?既然都没有,警察就抓不了我!”   保安经理气急败坏地喊道:“你在影响我们的正常营业!”   “狗屁!”王厌恶怒道:“老子这是办业务!再说了。我一没堵大门,二没堵窗口,怎么就影响你们营业了?你自己让警察同志评评理!”   出警的民警无奈地摊了摊手:“他说得没错。目前法律对他这种做法的界定很模糊。我们还真就没有强行撵人的权力。”   一个老民警把经理拉到一边:“我说,要是手续什么都齐全,就给他办了吧!别那么教条,一会儿要是媒体来了。受影响的是你们自己。”   民警说的本来是好话,谁知道那经理倒先来了脾气:“老子就不信了,他还真能找个大神二鬼儿的出来!今天,本人不来就是办不了!”   王厌恶这下更精神了,手里的招魂铃都晃出了摇滚的乐感。嘴里鬼哭狼嚎地在那儿好一顿唱,我仔细一听差点儿没背过气去。王厌恶唱的那都是什么!   “牛头马面打麻将啊!凑个小鬼还三缺一呀!那位仁兄,你快点来啊!把把胡牌你使劲儿捞哇--”   “我草!”我当时就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他这是准备找我做生意,还是特意败坏我名声呢?我刚要捂脸往回跑,没想到王厌恶倒先看见我了:“道兄!道兄留步!道兄助我……”   “我……”我本来想喊我不认识他,结果话没喊完,就让王厌恶一把拉过去了。最可恨的是,刚才看热闹那哥们还动手推了我一下。   王厌恶连扯带拽地把我拉到一个漂亮的小媳妇面前:“姊妹,我道兄来了。想要招魂,没他不行!”   那小媳妇哭得一抽一抽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但是,我也听了个大概:她丈夫前几天车祸去世了,孩子又重病不起,正等着钱救命,银行却说什么都不给提现。跪着求人都没用。   裳灵听完顿时火了,指着经理鼻子骂道:“你们还是人么?这跟见死不救有什么区别?”   “规定就规定,改不了!”经理冷笑道:“再说,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现在涉及财产纠纷的事儿多了去了,要是我们把钱给她,她公公婆婆又来闹腾,我们找谁说理去?”   本来在大厅坐着的老两口,一块儿走了过来:“我们不闹。我们就是虎子他爹妈……”   “谁能证明?”经理不等他们把话说完,就抢着道:“再说,谁知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我算看不下去了,抱着膀子插话道:“我要是真把那人弄出来,是不是就能取钱了?”   经理冷笑道:“能!肯定能!就怕你弄不出来。”   我冷声道:“老王,准备家伙干活儿了。”   王厌恶煞有介事地从外面的面包车上搬下来一大堆东西,一边摆法坛一边问我:“兄弟,能行么?”   “行个屁!”   要不是人多,我真想骂他一顿!脑子抽了吧?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这大上午的,阳气足得跟炉子似的;再加上这里里外外站的百十多号人,人气都快赶上庙会了;而且银行本来就是玩钱的地方,金气、财神一样不少。要是成了气候的老妖在这个时候出来,我还信,新死的鬼肯定打死也不敢出来!   王厌恶眼珠子一转,干脆道:“道兄,各种办法我都试过了。只怕是新鬼已经进了枉死城,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啊!”   “那是你那套不行……”   我从王厌恶手里接过一摞子黄纸,往天上一撒,右手接过桃木剑单手旋剑在空中搅成了一团旋风。成摞的黄纸就在剑尖上被搅成了碎片,之后又在真气的作用下燃起了烈火。带火的纸片像是被惊飞的蝴蝶,翩然舞动,整个大厅立刻变得炫彩缤纷。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飞舞的纸片上。   我趁机对着裳灵打出五根银针。银针刺入裳灵的穴道之后,她猛地打了一个寒战,体内的生魂脱体而出,直奔着一个女营业员扑了过去。   我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异样,抬手往空中虚摄了一下,用真气引导着飞舞的纸片落向地面时,手腕跟着一转,纸片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连成了一副燃烧的太极图。   这一下,屋里的人全都傻了,我盯着经理冷声道:“还要继续么?”   经理缓过神来之后,立刻嘴硬道:“别以为你弄点江湖戏法就能骗人!我告诉你……”   我冷眼看着对方道:“那好,招出鬼魂的一切后果,都得由你自己承担。”   “威胁我?”经理扭头道:“警察同志,我要报警!”   警察装着没听见,把脑袋给扭到一边了。我立刻对着王厌恶大声问道:“新鬼是什么地方人?请四方公曹护持了么?”   王厌恶随口胡说道:“祖籍是关里的。公曹请了,但是关里的说太远了,不愿意来;奉城的公曹又不管那边的事儿。难哪--”   “狗屁!我看你是把戏耍不下去了吧?”经理冷笑道:“我说,那位女士,人得走正路哇,旁门左道的,早晚得把自己走进去咯……”他估吐号。   经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那个雇主在跟我们合伙骗钱,把那女雇主气得直掉眼泪。   ☆、第七十六章 雇主   我从王厌恶手里把招魂铃拿了过来:“你招不出来鬼魂,不是你的法术有问题,而是你说话的方式不对。新鬼嘛,没还过阳,这里这么多人。他肯定有点儿害怕!你威胁他啊!”   王厌恶也懵了:“威胁?怎么威胁?”   “看好了!我教你一招。”我一手桃木剑,一手招魂铃,在原地连摆了好几个高难度的姿势,嘴里大喝道:“秋蝉凄凄,北风凉,谁家娇妻守空房。你不回来,我帮忙。我住隔壁,我姓王。”   “谁姓王?谁要帮我忙?”   我话音一落,被裳灵用生魂控制的那个女服务员立刻带着关里口音吼了起来。那动静,就跟一个要拼命的老爷们一模一样:“看老子今天不把他蛋黄捏出来!”   整个大厅里的人顿时都打了一个激灵。两个警察连枪都拔出来了。   “他--”   “他姓王--”   我和王厌恶一齐指着那个经理喊道:“就是他!”   “你姓王?”   被裳灵控制的女服务员反手一下,连衣服带肉的抓住了经理前胸,使劲往前一拉,差点把一米八多的经理拽了个跟头。   经理就看了对方一眼,立刻吓得两腿一软,矮了半截。   裳灵拎着对方胸口:“你姓王?是你要帮我忙?”   经理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不……我不姓王……我姓赵……”   裳灵左右开弓。两个嘴巴扇了下去:“我让你姓王!我让你帮忙……”啪啪--立刻把经理的大牙给抽掉了两颗。   没等一嘴是血的经理求饶,裳灵就把人往外一扔,不等人落地,她自己先跳了起来,凌空一脚踹在对方身上,把那家伙踹出两米多远才停下来。   裳灵紧跟着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脚踹在经理脸上,使劲地碾了几下:“我让你贪我钱!我让你为难我老婆!今天人多,明晚上我就附你身上上吊去……”   “住手!不许动!”两个警察总算是缓过劲儿了,一起举枪瞄准了裳灵:“把人放开!”   裳灵回头道:“开枪!开枪打我啊!你们毙了这个女的,老子一样屁事没有!”   警察回头看了看吓得全身发抖的柜台服务员:“那人平时会功夫么?”   “不……不会……小李身体弱,平时跑几步都喘……”   警察冷汗立刻下来了:“真是附体啊!”   就在他回头的当口,我不动声色地弹出一道指风,正好打在警察的手枪上,啪的一下把手枪打上了半空。裳灵干脆一个后空翻,凌空把枪抓在手里。拿枪指向了地上的经理。   裳灵明知道手枪保险没开,还连着勾了两下扳机:“那边的两个同志,你们这东西怎么玩儿?”   裳灵一句话差点没把两个人吓跪了,经理趴在地上吓得都没了人声儿:“大哥!大爷!你饶了我……”   “给我把嘴闭了!”裳灵抡起手枪照着他脑门上就是一下,打完之后又开始研究手枪了:“应该有保险对吧?哪个是?”   经理好在还有没完全吓傻,几步爬到我跟前:“大哥!不,大仙!我不是人,我该死!你就让他回去吧……”   我一捂脑袋:“哎呀!不行了……法力消耗太多,迷糊了,不行了,救心丹……快来口水!”   “大哥!你别介啊!”经理差点疯了:“要多少?你说个数,说个数……”   我拿着一只手捂在额头上,来回挠了两下:“哎呀。不行了,迷糊死我了。全身都不得劲儿啊!”   “五万?我给……”经理就差没叫爹了:“我立刻就给!您受累了,让他赶紧走吧!”   “行,我试试!”我站起来绕着女服务员走了两圈:“去!”   对方立刻尖叫了一声昏死在了地上。   “都看什么啊?赶紧过来,把她抬到暖和的地方缓缓,顺便冲杯红糖水……”   这边银行的七手八脚地把人抬走了,我才对那个经理说道:“赶紧把人家的事儿给办了!我能送走人家一回儿。送不走第二回。知道不?”   “办、办……我马上就办!”经理也顾不上还有一脑门的血,亲自去把事情给办了。   他去办手续的当口,我转头喊道:“刚才拍视频的朋友,是不是都不怕录像沾了魂儿?我劝你们还是趁早都删了,要不到了晚上有朋友去找你们,真出了什么事儿,我可概不负责啊!”   老民警对同事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地把银行大门关了,挨个儿地检查那群看热闹的人的手机视频,生怕闹出什么收拾不了的事儿来。   王厌恶的那个雇主也走了过来,取出一个红包要给我。我伸手把红包给推了回去:“留着用吧!从那个经理那儿赚的钱已经够了。”   我话一说完,趁着对方给我鞠躬的当口,就拉着王厌恶挤出人群溜了。   我们两个出门不久,裳灵就从后面追了上来:“老板,我表现得不错吧!”   “凑凑合合吧!”我钻进王厌恶的小面包坐了下来:“你说的那是关里话啊?明显有天津腔啊!多亏没有懂行的,要不早就露馅了。”   裳灵噘着嘴道:“我就知道,黑心老板不会说好话的!”   “嘿嘿……”我正准备去捏裳灵的脸蛋,却发现王厌恶把车给开进了一个胡同:“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带你去见一个雇主!”王厌恶嬉皮笑脸地把车给开进了一幢别墅。他刚一停车,立刻有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迎了上来。   我看着对方,不由得一皱眉头。这些保镖,看上去像是在迎宾,实际上防备我们的意思却十分明显。我立刻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王厌恶却没当一回事儿,领着我们进了客厅。我们坐下没多久,就看有人从楼上走了下来。打头的那个竟然是跟我有过一面之缘的董老板。   不过,看他对身后那人毕恭毕敬的样子,他应该不是主事儿人。   董老板身后那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必定是见过世面,经过风浪的一方枭雄。   老头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看模样也是贵气十足。男的模样上也跟老头有几分相像,应该是他的儿孙辈。   董老板走到我跟前才转身道:“李老,这位就是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年轻人。还能入您法眼么?”   李老和蔼额地点头道:“不错!年轻人的能力很强,尤其是随机应变的本事,比起我们这些老油条,也不逞多让啊!”   我眉头一皱道:“刚才那笔生意,是你们故意做的局?”   “哈哈哈……年轻人果然聪明!”李老笑道:“这个也不算做局吧?就是借着王先生的一笔生意,看看你的层次如何罢了!”他估长才。   王厌恶看我不太高兴,马上解释道:“兄弟,你也别生气。现在这年头,买什么东西不得先看看成色?尤其是干咱们这行的,蒙事儿的人太多了。万一要是遇上个骗子,损失点钱是小事儿,耽误了事儿可就麻烦了。”   我板着脸道:“可以理解!”   李老也跟着笑道:“年轻人很有个性么!这样的年轻人就是让人喜欢。”   李老是准备缓和一下气氛,可他身后那个年轻人却来了脾气:“你装什么?不就是一个江湖术士么?有什么资格跟我爷爷摆架子?”   我抬眼看向对方:“第一,今天是你们请我来,不是我要来。第二,老子没靠你们吃饭,凭什么看你们脸色。第三,设局试探本来就是坏了术道的规矩,我没当场翻脸已经是给你们面子了。”   那人被我的几句话说得勃然大怒:“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摆一二三……”   ☆、第七十七章 谁说我不接   我冷笑之间身上杀气暴涨,两眼直视对方道:“有种,你再喊一声!”   对方显然是被我吓了一跳,不过仅仅一愣的功夫,就马上反应过来了:“你少在这儿卖狂。老子……”   “放肆!”李老猛地一拍桌子:“有我在这儿,你跟谁喊老子?还不赶紧给人家道歉!”   那人立刻不敢说话了,不情不愿的跟我说了一句:“对不起!”   李老笑道:“我这孙子疏于管教,让你见笑了。这次劳烦小友,也是跟他有关……”   我不等对方说完就打断道:“在谈生意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以李老的身份地位,应该不会接触不到更更高阶的术士吧?就算在不济,直接把你孙子送到什么名山古刹上,也能有高僧帮他化解仇怨。为什么非要找我帮忙?”   李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道:“别急于否认!先看亿万身家的董老板对你毕恭毕敬,就知道你非富即贵。而且,刚才我释放杀气的时候,至少有三道不弱于我的气息,锁定了我的要害。这么看来,李老的身份也非同小可吧?”   李老苦笑道:“小友说的没错。老朽虽然算不上一方豪强。但是在外面也有几分脸面。不过,老朽却得罪了术盟的人,这件事儿几乎是尽人皆知,很多人都不愿意接手这趟生意。”   我微笑反问道:“所以,你找上了我这么个刚出道的小术士?想让我把生意接了。”   “老朽这点心思还是瞒不过小友哇!”李老颓然道:“老朽一辈子做事都讲求诚信,临了却为了孙子……,哎,让小友见笑了。小友请吧!”他布池技。   “爷爷……”那个年轻的眼圈顿时红了。   李老拱了拱手想要人送客,我却坐在那里纹丝没动:“我想知道李老怎么得罪了术盟?”   “无外乎一个钱字!”李老愤然道:“一年前,有个术盟的长老亲自上门找到了我,说是要,帮我布局风水,让我事业更进一步。”   “老朽是个生意人,虽然明知道对方是来打秋风,但是为了少点麻烦,也算点头同意了。没想到,对方一张嘴,就要我一半的利润不说,还要派人进驻我的公司。监视我的财务。”   李老怒道:“这种巧取豪夺的事情,我当然不能同意。结果对方当场翻脸,说是,我不同意。就帮我的对手反过来打我。我李跃海虽然不济,但是一辈子也不受别人威胁,当场派人把他赶了出去。”   “从哪之后,我的生意果然一落千丈。有些明明已经谈好的生意,都意外赔了本钱。我多方打听之后才知道,那个长老给我几个对手布了风水局,处处都在断我的财运。”   李老冷声道:“不过,他想动摇我的根基,也没那么容易。有些生意我就算不做,我们李氏的生意。也一样能继续下去!”   李老语气一颓:“可是,小奕出事之后,却没有一个术士敢接手他的生意,他们是等着逼我上门……,老朽一生都没向人低头哇!”   李老说完之后,像是发泄了心中的一口怨气,拱手道:“让小友见笑了,我送小友出去。”   我抬头道:“谁说,我不打算接这趟生意?”   “什么?”   李老和王厌恶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李老的声音里面满是惊喜,王厌恶却是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叫道:“兄弟,你来之前没喝吧?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不?别说,你一个斩魂境的术士,就是伏魔境的大术士也不跟术盟长老对着干啊!”   王厌恶不由分说把拉着我往起拽:“董老板,李老,我这个兄弟肯定是喝高了,脑袋不太清醒,这事儿我们不能接,不好意思了,哪天我亲自上门给董老板赔罪。”   王厌恶说给董老板赔罪,估计董老板第一个想到的人,也不是我。   董老板脸色一沉:“姓王的,这里没有你的事儿,你插什么话儿。”   “怎么没有我事儿?”王厌恶也火了:“我干的是中介不假,可你事先怎么不说清楚?你这不是让我坑人么?”   “我……”董老板正要说话却被李老挥手打断了。   李老满眼期待的往我这边看了过来:“还是听听步小友自己的意见吧!毕竟,有些事情还是考虑清楚的好!”   我轻轻推开王厌恶的手道:“我已经说了,这笔生意我接。”   “好!够豪气!”李老高兴的语无伦次:“只要小友能救我的孙子,就是我李跃海的恩人,就是我李氏集团的恩人,只要我有的,小友随便开口,我绝不二话。”   “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儿!”我的话明显让兴奋至极的李老愣了一下。   我不疾不徐的道:“我步幽冥虽然爱财,却不是为了赚钱连命都不要的人。我接这笔生意,可以不要钱。因为我最恨仗势欺人。”   我没有说出,我当年七恨拜师的事情。   当年七恨已经深入我的骨髓,只要遇见必定咬牙切齿,刚才听见李老那番话时,我心里就像是被人塞了一团火,气得差点炸了肺。如果我不出手相助,我能被活活气出病来。   “哈哈哈……好好……”李老愣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哈哈大笑着连说了十几个好字:“我好多年都没见过你这样的年轻人了。古之侠客也不外乎如此。来人,备酒,我要跟小兄弟好好喝几杯。我叫你小兄弟,不算托大吧?”   “那我就高攀了!”我只是下意识的客气了一句,却没想到,李老竟然转头向他孙子说道:“小奕过来,给你步爷爷磕头!”   “什么?”一屋子的人全都愣了,尤其是小奕,看着李老眼神就跟看陌生人差不多。   李老脸色一沉:“怎么你还不愿意?我跟老弟,称兄弟道,平辈论交,他就是你爷爷辈。让你磕头不对么?”   “我……”小奕迟迟疑疑看向了董老板,那意思是让他赶紧给打个圆场。   董老板苦笑站出来和起了稀泥:“李老,你们步先生的年龄不大,说不定还没有奕少爷大,我看就各论各的吧!”   “不行!”李老断然道:“辈分不能乱,章法更不能乱。别人怎么样我不管,我不能让被人说我李家没有规矩!过来磕头。”   这个李老头还是不愧是个老油条,术道中人讲究的就是辈分这一套,只要他孙子一个头磕下去,那我就真成他爷爷辈了,到时候还好意思不管他的事儿么?   我虽然看穿了李老头那点小心思却没点破,反倒正经八百的坐在沙发上,等着小奕过来磕头叫爷爷,谁让他刚才对我喊来着,不整他一下,我心里还不痛快呢!   小奕看着我的眼神都要喷出火了,却不得不规规矩矩的跪在我面前磕了三个响头,毕恭毕敬道:“李奕给爷爷请安了。”   我翘着二郎腿:“茶水呢?”   “你……”李奕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倒茶!”李老头是一点都没含糊。   李奕从保镖手里接过茶杯,双手高举过顶送到我面前:“步爷爷,喝茶!”   “乖!”我喝完茶才想起来,好像玩过了。按规矩,我得给他见面礼啊!可我身上除了三四百块钱,什么玩意都没有,拿什么给他?   反正也是逗他,就逗到底得了。我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来:“拿着买个书本,好好学习啊!”我自己都差点没憋住。   李奕现在是连生气的心思都没有了,我估计要不是他爷爷看着,他都能跳起来跑出去。   王厌恶干咳了两声道:“那个,我兄弟开玩笑呢!他出来的急,没带像样儿东西,见面礼改天再说……,哎,你小子什么眼神儿……以为我要占你便宜怎么着?我告诉你,我跟步幽冥那是兄弟,今天这个爷爷的我当定了!”   ☆、第七十八章 年娃抱鱼   我们好几个人好一顿阻拦,才算是让王厌恶放弃了给李奕当爷爷的想法。   老李头把人全都打发走之后,只在书房里留下我,裳灵和李奕,才开口道:“小奕。把你遇上的事情步兄弟说说,一点也不许漏了。”   李奕说道:“我这个人没有别的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吃,谁知道,就是因为一顿饭吃出了麻烦。”   我有一个朋友,说是要请吃什么十二生肖宴。我就去了。   他们十二生肖宴做得确实有看头,十二生肖用的全是整只的动物,就连老虎也弄了过来。当时,我们几个都吵吵着要看龙是怎么回事儿。   没想到,他们那还真弄出了活龙。   饭店里的那浴缸足有一面墙那么大,两条长了角的蛟龙就是里面游,当时,我朋友六子说那是让肯定是让人在脑袋上沾了鹿角的水蟒,结果饭店的人也没说什么!光说,等你们吃的时候就知道了。   我当天晚上吃龙肉的时候。确实感觉有点不对劲儿。我以前吃过蟒肉,根本就不是一个味儿……,宴会散了以后,我们参加宴会的几个人就陆续出事儿了。   李奕的话没说完就被我给打断了:“你没说实话,你那天晚上除了那条所谓的龙,你还吃了别的。”   “我没……”   李奕刚嘴硬了一句,李老头的眼睛就瞪了起来:“实话实说!”他布池划。   “是……”李奕硬着头皮道:“当时,除了十二生肖之外,他们还上了一道‘年娃抱鱼’,主料。主料是个成了型胚胎……”   “什么?”李老头拍案而起一个嘴巴扇了过去:“你个畜生,竟然敢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吃成形的胚胎,跟吃人有什么区别?你你……,我打死你……”   李老头被气得浑身上下抖个不停:“畜生,简直就是畜生……”   李奕捂着脸喊道:“我没吃,我真的没敢吃啊!爷爷,你相信我……”   “你到现在还不说实话。我没你这个孙子……”李老头起身又要打人。   我上前拉住了老头:“他说的是实话,他身上虽然站了死气,但是没占怨气,应该没吃过那东西。”   如果说。世上什么鬼魂的怨气最重,那就先得说是婴灵,尤其是还没出生就被打掉的婴灵更是如此。因为他们还没看到这个世界,就被断了投胎的机会。自然会怨气横生。   如果,是那种要转世讨债的鬼魂被提前扼杀,就是怨上加怨,两世怨气重叠,不用修炼就是厉鬼中的厉鬼。如果没有高手护持,足能活活磨死一个命格极重的贵人。   我解释完之后,李老头终于安静了下来,李奕也感激的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我们当时也不知道是谁点了那道年娃抱鱼,当时服务员把菜端上来的时候。我们全都傻眼了……”   我到现在都觉得那个服务员很怪,她走路轻飘飘的,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说起话来也细声细气的,听着都让人心里发麻。   当时,那个服务员先往桌上放了一个银盘子,也不是盘子,有点像是汤锅,在锅底下架上了一个炉子之后,就开始不停的往炉子塞钱。那时候,六子好奇还把钱给抽出来一样看了看,那钱印的跟真的差不多,上面画的却是一只恶鬼。   当时六子还说:“你烧得不是冥币吧?”   “不是冥币,烧了冥币就有鬼魂过来抢钱了。我们烧这个,就是为了不让鬼魂过来。”   服务员说完之后,我们全都傻眼了,我当时就觉得桌子上碗筷动了一下,就像有人站在我边上伏着身子往锅底下够什么东西似的,只不过,他没碰到锅就被吓走了。   我们几个谁也不敢吭声,就那么看着服务员一张一张的往锅底下塞那种纸钱。等到水烧开了之后,有人就端进来一个上了罩子的金盘。   他一揭开罩子,我差点没吓得跳起来,那盘子里装的是一个血淋淋胚胎。我敢保证,我当时肯定看见那个胚胎动了几下,就像是鱼临死前在水里使劲扑腾似的……,等我仔细看时,那个胚胎就不动了。   服务员当着我们面说了一堆话,好像是说,那道菜怎么怎么好,我一点都没听进去。就眼瞅着他把胚胎给倒进了锅里……   后来那个服务员又弄出一条娃娃鱼放进了锅里,那娃娃鱼被热水一烫立刻像是小孩一样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我以前也吃过娃娃鱼,但是从来听过它哭成这样,我眼看娃娃鱼的一只爪子从锅沿里面伸了出来,像是小孩的手一样长着指头,使劲往天上抓,最后死死勾在锅沿上不动了。   那情景,就跟拿锅煮小孩一样,看得我头皮都跟着发麻。   这时候,有服务员拿着一只笊篱往锅里一捞,把里面的东西全都给捞了起来,那真跟一个小孩抱着条鱼一样啊!小孩的脑袋大的出奇,身子却佝偻得像是煮熟了的虾,两只手死死的抱着一条娃娃鱼不放。   他手里的那条鱼,不知道怎么弄得,尾巴紧紧缠在小孩腿上,脑袋却拼了命的往前伸,一只爪子从身上探出来老长,爪子上的指头全都断了,都被掰断在了锅沿上。   我怎么看都觉得,那条鱼刚才被人扔热水里之后,拼了命的想要往出跑,结果却让先躺在锅里的小孩儿。硬是给拽了过去。   那个服务员把盘在转了一圈,我当时就觉得那小孩被水煮的白花花的眼睛,在我脸上看了一下,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那小孩的眼睛,真的会盯着人看哪!被水煮的都像是鱼眼睛一样发白,成球了,可是还能在眼眶里面转悠。尤其是被人给摆了盘儿之后,像是站在盘子里挨个人看一样,眼睛就对着人脸来来回回的晃,我都不敢往桌子上看了。   我越是不往桌子上看,那道菜的香味就越是往我鼻子里钻,我从来就没闻过那么香的菜,闻了两下之后,心里就跟猫抓的似的,就觉得,要是不吃上一口,连死的心都有。   可我一拿筷子,就觉得那小孩用白花花的眼睛看着我,我怎么也下不了筷子。可是,跟我一起去的人好像都没含糊,那道菜每次转到我眼前的时候,都会少一点,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个小孩的四肢就全成了骨头架子。他抱在怀里那条鱼,就光剩下一副鱼刺了。   我当时心里有急又怕,生怕他们一下把菜全都吃光了,可是我自己又偏偏不敢下筷子。   我想了半天才最后想看看别人究竟吃没吃,扭头往身边一看,我边上的六子好像也在犹豫,拿着筷子一个劲儿的往前伸,就是不敢夹。   后来有个服务员走趴在他耳朵边上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上去一筷子就把那小孩的眼睛挖了,放在嘴里给吃了。等盘子再转过来的时候,那小孩的脸就剩下几个黑漆漆窟窿,五官全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刚才那个跟六子说话的服务员不知道怎么就一下站到我边上来了:“你怎么不吃?你看光剩下一个头了,你再不下筷子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那是吃人,我不敢……”   “他还没生下来,不算是吃人。”服务员就像是哄孩子一样跟我说道:“虽然头上没有肉了,还有脑子啊!那可是最嫩的地方,喝起来就跟豆腐花一样又软又滑,入口即化,而且还是大补的东西。你要是再不吃,可就被人抢走了!”   我听着她说话,不自觉的就把汤匙拿了起来……   ☆、第七十九章 阴魂不散   我紧盯着李奕问道:“你吃了?”   “没!没吃!”李奕慌得连连摆手:“我当时确实想吃,可我没敢……”   李奕说道:“那道菜实在太香了,光是闻着就让人直流口水。那个服务员看我动心了,伸手就把小孩的天灵盖给摘了下来,那里面的脑子真的像是豆腐花一样。看着晶莹剔透的,我是真想吃,我当时都把汤匙拿起来了。谁知道旁边有个人,一勺子下去,把脑子给挖空了,我前面就剩下了一个像是小碗一样的脑壳子……   就在我拿着勺子发愣的时候,鼻子里钻进来一股腥味,我差点儿没吐了,就再也不敢去碰桌子上的东西了。”   李奕说到这儿才停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没去碰那东西!”   我摆手道:“我一直也没说不信你,你继续说……”   “好!”   李奕抓起桌子上的茶杯使劲灌了一口,继续说道:   我们几个吃完饭,也不知道怎么了,迷迷糊糊就从饭店出来回了酒店。等我们一回去,就没有一个不后怕的。我们几个谁都不说吃饭的事儿。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们几个挤在我屋里,说是要打牌,其实都是害怕,不敢回去睡觉。   我也害怕啊!干脆就找酒店要了一张麻将桌子,跟他们几个一块儿打麻将。我正摸着牌,就听屋里有女人笑……   那个女人嘿嘿嘿嘿地笑个不停,声音又尖又细。我吓了一跳,顺着声音往那边看,正好看见先前躺床上的徐保镖,脸对着墙,后背一抽抽地直颤。就像是干了坏事儿,在那儿偷着笑……   我们几个当时都要吓疯了,谁也不敢起来,就坐在桌子边使劲地喊他:“徐保镖!保镖……你醒醒,你睡魔障了?”   我们怎么喊。他都不答应,就是一个劲儿在那笑。六子抓起两块麻将砸他身上,徐保镖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了。他一回头,我们才看见徐保镖那脸色煞白煞白的。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他起来之后,就一个劲儿地擦嘴,刚擦了两下就弄得一手都是血:“我嘴怎么了?我怎么咬着舌头了?赶紧给我弄杯水漱漱口……”   六子不敢动,就坐在那儿喊王军。让王军出去给倒水。王军是我们几个跟班跑腿的,没跟我们凑局打麻将,自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六子连喊了几声,都没见他动弹,顿时就火了:“王军!你他么死啦?”他叉扔划。   “电……电视……”   我听见有人喊,回头往电视上一看。就见电视里有一个像是印钞模板似的东西在那儿晃,上面成排的人头像,一个个咧着嘴,看着电视外面笑。   六子一下跳了起来:“王军!你他么疯了吧你?大半夜的看印死人钱的广告,你不想活了!”   “我调。我调台……”王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拿着遥控器按了一下。   电视上立刻露出来一张人脸,那人好像是在爬墙。他从院墙外面的一棵树上探出来半个身子,一只手好像是要去够墙头,脑袋也往墙这边伸着看动静……   这时候,天上忽然就是一阵电闪雷鸣,那人一抬头,两只眼睛被闪电晃得直闪白光,眼珠子中间变成了白花花一球,就跟那煮熟了的孩子一模一样……   我顿时看得头皮一阵发麻:“你他么瞎调个卵子,赶紧给我调了!”   “我调……”王军手忙脚乱地按了两下遥控器。   电视上的画面一转,就变成了一双手--一双从地里伸出来的手。那双手上全都是烂泥和磨破了的人皮,旁边是一层被人踩严实的黑土。他十根手指头一下一下地往下够着,拼命想要挖自己脑袋上的黑土,可是怎么都够不着,手指头最后一点点地垂了下去。   那情景,看着就像是有人被活活埋进了土里,故意留了一双手在外面,就是为了看看他什么时候能憋死……   “你傻呀!”六子干脆过去一下把电源给拔了。   屋里这才算安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谁在屋里说了一句:“刚才电视里那面墙,怎么跟酒店院墙那么像……”   “啥?”我想都没想就往窗户外面看了过去,酒店的白墙外面果然有一棵树,要是有人爬在树上,还真能碰着墙头。   “刚才是电视里打闪,还是外面打闪?”王军的一句话又让我们几个打了个激灵。刚才电视里打闪的时候,我确实觉得整个屋子都闪了一下。谁又能分清,究竟是哪儿在打闪?   六子像是被蝎子蛰了一样:“谁他么把电视挪窗户边上的?原先不是靠墙么?”   我们几个这才想起来,刚才我们打麻将之前,电视的位置确实靠着墙,可是现在怎么就忽然靠窗户了。   王军也傻了:“我……我不知道,我一直看电视来着,我没见着它动……”   六子结结巴巴地说道:“要不……要不咱们换个屋儿?”   “往哪儿换?那边那几个屋里都没人,要是进去出不来怎么办?”   “谁?谁说话?”我敢肯定刚才那个细声细气的动静,肯定不是我们这几个人!   我挨着个儿看了一圈,屋里的人全都在找人,谁也不知道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的。   六子往脑袋上使劲儿抓了两下:“不行,这酒店不能住了,咱们得赶紧走!王军,你去提车……”   “我动不了了……”王军两条腿抖得像是筛糠一样,站都站不起来。   六子气得想揍他,我伸手把六子给拦住了:“算了,我去吧!”   其实,我也害怕呀!可是,那几个小子平时都是跟着我玩,到了关键时候,我不能扔下他们不管哪!我不是没想过让王军去,可是我们平时让他跑腿儿、帮闲的,就够欺负他了;现在这种要命的时候,还让他打头阵,我心里也不落忍。反正,我平时也没干什么缺德的事儿,就算有冤鬼也不能无缘无故地找我吧?   我好不容易出了门儿,才想起来自己没带车钥匙。等我再想回去找,房门已经从里面锁死了,我在外面敲了好半天,六子才把门打开。   那小子一开门,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指着我后面没命的喊:“鬼!有鬼……你后面有鬼啊!”   “你瞎说什么呢?”我让六子吓得后背直冒凉风,偏偏又不敢回头看。六子就像听不见我喊什么似的,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却看见六子他们都一个个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就像是一排被人码好的死人似的,一动不动地躺了一地。   “六子刚才不是还喊有鬼么?”我头皮一麻正想往出跑,却让人一下给推进了屋里。我摔唉地上之后,连头都没敢回,直奔着床上爬了过去。我在枕头底下放了把刀,我当时就想,先拿到家伙再说,手里有点儿东西,我也有点儿底气啊!   我刚在地上爬了两步,就觉着有什么东西从后面飞过来了,就站在我后面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背后。我吓得直往麻将台下面钻。   我才钻进去小半个身子,脚脖子上就被人给抓了一下。我当时就从地上蹦了起来,脑袋正好撞在麻将台上,上面的麻将全让我给撞掉了。我自己也撞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地倒在了地上。   我没昏过去之前,眼看着麻将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在地毯上砸得直冒火星,屋里明显有人像是被开水烫了一样,嗷嗷直叫。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奕说到这儿之后,停了下来。   我接口道:“那不是麻将砸出来的火星儿,那是能僻邪的阳气。要不是那副麻将,你们几个早就死了。”   ☆、第八十章 你怀孕了   我为了让李奕缓解一下,开始给他解释道:“你别小看了麻将,麻将那玩意儿确实能辟邪。”   据说,当初是有人按照水浒一百单八将创造了麻将,每颗麻将都代表着一个梁山好汉。因为。一百单八将来自五湖四海,所以麻将里又有“东南西北中”;又因为,梁山好汉有的是官员出身,有的是平头百姓,所以又加进了“发白”。   所以说,一副麻将不仅涵盖天罡地煞,也通五方之神,又有春夏秋冬四季,还代表着达官布衣;最重要的是,麻将长期被人在手中摩擦,阳气十足,关键时候确实能拿来辟邪。   六子一开始用麻将砸了徐保镖,歪打正着地把附在他身上的邪祟给砸了出去。要不然,他没准能自己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你最后看见麻将在地上冒火,其实是麻将上迸出来的阳气与邪祟的阴气碰撞的结果。   李奕听得目瞪口呆:“还好。还好当时是打了麻将……”   我等李奕缓过劲儿来才说道:“你继续往下说。”   李奕定了定神儿:   第二天早上,我们几个前前后后都醒了。我问六子昨天晚上看见什么了?他说,我出门之后,他们就看见有人在我背后,把门给推上了。   他们谁都没见过那个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屋里冒出来的。我在外面敲门,那人就握着把手站在门口,也不出声,也不会回头,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   “你谁啊?干什么的?”六子在后面喊了两声。   那人一回头,他们就看见那人一脑袋的白头发,脸上跟涂了蜂蜡似的,蜡黄蜡黄的包着一张皮。他们几个当时就吓昏了。   后来,我们几个在一起商量了好半天,徐保镖说:别是昨天吃的那个“年娃抱鱼”,给吃出事儿了吧?要不。咱们回去问问那个饭店老板,年娃是从哪儿弄来的,找找他的父母补偿补偿,再多少烧点纸钱。试试能不能把怨气给平了。   我们几个想了想,觉得也是,就开车往回找。可是,找了大半天。怎么也找不着原来那饭店在哪儿了。我们几个越想越害怕,就干脆都散了。   李奕说道:“我本来以为这件事儿,就算完了。谁曾想,我现在一吃饭,嘴里就是一股子血腥味,吃什么都想往出吐;但是特别喜欢闻菜味儿,天天抱着盘子闻。我爷爷发现不妥之后,这才开始给我找术士。”   “嗯!”我听完之后点了点头。   李老头眼巴巴地看着我:“老弟,情况怎么样儿?能帮上忙么?”他叉扔号。   我皱眉道:“这事儿现在很难说。我弄不清缠在小奕身上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果只是鬼,哪怕就是怨气最重的婴灵。也有办法解决。怕就怕,他不是鬼魂缠身!”   李奕急了:“不是鬼魂,还能是什么?”   “有可能是诅咒,也有可能是蛊毒。这些事情很难说!”我抬头看着李老头道:“除了术盟的那个长老,就没人再找过你么?”   李老头明白我的意思:人怕出名猪怕壮--等一个人的财富达到了一定的程度,偏偏又没有相应的力量和智慧去保护的时候,他就会变成别人眼里的肥猪。   世俗上的力量,李老头当然不怕。但是那些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东西呢?   李老头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没有!你说会不会是术盟那个长老干的?”   “不会!”裳灵知道我对术盟不太了解,就直接把话接了过去:“术盟不反对门下弟子弄钱,但前提是不能用法术害人。那个长老用帮人布风水局的手法断你一部分财运,就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做得太过,术盟的人也会找他麻烦。”   裳灵见李老头没听明白,继续道:“他可以阻止你赚钱,但是不能断你根基。一旦把你逼到家破人亡的程度,那就是用法术谋财害命。术盟也是山头林立的地方,打打擦边球,大家都能睁眼闭眼的。可是一旦玩过火了,只要他的对头把事情捅到长老会,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李老头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因为我不是术道中人,不了解术道上的规矩。被他整上几回,心里一害怕,自然就乖乖就范了。但是……”   李老头看了看我,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裳灵不太客气地说道:“你是想问,通知术士不接你的生意,算不算违反术道规则吧?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算。一个术盟长老,这点面子还是有的。除非,你能找到他的死对头。”   “嘿嘿……”李老头尴尬地笑了两声。   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样吧!这几天就让小奕跟着我。他现在只不过是吃不下去饭而已,一时半会儿还出不了大事儿,我们慢慢想办法!”   “那就麻烦老弟了!”李老头拱着手道:“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   “有需要我不会客气!”我跟李老头打了个招呼就把李奕给带回了当铺。   我进门的时候,诸葛禹正拿着一本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医书在那看得津津有味,一见我们进来立刻指着李奕道:“你有孽障缠身!把手伸出来,我给你看看……”   诸葛禹的本事我知道,他要看,我也没多想。谁知道,他把两只手指头搭到李奕手腕上之后,张嘴就来了一句:“这是喜脉啊!你怀孕啦!”   “去你爷爷的!”裳灵蹦起来就是一脚。   诸葛禹推着轮椅在原地转了圈,轻飘飘地躲了过去:“不听高人言,吃亏在眼前。我诸葛一脉,还从来都没算错过!”   “嗯?”我看诸葛禹现在的情况不像是发疯,干脆把李奕的手给拉了过来,伸手搭上了他的脉门。   诡杀门虽然不是医道门派,但是对医术也有涉猎,简单的病症我还是能看出来的。我只是按着李奕手腕子一会儿就诧异道:“还真是喜脉!”   “你没开玩笑吧?”李奕和裳灵一块儿懵了。   “绝对没有!去医院,给他打一张x光片,我要看看他体内究竟有什么?”   我拉着李奕往出走,李奕却先火了,指着我鼻子叫道:“我就知道你是个骗子!什么术士,狗屁!我要给爷爷打电话,我要拆穿你的真面目!”   裳灵生气了:“你这人怎么不知道好歹啊?”   “你闭嘴!”李奕气得双手乱抖,一个电话按了半天,却怎么也拨不出去:“我就不该相信你们!说我怀孕,你们还想编什么?枉我爷爷那么相信你们!”   裳灵还想再说,却被我给拦住了:“不用管他,让他打!”   术士和雇主之间,首先一点就是必须互相信任,否则,生意也就没法再做了。我让他打电话也是想看看李老头是什么态度?如果,他也不相信我,那我也没必要去跟他解释什么。   李奕好不容易拨通了电话,气急败坏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凭我的耳力不用靠近也能听见电话那边说了什么,李老头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沉着声音道:“来医院,我在医院等你。”   “爷爷!”李奕急了:“你还相信那两个骗子?”   李老头不容置疑地道:“我自有分寸,你马上到医院来。”   “好……”李奕对李老头没脾气,对我的火气可一点儿都不小:“走,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我要当着我爷爷的面拆穿你!”   等我们几个赶到医院,李老头已经带着保镖等在那里了。见我们过来,二话没说就安排李奕过去拍片。   X光片一拍出来,所有人都傻了眼--片子里有一个小孩。   ☆、第八十一章 半截尸体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那张照片拍得异常清晰,就连小孩的五官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小孩像是手脚并用地趴在玻璃上一样,小手小脚都清清楚楚地印在片子上。面向外的趴在他胸腔的位置上。可是,仔细去看那小孩的脸。却根本看不见五官。眼鼻嘴全是黑漆漆的窟窿,整个脑袋就像是一张被人用筷子捅了五个窟窿的面团。   再往下看,小孩臀部的位置还有一条像是脐带又像是尾巴的东西,从他屁股往下绕着大腿缠了几圈,又在脚跟的位置上别向了背后。   吓得脸色发白的李奕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盯着片子的医生回答道:“你怀孕了。虽然男性怀孕的病例在医学史上极为罕见,但并不是没有。他有可能是你的孪生兄弟或姐妹,在母体的孕育过程中被你吸收了。但是受精卵并没死亡,反而在你身体里缓慢发育……”   医生越说越是兴奋:“这种病例太罕见了,太罕见了!据我所知,全世界也没超过五例。如果胎儿能顺利生产,这将是医学史上奇迹啊!”   “奇你妈啊!”李奕一巴掌把医生抽了个鼻孔穿血,转身就往门外跑。   可是他还没跑到门口就被李老头给拦了下来:“你往哪儿去?现在跟着你步爷爷才最安全,懂么?”   李老头到底还是比他孙子更有见识。我刚想走过去,就见李老头脸色一变,指着我背后喊道:“你在干什么?”   我回头一看。那个被李奕抽了一个耳光的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桌子上,正半趴着身子地跪在那里,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挂片子的灯箱。   “往后退!裳灵你保护好他们几个!”   我的话刚一说完,那个医生脸上忽然发出一声像是鞭炮的爆响。戴在脸上的眼镜顿时碎成了一片,两颗眼珠直接从眼眶里爆了出去,像是葡萄一样摔在了灯箱上,立刻把雪白的灯箱染红了一片。   那医生的脑袋猛地扭了过来,两只血糊糊的眼眶里已经没了眼珠,混着血迹的碎玻璃还贴在他脸上。眼眶边上却扒着四根像是鸡爪一样的手指头。我分明看见,他眼眶深处还有一点冷冰冰的光亮。就好像有个小孩故意藏在那个医生的脑袋里,用手扒着他的眼眶偷偷地往外瞄李奕。   “妈呀!”   没等李奕反应过来,那医生已经噌的一下,从桌子上蹦了起来,像是一只捕食猎物的山猫,伸出双手往李奕的脸上抓了过去。   “给我回去!”我伸手往医生的腰上抓了过去。本来是想把他给甩回原处,没想到,那人被我抓住的地方,就在指头尖上裂开了一道口子。仅仅一瞬之间。那人身子就被我扯成了两截,下半身还抓在我手里,上半身却去势不变地直奔着李奕扑了过去。   就在那尸首忽然一分为二的时候,我明明看见一个小孩的虚影。顺着尸体的脊梁往上钻。可是,等我想要松手时,尸体的丹田却在我手心中蠕动了一下,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后半截尸体缩。   我仅仅一愣的功夫,一股阴气就像是细针一样透开了尸体的丹田,往我手上直刺了过来。虽然没有伤到我的经络,但是也让我的动作迟缓了一下。   就在我运功抵抗的当口,飞出去的医生已经逼近了李奕的面孔。好在李老头身边的保镖反应及时,一掌推开李奕之后,自己挡在了半截尸体的面前。   保镖眼看着无法躲开对方的双爪时。干脆往后一仰,用铁板桥的姿势以膝盖为点,悬空躺了下去。那医生的双爪几乎是贴着他的脸皮擦了过去,一股带着寒气的血腥味,猛地钻进了他的鼻子。保镖的鼻子里面像是被人塞了一块用血冻成的冰溜子,从脖颈到后脑被冻得一阵发麻,脑袋像是僵住了一样,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思考,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医生像钩子一样的手指,从他脑瓜顶上缩了回来,又往他脸上抠了下去。   保镖到底是练武的人,脑袋明明已经不会思考了,身体却还可以本能的地反应。就在对方指尖已经贴上他眼皮的刹那间,他原来还直立的小腿,像是滑步一样地踢了出去。保镖本来就已经半躺的身子,这回干脆一下落到了地上,霍然跟对方拉开了两尺多的距离。   保镖的后背刚一着地,右腿就紧跟着向上撩了过去。碗口粗的膝盖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个医生的肚子上。百多斤的人,就像是被踢飞了的沙包似的,脑袋向下的在空中倒立了过来。   没等他再往下落,保镖又用手撑着地面,脸对脸地跟那医生倒立在了一条直线上,蜷起双腿,用膝盖接二连三地撞向医生腹部,对方整个人被他撞得平飞了出去,啪的一下贴在了走廊墙上。墙壁上的瓷砖在医生背后碎成了一片,没等碎瓷落地,殷红的血迹已经顺着墙面迸出了半尺。   保镖用右手撑着地面,左手推动身体原地转了半圈,才落下双脚,蹲着身子打算站来。可就在他准备起身的一刹那间,那个本来应该被他震碎内脏、吐血身亡的医生,却忽然贴在墙壁上下来,身子半倚着墙,一只手按住了保镖的脑袋,另一只手握成爪形,往他鼻子上猛抓了过来。   人在下蹲之后想在站起来,肯定会往前探一下脑袋。保镖现在被人按住了脑门,两腿根本就使不上劲,已经不可能再站起来,情急之下,伸手扣住了对方的手腕,硬是把医生的手掌按在了距离自己鼻尖不到一寸的地方。他休余扛。   跟着李老头的裳灵眼看着血肉模糊的医生跟保镖僵持在了一起,想都没想的,抢到另外一个保镖身边,从他手里抽过来一把手枪,上前一步贴近着医生的大阳穴勾动了扳机。   大威力手枪,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对准人脑最薄弱的位置开火,本应该一枪贯穿人脑;却没想到,她这一枪竟把对方的脑盖整个给掀了出去。   就在鲜血飞溅的一刹那间,裳灵分明看见了一个小孩的影子,像是孵出蛋壳的小鸡,从医生的脑袋里坐了起来,瞪着像是浸过血一样的眼睛,向自己看了过来。那一刻,裳灵只觉得自己像是在跟一条毒蛇对视,全身都泛起了一阵麻痹似的冰冷。   “砰--”裳灵几乎是无意识地再次扣动了扳机。那个小孩就在喷射的火光面前化成了一股黑烟。这时,那半具贴在墙上的尸体才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我们在医院里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早就有人报了警。没等李家人从惊骇之中回过神来,荷枪实弹的警察就已经冲进了医院的大门。   裳灵不等警察看清怎么回事,就把手枪给扔到了地上。李老头的一个保镖很有眼色地把枪给捡了起来,使劲擦了几下,自己把枪握在了手里。   “把枪放下……”警察一齐拿枪指向了那个保镖。   那个保镖很配合地把枪扔在了地上,把手高高举了起来。直到警察把他控制住之后,我还抓着半截尸体站在原地。裳灵虽然一个劲儿地给我打眼色,我却偏偏松不开手--我还在用真气对抗尸体内的阴气。在没有完全将阴气化解之前,我一旦松手,藏在尸体里的邪祟就很有可会忽然钻进某个人体内,再次向李奕动手。   裳灵能猜到我在做什么,可是围上来的警察却不清楚,眼看我手里掐着半截尸体,立刻举枪往我身上瞄了过来。   ☆、第八十二章 看守所   “把手松开,手抱头靠墙站好!”   我现在要是能开口,真想直接喷过去:“老子要是能松手,早就松了!”   喊话的警察见我没有反应,干脆举着枪往前走了几步。裳灵赶紧冲过来:“警察同志。他……他一旦受到过度惊吓,全身肌肉就会僵死。你现在千万不能碰他,等他自己缓过来就好了……你现在要是碰了他,他容易猝死!”   警察将信将疑地道:“还有这种病?”   “你看他眼睛……”裳灵指着我道:“你看他眼睛都是直的,他现在根本听不见你说什么!”   警察举着枪往我脸上看了过来:“那他抓着半截尸体是怎么回事儿?”   我本来想要像裳灵说的那样,装成目光呆滞;没想到尸体里的阴气却在这一瞬间猛然反弹,直奔着我的手心上冲了过来,我立刻本能地运功反压了过去。两股劲气瞬间相撞之后,将我手里的尸体竖向炸成了两半,我的双手也猛然弹向了两边。   身临其境的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明就里的人看见的,却是我一下把尸首给生生撕成了两段。这下至少有五六把枪,往我身上指了过来,喊话的那个警察声音都变了调:“把手举起来!靠墙站好!”   裳灵还没来得及捂额头,就跟着被警察用枪指住了。   对方几乎是不听任何解释的就把我押上警车关进了看守所。让我没想到的是。我被关进去没多久,诸葛禹也跟着进来了。   我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你怎么进来的?”   诸葛禹不以为然地道:“走大街上,看谁不顺眼,上去一顿胖揍就进来了呗!”   我诧异道:“你进来干什么?”   “怕你寂寞,陪你呗!”诸葛禹看我不信,只好实话实说:“老李头让我带话给你,他已经找了最好的律师,很快就能把你弄出去了。让你放心!”   “我放心!”反正也没什么事儿,我干脆往床上一躺见周公去了。   我睡下没有多久,就听见一阵细声细气的动静在牢房里来回飘荡:“八月里,桂花开,死人桂花树下埋。白花开,红花开,有人一去不回来……死人来,活人来。你说奇怪不奇怪……”   我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诸葛禹!你听,那是什么动静?”   诸葛禹不以为然地道:“应该是一首童谣吧。”   “不对!”我冷静道:“谁会大半夜在牢房里唱童谣?你仔细听,那声音里有阴气!”   “什么?”诸葛禹一下坐了起来。   外面那个声音开始变得越发尖锐,到了最后。就像是有人在声嘶力竭、反反复复地嚎哭着一句话:“八月里,桂花开,死人桂花树下埋……死人桂花树下埋……死人桂花树下埋……”   “声音是从那儿传出来的!”我指了指走廊的拐角。   诸葛禹蹲在牢房地上,尽可能地压低着身子。侧头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拐角后面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坐着的人影。露在墙角外面的半只白色鞋尖上,不知道是被光影还是被头发盖上了一缕黑色的细纹。乍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把对方连鞋带脚剁下来一块,扔到了走廊边上。   “过去看看!”我伸手摸向了门锁。   “怎么过去?门锁着呢!”诸葛禹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从袖口里抽出一根铁丝,捅开门锁走了出去。   我刚走了两步,却发现那唱着童谣的声音,也跟着往后挪了几米。像是有意在躲着我,又像是故意把我往别的地方引。   等我追到的走廊拐角,墙后面已经变得空空如也。但是地上残留的手脚印和走廊那头正在来回晃荡的安全门,都证明了刚才这里确实有人。他休余才。   我蹲下身子,伸手摸向了地上的黑色手印。我的手指还没碰到地面,那枚手印就在距离我手掌几厘米的地方,化成了一缕黑气,挥发在了空气当中。   阴气!我还没起身,远处的歌声已经变了。   “死人桂花树下埋……死人桂花树下埋……”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句的歌声,从一开始轻柔安静,变得一声高过一声,歌声里的杀机也越来越重。   我明显感到对方要杀人了。他要杀谁?   直到跟着那歌声追到了法医室门口,我的脑袋里才猛地冒出一个念头:那个医生的尸首,是不是在法医室里?   我和诸葛禹对视一眼之后,一左一右推开法医室的大门,抢身冲了进去。   就在我们推门的一刹那间,刚好看见了一个女人,正站在停尸床床头上,弯腰看着尸体的脸,人和尸体的面孔之间仅仅相差一尺左右的距离就要贴在一起了。那个女人垂下来的头发像是一道黑色的帘子,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的面孔。   那个女人十根染成黑色的指甲按在尸体惨白的脸孔上,显得格外的刺眼。   “住手!”诸葛禹怒吼之间抢上两步,伸手擒向了那个女人的手腕。   诸葛禹后来跟我说,当时他五指刚刚收拢,心里跟着凛然一惊--他不仅没有摸到女人的脉搏,甚至感到对方胳膊上带着一股僵硬的冰冷。   死人--我的脑袋里刚刚闪过去一个念头,那个女人的身子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别撒手!”我让诸葛禹别松手,后者干脆一用力,抓着女人的手腕,把她上半身提在了空中。那个女人七窍流血的面孔的也正好看向了诸葛禹。   “是她?”我见过这个女人,她就是昨天跟李奕一块儿下楼的那个女人。她怎么会忽然死在这儿?   我走过去用手蘸起那女人鼻子下面的血迹捻了一下。还没等我嗅清血迹上的气味,看守所的警报就发疯似的响了起来,数不清的脚步声在走廊上乱成了一团。   我听脚步最多是在意一下对方的功力,诸葛禹的脸色却突然一变:“快走!来的是武警!”   诸葛禹的话没说完,几个武警就撞开了法医室的大门,黑洞洞的枪口顿时指向了我的要害:“举起手来!”   我下意识地想要举手,拦在门口的武警却扣动了扳机。   诸葛禹当即飞起一脚把一张停尸床给踢翻了过去,躺在上面的尸体像是诈尸一样直挺挺地站到武警面前,挡住了四把微冲喷射的火蛇。   我眼见一团血花在自己眼前迸射而起,立刻知道对方动了杀心,当即一掌拍向了停尸床背后。停尸床在我掌力的催动之下平滑五尺,顶着枪火推向了大门。   我反身一掌拍向身后的墙壁,在被掌力崩飞的砖石之中闪身跳向了楼外。诸葛禹拽着女尸跟在我后面跳了出来。就在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落向地面时,看守所的大院里已经被探照灯照了个通亮。   哨塔上的机枪也跟着灯光瞄向了院子里的我们。诸葛禹急中生智之间,伸手一拉女尸,把她提了起来,反掌扣住了女尸的脖子,把她挡在身前,人也跟着往射击的死角上挪了两步:“把枪放下!”   “放下人质!”   两道交叉的灯光一起对准了诸葛禹,看守所里的武警也跟着向我们围了过来。   诸葛禹低声道:“兄弟,怎么办?人走近了,可就能看清我手里这个是死人了啊。”   “往外墙那边退!”   在武警没有将我们两人完全包围之前,我们拖着尸体,退到墙根底下,用后背贴着外墙把女尸挡在了身前。   “放下人质,举手投降……”追上来的武警也以为我们劫持了人质。   ☆、第八十三章 逃狱   我用诸葛禹挡着自己,飞快地咬破了手指,往女尸的后脑上画了一道符咒。   符咒画成的瞬间,我猛地往女尸背上推了一掌。   垂着脑袋、踉踉跄跄跑出去几步的女尸,忽然间抬起了头来。瞪着一双充血发红的眼睛,发出一声像是狸猫般的尖叫,四肢着地的一跃而起,像是一只捕食的野猫,挥动着爪子抓向了对面的武警。   “啊--”那人惊叫之中扣动了扳机,女尸却在咆哮的枪火中,用身子压着一连串的子弹落在了那个武警身上,伸出双手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救命啊--”   “那两个人飞了……”   几个冲上来救人的武警跟女尸扭成了一团,我和诸葛禹则是趁乱之中用脚尖点住墙壁,仅凭着脚尖和墙壁摩擦的阻力在空中连连踏步,往五米多高的院墙上飞跃而起。   “开枪,快开枪……”他见上扛。   十几只冲锋枪喷射的火蛇在我们身后狂啸而至,我们同时提气纵身之间,身形猛然间凭空拔高了一米。成片的子弹全部落向了墙面,紧追着我们的脚步。由下而上地扫向了墙顶。我们两个人就这么踩着被子弹打出来的烟尘,登上了五米多高的院墙。   “你先走!”   刚刚站稳了脚步的我,左手把诸葛禹推到了墙下,右手忽然向外一招,把一颗被子弹炸飞的石块抓在了手里。紧接着,手掌外翻,用拇指中指压着纽扣大小的石头,往哨塔武警的脑门上弹了过去。   那个武警刚从看见我踏步入空的震惊之中回过来神。还没等举枪向我瞄准,那块石子已经带着像是利箭破风的狂啸声,打在了他的钢盔上。   那人的脑袋像是被人用锤子给狠狠地砸了一下,整个人跟着连退了两步,摔倒在了哨塔里。   我解决了唯一致命的威胁之后,立刻展开双臂从围墙上一跃而下。   那些想要包围我们的武警,根本没想到我们两个人会像电影里的武林高手一样御风而行,如履平地般地跳出墙去。刚才开枪射击完全是出于接到命令之后的本能,等到目标消失在眼前,他们反倒震惊得不知所措了。   等他们回过神来,再想去追我。墙外哪还有我们两人的影子。   有人还以为,那个像猫一样扑上来掐人的女人是我的同伙,等他们发现那是一具早就断气的尸体时,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尤其那个被掐了脖子的人,更是生生吓昏了过去。   带队的中尉干脆把一圈知道详情的人,全都给关进了禁闭室,等待上级处理。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我逃出看守所之后根本就没走远。趁着武警开车去追我们的功夫。又跟诸葛禹一起悄悄潜了回去。借着夜色的掩护,偷偷摸进了医务室。   医务室里除了一个值班的大夫,还有两个受伤的武警。其中一人曾经在法医室外面,跟我们打过一个照面。   躲在门外的诸葛禹用眼睛向屋里扫了一圈,见附近没有摄像头,才伸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那个受伤的武警。意思是告诉我,让我去抓舌头,剩下那两个人他来负责。   我心领神会地伸手比了个一二三的手势,我们两人同时推门窜进了屋里。听到动静的大夫刚一回头,就被诸葛禹一拳打昏了过去。没等他倒在地上就被诸葛禹伸手抓住了衣领,提了起来。   诸葛禹手里拎着一个人,反身之间对准床上那个人一记手刀,干净利索地把人劈得昏迷不醒。   那个受伤的武警刚要呼救,我已经到了他的身前,并指如剑地点中他的哑穴。   我和诸葛禹两个人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短短几秒钟的功夫,就制住了三个训练有素的对手。   我们把人拖到医务室的死角之后,我让他看着门外的动静,自己把一只手掐在那个受伤武警的咽喉上,压低了声音道:“敢出声,立刻送你归西,明白么?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敢说一句废话,你知道后果!听懂了就点点头。”   对方在我的威胁下点了点头,我才慢慢解开了他的穴道。   我紧盯着那个武警道:“谁让你们过来杀我的?”   我这么问,不是无的放矢。这里虽然是看守所,却不是关押重刑犯的监狱。他们把我和诸葛禹堵在屋里之后,本来就不该立刻开枪。而且当时我们手里还拉着一个人,对方在没有确定人质死活的情况下贸然开火,这非常不合常理。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想要将我们置于死地。   谁曾想,那个武警愣了一会儿之后,却说出了一句让我目瞪口呆的话:“我们打的不是你,是你身后的东西!”   当时,武警冲进法医室时举枪,喊话一切都顺理成章,可是就在他们想要冲进来抓人的时候,却看见我的身后冒出来一道人影。   那道像是吊在天花板上的影子,无声无息地从天上垂了下来,两只脚还在空中拼命地乱蹬。就好像一个刚刚上吊的人,受不了脖子上的勒力,拼着命地想要去踩踮脚。   那人的脚尖终于踩到了我的肩膀上,整个人像是鹦鹉一样蹲在了我肩上,居高临下地垂着脑袋,转向了目瞪口呆的武警。   几个武警虽然不知道我背上的是人是鬼,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是谁先扣动了扳机,其他几个人也就跟着开了火。   我听完之后,仔细回忆了一下,对方刚开始还真是对准我头上开的枪。可我还是不太相信他的说法。   我是术士,如果真有鬼魂站在了自己肩膀上,就算我本人感觉不到,诸葛禹也应该能看见啊!他怎么一直也没跟我说过?   我冷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我们不在牢房的?有没有听见走廊里有人在唱童谣?”   “没听见!”武警干脆地回答道:“一开始,所里的监控不知道怎么突然坏了,值班的同事按惯例挨间查房。发现你们屋里没人,才拉的警报。”   “你们怎么知道,我躲在法医室?”我一下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法医室跟牢房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可是对方却在警报响起短短几十秒之后直接冲了进来。除非他们一早就知道我藏在法医室里。   武警道:“我们是追着一个人影过去的,那人身材跟你差不多。”   我飞快地追问道:“一直追到法医室?”   “对!”武警道:“我亲眼看见他推门冲进去的,当时他离我还不到十米。”   “他穿什么衣服,什么头发?”   “蓝色运动服,白运动鞋,短头……后脑勺上有道疤,好像是被斧子砍出来的疤……”武警回答得几乎滴水不漏,可是我却越发怀疑对方在说谎。   按他的说法,那个人应该是直接冲进了法医室,当时我和诸葛禹就站在里面,门口进来人,他们会看不见么?如果进来的是鬼,我也不会没有感觉。   我还想再问,把风的诸葛禹已经低声喊道:“有人来了,快走!”   我伸手把人打昏了过去,自己和诸葛禹一闪身,脸冲里躺到了病床上。门外巡夜的警卫透过玻璃往医务室里看了一眼,见两个病号躺在床上睡觉,也没推门就转身走了。   等他们走远,我和诸葛禹才悄悄爬起来,从窗户溜出了医务室,趁着哨兵换岗的功夫逃出了看守所。直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我转身向诸葛禹问道:“咱们两个在法医室的时候,你感觉到附近有鬼魂么?”   ☆、第八十四章 怎么处理   诸葛禹搓着手道:“咱们是不是先别关心这个,现在警察满世界的抓我们,我们该往哪儿去?”   “去李老头那边!”到了这个时候,除了李老头那边,我们也确实没有什么地方可躲了。好在李老头二话没说。就把我们给弄到了一个隐秘的别墅里。当然,一块儿去的,还有裳灵和李奕。   等我安顿下来之后,在院里摆上了三块白石头,自己找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让裳灵给我泡了壶茶。   等裳灵把茶盅端给我时,我才举着茶说道:“有道是,有客夜来茶代酒,朋友不想过来喝一杯么?”   我话音刚落,门外就走进了一个人来。对方刚跟我打了一个照面,就挪步站在了阴影里,看样子是不想让我看见他的脸。   那人虽然藏头露尾,一张嘴却狂得不行:“你还没资格请我喝茶。‘朋友’这两个字,也不是你能叫的。”   我不动声色地放下了茶杯:“我跟朋友有仇,还是有怨?”   “无仇无怨!”那人一指别墅:“但是违背付长老的禁令。就是死罪。不过长老念在你年轻气盛的份上,只给了你一点小小的警告。”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自打我从李家别墅出来,所遇上的每一件事儿都安排得恰到好处,让我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仅仅用了半天时间就让我成了通缉犯。如果没人布局,我不相信一个鬼魂能将时机把握得这么好。   我冷声道:“从李奕赴宴,到他被邪祟缠身,都是你们一手弄出来的?你们就不怕术盟刑殿追责么?”   “哈哈……”那人大笑道:“如果我对凡人下手。刑殿自然会追究。但是对你下手,刑殿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刑殿的存在只是严防术士谋害凡人,却极少过问术士之间的恩怨,除非交手双方已经有一方危害到了术盟的利益。否则,就算有人被灭门血洗,他们也不会多问一句。   我冷声道:“医院里那个大夫,不是凡人么?你们把他杀了!”   “一个已经死了的尸体而已。术士不能杀凡人,但是可以借用他们的尸体。”   那人冷笑道:“我真怀疑你怎么活到现在的!连那具尸体被人控制了都不知道。”   我眉头一动:难怪在我最初见到李奕的时候,他身上没有什么异样,到了当铺才被诸葛禹查出怀了鬼胎。原来是有人在我眼皮底下给他种了咒。所以,我才会一直让对方牵着鼻子走。   我沉着声音道:“白蛉。你觉得扮演一个男人有意思么?或者说。你就是一个人妖。”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之后,干脆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她果然是原先跟着李奕的那个女秘书。   我在过来的时候,就跟李奕打听过那个人。李奕说她叫白蛉,是自己新招来的秘书,工作能力非常出色,就是名字有点怪,叫“白蛉”,听着像是个虫子。   白蛉短短几个月就成了他的得力助手。就连李老头都对她赞不绝口。所以李奕到哪儿都把她带在身边。李奕去当铺之前唯一接触过的外人就是白蛉,所以她才是最有机会下手的人。   白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就算你发现了我的身份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乖乖就范?”   白蛉趾高气扬地道:“长老爱才,现在只是让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清醒一下。三天之内,你到术盟负荆请罪,长老可以既往不咎,甚至把你留在术盟听用。否则,你这辈子将永无宁日。”   我答非所问地说道:“你的计划不错,自己混进李氏集团,一来可以为将来霸占李氏做好准备,二来也可以传递李氏商业信息,帮助他们的对手打击李氏。从李奕遇鬼之后,你的任务就多了一项,阻止术士救助李奕。   你一直都很顺利,但是我这个愣头青出现之后,你的计划就被打乱了。所以,你打算杀鸡儆猴。先在李奕身上种鬼胎,引我们到了医院,操纵一具尸体跟我大战一场之后,报警把我抓了起来。然后,你又在看守所装鬼,把我引到法医室,逼着我逃狱。   其实,你的计划仔细想想,就会被看穿。所以,你干脆装了一次死人,自己借机脱身,把所有麻烦都扔到了我身上。”   我当然知道她所说的永无宁日是什么意思,我现在肯定已经上了通缉令。就算我有办法找到道上的朋友,给我换一个身份,也瞒不住术盟的耳目。他们根本不用做什么,只要随便打个电话,警察就能找上门来,我除了不停地跑路,基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只要我去术盟负荆请罪,就会在第一时间被不计其数的术士围观嘲笑、肆意侮辱,那个什么付长老杀鸡儆猴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白蛉抱着肩膀蔑笑道:“你说的都对。可惜,你只能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任人摆布,除了哭着哀求活命,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我冷笑道:“我现在也怀疑,你们那个长老是怎么活下来的?连我们这边的根底都没摸清,就敢下手?”   白蛉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他见上技。   我扬声道:“诸葛禹,出来见见同道。”   诸葛禹坐在轮椅上优哉悠哉地挪到了别墅的窗口:“她还没资格让我出来。三拜九叩,报名而入!”   “什么?”白蛉差点儿跳了起来:“好大口气!你当自己是刑殿殿主么?”   “三拜九叩,报名而入”是术盟刑殿处罚术士的规矩。犯了事儿的术士,必须站在百步开外,自己喊着自己的姓名、来历,一步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跪进刑殿。   术道上的人都重面子,你可是杀了他,但是不能薄他面子。刑殿这么做,比用大刑还让人难受。有些犯了事儿的术士,宁可被刑殿秘捕当场格杀,也不愿意被他们抓住。   诸葛禹上来就玩这么一手,白蛉还能不炸毛么?   我不等白蛉说话就抢着道:“你知道楼上那位是谁么?”   白蛉在看守所见过诸葛禹。在她看来,能跟我一个无根无脚的小术士混在一起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人物,当即冷笑道:“还能是术盟巨头不成?我看他就是个疯子。”   我嘿嘿笑道:“你说对了,他就是疯子!”   “还真是疯子。我看你也疯了……”白蛉的话说道一半脸色忽然一变:“他是疯家的人?”   术道上除了疯家的女人,没有人不怕疯家人。他们的脑袋里根本就没有“妥协”或者“协商”这个概念,惹毛了他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最可怕的是,疯家人偏偏悍不畏死,从来不受任何威胁,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要拉上几个高手垫背。所以,术道中人都有一个共识,能不跟疯家人打交道,就最好离他们远点儿。   好在疯家人都还讲理,要是自己不占理,就算自己亲儿子被杀了,他们也不会找人寻仇;反之,要是让他们占了理,不一口咬断对方几根骨头,他们就不算疯家人。   我看白蛉愣在那里不动,立刻穷追猛打道:“怎么了?以为我骗你?术道上有人敢冒充疯家人么?要不要我把他弄下来给你演一段疯杀看看?”   白蛉声色俱厉地道:“步幽冥,我警告你……”   我不等她说完,就笑嘻嘻地打断道:“别警告我!你现在得罪的是上面那位!我就是一个小蝼蚁、小爬虫,你把我吓死了,也改变不了得罪疯家的事实对吧?要不你打个电话,跟你上面那位长老沟通沟通,看他怎么处理?”   ☆、第八十五章 寻人   白蛉犹豫了一会儿,才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简单跟对方说了几句之后,她的脸色开始变得越来越差,最后额头上的青筋都跟着一根根地跳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神就像要吃人似的……   我虽然没听见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但是看白蛉的模样也知道,那边肯定是逼着她低头认错。等到白蛉把电话挂了,才像是上刑场一样走到别墅前面,低声喊道:“长乐门弟子白蛉,拜门求见!”   诸葛禹一推窗户:“外面闹猫哪?什么动静啊那是?”   我无奈地看了白蛉一眼:“他说,你的声音小了!”   “长乐门弟子白蛉,拜门求见--”白蛉这回动静大了。被真气引爆的声波,差点震碎了别墅的玻璃。他医叉才。   诸葛禹懒洋洋地喊了一声:“进来吧!”   白蛉按着规矩一步一叩地拜到了别墅二楼,跪在诸葛禹面前,强忍着眼泪咬牙道:“晚辈白蛉,年幼无知,冒犯了前辈。请前辈高抬贵手……”白蛉说到这儿,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年幼无知?”诸葛禹来了脾气:“年幼无知,你能动手害人?年幼无知,你能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年幼无知。你能让李奕怀孕?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年幼无知法!”   诸葛禹一指李奕:“你过去,让她也怀上。她让你怀鬼胎,你让她怀真娃!”   “不不不……不行……”李奕脸都白了:“这个我来不了……我年幼无知……”   诸葛禹算是玩高兴了:“步幽冥,你去!我不信你也不行!”   “你要死啊?”裳灵随手抓起桌子上的苹果,对准诸葛禹脑袋砸了下去,顿时把一颗苹果砸得稀碎。   诸葛禹顶着半颗苹果,擦了擦脑袋上的碎果肉:“咳咳……行,就当你不懂人事儿。你去把自己闹出来的那些事儿给平了。明天早上。我就上中心广场喊‘我是通缉犯’,要是有警察抓我,明天下午疯家就会跟长乐门宣战。听明白了么?”   “明白!晚辈这就去处理……”白蛉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诸葛禹把自己脑袋上的苹果抓下来咬了一口:“行了,你跪安吧!”   白蛉转身往外走的时候,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笑呵呵地转向裳灵:“灵子啊!刚才录像了没有啊?”   “全程拍摄!”   “有没有拍到她悲愤欲绝的表情啊?”   “一点儿没落下,清清楚楚的!”   “好!马上发网上去。”   白蛉一个踉跄,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指着我喊道:“步幽冥。你别太过分!我们不敢碰疯家,还不能动你么?别忘了,你不是疯家人!”   “我不过分,你们就不动我了?”我阴阳怪气地道:“你们想侮辱我的时候,不是挺得意么?脸皮这种东西,多磨两次也就有了。再说了,你伺候李奕的时候,不也没想过脸皮长啥样么?”   白蛉也知道,女人跟男人斗嘴,一般讨不到什么便宜。男人开口就是黄腔。女人一般做不到。再斗下去,吃亏的只能是她自己。   白蛉狠狠一跺脚,嘴里喊着“混蛋!一群混蛋”,便飞快地跑出了别墅。   裳灵低声道:“老板,你真要把视频发网上去呀?士可杀不可辱,还是……”   “我要辱的不白蛉,而是那个什么付长老……”我冷声道:“我倒要看看,一个出了事儿就让手下顶缸的人。有没有脸在术盟里混。”   李奕小心翼翼地道:“既然……既然诸葛那边都有人出面了,我看不如找人说和一下,和解了吧?”   “不可能的!”诸葛禹道:“我们家族最多也就是帮着把这件事儿平息下去而已,不会过度插手。步幽冥最后还是得跟那个什么长老碰上一回。”   “这……”李奕显得有点迟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再说,有诸葛禹在,他们也不会做得太过分。”我拍了拍李奕的肩膀:“人生在世,总会有遇到强敌的时候。碰硬就缩头,你还怎么继承你爷爷的产业?好了,睡觉吧。明天早上让诸葛禹试试效果,如果没事儿了,咱们就干活儿。”   不用诸葛禹去试,李老头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警察那边把我们的通缉令全都给撤了。剩下的,就是放手去办李奕的事儿了。   李奕那个家伙好吃,平时也有一群混在一起的饭搭子。那天去赴十二生肖宴的几个人,都是受了他一个朋友的邀请。不过,赴宴当天,那个叫刘大宝的人说是临时有事,并没过去。   按照刘大宝的说法,他很早以前就在那家饭店吃过饭。他们在出事儿以后也找过刘大宝,可差点儿把晋城都翻遍了,也没找着刘大宝在哪儿?直到现在,李老头还在通过各种关系找人。   我听完之后想了想道:“带我去刘大宝家,我想办法把他弄出来。”   李奕当即订了机票,带着我们几个飞去晋城。等我们到了地头,天都已经黑了。   李奕开车把我们带到刘大宝开的当铺门口,对着大门就是一阵猛踹。店里的服务员一看见李奕,顿时吓得睡意全无:“李少,你怎么来了?我们老板不在……”   “老子是来砸店的!你们老板不在正好……”李奕凶神恶煞地踹开大门,抬腿就往里走。   “你们不能胡来啊!你们再这样,我可报警啦!”服务员一步冲到前台拿起电话就要报警。   “啪--”诸葛禹不知道从哪儿拎出把刀来,一刀剁断了电话线,举着菜刀冷笑道:“你报个试试?”   我怕这两个家伙闹出事儿来,干脆摆手道:“别惹事儿,弄一件刘大宝的衣服就行,要是能找到点头发就更好。”   “上楼!”李奕轻车熟路地带着我上了二楼,从休息室里抓出几件衣服,顺手又拿走了刘大宝的梳子。   我到让李奕把车开到一个偏僻的十字路口,看附近没有人,才转头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弄好没?”   “都在后备箱里,你看看合用不?”   我打开后备箱看了一眼:“黄纸、米饭、公鸡……嗯,一样不少。诸葛、裳灵,你们去把路口堵死,别让生人过来。一会儿我施法的时候,让生人撞见,闹出人命来就麻烦了。”   等他们两个布置好,我才把刘大宝的衣服和头发放进一个粗瓷碗里,又在上面盖上半碗白饭,抽出三张黄纸垫在路边。把米饭放在黄纸中间之后,又在附近点了三支香。等到黄香烧过三分之一的时候,从身后抽出刀来,一刀割断了公鸡的喉咙,把鸡血给灌进了碗里,直到血水没过了白饭,才掐住鸡脖子,把公鸡提在了手里。   没过一会儿,碗边上就冒出来一阵像是有人再喝稀粥一样的声响,碗里被血泡过的白饭,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少了下去。   李奕吓得两腿打颤:“这是……这是有鬼喝血啊?”   “别出声!”   我就是在让请鬼魂过来用血食,它只要忍不住吃了碗里的血饭,就不好意思不替我办事儿。等到他把饭吃光,就能看见碗底下的头发,自然能顺着对方的气息帮我找人了。   我等到碗里的血饭见底之后,一抬手把那只半死不活的公鸡给扔了出去。   已经被割断了半边脖子的公鸡,在地上扑腾了两下之后,马上站了起来,歪着脖子开始往前跑。等跑到一段距离之后,却像是没头苍蝇似的在地上连转了好几圈,最后两腿一蹬,倒在地上不动了。   我走过去把死鸡拎起来,顺手扔进了路边的草丛里,没过一会儿,草丛里就响起了一阵撕咬吞咽的声音。听上就像是有人蹲在草丛里偷偷摸摸地吃鸡。   李奕颤着声音道:“步爷,你看出什么没有?”   ☆、第八十六章 凶地修坟   我摇着头道:“我刚才是在求鬼找人。鬼魂说,刘大宝到了往北五百里左右的地方,气息就没了。要么,是他已经入土了;要么,就是有高手替他掩饰了生机。”   李奕道:“他也找了术士?”   “有这个可能!”我说道:“让你爷爷帮着查查。刘大宝在那北边有没有什么熟人。”   李奕给李老头打了一个电话:“步爷,真有你的!大宝有个远房姑姑在北安县,那地方距离咱们这儿差不多有五百里左右。”   “走,过去看看!”我们几个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北安县,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刘老太的家里。李奕敲开门之后开口就问道:“大娘,我们是刘大宝的朋友,找他有点事儿。”   满脸褶子的刘老太抹着眼泪道:“死啦!都死啦!也不知道我太太做了什么孽,身边的人都死光了。村里人都说我命硬啊……遇着谁克死谁!”   “死啦?”李奕懵了。   “可不是死了。到我家当晚就死了……”刘老太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往屋里走,哆哆嗦嗦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摞子证件:“这是派出所出的死亡证明,这是火化证,这是骨灰存放证……人早就下葬了,现在头七都过了。”   我在满是檀香味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大宝知道有人要来找他?”   刘老太愣了一下:“大宝子说过,他死以后肯定会有朋友来找,让我把证件都留着。要是有人不信,让我领着去看看他的坟。”   刘老太絮絮叨叨地道:“这种事儿。谁能不信那!出殡那天村里好些人都来帮过忙,眼看着他被推进炉子里烧了。”   我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手机上:“这手机是大宝的?”   “不是,是大宝给我买的。”刘老太摇头道:“大宝可是个孝顺孩子啊,怕老婆子一个人闷得慌,特意给我买了一个能看见人的手机……”   “大宝有心了。”我说完向李奕摆了摆手。后者给刘老太留了些钱,又宽慰了几句,才追着我出了大门。   李奕回到车里一看,只有我一个人,却不见诸葛禹和裳灵:“他们俩呢?”   “打听事儿去了。”我正说着话。就见诸葛禹和裳灵一溜小跑地转了回来。   “老弟,我都打听清楚了。”诸葛禹道:“大宝确实是死了,就埋在村南头那边的骆驼山。那里就埋了他一个人,好找得很。他出殡那天村里见过的人不少,应该没问题。”   “我不这么觉得。”我摇头道:“那个老太太准备的东西太齐全了,像是一早就知道我们要来。”   “这事儿没什么可担心的。”李奕不以为然道:“大宝那小子的债主比我认识的人还多,有个把人找上门来也正常。”   我又说道:“第二,就是桌上那个手机还沾着汗渍。说明我们没进门之前,老太太一直在用手机。按她的说法,她一个亲人都没有,身边的人又没什么来往,她在给谁打电话?”   “你太多心了。”李奕仍旧不以为然:“她可能在看大宝生前的照片,可能在给县里领导打电话要救济,这有什么啊!”   诸葛禹插话道:“老弟,你要是还有怀疑,不如去火葬场问问,焚化工肯定能有印象。”   李奕没等我说话。就先摇头道:“问了也是白问。焚化工干活之前都得先拿照片对一下,万一弄错了人,家属还不吃了他?肯定错不了,放心吧!”   我仍旧摇头道:“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总得去大宝坟前看一眼才能安心。走,我们过去看看。”   “行,听你的。”李奕从村里找了个领路的人之后,发动了汽车带着我们去了骆驼山。   到了地头之后,果然看见一个坟茔孤零零地立在杂草丛生的空地上。   我等李奕打发走了那个领路的人之后。才开口道:“大宝肯定没死!”   李奕惊讶道:“步爷,你光看了一下坟头子就知道大宝没死?你怎么看出来的?”   “从风水上看出来的。”我指着远处的山峰道:“你们看那座山,像不像一头趴在地上的骆驼?”   李奕看了半天:“像啊!还抬头望天呢!”   “这是一块凶地,不信你开车往前走。”我坐在启动的汽车上:“你们仔细看骆驼的腿,就是前腿伸出来那块。那边的山体只有一半,看上去就像骆驼断了一条腿。”   随着汽车往前行进,李奕顺着我的指点,明显看见了骆驼前腿那边短了一截。   我解释道:“整体看这座山,就是一条断了腿的骆驼在望天哀叫;而且夕阳西下的时候,正好能照在骆驼脑袋上,让人看了更有一种凄凉的感觉。把人埋在这儿,那是风水上的大忌。”   我继续说道:“在这种地方修坟,不但坟墓主人的后代会受到五痨七伤,还会让墓主断子绝孙。”   李奕的把车倒了回去:“光凭这些也不能说明大宝没死吧?说不定是他家老太太不懂这些个,才随便找了个地方把人埋了。”   “她不懂,村里人肯定懂。”我被李奕气乐了:“你看这儿附近还有别的坟么?你再看看远处,那边才应该是村里人的墓地。”   李奕扒着车窗往远处看了看,果然看见了几百米之外的地方,模模糊糊的露着一片坟包,不由得摸着脑袋道:“老太太在这儿弄个凶坟是什么意思?”   我解释道:“凶地不能埋人,但是可以借助地气掩饰活人的生机。我估计大宝肯定也撞了邪,而且很难化解。所以,有人给他支了一招,让他假死入土,在坟里藏上四十九天,等骗过了邪物之后再出来。所以,我请来的鬼魂才找不到他。因为,他人入了土,名字也消了,在鬼魂的眼里他就是死人,根本找不到。”   李奕这回总算服气了:“步爷,我不是怀疑你。只是我总觉得到底跟大宝相识一场,他要是真死了,我再撅了他的坟,心里总是过不去。”他医叉技。   “我明白。”我不以为意地说道:“咱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晚上过来挖坟。小心点儿,别惊动了村民。让村里人看见咱们刨坟,还不吃了咱们。”   李奕二话没说把车开到远处藏了起来。我们几个在车上眯到半夜,才借着月光回到了坟地。   李奕看看左右没人,才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抡起铁锹对着坟头挖了起来。   没几下功夫,我们就看见铁锹头上爆出来一团子蓝色的电火。   李奕吓得往后蹦了两步。等我掏出手电往地下一照,他差点儿没气得吼出声来:“电线?还是通进坟里的!他爷爷的,鬼还用点灯啊?大宝那犊子果然没死!”   李奕下手更快了几分,没有几下就挖出了坟茔下面的青石板,我们三个人合力掀开石板之后,就看见了一个修着台阶的通道。   我打着手电往下走了十多米,就听见里面有人喊道:“姑,你来啦?时候到啦?”   “是你爷爷我来了!”李奕一把推开我,大步走了进去。没走几步就看见一座像是单室公寓那么大的地下室,里面家具、家电一应俱全不说,甚至还修着一个独立的卫生间。   胡子拉碴、脸色发白的大宝一见李奕进来,吓得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李少,你这是……”   “是你娘!”李奕上去一拳把大宝掀翻在了地上。   大宝捂着眼睛满地乱滚:“李少,李爷,别动手,听我说……”   “说你奶奶的头!”李奕冲上去一顿乱踢:“你他娘装死人,装得挺好啊!过得这个舒心哪!躺坟里喝着小酒看着电视。老子可被你害惨了……”   ☆、第八十七章 老饕令   “李奕,差不多行了。”我走过去拉住李奕:“再打可就打死了。”   李奕这才停了手,气呼呼地坐到一边,抓过一瓶啤酒往嘴里猛灌。   我低头推了推大宝:“没事吧?没事就缓缓,一会儿起来说话。”   大宝哼哼了两声:“起不来了。”   李奕顿时火了:“装死是吧?老子下手轻了吧?用不用再伺候伺候你?”   “不用。不用……”刚才还半死不活的大宝马上爬了起来。   “贱人!”李奕骂道:“他就是个打不死的贱种,我下手再重点儿也没事。”   我看着鼻青脸肿的大宝摇了摇头:“那天李奕参加的那场十二生肖宴是怎么回事?详详细细地跟我说一遍,一个字都不许漏。”   “那天的事儿跟我真没关系!我也是受害人哪!”大宝顿时吐起了苦水:   你也知道,我平时什么都不好,就好吃两口。前些日子,有个欠了我钱的土夫子,说手里有一件好东西,要拿给我看看。谁知道他拿出来的,是一块现代工艺的青铜令牌。   我当时气得差点没一下砸他脸上。他却笑嘻嘻地跟我说:“你可别小看了这个令牌,这东西对吃货来说,可是万金不换的好东西。你知道老饕不?”   “你说这是老饕令?”他这么一说,我眼睛顿时就亮了。   “对喽!”那人伸出五个手指头:“这块老饕令,要你个五万不贵吧?”   我当时心里就想,这要真是老饕令,别说五万。就是五十万都值啊!   老饕那可是吃货中的吃货,都是吃到了一定境界的人。一般饭店,你跪着求他们,他们还懒得挪步呢!老饕圈子也很难进,一般的吃货根本就不入他们法眼。但是,拿着老饕令倒是能跟他们混上三顿五顿的,你说我看了能不眼馋么?   当时,我也没把钱给他,告诉他等弄明白这东西的真假再说。他倒没多说什么,当时就带着我去了一个十字路口,上了一辆黑色的车。我上车之后就睡着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一家饭店门口。   大宝说到这儿。我回头看了看李奕,后者点了点头:“我也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就迷迷糊糊地去了那家饭店。”   我向大宝道:“你接着往后说。”   大宝继续说道:   耗子,就是卖我老饕令的那个人,把我领到饭店门口,跟迎宾的女人说了两句话,转身就跑了。他那架势就像是后面有鬼追他似的,没跑出去多远还连着摔了好几个跟头。   他都那样了,你想我能不害怕么?   我当时也想跑,可是还没等我转身,就闻到饭店里飘出来一股子香味。那菜香味儿就像是能勾人魂儿似的,我当时就觉得,要是吃不上那口菜,我死都闭不上眼。干脆就跟着服务员往里走了。   服务员把我领进偏厅之后,让我坐在一张散台上。我往左右看了看。整个偏厅里就九张散台,每张散台上都摆着一盏油灯。还坐了一个人。那些人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那脸被油灯给照得铁青铁青的,看着就跟死人差不多。   偏厅里面静得出奇不说,还阴冷阴冷的。我坐在那儿,都能听见自己喘气的声音;而且越坐越冷,就像是要被冻实心了一样。全身都直打哆嗦。我当时从心里往外地觉得害怕啊!你想想,什么地方能冷成这样?   要不是有那股菜香味儿勾着,我早就跑了。   约莫着过了十多分钟,服务员才走过来,往那几个人桌上放了一个空碗,又连汤带水地往碗里倒了一大勺东西。我还没看清她倒的是什么,那些人捧起碗来就是一顿狠吃。那一个个都像是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一样,离老远都能听见他们呼哧呼哧吃饭那动静。   我心里刚骂着两句没出息,服务员就往我桌上摆了一碗面条。那面条做得晶莹剔透哇,就跟珍珠串成了线儿似的。   李少,你也知道,我吃饭之前有那么个毛病……   大宝说完,我就回头问道:“他吃饭有什么毛病?”   “贱毛病!”李奕撇着嘴道:“他吃饭之前都得把饭碗举起来,举到齐眉的位置上,连着拜三下。跟他么拜饭碗似的……”   我听完之后点了点头:“你家有人信神?”   咱们国家从老祖宗开始就是在土里刨食,信农神的人也不少,而且祭祀神灵的名目繁多。最常见的是土地、龙王;也有信神农、后稷、土谷、青苗等等上古神灵的。吃饭之前对着饭碗拜三拜的人,肯定信农神。   大宝点头道:“我爹、我姑他们都信,我不信。吃东西之前拜三下是他们非让我那么做的,一来二去的成了习惯也就改不了。”   我接口道:“你接着往下说!”   大宝点了一根烟:   我当时把碗端起来,刚一低头,就差点儿吓死在那儿--那个服务员没有脚哇!   她虽然穿了一条能拖到地上的裙子,但是我也能看出来,她走路时两只脚根本就没动,整个人就在离地三寸的地方飘着……扔向阵号。   我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把碗给扔了。   好不容易等她走出去,我才悄悄把碗放到边上那人桌子上。那人看见面条,两只眼睛都放光,也没用我让,抓起来就吃。   他三下五除二的把面条吃了,我赶紧把空碗拿到自己桌子上,也学着旁边那些人那样直挺挺地坐着。   没过一会儿,那个服务员就又回来了。先是拿手在我眼前晃了几下,看我没有反应,才把桌子上的空碗收了。   她一走,我就悄悄从偏厅溜了出去。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拐进了一个大厅,那大厅里的人倒是还挺正常,一个个坐在那儿谈笑风生。   我也不敢随便乱跑,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听他们说话。那些人好像都是来吃饭的,也不聊别的,光聊这里的菜怎么怎么好。   我听着听着,就觉得边上坐了一个人。   等我一回头,就看那人咧着嘴对我笑:“你怎么跑出来的?”   “啥?”我当时头皮都炸了,强忍着害怕回了一句:“你说什么呢?我原来就坐这儿。”   那人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鲜菜,不应该在菜窖里么?”   “菜窖!”我刚才呆的那地方可不就像是菜窖么,我说话都不利索了:“什么鲜菜?我……我是来吃饭的……”   那人抽着烟:“来吃饭的,都有自己的包间。一会儿,我看看你往哪儿去!”   我一听,顿时毛了。我认识谁啊?万一要是进不去包间,还不得等死啊?   我眼瞅着那些人,仨一群俩一伙地站起来往包间里走,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就剩下三四个人了。我心里急得不行,干脆一咬牙,站起来跟着一个人往包间里走。可我刚到门口就被人给拦下来了,说要看我的令牌。   我赶紧把令牌拿出来递了过去。谁曾想,看门的看了一眼我手里的老饕令,直接把我从门里踹了出来。   刚才那个跟我说话的人,慢慢悠悠地走到我边上:“我没说错吧?”   “我有令牌!我有令牌……我确实是来吃饭的!”我抓着令牌没命地在那儿喊。   那人拿过来看了一眼之后,像是拎小鸡似的,抓着我的脖子就往厨房里拽。等我一进厨房,差点儿没吓死。卖我令牌的耗子被人卸了,卸成一块一块的摆在案子上,那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盯着我不放。   把我拖进厨房的那个人,指着耗子的尸体:“本来,他把你弄进来当鲜菜,自己就能活命。可你跑了,我只能拿他先做菜了。他肉质不好,客人不喜欢,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我?”   ☆、第八十八章 怕死   刘大宝的脸都白了,带着哭腔说道:“那人当时就跟要杀鸡似的,一只手抓着我的头发,一只手拿着把刀架在我脖子底下……我除了哭着喊着求饶,还能干什么……”   “那个人看我快要被吓死了。才算松了手。他告诉我,他要做什么十二生肖宴,让我帮他找食材……”   我厉声道:“什么食材?找人?”扔向岛圾。   “对对……”刘大宝小声道:“他给我生辰八字,让我按照八字找人,找着人就给带过去……”   “草你妈的……”李奕站起来对着刘大宝就是一脚:“我说你他么怎么忽然开了个算命的铺子,原来是为了祸害人!”   刘大宝哭了:“李少,我也不想啊!我不找人,就得死啊!”   李奕气得两只手直哆嗦:“姓刘的,我问你,我们哥几个对你怎么样?什么好事都没忘了你,出了事拼命帮你兜着……你却反过头来害我们……你还是人么?”   刘大宝捂着脸嚎啕大哭:“李少,我对不起你……可我真的怕死啊!”   我走到刘大宝身前蹲了下来:“你没说实话!”   刘大宝顿时就急了:“我说的就是实话啊!有一句假话都让我不得好死……”   我指着李奕道:“如果他们是食材,又怎么会跑去赴宴?他们应该像你一样被扔在菜窖里才对吧?”   “你们……你们赴宴啦?”刘大宝看向李奕的眼神里竟然带着无限的羡慕。   刘大宝忽然叫道:“要赴宴,至少也得有银令!你们有银令?怎么不告诉我?怎么不告诉我……”   “去你妈的!”李奕抬腿一脚把他给踹倒在了地上。   诸葛禹伸手拦住了李奕:“这个人被关得太久,可能已经憋疯了。先别刺激他。”   我走过去把刘大宝拎了起来:“告诉我。银令是怎么回事儿?”   刘大宝连哭带笑地道:“我们这些人只能给人当菜用,有些人却是能吃着菜啊!只有拿着白银往上的老饕令,才有资格吃他们菜……”   我眉头一皱:“那些拿着高级令牌的都是什么人?”   “不知道!”刘大宝摇头道:“我在晋城这一片也算小有家产,晋城有头有脸的人,虽说不认识,却也见过。可是去吃饭的那些人,我一个都没见过啊!”   “一个都没见过?”我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你是怎么躲到这儿的?”   “是我大姑安排的!”刘大宝道:“我大姑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神婆,办什么事儿都很灵验。后来年纪大了,就来晋城这边投奔我。我让她跟我一起住,她说不行,她跟我住一起容易犯克。非要在乡下弄个房子,我就在这儿给她安排了地方。”   “我出事之后,就去找我大姑。她说……”刘大宝看了看李奕的脸色:“她说,那是恶鬼要吃人,就算我把人骗去,自己也跑不了。但是,我得先骗几个人过去,给她争取点儿时间,她好想办法把恶鬼骗了……”   刘大宝低声道:“我前前后后骗了几个人过去,最后一次是李少他们……等把李少他们弄去之后,我大姑跟我说,火候差不多了,让我在密室里躲好,外面的事儿,她来安排……”   我站起来往密室的墙壁上拍了两下:“这地方盖的时间不短了吧?”   “确实有几年了……”刘大宝支支吾吾地道:“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有时候倒手的一些东西。说不定是从哪儿来的,万一警察要抓我,我总得有个藏身的地方啊!”   我转过身来:“诸葛禹,带上他,咱们回去找刘老太太……”   李奕没弄明白我的意思:“找她干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我把李奕拽上车之后,第一时间就赶去了刘老太太家里。我刚一推门,就闻到院子里有股血腥味。   我顺着血腥味传来方向走了几步。就看见刘老太太撅着屁股倒在鸡窝前面,脑袋正好塞在鸡窝里。她那个姿势就像是打算跪在鸡窝门口磕头,结果一下把脑袋给塞进了鸡窝里。   我走到鸡窝边上看了一眼:刘老太太侧着脸平趴在鸡窝里,脖子上被人用刀给割开一道一指多长的口子,伤口上的肉翻的像是小孩张开的嘴,血流得满地都是。鸡窝里的鸡都像是疯了一样,满鸡窝的乱蹦,鸡爪子把老太太脸上的肉都快抠没了,整张脸看着都是血糊糊的一团。刘老太太的两只眼睛已经被鸡给啄了出来,像是烂葡萄一样落在地上……   我站起身:“刘大宝,你赶紧报警吧!报完警自己找地方躲着……”   “你们要走?”刘大宝懵了:“你们不能走!你们走了我怎么办?”   “跟着我,你死得更快。要不信你就试试!”我扔下一句话,拉着李奕就往外走。等我们出了院子,才听见刘大宝哭天抢地的号丧。   村里没过一会儿就炸锅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突然出现在村里;他回来之后,村里还死了人,谁能不害怕?村里人都说,是刘大宝成了气候,回来把老太太给弄死了……   上百号的壮劳力,拿着铁锹、粪叉子把老太太的院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人还点着了二踢脚往院里使劲扔……刘大宝在里面被炸得吱哇乱叫,一个劲地喊自己没死。可就是没人听他的,那村里的铜锣敲得都快把玻璃震炸了,谁还能听见他喊什么……   我在车里看了一会儿:“走吧!先回去。”   李奕犹犹豫豫地道:“刘大宝不能有事吧?”   “放心,村里人不敢进去弄死他,等一会儿警察来了就好了。”我知道李奕是什么意思,他也知道村民不能把刘大宝怎么样,他是怕刘大宝死在恶鬼手里。我是故意没去接他的话。   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但是不能因为怕死就出卖朋友,最起码他也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李奕。而且刘大宝看见自己姑姑死了,第一件事不是想着哭丧,而是怕自己活不了。这种人,不值得我去帮他。   不过,李奕倒是让我改观了不少。至少,这个人对朋友有义。   李奕大概也看出了我的意思,默不作声地发动汽车,开向了村外。直到汽车开出一段距离之后,我才靠在副驾驶上问道:“诸葛,你听说过拿人做菜这码事么?”   诸葛禹道:“过去,术道上有两个流派,叫人鬼双厨。拿人做菜的就是人厨子,但是人厨一脉丧心病狂,惹怒了术盟,被刑殿出手全部剿灭了,连一个低阶弟子都没留下。鬼厨现在还在!”   裳灵一下来了兴趣:“鬼厨是拿鬼做菜?可是鬼魂无形无质的,也能做菜?”   “是啊!鬼厨子的菜正经不错咧!”诸葛禹兴奋了:“你知道油炸冰棍么?冰棍都能放油里炸,鬼为什么不能?鬼厨就有这个本事!”   诸葛禹无限惋惜地道:“我吃过鬼厨做的菜之后,一直念念不忘,自己也试过几次。可我把鬼魂往锅里一放,不是炸成磷火,就是化成烟了……”   “我跟你说,拿鬼做的菜,吃多了身上就有煞气,一般厉鬼都不敢近身。就好比说,一个人要是常吃狗肉,狗看见他都害怕,因为死狗的味儿都粘在他身上了,人闻不出来,但是狗能闻出来……”   我这才想起来,刚遇上代宁的时候,她说诸葛禹拿鬼做菜的事儿。原来他是在模仿鬼厨子?诸葛禹这个家伙对吃要求并不是很高,他一个劲儿琢磨拿鬼做菜,无非就是为了代宁!   这不仅是诸葛禹的悲剧,也是疯家的悲剧……   ☆、第八十九章 陷害   刘大宝的线索,到这儿就算断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李奕他们吃过饭的那家饭店。可是李奕根本不记得自己怎么去的那家饭店。想要再找一张老饕令更是大海捞针。   我想了一会儿道:“李奕,那天跟你去吃饭的那几个朋友,现在都在哪儿?”   “不知道。”李奕摇头道:“出事儿之后,我就跟他们联系不上了。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   “仔细想想……”我说道:“你那几个朋友也不是一般人家吧?越是有钱有势的人。就越是信鬼拜神。他们有没有信神的?会不会是找个什么地方藏起来了?”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李奕一拍大腿:“徐胖子他家信佛,晋城西北角那边的大明寺就是他家出钱修的。没准,他就是躲到那儿去了。我带你们去。”   徐胖子以前带李奕去大明寺敬过香,他想找地方倒是轻车熟路。可是到了地头一打听,徐胖子根本没在那儿,知客僧人也只是跟我们敷衍了两句就走了。   我们从寺里一出来,裳灵就着急了:“你再想想,还有别的什么地方没?会不会是你弄错地方了?”   “不应该呀……”   李奕的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那个和尚没说实话。刚才你说要找徐胖子的时候,他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后来,他说话都不敢看我们。他肯定知道什么!咱们晚上再来……”   我们几个在车里一直待到了后半夜。我把裳灵留下看着李奕,自己和诸葛禹则悄悄地溜进了大明寺。寺里的僧人做完晚课,都已经睡下了;唯独那个知客僧,还在大雄宝殿里念经。   我和诸葛禹爬到房梁上之后。我用一根绳子把诸葛禹捆好,慢慢放了下去。   穿着一身白衣的诸葛禹,像是个吊死鬼一样,慢慢地顺到和尚头顶,然后伸出脚尖来,对着和尚的后脑勺使劲踹了下去。他本来是想把对方踹个跟头,再往死里吓唬他。   没想到,他脚尖没落下去,那个知客僧就平着挪开半米,轻飘飘地躲过了诸葛禹那一脚之后,才不紧不慢地道:“两位施主既然来了,又何必装神弄鬼呢!难道两位不知道,佛门净土百邪不侵么?”   得。让人看出来了,我也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干脆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这位大师,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两个是术道中人,这回接了一笔生意,必须要找徐胖子。还请大师行个方便。”   知客僧做了一个虚引的手势:“两位施主请坐。白天时,贫僧不肯告知实情,是怕二位实力不济,贸然找过去,会白白送了性命。”   我看着对方问道:“现在呢?”   知客僧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贫僧仍然不确定二位的实力如何。所以,还是请回吧。”   “那告辞了!”我拉起诸葛禹转身就走。   等出了庙门,诸葛禹才问道:“你就这么走了?”   我看着庙门冷笑了一声:“放心。明天我就让他来求我!”   第二天一大早,我趁着大明寺僧人做早课的时候。弄了一个担架让诸葛禹躺上去,找几个人抬着往寺门口一扔,又给裳灵使了个眼色。   裳灵对着大明寺喊道:“知客大师,求你出来见见我吧!”   正在做早课的知客僧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派了一个年轻僧人出来。对方一看见裳灵就冷声道:“师叔说,你不要再求了,他不会出来的。”   裳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大师!你真的这样绝情吗?你真的不肯出来吗?”   那个年轻僧人刚愣了一下,就见裳灵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裳灵转身扑到诸葛禹身上哭喊道:“爹呀!你就这么狠心么?哥哥得了白血病,需要你的骨髓配型!你为什么见死不救啊?”   就这一句,上香的香客们彻底炸锅了,连装死的诸葛禹都差点从担架上蹦起来;那个年轻和尚也蒙圈了,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裳灵偷偷往诸葛禹大腿上使劲掐了一把,诸葛禹便“唉呦”叫出了声。这一声,像极了重病难忍的呻吟。   裳灵哭得更凶了,一字一句地喊道:“爹!十八年了,我和娘都没来找过你。娘含辛茹苦地抚育我们兄妹……她走的时候,你都没来看过她一眼。要不是哥哥快不行了,我也不会来找你……求你救救哥哥吧!”扔私边圾。   裳灵声泪俱下,李奕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裳灵哭得真像。以前学过表演啊?”   我捂着嘴道:“她袖子口上有风油精,一擦眼睛想不哭都停不住!”   裳灵越演越入戏,没一会儿就哭得声音走调不说,还用内功贯注在额头上,往地上连连叩头,青砖地面被她撞得“砰砰”直响,听着都让人揪心。   这些看热闹的更炸锅了。人群中上了年纪的大婶、大娘看不过眼,纷纷指着庙门破口大骂;更有些心软的人,跟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奕雇来的人更是不失时机地煽风点火,叫骂、起哄的声音传出了几条街,有些人干脆要冲击寺庙了。   知客僧再也坐不住了,气急败坏地跑了出来,指着裳灵叫道:“哪儿来的野丫头?败坏佛门清誉,就不怕下地狱么?”   “你才该下地狱……”   这回都没用裳灵说话,就有一大群人围上来对着知客僧一通大骂,把对方气得浑身乱抖,几步冲到裳灵面前:“走!跟我见官去!”   他住抓裳灵的衣服,诸葛禹却一个咕噜爬起来,抱住了他的大腿:“爹呀!你不能……”   知客僧也气急了,本能地踢出去一脚。诸葛禹就势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一口血喷出老远,两腿一蹬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不说,眼珠子都从眼眶里突出来了,脸色青得吓人。那模样就跟受了莫大冤屈而死不瞑目没有什么区别。   知客僧愣了一下:“你还装死……”   旁边有人伸手一摸诸葛禹的鼻子:“装个屁!他都断气了!围住他,不能让杀人犯跑了……”   几百号人一下把知客僧给围在了人墙里;有人报警,有人打电话叫救护车,有人干脆往电视台打了电话……眼看场面就要控制不住的时候,警察及时赶了过来,把知客僧塞进警车拉走了。   我悄悄拉了拉李奕:“赶紧走,一会儿场面真控制不住了。”   十几分钟之后,我就面带笑容地出现在了知客僧面前。他一看见我,立刻蹦了起来:“我打死你个孽障!”   “打!使劲打!”我指了指自己的脸:“这屋里有摄像头。你打完我,我马上把视频传网上去!”   “你……”知客僧气得浑身乱颤:“你为什么害我?”   我理直气壮地道:“好说好商量不行,我还不得上点儿手段啊?”   “贫僧死也不会告诉你……”   “那你就等着被判刑吧!”   知客僧指着我喊道:“我又没杀人!他们凭什么判我?”   我笑嘻嘻的道:“你的确没杀人,但是术道中人会装死啊!我那位朋友装得尤其像,他装死能躺上七八天不动弹!等笔录一弄完,他偷偷溜了,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放屁!”对方被我气得爆了粗口:“警察不验尸么?不解剖尸首么?”   “验啊!”我伸出两根手指头撵了撵:“但是钱能通神!”   “你们这是陷害,是陷害!我要告你们!”   我不以为然地道:“告告告,敞开了告!到时候这事儿一上新闻,那就是黄泥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你那点儿清誉,哎……我都替你捉急!”   “你……”知客僧被我气得直翻白眼。   ☆、第九十章 进山   我知道自己干的这事儿不怎么地道。但是干都干了,就没有中途动恻隐之心的道理:“我说,你先别急着生气,还是合计一下,下半辈子怎么在牢房里过吧?”   知客僧咬着牙道:“既然你们一心求死。那我就告诉你们……   徐施主来的时候,带着一个口罩挡住了半边脸,跟谁都不说话,径直走进了方丈的禅房。因为我还有几分功夫在身,才被方丈叫到了禅房护法。   等徐施主摘了口罩,我才看见--他嘴里伸出来的一条舌头,一直垂到他的下巴上。就像是吊死鬼一样,缩都缩不回去。   我本来以为他是被亡灵附体了,正准备给念上一段经文超度亡灵,方丈却说不是那么回事。等方丈把他的嘴扳开,我才看见,他嘴里还有一条舌头。   那条舌头被长舌给压在了下面,已经变得有些发黑了。时间一长,就算能去了他身上的业障,他自己的舌头也会因为不过血脉而彻底坏死。   方丈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干脆把他留在了寺里。谁曾想。到了晚上,他屋里就传出来一阵女人的笑声。那声音又尖又细,听上去就像是……像是在哭。对,就像是疯子一样又哭又笑似的。   等我跑过去,只见徐施主正面对着墙坐在床上,两只肩膀笑得上下抽动,双手一直捧在胸前,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我当时诈着胆子走过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徐施主回头时,我才看见他满嘴是血--他正在吃自己的舌头。   他当时的样子,明明就是把伸出来的长舌给咬断了,又一口一口地吃了回去,嘴角上甚至还挂着肉沫。   我吓得连退两步。徐施主却冲着我咧嘴一笑,然后转过身去,继续一边笑一边吃那条舌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跑去找方丈。等我们两个一块儿回去的时候,徐施主屋里的灯已经灭了,他自己仍旧坐在床上,但是已经把脸转向了窗户,我们只看得到侧影。   可是那侧影却一点儿都不像是徐施主,反倒有些像是一个长头发,尖下颚的女人。他就那么一直看着窗外,嘴巴一张一合地唱着一首歌。”   我听到这儿忽然一愣:“唱的什么?”   知客僧脸色有点儿发白:“唱的是‘桂花香,桂花白,死人桂花树下埋’。后面……后面好像还有什么‘谁把人头砍下来’。还有什么什么台……我记不清了……   那个声音肯定不是徐施主的,听上去就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而且那声音很阴森。听完之后让人觉得全身发冷,觉得像是有什么人的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一样。   方丈让我在原地守着,他自己说是要去窗户那儿看看。   我明知道最应该过去的是自己,但是我实在不敢哪!那边的窗口,可正对着徐施主的脸啊,谁知道能看见什么!   方丈走过去之后,忽然喊了一声佛号,他手腕子上的菩提念珠就炸了个粉碎,他和徐施主同时倒在了地上。   当我过去把方丈救醒之后,他说缠在徐施主身上的业障太深,这里化解不了债主的怨气;他要带徐施主去藏云寺,求那里的主持师兄帮忙化解冤孽。当时还是我亲自把他们送上车的,可是到现在方丈都没回来。也不知道。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知客僧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我接着问道:“方丈没说他看见了什么吗?”   “没说!”知客僧摇头道:“我也曾经问过他两次,他却什么都不肯说。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徐施主是因为嗜吃猪舌,才遭了冤亲债主的报应;后期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方丈一直都在叹息,说什么冤孽。我觉得他可能知道什么,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嗯。”我从桌子底下抽出来一张纸,让知客僧给我画了一张去藏云寺的地图之后,站起身来:“大师,可以走了。”   知客僧一愣道:“不用等警察,你自己就能放我?”   “等什么警察,这又不是派出所。”我的话刚一说完,知客僧就噌的一下冲到了门口,推门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铺着红色地毯的走廊:“这是哪儿?”   “酒店啊!”我笑呵呵地道:“你真当我们能手眼通天啊?还是觉得警察局是我家开的?真把你弄进去了,我自己都不好收场。那些什么警察、救护车全是骗人的。”   知客僧被塞进警车的时候,有人特意给他戴上了头套,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去的是哪儿。这家酒店就是李奕家开的。李家大少爷想在酒店客房里焊上几根铁条,布置一间审讯室,那还不是分分钟就能搞定的事儿啊?   只要知客僧自己不玩越狱那一出戏,打死他也想不到自己在酒店里。   “你、你们……”知客僧知道自己被骗之后,转身就要跟我拼命。   “你敢动?”我后退了一步厉声叫道:“这是酒店!你敢动,我马上喊一群女人出来。到时候看你怎么解释?”   “孽障……”知客僧终于一口气没上来,气昏了过去。   李奕从旁边屋里出来之后,直接把眼前的烂摊子扔给了酒店经理,自己则带着我从后面溜了。   要说,那个和尚也不怎么地道,给我画的那张地图,终点是一座山,我本来以为藏云寺就在山上。谁知道,到了山底下一看,别说是寺了,山上就连一座房子都没有。   诸葛禹站在山脚下摇头晃脑地道:“不错,不错。都说深山藏古刹,这地方山穷水恶、阴风煞煞,真是个修行的好地方!咱们上山看看。”   “去你爷爷的!过来背行李。”裳灵毫不客气地把特意弄来的户外装备扔给了诸葛禹。   这地方是不是山穷水恶,我没看出来,不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倒是真的。事到如今,只能慢慢往山上找了,我是按寻地脉的常识往山上找的。理论上,无论阴宅、阳宅,都得盖在风水适宜的地方,那些故意往死地上盖房子的,不是脑子有病,就是故意找死。   我们几个就这么找了大半天的时间,总算看见了一个废掉的村子。那村子也不知道荒了多久,立在山坡上的土墙用手一推就倒,残墙断壁里的荒草长得足有一人多高。   我正要找个高处,看看这附近有人什么东西,却忽然觉得远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诸葛禹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拿着匕首指向草丛:“谁?出来!”   “别……别……”草丛里钻出了一个人来。他那一身蓝布衣服和农田鞋,估计应该是这附近的村民。   “老乡,别害怕,我们找你打听点事儿!”李奕走过去给他递了根烟:“你知道这附近有座庙么?好像是叫藏云寺。”   “你找那地方干嘛?”对方吓了一跳,手抓着背后的刀把子连退了几步,低头往我们几个脚底下看了一眼,看见我们脚下都有影子才算松了口气:“你们几个年纪轻轻的,找那地方干啥?”   李奕刚要说话,就让我给拦了下来:“我们听说,那地方景色不错,想去看看……”   “不错个狗屁!那是埋死人的地方,你们去看什么?”老农破口大骂道:“哪个缺大德的畜生告诉你们那儿景色好的,这不是害人么?”   我一听有门,干脆往前走了几步:“我就爱听人讲古,你给说说那地方怎么回事儿呗!”扔私边划。   “行,反正没事儿,我就给你讲讲!”老农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了下来。   ☆、第九十一章 藏云寺传说(上)   老头点上一根烟之后才慢慢说道:   这个地方原先是有人家的,好大一个村子,住了几百号人,虽然不富裕,但是日子也过得挺安稳。后来村里有个后生。也不知怎么就从山里捡回来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可厉害啦!谁家有个病、有个灾的,她过去看上两眼保证就能给治好。尤其家里有个小孩哭、女人闹的,她过去给倒上一碗水,喝下去就能好。这一来二去的,村里人就都听她的话了。   后来,村子里的白老五得了一种怪病,身上不知道怎么就刺挠得厉害,用手一抓,皮就下来一层;揭下来的皮底下,像是抹了泥灰一样,塞得全是黑土不说,还带着一股子的土腥味。   那个女人来看过之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到了晚上又守在白老五家门口看着,等到半夜白老五出来了,提着一把铁锹往老村坟地里走。   我们几个眼看着他把自己婆娘的坟地给掘开了,把里面的尸体搬出来。扛回家里。白老五的婆娘都死了十好几年了,她那尸首除了身上穿的寿衣,别的地方一点儿都没烂哪!光溜溜、硬邦邦的,就跟雪地里冻死的兔子似的,被白老五抗在肩上都不打弯儿。最吓人的是,白老五婆娘下葬的时候是短头发,可是那尸首的头发不知道咋弄的,竟然长出来了。从老五肩膀上一直垂到腿弯上。那头发黑得跟缎子似的,油光水滑的,就是活人也长不出那么好的头发啊!   当时跟着去的几个人全都吓傻了,一个个捂着嘴,喊都不敢喊。倒是那个女人挺镇定的,她跟村里人说,没有事儿,让村里人守在外面等着。   老五屋里的动静响了小半宿。老五那声儿就跟要杀人似得,嗷嗷直叫啊。等到天快亮的时候,老五才把他婆娘抗出来,又原封不动地埋了回去。   等天亮之后,你再问他什么,他都想不起来,一口咬定自己就在屋里睡觉,哪儿也没去。   这事儿。本来就是白老五一个人的事儿;可是那些当天晚上去跟过老五的后生,回家之后,满脑子都是老五婆娘那白花花的身子,一个个都魔障了。   没有两三天的功夫,村里半夜出去扒尸首的人就越来越多了。可是不管扒出来是谁的尸首,不管那尸首埋了多少年,都跟冻硬了的活人一样。   那些后生,打也不改、骂也不改;拿绳子捆起来,到了半夜也能把绳子弄开,自己偷偷溜出去,一门心思的往家里弄死人。   村里人都吓坏了,怎么说的都有,有人还说老坟那边就是养尸地--尸首埋下去不但不烂。还能养出生气儿来,勾搭着年轻人去找他们,等到身子被人给焐热了,他们就能返阳了……   这话开始还是一个人在传,后来传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林家老二忽然从外面回来,哭着喊着要找花衣服,老林家的才吓傻了--林家老二都死了好几年了!   她活着的时候,许给过王家大小子。她说那件花衣服,就是当初准备给她出嫁时候穿的,可惜,没穿上就病死了。扔肝休弟。   林家老二在屋里闹腾,王家大小子却不知道哪儿去了。老王家跟疯了似的找了一整天,最后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去林家闺女的坟地看看吧,没准在那儿呢!王家小子,不是动不动就去扒那座坟么?”   结果,村里人去了一看,林家闺女坟头上伸着两只手。那手就跟插在土里的枯树枝似的,从坟地里竖着露出来小半截胳膊,手指头往下蜷着,手顶上不是磨掉了的皮,就是沾着的土。看那样,就像是自己从坟里挖出来似的。   村里人诈着胆子,过去把坟扒开了,王家大小子真在坟地里。他让人竖着给埋地里了,两只手就那么竖着举着,好像是打算挖那埋在自己脑袋上的土,结果土还没抠开呢,他就先憋没气啦!   村里人都吓坏了,连夜跑出去十好几里地,从外面请来了一个仙姑。   仙姑来了以后,头一件事儿,就是要把林家老二给烧死。林家人说,他闺女找着花衣服以后,就又断气了。他们都已经拿棺材把尸首给盛了。重新再埋回地里行;想烧了,不行!   那时候虽然也提倡火化,但是山里人都不愿意那么干。反正山高皇帝远的,谁也不管,家家户户也备着寿材。林家闺女就是用给她爷爷备下来的寿材盛的,村里人隔着院墙就能看见院子里停着的棺材。   要是放在平时,乡里乡亲的,什么事儿化解不开啊。可那时候村里人都要吓疯了,谁会听他们哀求?几个人拉开老林家两口子,就要往院子里闯。   他们前脚还没跨进院子,就听见棺材里面“哐哐”响了两声。   “鬼踢棺材板啦!”也不知道是谁,像是被蝎子蛰了似的吱哇一声,吓得外面的人全都没动静了。   “冤鬼这是要出来呀!”仙姑像是夜猫子一样叫道:“还不赶紧进去把死人拉出来烧了!都等死吗?”   仙姑立刻指着村里人喊了几句:“属虎的、属龙的,全都往前面站;属牛的站后面;属蛇的别靠前……龙虎开道,金牛压阵,往里进哪!”   有人哐的一脚踹开了老林家大门,十多号人一窝蜂地闯了进去。可他们还没走两步就全都吓住了--院里就那么一口孤零零的棺材,屋里连灯都没开,整个院子就一盏招魂灯在那儿呼呼啦啦地乱响,油灯边上还扔着一只咬了两口的领路鸡。   按老规矩,棺材前面的领路鸡必须是蜕了毛的生鸡,可是院里那只鸡不但带着毛,甚至连鸡血都没放净,鸡胸脯子上除了牙印就是血。   “别是老林家的闺女,要喝血了吧?”说话的人声音不大,一群人却全都打了个激灵。   有人颤着声儿道:“仙姑,咱怎么办?”   “开棺!”仙姑咬牙切齿地道:“祸根在棺材里,先把棺材碎了,断了她的根儿再说!”   几个人诈着胆子,一步步地挪到棺材前面,举着斧子就要劈棺材。他们手里的斧子还没落在棺材盖子上,就看见棺材盖子一下开了,从里面伸出来一只手来。带头的差点儿没吓背过气去。斧子、铁锹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没等他们往出跑,就看见有人从棺材里爬了出来,沾着一身的黑土,一步步地往仙姑身上爬。   “妈呀!诈尸啦!”仙姑撒腿就往外跑,连着摔了好几跤都没跑出去,后来还是被人拉出去的。   进院子的那几个人都要吓疯了,没命地往出跑。那个什么仙姑,跑到村长家里之后,就发起了高烧,满嘴地说胡话。村里人一看仙姑不行了,赶紧去找那个女人给她治病。   那个女人来了后,看了仙姑两眼,拿着一张黄纸给画了一道符,烧成灰给她喝了。本来都已经吐白沫子的仙姑,喝完符水立刻好了,还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给那个女的磕头,嘴里喊着:“谢大仙救命之恩!”   村里人都知道那个女的会治病,可是谁也没想到她是个仙人那!听仙姑那么一喊,顿时就跪了一地,求那女人救命。   谁想到,那个女人当时就生气了,冷着脸指着那仙姑:“你该死!我好心救你,谁让你泄了我的身份?”   仙姑吓坏了,一个劲儿地往地上磕头:“大仙饶命,大仙饶命……”磕的满脑袋是血,后来干脆磕昏了过去。   村里人一边替仙姑求情,一遍哀求那个女人救命。   那个女人经不住村里人哀求,最后叹了口气:“本来,这件事儿我不想管。但是看在受了村里几年香火情的份儿上,我就帮帮你们吧!”   ☆、第九十二章 藏云寺传说(下)   那个女人也没说村里的怪事儿是怎么回事儿,就让我们打一条粗铁链子出来,然后把铁链子弄到白云崖那边去。说是要把死人全都领过去。   白云崖对面有一座仙椅峰--那山生得就跟一张太师椅似的,两面高中间低,后面还有一个靠背似的山头。再往下去,就是四面孤峰绝壁。看着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把椅子,硬是把地面砸出来一个大坑之后,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了。   仙椅峰常年都绕着云雾,但是等到天儿好的时候,云雾散了,就能看见仙椅峰中间有一座庙。听老辈儿人说,那地方叫藏云寺。   早年间,里面还住过高僧,他们进出藏云寺就全靠着一条连在白云崖和仙椅峰之间的铁链子。后来,藏云寺的高僧不知道怎么着就不出来了,那条链子没几年也断了。渐渐地,也就没有多少人再注意那地方了。   等村里人把铁链子打好之后,那个女人就把人全都撵走了,告诉村里人晚上全都躲在屋里。谁也不许出来。等到了晚上,村里人就听外面有铜铃响。那铃声就像是能勾人的魂儿似的。让人觉着抓心挠肝的,从心里往外地难受。   那天晚上除了铃声,就是有人砰砰乱跳的动静。村里的鸡鸭鹅狗都像疯了似的,没命地乱叫。村里人吓得一个个猫在屋里求神拜佛,谁都不敢往外看。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才有人大着胆子往外看了一眼--村里的家禽牲口全都死了,尸体从村里到村外弄得到处都是,不管是啥,腿都缩成一团,紧紧地贴在身上,掰都掰不开,看样子是被活活吓死的……   老坟里的坟茔全都炸开了,散了一地土,坟里的棺材个个都敞着盖,里面连一具尸首都找不着。光能看见脚印从坟地里往外走,一直走到白云崖下面就没了。   村里人都说,那女人把死人都给领到仙椅峰那边,用庙给镇住了。那个女人从那之后,就再没回来了。可是村里人对她感恩戴德啊!所以还特意在村头那儿给她修了座庙。   老农说到这儿,站起来往山上指了指。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见一处被水冲开的地基。看样子,那儿原来的确有座占地不小的建筑。   我看完之后道:“老乡。我怎么听说,藏云寺里住着高僧呢?”   “你听我说完啊!”老农从我手里接过一根烟,点上抽了两口,继续说了下去:   本来村里人都觉得,这件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以后能过上太平日子了。可是没过多久,村里人就开始莫名其妙地失踪。有些人一出去,就再没回来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村里人害怕了,几辈子都没见过官的山里人,被逼得不得不报了警。警察在村子外面蹲守了好几天,最后。硬是从山上拉回一个人来。   警察说,当时看见他自己从村里走出去了,一路上了白云崖,抓着拴在山上的铁链子,往对面爬。等他爬上去。就让警察给抓过来了。   村里人一问才知道,那人睡到半夜,忽然饿得不行,就想出去找点儿吃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闻着一股菜香,被那股香味勾着往上山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上了白云崖。   村里人当时都吓坏了,聚在一起合计了大半夜,都觉得村里不能再住了,必须搬走。可是那些在山里过了几辈子的人,出去之后两眼一抹黑,能干什么啊?   最后,村长发话让各家都凑点儿钱,安排几个机灵点儿的后生出去探探路,等安顿好了,再回来通知村里人。谁曾想,那几个后生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村里后来又派了几个人出去,结果都是一去不回。村里人干脆也就认命了,就这么等着恶鬼上门领人了。   可是,天无绝人之路哇!就在村里人都在等死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个游方的高僧,听说了仙椅峰的事情之后,让人带他上白云崖看看。当时他对着仙椅峰连说了几次:“冤孽!”自己踩着铁索,上了仙椅峰。   高僧进去之后,村里就再没出过事儿。有时候有人上山,还能听见有念经的声音,知道的都说是高僧在仙椅峰上超度亡灵。扔肝冬扛。   虽说有高僧在那儿镇守着,但是村里人经过这两次事儿之后,谁都不敢再住了,也就陆陆续续地搬走了。   老农说到这儿,把烟给扔到了地上:“我说啊,你们几个就别好奇去看那些个东西了!不吉利!”   我把话头接了过去:“你说的那个女人,叫什么?是从哪儿来的?”   老农道:“谁知道呀?她被捡回来之后,什么都不说,一问三不知,也不怎么跟别人说话。当初捡她的人家,看这女人长得好看,还想留下当媳妇来着。后来知道那女人会看病,也识文断字,知道自己配不上人家,也就绝了这门心思,还帮着那女人盖了座房子,让她自己住着。因为她长得白,村里人都叫她‘白姑’!”   老农这话说的也有可能性。早些年,在山里会看病,那可是了不得的本事,走到哪儿都受人尊敬!她自己不愿意,倒也没有人敢逼她。   诸葛禹听完之后,反问了一句:“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儿?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几十年前的事儿喽!”老农站起身道:“我还是听我爹、我爷讲的呢!小时候,不知道害怕,还得意上白云崖看了一眼。结果……”   “结果,站在悬崖边上,差点儿没让人一下把我给推下去。我都眼看着要掉悬崖下面了,不知道怎么的,又让一股风给吹了回来。当时,我还听见有人会说‘这里有孽障害人,不要靠近’!”   老农瞪着眼睛看着我说道:“等我缓过劲儿来,再看附近,连一个人都没有!你说,当时谁推的我?谁救的我?又是谁跟我说的话?所以,别去啦,赶紧回家吧!”   我跟诸葛禹对视了一眼之后,后者一拍大腿:“你越这么说,我还越想去看看!你给指条路呗?你先别忙着拒绝,你不给我指路,我们自己也能找着。”   “年轻人就是不听劝!”老农指了指山上边:“从这儿上去,过个山头就是了。这现在的小年轻真是……”   老农摇着头走了,诸葛禹凑上来道:“咱们要不要连夜上白云崖?”   “不行!”我摇头道:“按照李奕的脚力,我们到了白云崖就是半夜了。听那老农的话,藏云寺有点儿诡异,半夜上去万一遭受伏击,难以应变。不如今天晚上先在这里睡上一夜,等明天天亮再说。”   天亮出发,走半天到白云崖,应该正好是中午阳气最足的时候。万一碰上什么事儿,多少也能占点儿优势。   我一边帮诸葛禹他们搭帐篷,一边回忆那老头的一番话。   他说的那些,起码有几个地方,跟李奕他们遭遇的事情很像:   人在菜香的吸引下,无意识地行动,跟刘大宝描述的情景十分相像。   王家大小子被埋在土里的样子,就跟李奕在酒店里遇鬼时,从电视里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样。   徐胖子最后变成了一个女人,老农的故事里又有一个极为神秘的女人。如果,老农说的是真的,那个女人就绝对不简单!甚至,这个女人在没进村之前就已经去了藏云寺,而且在那儿受了重伤之后,才会被一个村民给捡回来。   而且,藏云寺也很让人费解。   放在以前,凭人力飞跃深不见底的山崖,在一个基本与世隔绝的地方修建一座寺庙,足可以称为奇迹。起码,县志之类的文献应该有记载。为什么到了现在,那里都没有几个人知道?   ☆、第九十三章 飞机失联   我们一共搭了四顶帐篷,我、诸葛禹、裳灵三个人的帐篷按品字形把李奕的给围在了中间。每顶帐篷之间还都连着用红线拴好的铃铛,如果有邪祟袭击李奕,必须得先经过我们三个,就算有事。我们也来得及救援。   让我没想到的是,睡到半夜,李奕忽然嗷的一声惊叫,从帐篷里蹦了起来。   我冲到他帐篷门口一看,李奕全身上下像是被水给洗过了一样,满身都是冷汗,衣服都贴到了身上,整个人像是要脱水了一样,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嘴里一个劲儿地喊:“水……水……”   我拿出矿泉水给他灌了多半瓶,他才算缓过劲儿来,带着哭腔说道:“我看见徐胖子,我看见徐胖子了……”   我和诸葛禹对视了一眼之后,才安慰道:“怎么回事儿?慢慢说!”   李奕好不容易才安静了下来:“刚才,刚才我听见有人在帐篷外面唱歌……唱的就是桂花树的歌……   我本来想喊你,可我刚一睁眼睛。就看见徐胖子背对着我。坐在帐篷门口。那个背影肯定是徐胖子错不了,可是他的头发不知道怎么弄的,已经长到腰上了。像是烫过一样,笔直笔直地垂在身后……   当时,他就坐在我脚底下,身子都要挨着我的脚面儿了。我就觉得自己脚心像是对着一块冰似的,冰凉冰凉的。我当时拼命想把脚往回缩,想躲着他,可我就像是被魇着了一样,脑袋明明清清楚楚的,四肢就是动不了。   徐胖子在我脚底下坐了一会儿之后。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一把木梳,一下一下地在那儿梳头;一边梳头,还一边唱那‘桂花树’。   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把脸侧过来,像是要回头。我眼看着他的脸一点点地往我这边侧,他那头发就像是流水似的,绕着后背往边上转。   没过一会儿就露出来半张脸,徐胖子是圆脸,可是那人的脸就像是特意修过似的。下巴又尖又翘,皮肤雪白雪白的,像是煮熟了的鸡蛋一样,眼角好像也画过,一直挑到了眉梢。他的眼珠子顺着眼角一直转了过来,整个黑眼仁儿都贴在了眼眶上,就这么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怎么着,一使劲儿,就能动了。”   李奕说完之后,我才问道:“你看见他的舌头没?”   “没看见……还真没看见。他嘴唇……”李奕的脸色一下白了:“他嘴唇有些薄……徐胖子是厚嘴唇啊!那脑袋,那脑袋肯定不是徐胖子的……”   “徐胖子的脑袋让人给换了……”李奕用手比划着喊道:“麻袋……像麻袋……”   李奕没说清楚,但是我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说:徐胖子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扎上口的麻袋,下面的肚子挺大,到脖子上就细成了窄口,还有人特意在上面安了一个脑袋,但是那个脑袋肯定不是徐胖子的。   诸葛禹抬手点了李奕的穴道,总算把他的情绪给控制住了:“咱们怎么办?”   “等!等天亮上白云崖!”   我原先不建议连夜赶路,现在就更不能冒险上山了。我们三个干脆在李奕的帐篷里坐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一早,就启程去了白云崖。   白云崖上的情景跟那个老农描述的差不多,站在崖头上正好能看见对面的仙椅峰。隔着云雾隐隐约约能看见椅子背上盖着一座木制的二层寺庙。   两座山之间用一条手臂粗细的铁链连着,想要过去的话,不用直升飞机,就只能走铁索。   我拿着望远镜往对面看了一会儿,笼罩在仙椅峰上的云雾却在我眼皮底下慢慢散了。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看见,藏云寺外面还有一层套院子,院子里种的全是白色桂花树。   雪白的桂花连绵起伏地绕在寺庙附近,乍看上去像是云中藏着寺,百年古刹飘渺在层层云朵当中,时隐时现;可是仔细再看,又像是寺中藏着云,像是灵动的云彩被古寺揽入怀中,时收时放……   “丝--”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藏云寺,还是云藏寺?”   诸葛禹沉声道:“别管是什么!寺里有桂花,就不是什么好兆头。还记得那首歌不?桂花香,桂花白,死人桂花树下埋……咱们是不是找对地方了?”   “就算不是正地方,至少也跟那个唱歌的女鬼有关系!”我伸出脚去试了试连在山崖上面的铁索:“山风不小哇,我和诸葛禹空着手走过去,倒是有几分把握。但是带上你们两个……”   裳灵没说话,李奕的脸却白了:“你们两个过去……那我和灵子?”   我沉声道:“你不是有一部卫星定位的电话么?打电话给李老,让他派直升飞机过来!”   “对对对……我家有直升机。”李奕手忙脚乱把电话打了过去,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直升机就飞到了我们头顶上。等我踩着绳梯上了飞机,直升机才慢慢掉头往仙椅峰的方向飞了过去。   从上面往下看,整座仙椅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就看不清哪有寺庙:“能不能往下降点?什么都看不清啊!”   “步……步爷……”   直升飞机上面的噪音太大,我根本就听不清李奕说什么,光看见他把手机塞了过来。   我抓着手机一看,脑袋里顿时嗡的一下,那上面写着:“直升飞机失联。一小时后,再派飞机。”   我回过头去,看向了直升飞机驾驶员,对方也正好往我这边看了过来。直到这时我才看清,他帽子底下贴近脑门的地方露着一角黄纸--他的额头上应该被人贴了一张灵符。   我干脆转过身去:“阁下是哪路朋友?这个玩笑未免开大了吧?”   我敢肯定这个飞行员不是御尸。想要把一具尸体炼成御尸,最快也得七天时间,而且炼出来的御尸身上还会带有没法掩盖的尸臭。如果那个飞行员是御尸,那么我在上来的第一时间就能发觉。   对方显然仅仅是用灵符控制了飞行员,并没有动手杀他。所以,我也相信对方能听见我说话。   飞行员开口时,说话的声音顿时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我耳朵里:“你还没有资格让老夫跟你开玩笑。”   我微微诧异道:“你是术盟的那个什么付长老?”   “老夫正是付洋!”对方一口承认了下来:“有些事情,不是你能管的,懂么?”   我冷声道:“可是我已经管了!阁下应该知道,术道上坏人生意的后果吧?”   “想让我知道后果,你也得有那份实力才行。”付洋不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拿疯家来压我!现在,你和那个疯子全都在飞机上,只要老夫稍一动手,你们立刻会尸骨无存;我的那张控神符也将会跟着飞机的爆炸而化为乌有。谁会知道是老夫下的手?”   我冷笑道:“李奕在也飞机上,你把他杀了,李家会拼死跟你周旋到底。只要李老倾尽李氏财力,应该不难搬动和你差不多的术道高手吧?”   我的话一说完,对方立刻沉默了几秒钟:“小辈,老夫劝你最好别执迷不悟!”   我冷笑道:“术道上善始善终的规矩是师父教的,宁折不弯的脾气是爹妈给的?我想改也改不了。”扔引私技。   付洋像是一愣:“小辈,你还没资格质在老夫面前卖狂。我只给你三息时间!要么,发誓退出这次交易;要么……”   ☆、第九十四章 仙椅峰悬崖   诸葛禹要是真玩一手神魂传音出来,疯子家族明天就能直接杀上术盟,灭了付洋满门。他不可能不害怕!   我正想跟付洋谈条件的时候,诸葛禹做了一件让我目瞪口呆的事情。   他在我们几个人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一下跳了起来。一个倒栽葱,从直升飞机上蹦了下去:“是你逼死我的!”   妈呀!我差点喊出声来。诸葛禹早不疯,晚不疯,偏偏这个时候疯了……他这么跳下去,我什么都不用跟对方谈了,直接等死吧!   付洋果然跟着疯了:“步幽冥,你个王八蛋!你想死,老子跟你同归于尽!”   还没等我说话,驾驶员的头盔里忽然发出一声闷响,成行的鲜血瞬间就顺着头盔边缘飞落而下。如果我没弄错,肯定是付洋引爆了他贴在驾驶员头上的灵符,炸碎了对方的天灵盖。   驾驶员一死,直升飞机顿时偏离了轨道,斜向往山头上砸了下去。   我伸手抓住操纵杆来回扳了几下,结果直升机差点儿在天上翻了跟头,我顿时被吓出来一头冷汗。没人控制飞机,就算是我们跳下去。结果也是一下落进万丈深渊。就算功力再高也得摔成肉饼。   李奕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勉强抓着驾驶室的座椅站了起来,压着飞行员的尸体。抓住了操纵杆使劲两下,把飞机扳回了原位   我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就见李奕双手来回乱抖,脸上的肌肉已经控制不住地蹦蹦直跳了--他肯定不会开飞机!说不定就是以前看人开过,自己照猫画虎,暂时把飞机稳住了而已。   “别紧张!”我扯着喉咙喊道:“尽可能往山头上靠,等距离差不多了,我就能带你跳下去!咱们能不能活,就看你的了!”   李奕勉强点了点头。抖着手拉动了操纵杆。我虽然什么都没说,心里却捏了把汗。直到眼看着飞机往仙椅峰上慢慢贴了过去,才算稍稍松了口气:“灵子,你先蹦,快点!”扔引私号。   这个时候,谁先跳机,谁才最安全。后面那个跳下去的人,肯定得带上李奕。他不会轻功,没人带着他。就算七八米的高度,也有可能把他摔死。带着他,就等于要在飞机失控的前一刻逃生。万一飞机在这个时候出点儿什么岔子,那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裳灵张嘴想说什么,被我用眼睛一瞪,只能咬牙先跳了下去。我伸手抓住李奕的胳膊:“稳住,一定稳住!我数一二三,你就松手,我带着你下去!”   “一--二--三--”   我拉着李奕使劲往怀里一带,转身把他夹在了腋下,脚踩着机舱边缘一跃而起。就在我跳离机舱的刹那间,也不知道李奕刚才碰到了什么,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直升机竟然在我一只脚蹬着机舱边缘的当口,忽的一下侧翻了过去。   我那一脚顿时失去了接力的地方,想要再次借力已经晚了一步。整个人夹着李奕,像是石头一样,从空中一落数米,直奔着仙椅峰外的深渊落了下去。   如果,我手里不是夹着一个百多斤重的大活人,凭着我自身的功力还有可能凌空虚渡个几米冲上峰顶。但是有李奕在,我就跟一个被捆上石头扔进水里的人差不多,就算水性再好,也只有瞪着眼睛被淹死的份儿。   就在那短短的一瞬之间,放不放手的念头在我脑袋里翻转了不下十次。如果换成平时,我或许还有时间在道义和性命之间挣扎一下;但是这种生死瞬间的时刻,怎么选择就是一种习惯性的本能。   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会在最后关头,使劲搂着李奕,踏空踩出三步。虽然往仙椅峰上贴近了那么一点,但是马上就后力不续地落下了崖底,同样也失去了最后的逃生机会。现在就算我立刻放手,也只能死无葬身之地了……   就在我嘴角上的苦笑要起未起的当口,山顶上忽然甩出来一条绳子。我伸手一下把绳尾给抓在了手里,整个人顺势往山崖上撞了过去。   我虽然松了口气,但是被我夹着的李奕,却眼看着自己的脑袋直奔着峭壁嶙峋的山崖上撞了过去,吓得哇哇直叫。我不等自己跟悬崖贴近,手臂就忽然发力,抻着绳子把身子横了过来,用两腿对准岩石猛踹了过去。一脚破掉了下坠的冲力,才半弓着身子,斜向站在了岩壁上。至于李奕,早被差点撞在他脑门上的岩石尖给吓得没了动静。   我们两个在岩壁上足足停留了十几秒钟后,山谷底下才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我虽然看见山谷下面蒸腾而起的火光,却觉得脚下的山壁都在跟着爆炸声剧烈地震颤。像是滚砂的碎石,顿时从山壁上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   我一手抓着绳子,任由着山上滚落下来的砂石撒在自己脸上,一动都不敢乱动。直到听见裳灵的声音,才算放下心来我:“老板别害怕,我拉你上来!”   可是仅仅片刻之后,我就感到一股巨大的恐惧陡然从悬崖下方狂袭而来。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是有一条难以形容的史前巨蟒,忽然盘绕着山崖,昂首游了上来,把身子盘在岩壁上,探出半个脑袋,张嘴迎向我和李奕。   这一刻,我的脑袋里不知道怎么就闪过一个念头:传说里,成了气候的巨蟒是能吸气的。万一它一口吸过来……   仅仅刹那,我手心里就冒出来一层冷汗,我手里的绳子不自觉地滑出去半尺。直到绳头儿到了我的手心,我才反应过来,拼命一握绳头,身子跟着暴起一尺,手腕连翻了两下,把绳子往手上连缠了几圈。这回,只要没人砍了我的胳膊,我就绝对掉不下去。   我现在看不见悬崖下面是什么情景,唯一能看见下面的就是李奕:“李奕,你看见什么了?”   “鬼……鬼……在我们下面……有鬼要抓你的脚……”李奕四肢猛地一挣,一下从我手里挣了出去,整个人大头朝下地栽出了我的手弯。   我赶紧伸手一捞,趁他还没掉下去之前,一把扣住了他的脚踝。李奕却像是一条被拎住了尾巴的鱼一样,在我手里猛地一顿乱挣,差点儿就又从我手里挣了出去。   “赶紧往上拉!”李奕肯定是惊吓过度抽疯了。再这么下去,就算我能拽住他,说不定,他也会咬断自己的舌头。   我声音一落,拴在我手上的绳子一下往上提了半尺,山崖下面那种压迫力也紧跟着追了上来。我甚至能感觉到巨蟒的蛇信子已经舔到了我的脚心上,腥气四溢的獠牙正在往我腿上缓缓接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自己已经站在了怪蟒的嘴里,蟒蛇的獠牙差点儿压在我的脚脖子上,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像是被匕首顶住皮肤的刺痛……   “快点--”   到了这时,我也一样感到心惊胆寒。   裳灵在崖上也不知道我这里出了什么事儿,拼命地往上拽了一下。   我和李奕在瞬间向上升起一米的同时,一个腥臭的味道也紧跟着从下往上地卷了起来。我只觉得一股冰冷咸腥的气流从我脚踝开始贴着身躯急卷而上,一直冲进我的鼻腔。我顿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除了还本能地抓着绳子和李奕,脑袋里几乎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就在这一瞬之间,我猛然感到两股锐器扎进皮肤的刺痛,一前一后地压在了我的腰上,尖刺入肉三分的痛觉加上一股难以形容的麻痹,陡然冲上了我的脑门,我的头皮瞬间像是炸开了一样:蟒蛇合嘴了!   ☆、第九十五章 进寺   生死一瞬之间,山崖上的裳灵忽然发力,猛然把我拉了上去。与此同时,仿佛有两排蛇牙压在我身上,从腰往下划了过去。我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从身上急掠而过。等睁开眼睛再看的时候,自己已经趴在了悬崖上。   我起身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李奕扔到一边,使劲往后一推裳灵,自己劈手砍断了悬崖上的一棵小树,抓着树干贴近了崖边。   我听人说过,蛇牙是倒钩形的,咬住东西只能往下吃,不能往外吐。我也不知道,要是把树塞进蛇嘴里,会怎么样?但这是我在最短的时间内,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直到我把头探出悬崖外面,才看见那下面除了呼啸的山风和一片随风游动的云雾,什么东西都没有。   “刚才的蛇呢?”   “什么蛇?”裳灵从后面走了上来:“你说下面有蛇?”   “你没看见?”如果,刚才山崖下面真有一条足能把我一口吞下去的大蛇,站在裳灵的角度不可能看不见。   “真的什么都没有!”裳灵说道:“我光看见,你们吊在下面来回的乱晃。我越着急。你们挣扎越得厉害,怎么拉也拉不上来。后来还是诸葛禹帮忙,才把你们给拉上来的。”   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双腿,我的衣服虽然没事。但是两条腿上却清清楚楚的各印着一道泛着血丝的划痕,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翻了皮。要是没有东西从我身上划过去,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是,裳灵怎么会没看见蟒蛇?   直到裳灵推了我一下,我才反应过来:“诸葛禹呢?”   裳灵气得眉头都竖起来了:“他知道自己犯错了,躲在石头后面不敢出来!你给我滚出来--”   “我在,我在……”诸葛禹像是犯了错的小媳妇一样,一点点地从石头后面挪了出来:“别骂我,裳灵已经骂过了。她还逼我承认自己是白痴!”   我被诸葛禹给弄得哭笑不得:“赶紧过来,把李奕给治好!”扔估助号。   “好的,好的……”诸葛禹飞快地跑了过来,连续点了李奕几个穴道,好不容易把他的情绪给稳定了下来。可是,李奕在抽筋过后也虚弱到了站不起来的程度。   诸葛禹把李奕给背了起来:“他交给我了。保证没问题!”   “你小心点!”我和裳灵一前一后地护着两个人往藏云寺里走了过去。让我奇怪的是,藏云寺门前那段小径上,不仅没有被人打扫过的痕迹,还铺着一层混着桂花的烂泥,看上去像是好些年没有人走过了。   尤其是藏云寺的大门上。还扣着一层像是门帘一样的蛛网。也不知道有多少蜘蛛在这儿做窝繁衍过,轻轻一碰蛛网,就能看见成片的蜘蛛到处乱爬。   我拿着登山杖往蛛网上挑了一下,进寺的第一眼就看见一个人面朝上地躺在地上。李奕立刻在诸葛禹背上叫了起来:“徐胖子!那是徐胖子……”   我走到尸体旁边低头一看,徐胖子已经死了有些日子了。尸体虽然没有腐烂。但是已经严重失水,尸首的两腮已经差不多瘪了一层,整张嘴像是下巴脱臼一样,以不可思议的幅度大张着,嘴里除了一排带着肉丝的白牙,就是黑漆漆窟窿。   徐胖子的舌头不仅已经不翼而飞了,还像是被人活生生给拔出来一样,连断掉的舌头根儿都看不见。我刚想把手探进尸体嘴里看个究竟,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什么人?”我和诸葛禹同时转身抢占了有利的位置,一左一右地护在了裳灵身前,诸葛禹也不动声色地把李奕给放了下来。   藏云寺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身穿着月白色僧衣的中年和尚。对方虽然是个出家人,但是第一眼就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压迫感。尤其是他手里那杆镔铁禅杖,不仅寒气逼人,而且边缘上还开着刻意打磨过的锋刃,一看就是专门杀人的利器。   和尚仅仅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就冷声道:“敢在佛门净土杀人,胆子不小啊。束手就擒吧!贫僧可以保证,你们在回刑殿之前不会受到伤害。”   “放屁!”诸葛禹先火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杀人了?”   “事实俱在,不用狡辩!”和尚上前一步,劲气忽然爆发,身上的僧袍无风自动地霍然飘起,周身关节更是发出了一阵像是鞭炮似得爆响;本就显得异常魁梧的身躯,在一瞬之间好像忽然又长高了几寸。   “你欠揍!”诸葛禹上前一步时,和尚手中的禅杖也寒光汹涌地狂击而至。整个大殿仿佛在一瞬间浪起千层、落雪缤纷,除了耀眼胜寒的冷芒,再看不清其他什么东西。   “疯杀--”诸葛禹却在千钧一发之间,用脚把地上的尸体给挑了起来,抓住尸首的脚踝劈头盖脸地往对方的禅杖上迎了过去。   疯杀就是如此,抓着什么就用什么当兵器,看似毫无章法,实际上却能在与对方硬打硬拼的过程当中,强行搅乱对方的节奏,给自己创造强攻的机会。   刹那之后,尸体与禅杖就凌空撞在了一起,锐利如刀的镔铁禅杖,在一瞬间切开了尸体的骨骼,长驱直入地逼向了诸葛禹的手臂。   “爆--”   眼看那个和尚手中的禅杖就要碰到诸葛禹的肩甲时,诸葛禹掌心里忽然爆出一股劲气,将手中的尸体瞬间炸成了无数碎块。零散的尸块在诸葛禹掌心前,像是横飞的冰雹一般,直奔对手狂击而去。   “碎星击月!”   诸葛禹跟我说过,疯杀的弱点在于,随手抓过来的东西,未必能拼得过对手的神兵利器。但是疯家还有一手“碎星击月”的功夫,就是忽然震碎自己手里的兵器,用兵器碎片猝然杀敌,正面跟你交手的人很少能躲得过去。   对面的和尚果然被他给逼退了几步。可是对方仅仅在一个后退之间,就将手中的禅杖舞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光球,向着漫天的碎肉反罩了过去。金铁的碰撞声,以及像是千百柄大锤此起彼落的嘈杂震动声中,尸体的残肢、内脏、毛发、血肉,像是暴雨般反向崩了回来。大殿当中一时间腥气四溢,乱成了一团。   和尚却忽然奔进一步,挥动着禅杖再次击向了诸葛禹。漫天的寒光冷电向着诸葛禹汇聚而至的一瞬间,他的身形暴翻而去,以难以言喻的快速往上飞掠几米,双掌劲气狂啸着,犹如长龙经天般的向对手飞袭而至。   诸葛禹把出手的时机拿捏得十分准确,也异常狠毒。双掌的劲气以无坚不摧之势往和尚头顶拍落时,对方若想要撤回禅杖,将他凌空击杀,则为时已晚。   和尚在仓促应变之间,只能丢开兵器,举掌往他身上反迎了过去。两人四掌凌空相交的一瞬间,整座大殿当中爆出一声轰然巨响--和尚在重压之下,双脚立刻没进土里半尺;诸葛禹也被对方震得飞起来几寸。   两个人的手掌仅仅分开一点之后,就再次平拍到了一起。这一回,虽然不像上次那样惊天动地,却更加凶险了几分。他们两个等于在一掌相交之后,拼起了内力。   高手互博最忌讳的就是比拼内功,就算赢了也是两败俱伤的结局。而且,现在和尚是单枪匹马,我们却还有两个人没动,最后吃亏的只能是那个和尚。   如果这时候和尚能张嘴说话,肯定会指着嬉皮笑脸的诸葛禹大喊:疯子!居然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不知道已经命悬一线了么?   ☆、第九十六章 藏云寺和云藏寺   我不紧不慢地往两个人身边走了过去,那个和尚顿时像是要吃人一样地向我瞪了过来。换成任何人都会觉得,我这个时候过去,无非就是想要杀了那个和尚,救下诸葛禹。   和尚忽然在一瞬之间。两臂青筋暴起,头顶也跟着冒起了白气--他要拼命!这个和尚绝对称得上是个凶人,就算临死,也要催动全身内力重创诸葛禹。   诸葛禹瞬间收起了笑容,他也在凝聚内力,准备跟对方拼死一搏。   我赶忙道:“和尚,你先别冲动。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和尚现在说不了话,却狠狠瞪了我一眼,他根本没有听我解释的意思。在他看来,我忽然接近,为的就是把他干掉!   事已至此,我完全没有时间再去考虑其他什么,伸出双手直奔着两人的手腕抓了过去。   “住手啊--”裳灵已经猜到了我想做什么。可是等她喊出声来,我已经抓住两个人的手腕,拼命往外翻转了过去。他们两个人的手掌分开的刹那间,同时调转了方向。往我前胸打了过来。   他们两个仅仅一愣,便马上不约而同地拼尽全力收回内力。可惜他们都不是能做到内力收发于心的绝顶高手,虽然强行收回了部分内力,可是劲气的余波仍毫不留情地炸向了我的胸口。   “快躲!”裳灵大喊着向我冲了过来。   我也想躲。可是刚才那一掌之后。我也一样陷入后力不续的尴尬境地,只能避无可避地伸手迎向了两个人的手掌。   “砰--”我耳边刚传来一声闷响,整个人就像是失重似的倒飞了起来,摔出两米多远,半天没爬起来。   裳灵想要过来扶我,却被我摆着手给制止住了。我正在拼了命地压制内伤,被人一碰的话,肯定要忍不住吐血。一口血喷出来,马上就会陷入虚弱,就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儿了。   我连续运气之下,好不容易稳住了伤势,眼前却晃起了一道道鬼影。打头的那个就是当初在残字门禁地里出现过的红衣女鬼,他们肯定是感到我气息虚弱,才找上了门儿。   我不动声色地把一张五雷符给握在了手里。冷笑着向对方扬了扬。我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想要我的命,咱们就同归于尽!我虽然不敢用内力,但是引爆灵符还是能做到的。   红衣女鬼的脸色果然变了一下,带头隐没了身形。我虽然看不见他们,但是能感觉到他们肯定还没走远。就躲在暗处,等着看我能不能和在场的某一个人再打起来。   我强撑着坐起来之后,却看见对面的和尚也跟着坐起身来。他刚才强行收回内力,也一样受到了劲气的反噬,伤得未必比我轻上多少。   “贫僧……鲁莽了……噗--”和尚话没说完。就先喷出来一口鲜血。   我指了指裳灵,又指了指那个和尚,意思是让她给对方疗伤。裳灵过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走上去,给和尚喂了一颗药丸。   我看见裳灵把药丸塞进和尚嘴里时,头皮不由得一阵发麻--那是诸葛禹炼制的药丸啊!天知道诸葛禹制药的时候是不是清醒的,万一……我真怕过一会儿就看见那个和尚七窍流血地死在地上。   过了十多分钟之后,还没见那个和尚出事儿,我才算松了口气。那边已经缓过劲儿来的诸葛禹先跳了起来,指着和尚骂道:“你是天生白痴,还是念经念傻了?狗屁的事实俱在!你没看见地上那人死了多少天了么?行!就算你没看清好了,你看不见门口那些蜘蛛网啊?那得多少天没有人来,才能结出像门帘子一样的蛛网?还有……”   诸葛禹怒气冲冲地一指大殿中间的香案:“你师兄信这个么?”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也是一愣。香案后面供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神佛,而是一只巨大的蟾蜍。那只塑造着金身的蟾蜍,不仅制造得栩栩如生,而且达到了传神的地步,乍看上去就像是拱着身子准备捕食。   我从进庙之后,注意力就放在了徐胖子的尸体上,根本没注意去看香案。退一步讲,就算看了,我也不会先把注意力放在那只明显没有什么机关特征的蟾蜍身上。   和尚被诸葛禹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偏偏又不能反驳,只能一声不吭地盘坐在地上听他数落。好不容易等诸葛禹说够了,我才站起身来:“这位大师怎么称呼?”   和尚给我回了一礼:“贫僧苦觉,算是个赏金鬼捕吧。”   我饶有兴趣地看了苦觉一眼。这个和尚倒是挺有意思,竟然会跑去做赏金鬼捕。   要知道,赏金鬼捕这个行当,很少有术士愿意涉及,就算做了也不愿公开承认。因为赏金鬼捕抓的不是鬼,而是犯了错的术士;加上他们本身又没有刑殿的庇护,弄不好就会惹上什么护短的宗门,遭人追杀。   和尚不等我说完,就继续道:“我前几天在晋城附近遇上了一个价码不错的通缉犯。但是,凭我自己想抓住他还力有不逮,我就想到找我师兄苦海帮忙。我知道他在云藏寺挂单,就一路找了过来。我发现自己找错了地方之后正想离开,却看见山崖下面笼着妖气,就想过来看看。那之后,就跟你们动了手……”   “云藏寺?藏云寺?”我追问道:“你确定这附近还有一个云藏寺?你去过云藏寺么?”   “没去过,要不然也不会走错路!”苦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先反问了一句:“谁告诉你云藏寺在这座山上的?”   “一个老农……”苦觉和尚把那人的样子给我们描述了一遍,我们两个遇上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我皱眉道:“这就怪了……李奕,给你家老爷子打个电话,让他帮着查查这附近有没有云藏寺。”   李奕挂完电话没多久就说道:“云藏寺正好是在跟我们相反的方向。那里虽然不算什么大寺,但是一年到头也是香火不断,在附近小有名气。”   “知客僧在报复我,故意画错了地方?那徐胖子又是怎么来的?”   这两个问题在我脑袋里转过一圈之后,诸葛禹却先开口道:“小步,你说,死了的那个徐胖子会不会是在半路上被谁给骗了,才一路到了藏云寺?或者说,干脆就是被人强行弄到这儿来的?”   苦觉不等我说话,就问道:“几位能不能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扔估双血。   我把李奕这桩生意的事情,大致上跟苦觉和尚说了一遍,后者皱眉道:“你们说的那个大明寺方丈,应该已经坐化了。我在上山时,曾经看见过一具僧人的尸体,他临死前应该经历过一场苦战。”   “看来徐胖子真是被人劫持到藏云寺之后干掉的……”我绕着大殿走了一圈:“可是这地方,没有术士活动的迹象啊!”   “有!”诸葛禹指了指香案后面的那只蛤蟆:“那不就是么?我看那老农说的白姑,八成是来自苗疆。那边的术士拜五毒,也会控制尸首;而且,能用药物控制活人的行动。那老农不是说,后来他们村子里也有人往仙椅峰上走么?你就能保证,他们不是被人用药物控制了,才上的仙椅峰?”   裳灵跟着说道:“苗疆姓白的人不少,说不定……”   苦觉和尚忽然打断了裳灵:“这只蛤蟆不是苗疆的东西……”   ☆、第九十七章 葬人寺   苦觉和尚说道:“湘西巫门的确崇拜五毒,但是他们用毒讲究的是一个‘御’字。说明白些,就是驱使毒物,而不是借用它们的力量。所以,蛊门拜五毒。拜的都是活物,而且仅仅拜一次而已,为的是感谢五毒大圣赐予灵蛊。”   苦觉和尚说的倒是有些道理。苗疆巫门虽然威名赫赫,却过着一种基本上与世隔绝的生活。在他们心中,苗疆才是乐土,外界的繁华与他们无关。所以他们很少离开苗疆地界。   除非真的有人跟他们结下了生死大仇,他们才会出界追杀。但是他们往往是雷霆一击之后,马上返回湘西,基本上不会在外界逗留。像这种在外界建立神庙的事情,理论上不可能发生。   苦觉和尚一指供桌上的蟾蜍:“像这种长期供奉一个毒圣的,我倒觉得,很像是滇边土著所拜的大肚仙!”   “云南?”我不由得一愣。   “和尚说的很有可能!”诸葛禹说道:“云南边陲也是毒物盛行的地方,而且贴近安南。安南巫术虽然名声不显,但是也自成一脉。有崇拜毒物的人,也不奇怪。巫门当中的高手往往以女人居多,女人的体质偏弱。更显阴柔,也更容易跟鬼神沟通。巫门的白氏家族,曾经在云南活跃一时,那个姓白的女人会不会来自云南边陲?另外,云南也是桂花的产地之一,这种满是桂花的地方确实很像那里的风格。”   裳灵惊呼道:“这不是跟藏云寺全都对上了么?”   苦觉和尚接口道:“还有一个更为巧合的地方!贫僧游历的时候,曾经听说过,云南边陲有一个满是桂花的地方,叫做‘葬人寺’。   传说。葬人寺飘渺无迹,一直隐秘在大山深处,只有被大圣选中的死者才有资格进入葬人寺,侍奉大圣。每当有人死亡,当地人一定会抬着死者,敲锣打鼓地在山中游荡,而且还是漫无目的地游荡。   如果山中传来钟声,他们就把死者抬往钟声的方向。等到了一定距离,死者会自己站起来,走进一座满是桂花的寺院--那里就是葬人寺。葬人寺就像是传说中的圣域一样,每次出现的地方都不固定,也没人知道它究竟在哪儿。   当然,多数时候,送葬的人是听不见钟声的。如果是那样的话。送葬人会一直走到精疲力竭,才选择一个地方埋葬死者。”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问道:“你说吸引死人离去的是钟声,而不是菜香之类的气味?”   “是钟声!至少传说中是这样的。”苦觉和尚道:“不过,当地也有一种葬人寺飘出菜香的说法。但是那种说法流传得并不广。有人说有,有人说没有……”   我眉头一动:“详细说说!”   苦觉和尚说道:“那个传说中……   每当有死者走进葬人寺,送葬的人就对着寺院磕三次头,之后必须马上站起来转身离开,不能回头看。有人说,一旦回头,就能看见死人站在大门边上招手。生者也就会被领进去。   还有人说,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会闻到菜香。一旦闻到那股香味之后,就得赶紧离开,千万不能动心思找那股香味。要不然,就会跟着香味走进葬人寺,再也别想出来。   当地人传说,那股香味是葬人寺里的鬼神,用来迎接死者的第一顿饭,是专门给死人吃的。能闻到菜香的人,就代表他离死不远了。既然早晚会死,倒不如走进寺里,侍奉鬼神。”   “葬人寺,藏云寺……藏云寺,葬人寺……”我反复念叨了几遍:“这两个名字多少有些谐音,要是念得快点儿,还真分不出来是葬人,还是藏云……”   裳灵低声道:“那我们要不要去云南走一趟?”   “为什么要去云南?”我反问道:“现在问题出在晋城,咱们就应该在晋城解决。千里迢迢地跑到云南去找一个传说中的地方,那不是多此一举么?再说了,现在咱们根本就确定不了葬人寺和藏云寺有没有联系。贸然过去,万一只是个巧合,咱们不是等于惹火上身么?”   “其实……”李奕小声说道:“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去过云南。还在跟安南交界的地方打过仗。”   “什么?”我猛然回头问道:“他遇见过葬人寺?”   李奕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他很少说自己年轻时打仗的事情。有时是被我缠得烦了,才会稍稍讲上几句……”   我听完之后略一犹豫:“上楼!看看楼上有什么?”   藏云寺的二楼只有一个空空荡荡的大厅,大厅里立着一张足够二十人围坐的圆桌。李奕看到那张桌子之后,立刻惊叫道:“就是这儿!就是这儿……这就是我吃饭的地方!我当时就坐在那个位置……”   我绕着桌子转了一圈。桌子上的积灰果然比别的地方少了不少,有些地方还落着没有擦净的油渍,看上去就像是前几天刚有人吃过饭。   “挨个地方找找,看看有没有其他什么线索……”   我们几个在藏云寺里找了一圈,果然在靠近西北角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偏厅,那里就像是刘大宝描述的一样,整整齐齐地摆着九张散台似的方桌,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盏老式的油灯。   我转头向李奕问道:“你说,你们当时是坐车来的?你们出去的时候,是怎么走的?”   “是坐车来的!可我根本就没看见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李奕带着哭腔道:“出去的时候……出去的时候……我也忘了!我就记得我们几个是开车回了酒店,可是从饭店出来到上车那段,我什么都没记住……”扔亚纵扛。   李奕的话没说完,诸葛禹就凑了上来:“我说,你过来看看,那天给你端盘子的服务员是这个不?”   “啊--”李奕差点儿没被诸葛禹忽然拎出来的一个纸人吓瘫过去。   那个穿着一身丝绸旗袍的纸人,脸上画着一副极为精致的眉眼儿,不细致辨认的话,甚至会一眼就把她给当成真人。   我伸手从纸人脸上撕下一块白纸,拿在手里搓了搓:“这种纸张和油墨挺特别啊!”   “这是云南特产的白玉纸……”裳灵解释道:“我以前在于家当铺打工的时候,看见过一次。这种纸有一个特点,就是沾水不湿。除非把它泡在水里一段时间,才能被水慢慢浸透。”   “这就对了!”诸葛禹摆手道:“这个纸人就是我从厨房拎出来的。沾水就湿的纸不可能被放进厨房,尤其是有蒸锅的地方,把纸放在那里,用不了多久就会沾上蒸汽。那样的话,李奕他们看到的服务员脸上就该是污成一团。”   “这么说,纸上的油墨应该也是特制的!厨房里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我一边说话一边往厨房里走。   “有个不小的蒸笼。足够把一个活人放里面蒸熟了……”   诸葛禹说的蒸笼就是蒸人用的,要不然,蒸笼里面不会出现一个可以固定人四肢的圆盘。那东西只要看上一眼,就能想象出,一个人被捆好四肢之后,扔进蒸笼里慢慢蒸熟的情景。   我站在蒸笼边上,伸手把里面沾着油渍的白布给掀了起来,立刻看见下面出现一部被蒸化了的手机。   “王军的手机!”李奕惊叫道:“你看那个金子的手机链,那是王军女朋友送给他的!他手机怎么会在蒸笼里……”   我回身道:“王军属什么?”   ☆、第九十八章 计划起程   “属蛇……我们那天吃的清蒸小龙……呕--”李奕没说完,就趴在菜案子上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裳灵等李奕吐得差不多了,才给他拿了一瓶矿泉水:“别自己吓唬自己。饭桌上的是人是蛇,你还看不出来啊?”   “肯定是王军……”李奕鼻涕眼泪一齐流了出来:“那天,我们吃饭吃到一半。本来该上清蒸小龙了。服务员走过来说,刚才我们挑的那条小龙死了,让我们再去挑一条……   当时服务员就是站在王军边上说的。王军一直都在给我们跑腿儿,他自然就站起来跟服务员走了。他那一走就好半天没回来,等到清蒸小龙上来了,他才坐回来的。   从那之后,他就一直没动过筷子,我们让他喝酒吃菜,他说什么都不动,就说自己胃不舒服……那时候,他肯定已经死了!”   裳灵明知道回来的王军九成以上已经成了鬼魂,还是安慰道:“别吓唬自己,一条蛇能有多大?还能赶上一个活人么?”   “你不知道……”李奕道:“当时那十二道菜,是一道一道上的。猪牛羊,全是整只上的桌儿。那条清蒸小龙,看着就是一条人那么大的蟒蛇。在盘子里盘了好几圈……那肯定是王军……他怎么能吃自己的肉……呕--”   “十二生肖宴是用人做的?”我皱眉道:“那得选十二个不同属相的人啊!”   苦觉和尚的眼睛瞪得溜圆:“丧心病狂!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啊!此獠不除,天理难容!步道友,这回的生意算我一个,我就是分文不取,也要替天行道!”   “好!”我在屋里转了几圈道:“回去找李老头!”   等李老头听完我们几个的遭遇之后,不由得颓然瘫坐在了椅子上:“到底还是来了……到底还是来了……贪念哪!贪念害人哪!”   李老头断断续续地讲起了当年当兵时的事情。   他在边境当侦察兵的时候,曾经无意中看见有人走近了大山深处的一座寺庙,他和战友一时好奇就跟着进去了。结果却遇到一群专门拿人做菜的恶鬼。李老头当时仗着手里有枪,拼死杀出了重围。不过他离开时,也顺手带走了葬人寺里的一批珠宝。他就是靠着那些东西起家,才赚下了今天这份产业。   李老头说完,让人从保险箱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当年我逃出来之后,不敢再回部队,就离开滇边,隐姓埋名。我带出来的那些东西,早就被我拿去换钱了。等我赚足家业之后,也想过再把那些东西赎回来。可是有些东西已经不知去向了,能找到的都在这里了……”   我打开匣子看了一眼,里面的珠宝倒不稀奇,唯独珠宝中间的一口小鼎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伸手把那只鼎给拿了起来。   那只三足鼎上刻着一头奇怪的兽首,看上去像是饕餮,却又有点儿似是而非。   传说中。饕餮“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因为饕餮贪吃,又无所不吃,吃到最后。把自己的身子也给吃了,所以铸在鼎上的都只有一个脑袋。至于说食人未咽--那是因为有些饕餮的造型中,嘴里含着一颗人头,看上去有那么几分一口把人吞掉,又没完全咽完的意思。   饕餮因为好食,往往被古人筑造在鼎盖上。我手里这个三足鼎上有饕餮的图案,倒也是在情理之中。但是铸鼎的人却把饕餮给铸到了鼎身上。整体看,圆形的鼎身就像是连在饕餮脑袋后面的大肚子。   而且兽口跟头部明显不成比例,一张嘴几乎占据了大半个脸孔。嘴里除了獠牙和舌头之外,并没有铸造人头,看上去就像是在等待喂食的幼兽。   饕餮本来就是传说中的凶兽,贪吃成性又凶猛异常。一般铸鼎的时候,匠人都会选择让它闭上嘴巴,代表着让它看护食物,而不是自己把鼎里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   至于饕餮口含人头的形象,一般都是出现在古籍上,很少有人会把他们真正给铸造出来。   李老头见我拿着那个鼎不放,不由得解释道:“这个鼎也是我从葬人寺里带出来的。当时我只是随手往背包里划拉一些东西,根本没去看自己拿的是什么。但是这只鼎,应该是件了不起的东西……”   李老头伸手在小鼎上弹了一下,小鼎顿时发出“嗡”的一声脆响,声响一直围绕在屋里久久不散。而且,小鼎颤动的声波就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似的,直到几次碰壁之后,才彻底消失。   我看着那只鼎道:“这种小鼎,应该不止一个吧?”   “好像有很多!”李老头道:“那间葬人寺里有一口很大的鼎,那些鬼魂好像是拿大鼎当钟使,只要撞上一下,刚才那种响声就能传出好远。”   “你拿走这座鼎之后,就没有鬼魂找过你?”不用问也知道,李老头肯定因为拿走了这个小鼎才遭了祸事。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小鼎应该可以跟他说的那个巨鼎产生共鸣,他把恶鬼的礼器或者乐器拿走了一个,对方不找上门来才是怪事。   “来过……二十多年前就来过……”   李老头黯然道:“二十多年前,我家里就曾经闹过一次厉鬼,我儿子和儿媳就是死在他们手里的……”   李奕疯了:“爷爷!你不是说,我爸妈是死于意外么?”   “不……不是……”李老头摇头道:“他们是死在厉鬼手里的……是爷爷对不起你……”   “你……我……爸--妈--”李奕不由得嚎啕大哭。我向李老头的保镖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地把李奕给扶了下去。   李奕走了之后,我才问道:“你儿子儿媳遇害时,你自己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李老头苦笑道:“那个时候,我还没跟术盟怎么样,自然可以聘请术士过来帮我。当时,我雇了几个不错的术士,跟对方大战了一场。我当时雇佣的那个人说,他虽然重创了对方,但是并没有毁灭对方的本体,以后或许还会找我麻烦。”   李老头喟然叹息道:“我提心吊胆地过了十年之后,忽然觉得坦然了。来就来吧,大不了我把东西还给他们,要是他们想要我的命,也尽管拿去!我已经这把年纪了,小奕虽然开拓不足,但是想要守成还绰绰有余,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李老头忽然拍案而起:“可是他们不能对我的孙子下手!兄弟,我现在只能靠你了,你一定要救救小奕啊!只要我有的,你尽管开口,我绝不二话!”   我想了一会儿道:“给我订去云南的机票。另外,我需要一批军火。你能弄到么?”   李老头咬牙道:“机票好办,但是军火这东西,不太好找。只能到了云南地界,再找人跟你接头。”   “这个没有问题!”我起身道:“那我们几个先回去休息。你安排好之后,我们马上出发。”扔亚纵技。   我站起身之后,忽然问了一句:“你当年雇的那个术士是谁?”   李老头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晋中刀王吴七,他为人也很讲义气。不瞒你说,小奕出事儿之后,我本来想再找他,可是怎么也联系不上,只好另外找其他术士了。”   “哦!”我随便答应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客厅。   等我回了房间,诸葛禹才低声道:“兄弟,你弄军火干嘛?咱们可用不着那个呀!”   “我当然有用。”我沉声道:“葬人寺里面说不定能遇上什么,有军火在手,应变也能快一点。我现在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   诸葛禹道:“什么问题?”   “你说,那个藏云寺里的白姑,会不会就是当年被吴七重创的那个对手?”   ☆、第九十九章 分析   诸葛禹愣了一下:“这话怎么说?”   我解释道:“一个能用符水给人治病的术士,起码也得有斩魂境界的修为,甚至比那更高。如果,放到一些偏远的地方,甚至能达到开宗立派的程度。这样的人。会轻易被人捡回去么?除非她当时受了重伤。   她苏醒之后。并没有急于离开一个闭塞的山村,而是在那里住了下来,这能证明什么?要么是她故意避世,要么就是她在养伤。   那个老农也说了,藏云寺早就存在了。后来,那个白姑进入藏云寺之后,忽然隐匿不出,你觉得她是在干什么?”   诸葛禹醒悟道:“在抓活人练功?”   裳灵插嘴道:“这说得通么?”   诸葛禹一摆手:“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说得通了!那个女人肯定不是精怪。现在的精怪宁可在山里饿死,也不愿意往外跑,除非成了气候。”   诸葛禹表情古怪地道:“现在的人,只要不亲眼看见的。都不知道怕鬼了。往前三百年,谁不信鬼神?谁不惧精怪?   山精水怪随便杀上个把人,山民不敢报案,官府不敢去管。就知道三牲祭祀,烧香磕头;精怪不但没事,还能平白受许多香火。现在呢?现在呢?   现在可倒好!十几岁的小屁孩都敢深更半夜跑坟地招鬼玩。精怪杀个人。不但警察满天下抓人,稍有不慎留下痕迹,还能惹得那些专家、教授满山遍野地搜捕。被他们抓住,比让术道士抓了还惨!”   诸葛禹没心没肺地笑道:“那些精怪不敢出来,有一半原因是被专家吓的!要是被人卖到科研所去,不折腾个一年半载,想死都死不了。就算死了,还得切成一片片的研究。”   “我跟你们说,现在不少术士都学奸了。抓鬼不赚钱,就往山里去抓山精水怪,逮着之后把功力一封。就往研究所卖。他明知道那东西是什么,还偏不告诉买家。那些专家还就好不明生物这一口儿。最重要的是,他们不缺钱啊!价钱一谈妥,直接就卖了。”   裳灵的眼睛差点儿没瞪出来:“精怪可是会杀人的!那些专家就不怕么?”   “怕?”诸葛禹诧异道:“他们脑袋里压根儿就没有‘怕’这个概念。就算你告诉他们,这东西已经成精了,他们乐呵还来不及呢。还知道怕啊?”   诸葛禹滔滔不绝地道:“再说了,那种研究所哪个不是重兵把守的?军威赫赫你知道么?那可都是敢杀人或者杀过人的兵,光是身上的煞气就能镇住一般的厉鬼!这样一群人搅合在一起,足够压住那没化形的精怪了。”   “要是化形的精怪,术士也不能拿出来卖啊!”我笑着接了一句:“专家对研究人没有兴趣。”   “好吧!”裳灵用手捂着额头道:“你们继续说!”   我说道:“咱们可以这样推断一下,当年那个白姑,不仅受到了重创,而且还伤到了根基。所以不得不想办法,慢慢地吸引附近的山民送死,以帮助她疗伤。   但是,她很快就发现,山民再不敢靠近藏云寺了。正当她想要转移目标的时候,恰巧有一个游方僧人路过。僧人自然动了替天行道的心思。结果,白姑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反过来干掉了那个和尚。   白姑是不是再度受到重创,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她发觉这样不断引诱山民的办法不行,早晚会被高阶术士发现。所以,她又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用老饕令去吸引别人进入藏云寺。控制住一批人之后,再慢慢诱杀其他目标。   一个被控制住的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就像那个刘大宝,不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么?他为了自己活命,把李奕他们出卖给了白姑。   白姑此前抓的那些‘鲜菜’,估计都是一些流动人口,甚至有可能是那些老饕故意挑出来的。在晋城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失踪几个外来打工的人,肯定不会引起太多怀疑。”   诸葛禹听到这儿不由得点头道:“你说的确实有理,但是,她忽然失踪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解释道:“白姑没想到,刘大宝因为怕死,一下弄来了好几个贵公子,这下她惹上麻烦了。李氏这边因为跟付洋闹翻,找不到合适的术士,难道说,另外几家也找不到帮手么?徐胖子就是一个例子吧?而且到现在为止,李奕也没收到其他几个朋友的死讯,这只能说明,他们家人通过其他渠道把他们保住了,”   “我估计,当时我们上仙椅峰的时候,白姑应该还在附近,本来她是想把我们全都陷在仙椅峰的,没想到,苦觉和尚忽然赶了过来。她以为附近出现了大批术士,才丢下自己的老巢溜了。”   诸葛禹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道:“也算合情合理。问题是,白姑现在跑到哪儿去了?”   “回云南啊!”我分析道:“白姑出现在晋城,无非就是要找李老头索命,只不过,她没成功就遭到了重创。她本来准备养好伤再找李老头,但是阴差阳错之下,她却先对李奕下了手。”   “她肯定已经知道了李奕的身份,再联想一下当年的事情,她百分之百会觉得,老李头又弄来了大批术士围剿她,所以她不能不跑。她最好的去处,不是返回云南的老巢,还能是哪儿?”   诸葛禹的听完好半天才点了点头:“这么推算倒也合理。但是,我也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那个李老头,当年是怎么进的葬人寺,又是怎么从鬼窝里跑出来的?你不觉得奇怪?”   “没什么可奇怪的!”我打断了诸葛禹的话:“我刚才悄悄用鬼眼看过李老头,他身上的富贵气很足。甚至隐隐约约的在头顶形成了贵气金焰。他当初能跑出来并不奇怪。”   自古以来就有贵人受鬼神庇佑的说法,命中富贵未尽,总能逢凶化吉,甚至因祸得福。就像刘玄德,马跃檀溪,实际上就是上天庇护的结果。相反的,一个人要是霉气缠身,就算小鬼也敢上去踹他两脚。   李老头虽然不是一世枭雄,得不到上天垂青,但是头顶形成贵气金焰,还是一样有鬼神相护。所以,当初只有他一个人能从鬼窝里钻出来。   我说完之后摆了摆手:“赶紧睡觉去吧!养足精神说不定明天就得赶路了。”扔节团亡。   “等等……”诸葛禹叫道:“我们这回去云南,要不要带上李奕?那可是玩命的活儿……”   “必须带!”我毫不犹豫地道:“把李奕单独放在家里,等于把肉扔到门口,随时都能被狗叼走。跟着我们虽然危险,好歹还有一线生机。”   诸葛禹点头道:“那行,我看他状态不怎么样。我去安慰安慰他!”   诸葛禹说完就一溜烟跑了。裳灵瞠目结舌地道:“他去靠谱么?”   “总不会比现在糟糕!”我打了哈切:“睡啦!你也早点睡!”   我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李老头已经把机票给准备好了,又给我指了一个保镖:“我让小郑带着一队佣兵听你指挥。枪械的事情,由他去处理。”   小郑对我点了点头,就自动站到了李奕身后。李奕红着眼圈在远处什么都没说。李老头想跟他说什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步履蹒跚地走了。   李奕看着他的背影,几次想打招呼却硬生生忍住了,流着眼泪上了飞机之后,才低声跟我说:“步爷,你说,钱真的这么重要么?我爷爷要不是贪财,我父母也不会死……”   我笑了笑:“你觉得赚钱很容易当然不会在意。但是李老那样白手起家的人就不同了,他经历过你不曾经历的艰辛,所以你们的角度是不一样的。”   ☆、第一零零章 弄个尸体好进山   我忽然脸色一整:“再说,很多生离死别,都是仓促间发生的事情,根本没有给你选择的机会。如果给你时间去衡量、去选择,说不定又是另外的结果。”   我严肃道:“这么说吧!我现在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立刻选择你和李老头之间只能活一个。你会选择谁?如果,我把你关在一间封闭的房间里,不让你们看见光亮,不让你听见声音,仅仅在里面放几只爬动的虫子,让你能感觉到它们在你身上来回乱爬;然后给我你三天时候,让你选择,谁生谁死。只怕你选择的结果,连你自己都想象不到。”   李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我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也不多劝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直到我们下了飞机。李奕都没说过一句话,就那么不声不响地被我们带到了地头。扔节女圾。   按照李老头给我们的地图,想找到他当年看见葬人寺的山区很容易。那地方除了地名已经换了,其他的,跟几十年前的样子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就连山口上那座形同卧牛似的巨石也还在地图上标记的地方。这倒不是当地开发不利,而是这个地方实在太荒凉。又刚好在两国交界的位置,贸然开发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到山口转了一圈,就把佣兵和裳灵都给留下了,自己带着诸葛禹溜进了镇里唯一的医院。找了好半天才算找到太平间,结果往里一看,里面一具尸首都没有。   出来一打听才知道,山里人不愿意火化,一旦看着人估计快不行了,马上办理出院手续,把病人抬回家里寿归正寝。这么一来就不用被拉去火化了。   “这可咋弄?”诸葛禹抓着脑袋道:“难不成现弄死一个人,再往山里抬?还是找个佣兵装成死人。试试能不能把那个什么葬人寺给勾搭出来?”   “狗屁!”我眼珠一转:“到县局法医室看看,说不定那儿有标本之类的尸首。”   我们两个趁着夜深人静,翻墙跳进了县局大院,往验尸房的方向摸了过去。   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到了这个时候,验尸房里还有人。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竖起一跟指头比了一下,又向验尸房的西北角指了指,意思是:屋里只有一个人,在那个方向。   诸葛禹轻轻按开门锁,用手撑着地面猛一用力,整个人像是蛇一样贴着地面,无声无息地滑向了那个背对着大门站在冰柜前面的女法医。   诸葛禹眼看着自己的脑袋就要撞到对方脚跟的刹那间,用手指一点地面,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扬起一记手刀往法医后脖子上劈了下去。   谁曾想,那个法医偏偏在诸葛禹手刀落下的那一刹那间转了个身。诸葛禹带着风声的手掌紧贴着法医肩膀的地方落了下去。   本来在全神贯注地记录资料的女法医,忽然觉得身边有个手影晃了一下,吓得一个激灵,骇然转身之间跟诸葛禹来了个脸对脸。   诸葛禹呵呵一笑,脚下连换了两个方位,整个人像是一阵旋风,蓦然消失在了法医眼前,飞快地绕到了法医身后。   诸葛禹的这个动作落在女法医眼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她只觉得自己眼前冒出来一个圆团团的人脸,似乎还对着自己笑了一下,马上又被一阵凉风给吹得无影无踪。   女法医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还没等她从强烈的恐惧中挣脱出来,就忽然觉得有人在背后拉自己的头发。女法医像是失水的鱼,张着血色褪尽的嘴唇,艰难地呼吸着不多的空气,慢慢地转过头去。却看见停尸用的冰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拉开了一半,自己齐腰长的发梢,正攥在今天上午刚刚送来的那具尸体手里。   女法医连一声都没发出来,就昏倒在了地上。   诸葛禹从冰柜的抽屉下面钻了出来,伸手探了探那个女法医的脉搏,才向门外的我招了招手:“搞定了,进来吧!”   “你呀你!赶紧去找找有没有新死的尸体。”我隔空指了指诸葛禹,自己蹲在地上往那女法医的额头上画了一道符。   从冰柜底下站起来诸葛禹不解道:“你这是干什么?”   “给她压压惊,免得醒过来之后吓疯了。”我没好气地道:“还不去干活,你准备在这儿过夜呀?”   “还怜香惜玉上了!这要是个老爷们,你不补上两脚就不错了。”诸葛禹嘟嘟囔囔地转向了停尸床:“这个行,刚死不久,尸斑还没出来。瞅这模样应该是中毒死的,尸体还没解剖,正好合用。”   我站起来看了一眼,那具尸体上的衣服已经被法医脱掉了,胸口到腹部之间用笔画着一道黑线,看样子正准备解剖。   我取出一张画着灵符的黄纸放在尸体鼻子下面,试了一下。上面的符文没有变色,说明这个人临死前没有太多怨气,应该死于意外,而不是被人谋杀,盗走他的尸身估计不会造成什么冤情。   如果我们弄走一具冤鬼的尸体,让他沉冤难雪,就算他不敢找我们算账,冥冥之中也会有报应、所以我才必须拿灵符试一试。   我把尸体从床上拉了起来:“拿东西装好,背上走!”   我把死人弄进麻袋背起来转身要走,却发现诸葛禹迟迟没动。回头一看,他正搬着那个吓昏的女法医往停尸床上放:“你干什么呢?”   “怜香惜玉啊!这要是在水泥地上躺几个小时,还不把她凉出病来!你等一下,我制造点悬念……”诸葛禹说着话,拿起水笔在女法医的白大褂上画了一个十字,正好跟刚才那具尸体上画的差不多;又顺手把她脖子上的玉坠给揪了下来,本来是打算扔地上摔了,后来想了想,又轻轻放在了地上。   “赶紧走!”我搓了搓眉头。诸葛禹这么干,一般人都会觉得是尸体自己跳起来跑了,临走时还差点儿解刨了女法医,只不过被她胸前的玉坠吓了一跳,没能成功。   做法虽然合理,问题是,法医醒了以后,会不会吓出病来?但是,事到如今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本来偷尸体这种事情,就得有个合理解释,这样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干脆不管诸葛禹怎么胡闹,自己背着尸体先溜了。等我们两个回到小郑包下来的民宅,他已经从外面回来了,顺道还带了一批军火,虽然样式不算先进,但是做几次小型突击倒也足够了。   为了避免麻烦,我带着人连夜赶去了那个卧牛石的山口。从那儿走进去就是山区,进去以后就成了三不管的地方,不管是杀人还是械斗都没有人会出面管理,不是常年混迹在山区的,走进去也很少能再走出来。   山口外面的茶棚就是最后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按照当地人的规矩,必须等到上午九点左右,才能抬尸入山。我们赶到地头的时候,天色刚亮,只能先在茶棚落脚,等上一会儿。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不一定正确;但是,有人的地方一定会有是非!   我们还没坐上多大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有人呼救,我顺势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一出光天化日之下欺男霸女的戏码--有一群佣兵打扮的人,正围着一个老头拳打脚踢,老头身边跪着一个采药人打扮的女孩正在苦苦哀求。前面怎么回事,我没看见,大致上也能听出来,那群佣兵好像是要把那个女孩带走。   茶棚外南来北往的过客好像对这种事情见惯不怪了,至多偏偏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没有一个人愿意多说一句话。   “爷爷……”一声声呼喊不断传了过来,是个小姑娘在嘶哑地呼叫:“爷爷,您别丢下情儿不管啊!爷爷……”   ☆、第一零一章 仗义与否   “住手!”一声嘶竭的呼叫由情儿的喉中用尽全力地发出来。她跪到那群佣兵的面前,全身颤抖着哀求道:“求求你们住手!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我跟你们走……我跟你们走……”   除了哀求凶徒,情儿从不奢望在令人窒息的漠然中得到一丝一毫的帮助。与其无谓地救助,不如寄希望于恶魔。   当然,也有人会看不过去……   裳灵就是其中之一。裳灵双手一按桌角正要起身喝止。却被一双斜下里伸来的筷子压住了手腕--诸葛禹朝她摇了摇头低声道:“不要多管闲事!”   裳灵暗恨诸葛禹见死不救。转头向我这边看了过来。   我却若无其事地夹起了一块卤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扬手按住了面色铁青的苦觉和尚。   裳灵冷哼一声又要起身,却见眼前人影一晃,接着“噼啪”之声爆响不绝,十几名佣兵连同他们的主子全被打翻在地。   出手的清秀少年,扶起情儿厉声喝道:“本少是五灵门下李玉,有种的,大可放马过来!”   厉喝之下,那些佣兵连呻吟的声音都小了几分,连一脸怒意的佣兵首领,都陪着笑脸,奉承道:“误会,误会!在下孔彪,启蒙师父也是五灵仙门弟子。算起来……”   “住口!”李玉怒喝道:“五灵门下怎有会你这样的败类!以后再敢提‘五灵’二字,小心本少取你狗命!滚!”   “是。是,是……”孔彪连声称是,脚下却未曾挪动一步。   李玉柔声着安慰情儿,将她爷爷扶向茶棚……这一切本在情理之中,可他的眼角却按耐不住地频频扫向围观的人群,似乎不禁在崇拜的目光里忘乎所以了。尤其,当他看到裳灵的时候,更是两眼一亮,毫不客气地往我身上瞟了一眼,顺口说道:“学武之人若对这种恃强凌弱、横行霸道之人视而不见,甚至袖手旁观,简直就是空有一身武功的懦夫!”   “哈哈哈哈哈哈……”我仰天长笑道:“好一番豪言壮语!我问你。如果你遇上的不是一群佣兵,而是武功高你百倍的绝世凶魔,你还敢出手吗?”   见李玉微微一怔,我接着道:“不敢了吧?你自认为在行侠仗义,在我眼里却是变相的恃强凌弱。遇上几个对你而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才是侠客;若遇上了一流高手。你就是死人。侠义是活人说的话,一个死人只配喂蛆。”   李玉气得浑身发抖,怒声道:“你既然自认为是一流高手,为什么对暴行视而不见?我虽然修为浅薄,却还知道‘除暴安良’四个字应该作何解释?”   “除暴安良?呵呵……世间就是因为多了你这种自命不凡的人,才会多出无数冤鬼!”   我冷笑道:“我问你,你准备怎么安置那一老一小?你可以行侠之后一走了之,遍游天下追求侠名。救两个人对你而言,不过是侠义生活中的一个插曲。可是我敢打赌,不到明天日出,这祖孙二人的命运就要比现在惨上十倍。你要是想除暴安良,就拔出刀来砍了那孔彪的脑袋,再高喊三声‘杀人者,李玉’!”   我说话时眼中已经杀机凛然,逼得李玉不自觉地连退了两步。   孔彪心知遇上了煞星,却丝毫不敢挪动半步。   那个老头把我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一时急火攻心,立时喷出了一口鲜血,背过气去了。   “爷爷……”情儿扑在老人身上,放声痛哭。   我依然淡漠道:“你行侠的结果已经开始应验了。可是你仍因为害怕落案,而不敢杀人。收起你那名门正派的招牌,快点滚吧!”   “你……”李玉恼羞成怒正要作势拔剑,却被一个中年道人托住了手肘。   道人上前几步拱手道:“贫道五灵派凌云,敢问阁下大名,为何要羞辱贫道的弟子?”   我冷冷一笑道:“你耳朵不聋吧?我说什么,你没听清楚么?”   凌云怒道:“贫道就是没有听清!请你再说一遍!”   “我看你脑袋两边的摆设留着也没用,我代收了。”   我的身形微微一晃,已经从座上蹦了起来,扬手两下手刀,把对方的耳朵给削了下来。不等人耳朵落地,我顺手一抄,就把两只血淋淋的耳朵给捞在手里,往桌子上一扔,厉声道:“跑堂的过来,拿下去切片爆炒,给我端上来!”   李玉被捂耳惨嚎的凌云吓白了脸色,口中却硬撑道:“你是谁?亮出腕儿来……”   “你是不是想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接过本应李玉说出来的场面话,冷笑道:“我今日赐你二人不死之恩,希望有朝一日你们能来算清。立刻滚!否则,我剁了你的指头下酒!”   李玉虽然脸色连变,羞怒交加,却极识时务地扶起凌云,灰溜溜地去了。   我冷笑一声,取过茶壶,若无其事地道:“爆炒人耳别忘了加些料酒去味儿,我可不愿意被正派名门的烂肉熏臭了嘴巴。”   远处的孔彪却堆起笑脸,试探着走了过来,小心地问道:“请问这位老大,怎么称呼?”   我爱理不理地答道:“你想替他们出头?”   “不敢不敢……”孔彪道:“大哥教训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杂毛,想必也是道上的朋友。兄弟在这片儿还能说上几句话,大哥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   我一指那祖孙道:“我要他们两个。”   “噢--明白……明白……”孔彪恍然大悟地向手下吩咐道:“还不把他们两个绑了,给大哥带回去!”   两名手下答应一声,如狼似虎地扑向祖孙二人。   “混账东西!”我勃然大怒,反手一掌将其中一名佣兵抽得脑浆飞溅,抬脚踏着尸体,寒声道:“我有说过要绑他们回去吗?”   孔彪战战兢兢地问道:“大哥的意思是……”   我一指吓得瘫倒在地的佣兵厉声道:“你,还有你,全都趴在地上,驮着他爬回去。她要是坐不稳,你俩的手脚也就别留了。找个担架抬好那个老头,他要是再吐一口血,我就让你们把全身的血都吐出来!”   “还不快驮!”孔彪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同时也暗忖起我的真正意图。   那佣兵哪敢怠慢,立刻狗一样地趴在地上,将情儿驮在背上,一步一步地爬了出去。   抬人的佣兵更好不到哪儿去,轻手轻脚地将人放在软兜上,却不敢挪动一步。直到我们四人在孔彪的陪同下坐了原位,他们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口中还不住地哀求道:“我的亲爷爷,亲祖宗!你可千万别吐血啊!”   裳灵看着我道:“老板,你真是个怪人!你对恶霸欺男霸女,视而不见,却因为李玉年少轻狂的几句话,出手伤人。最后一样是把人给救了回来。可是,被救的人说不定不会感激你呢!”   我反问道:“你觉得奇怪吗?”   “奇怪!”裳灵毫不犹豫地答道:“你绕过两人,杀掉了踢伤老头的佣兵,说明你早就有心惩治恶人!可是为什么你迟迟不肯出手呢?”   “因为还不到出手的时候。与其救一个跪地乞命之人,不如激发他求生的本能,让他因恨成狂,有朝一日亲手复仇!”我淡然道:“几年前,我就是生活在一个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地方,当我绝望的时候,就不得不捡起刀来,为生存而杀出一条血路。”   裳灵紧紧绞着双手低声道:“这……这……太残忍了……”   我哈哈笑道:“那是命运送给我的第一份大礼!它让我明白了,想要生存就不要寄希望于他人。在‘实力就是公理’的江湖中,敌人唯一能发现的善心,就是埋掉你的尸体。所以,我不去救别人,也不需要别人来救我。更不会愚蠢到相信上天会派来仗剑除魔的大侠,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裳灵低声道:“可是,你已经救了人,而且不止一次……,”扔序长圾。   “我也杀过人,而且也不止一个。”   裳灵像是跟我较劲儿似得说道:“那李奕的事儿呢?你查清生肖宴之后,你就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为什么还要冒险来云南?”   ☆、第一零二章 非同一般的佣兵   “那是生意!生意懂不?”   我岔开了话题:“如果不是李玉误事儿,我还想再拖延一段时间。教给一个满心仇恨的人怎么诅咒仇人,看着他自己去报仇,要比出手救人有意思得多!这个李玉耽误了一颗术道煞星的出现!”   “不是的……”裳灵急声道:“你为什么这样急于否定自己的善良呢?”   我刚要说话,孔彪却一头撞进来:“大哥。大哥!五灵派的人找上门来了……”   我淡淡一笑道:“我的事自然由我来应付。绝不会牵连你。”   我来之前,小郑就跟我提过五灵派,这个术道门派在当地如日中天。在自家门前受此奇耻大辱,五灵门人可能善罢甘休么?   我走到门口,抱肩冷视着一名气势汹汹的五灵门人,沉声道:“主事的过来说话。”   一名须发皆白的灰衣道人排众而出,冷然道:“贫道凌霄。你就是欺辱我五灵门下的人?”   “不错!”   凌霄没想到我会毫不在意地承认出手伤人,凌霄道人强压一口怒气道:“贫道请教朋友,敝师弟哪里得罪了朋友,致使出手削他双耳。”   我平静道:“我看不惯他们师徒装逼,一时高兴就替你们祖师爷调教了一下徒弟。”   “哈哈哈……”凌霄怒极反笑道:“看来我的门人并没有夸大其词。你果然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狂徒!既然你已经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贫道就要替门人讨回公道!”   “不妨把你的公道说出来听听。”我冷笑道:“我生平唯一的嗜好,就是听自命不凡的人高谈阔论。”   我的话真叫一石激起千层浪,五灵门人几乎同时怒喝拔剑,清溜溜的寒光在月色下连成了一片银河。喝斥之声如浪似波,排空而来。   凌霄道人挥手制止了门人的怒骂。沉声道:“我请朋友自削双耳,自断一臂,为五灵门下苦役二十年……”   “哈哈哈哈哈……五灵派好大的威风!让我服役二十年?那也得看你们能不能活过明天!”   我话音一落,凌霄就已经怒喝道:“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五灵剑士再不迟疑,四面八方剑如潮涌,几十道剑芒像是与日争辉一样地往我身前冲刺了过来。   “开火--”   我动都没动,身后的小郑已经领着佣兵向五灵派疯狂开火。密集的火雨刹那间就充塞了半条街道,首当其冲的凌霄当场被人打成了筛子,临死都瞪着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脸。   我从始至终都是以一个武者的姿态出现在五灵派面前,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是江湖武者的路子,而且从来就没看过小郑他们一眼。   李玉自然而然地把我当成准备进入山区的武者,却没想到,小郑他们会听我指挥,一个照面就被打蒙了,仅仅眨眼的功夫。就连续栽了十几号人。   等他们再想躲到时候,训练有素的佣兵已经从反向包围了过去,几乎在一瞬间围成了一圈,向中间疯狂开火。血雨腥风瞬间暴卷半空,到处殷红遮目。如果站在人堆里,恐怕能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围杀五灵派的佣兵却偏偏不顾忌对面是不是站着同伴--这些人看似在盲目地开枪,实际上他们的枪口从来没有左右移动过,始终保持着一个方向,看上去像是定点直线射击,但是十几人站成一圈就能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交叉火力网,被他们围住的人无论怎么动,都躲不开子弹覆盖的范围。   仅仅几秒钟之后,五灵派的几十号人马就已经横死遍地,带着火药味的鲜血流得到处都是。   小郑带着手下在那儿给没死的人挨个儿补枪,诸葛禹却信步闲庭地走到了我身后:“李老头挺舍得花钱哪!这帮佣兵还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我知道诸葛禹是什么意思。那些人形成包围圈的速度,几乎达到了我难以想象的程度。他们未必练过什么身法,但是在短距离内的移动速度,丝毫不比我慢多少。如果配合得当,甚至能在我早有准备的情况,把我围起来。   这不仅需要训练有素,而且还需要长期配合。李老头能雇来这么一批高手,肯定是下了血本。   我装着不经意地看了孔彪一眼,后者立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哥大哥,我没得罪过你吧?我一直对你都很尊重啊!你可别杀我啊!”   我漫不经心地道:“我需要一个向导。”   “她行……她肯定行!”孔彪一指远处那个被吓得面无人色的情儿:“他们祖孙俩常年在这片采药,对这里地形很熟……”   “那你们两个就一块儿来!等我办完事儿,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我给小郑递了个眼色,后者哪还能不知道什么意思。他干脆把情儿拉了起来,用枪押到了我面前。   “丫头,你不用害怕,我就是找你做个向导而已。”我转头对孔彪道:“她爷爷交给你的手下照顾。我回来之后,老头要是瘦了一斤,我就割你的肉给补上!去,把事儿安排好,我们马上出发。”   “我去……我去……都过来!全他妈都是死人啊!”孔彪带着哭腔走过去,给他那些手下安排好任务,才像是死了爹一样,带着一脸哭相走回来,拼了命地向我挤出了一点笑容。   我刚要说话,小郑就赶了过来:“步先生,哨兵说有部队的人赶过来了,咱们得快点走。”扔序长弟。   “抬上死人,进山!”几个佣兵抬上尸体之后,快速推进了山区。   我们一行人带着尸体在山地里游荡了大半天,除了偶尔出没的毒蛇、小兽,并没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   诸葛禹低声道:“会不会是丧气不够啊?孔彪,你们这地方的人往山里出殡,弄的是什么节目?打鼓?敲锣?还是吹唢呐?”   孔彪已经累得满身是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现在哪儿还有往山里出殡的事儿啊!你们弄的那些,十几年前就没了。我还是听老辈人说的呢!”   孔彪喘了口气:“以前这地方的人,都不讲究什么风水,什么墓地。后来,南来北往的人多了,一来二去就都信了。当地人都愿意土葬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借点儿地气么?”   孔彪指了指茫茫山区:“你们自己看看,这穷山恶水的,大白天开枪弄死个人,都没人知道。谁往这边埋坟啊?”   “少说废话!”诸葛禹厉声道:“我没问你这些,挑干的说!”   “是是是……”孔彪忙不迭地说道:“我听说,以前往山里送人的时候,他们好像都找一个小丫头,在队伍前面唱一首歌,好像是叫‘桂花葬’。”   我猛一回头:“你会唱么?”   “不会不会……”孔彪眼珠一转:“那个小丫头肯定会!你问问她!”   我往情儿那边看时,她一下扭过了头去。小郑冷笑一声,拔出手枪顶在了情儿头上:“唱!要不就死!”   裳灵看不下去了:“哎!你别吓着人家!”   小郑往我这边看了一眼,见我没有说话,立刻用枪往前一顶:“唱!”   “住手!”裳灵看都没看我一眼,伸手扣住了小郑的手腕,五指往里一收,指尖正好扣在了小郑的脉门上。小郑手里的枪立刻滑了下去,裳灵不等手枪落地,伸手一抄,直接把枪抓在手里,举枪对准了小郑的脑袋:“你再敢欺负她,我就一枪毙了你!”   小郑眼中的怒意一闪即逝:“步先生,你怎么说?”   ☆、第一零三章 方法不对   没等我说话,诸葛禹先笑了:“别说灵子没开枪,就算真崩了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山里有的是地方,随便扔哪儿就埋了!”   “你……”小郑被诸葛禹给噎得半死。其他佣兵也转过头来。对我们怒目而视。   到了这个时候,我也只能和稀泥了:“灵子,你注意一点!都是朋友。怎么还动上枪了呢?郑兄弟,灵子脾气急。但是也没什么坏心思。看在我面上,算了吧!”   裳灵狠狠地瞪了小郑一眼,把情儿给拉到一边说话去了,小郑也扭头站回了佣兵队伍当中。   也不知道裳灵跟情儿说了什么,没过一会儿,她俩就走了过来。情儿还是不肯跟我说话,从我身边匆匆走了过去,站到队伍前面:   “八月里,桂花开,地上桂花比云白,香飘千里迎仙来……桂花香。桂花白,死人桂花树下埋。活人去,死人来,活人不进白云宅,死人不上九曲台……死人地下三尺埋。桂花死人身上栽,神仙闻香自然来……”   诸葛禹听了一会儿:“我听着怎么有点儿像是乞命丐的莲花落呢!”   我的眼睛盯着情儿的背影,嘴里跟着问道:“乞命丐是谁?”   诸葛禹的眼睛差点儿没瞪出来:“你还是术道中人么?”讨杂医划。   走在我另一边的苦觉和尚呵呵笑道:“乞命丐就是当今术道九大绝顶高手之一。他们九人合称为五霸四绝,也有人叫他们五正四绝。”   “五霸是穷神,醉鬼,雪佛,狂儒,乞命丐。四绝是钩心,削骨鬼,残狼,剑祖宗。”   “乞命丐每次杀人之前,都会唱一段莲花落。听上去像是有叫花子在要饭,实际上他要的是人命……”   “哦!”我随口答应了一声。我现在关心的不是什么乞命丐,而是情儿唱的歌到底能引出什么东西来:“诸葛,你觉不觉得,她的歌没唱全,中间好像少了几段?”   诸葛禹不以为然地道:“她又不是专门干这个的,能记下来一部分就不错了。凑合着听吧!”   一般来说,出殡时唱的说的,都是师父教出来的东西,不是在白事儿行里吃饭的人,基本上不会记得太全。就算有些人的记忆力好,能把内容全记下来,也不会知道该在什么地方用嗓子唱。   那些东西可不是唱得越凄惨越好、越情绪越好,有地方不能乱唱,必须得含糊过去,不是行里的人基本上听不明白。要是哪句唱错了,那麻烦也就来了。   苦觉和尚也跟着笑道:“那个小丫头显然就不是干这个的,连断句都不会,唱丢点儿地方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嗯!”我又心不在焉地点了一下头。我总觉得葬人寺的出现,很可能与某种媒介有关系。我让情儿唱歌,无非是想尽可能还原过去土人送葬的情景,看看那种媒介究竟是什么。   情儿的声音显得越来越沙哑,头上的汗水也已经顺着头发流了下来,散在身后的头发像是用水洗过一样,打着缕的贴在了身上。   情儿的歌声虽然已经变得断断续续,但是山地里的回音却补全了歌声中的空挡。她每唱一句,回音都不断地重复,听上去就像是有很多人在跟着她一起轻唱……   跟在情儿后面的裳灵向我连打了几个手势,见我没有反应,干脆跑了过来:“老板,要不要让她停下来。再这么下去,她容易休克!”   “不能停!”我断然道:“她还没进入无意识的状态,等到她开始机械性运动之后,再看看……”   人的体力一旦消耗到了一定程度,大脑就会出现空白,只知道重复前一个动作。这时候最容易产生幻觉,也正好就是鬼魂附体的最佳时机。我就是想试试,情儿在失去意识之后,会不会把我们领进一个别人从来没走过的路上。   可是,我话说完没多久,情儿就忽然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小郑走过去看了两眼:“她体力透支,昏过去了!”   我往周围看了看:“就地露营,等她醒了我们再走。”   小郑还想说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奕却开口道:“在外面一切都听步爷的安排。”   小郑没办法,只好按我的要求,在空地上搭起了帐篷。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去附近巡逻的佣兵才转了回来:“这附近以前应该有个村子,现在已经荒废了……”   “我的妈呀!”孔彪立刻站了起来:“大哥,咱们赶紧走吧!这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坐下!”我眼睛一瞪:“什么事儿给我先说清楚!”   孔彪急了:“这片山区里没有人家,要是遇上废了的鬼村,那就有多远躲多远,千万不能在附近过夜,要不然准没活路啊……”   我抬眼看着对方:“你怎么知道?”   “听人说的……”孔彪信誓旦旦地道:“以前这片山区里有好些个村子,有些是当地土著;还有一些就是流亡过来的亡命徒,手里有的是家伙,还都不怕死……可是那些村子到了后来全都没啦!整村……整村的人消失啊!”   我一皱眉头:“你说的都是真的?”   “怎么就不真?”孔彪见我不信,顿时就急了:“不信,你随便找个佣兵问问,只要在这片山区混的,都知道一个规矩:那就是穷疯了、饿死了,也不能打扰往山里送葬的队伍。有些死人,那是要去伺候神仙的,你要是碰了,那就自己去伺候神仙吧!”   “我跟你说……”孔彪神秘兮兮地道:“我听过这么一个传说。说是有个村子的人进山打猎,结果捡了一个漂亮女人回去,那个女人叫白姑……”   我和诸葛禹对视了一眼之后,孔彪也开始讲起了他听到的那个传说。他说的故事跟我们在荒山上听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荒山上的白姑是把人弄进了藏云寺,而这里白姑是把人弄进了一个山洞。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一皱眉头:“看来明天咱们得换一个法子了。”   我转向小郑道:“如果把你们的体力下降到常人的一半,甚至更低,你们还能剩下多少战斗力?我是说拿着枪的话。”   小郑犹豫了半天才说道:“那样的话,肯定会降低我们的反应能力。真要遇上突发事件,只怕会牺牲一部分佣兵。步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道理其实很简单……”我解释道:“按照苦觉和尚的说法,以前进山送葬的队伍,大多数都是在精疲力竭的时候,才会遇上葬人寺。   如果,按术道上的说法进行推断,他们在辰时左右进山。那个时候,天地之间的阳气重,人的体力也很充沛,一般不会受到邪祟侵袭。但是走上大半天之后,体力就都消耗一空,加上中途不能停下来吃饭、休息,山中的阴气也会被人大量吸收。那时候,邪祟出现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我估计,送葬队伍能不能碰上葬人寺,就看他们对葬人寺的信仰是否虔诚。心诚的人,一条路走到底,把自己累得不行,葬人寺自然就会出现。信仰差点儿的,走个形式就回来了,肯定看不见葬人寺!”   我说到这,诸葛禹马上补充道:“你们自己想想,那些人要不是疲惫不堪、饥渴交加,谁能让菜香给勾搭回去?肯定是他们当时饿得懵了,才能闻着味儿往葬人寺里进。”   “这……”   小郑和苦觉和尚同时让我们给说懵了。过了好一会儿小郑才开口道:“要是那样的话,就算我们进了葬人寺,又怎么跟对方交手呢?”   ☆、第一零四章 龙涎洞   “大量消耗体力之后,的确会造成佣兵战力暴跌。”我沉声道:“所以,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让佣兵在附近跑上一晚上,把他们累到不行为止。等葬人寺出现之后。再想办法拖延时间,让他们恢复体力。”   “不行!绝对不行!”小郑立刻否定道:“那么一来,我们的战斗力肯定会下降到最低点。他们是佣兵不是军队。不会拿命开玩笑,也不可能一折不扣地执行命令。”   我继续说道:“那就只能走第二条路了。我过来的时候。看见附近有不少草药,足够我配出一副让人全身酸软的药剂出来,吃下去之后感觉就跟体力透支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你放心,我也会配解药出来,三分钟之内,肯定能让你们恢复体力。”   小郑犹豫道:“这个……这个靠谱么?”   我严肃道:“虽然这只是一个推论,却是唯一的办法。”   苦觉和尚不等小郑说话就先一步说道:“我觉得可行。如果你们害怕,可以不进去,还在原地扎营,等我们回来。”   小郑想了一会儿:“怕就怕那些佣兵不会答应。”   “这个工作就得你来做了。”我摊了摊手道:“毕竟我和他们不熟。”   小郑咬牙站了起来:“行,我去跟他们谈谈。少爷也跟我一块儿去吧!佣兵只认钱。有你在,他们更容易相信我开出来的价码。但是,我不敢保证他们全都会同意。”   “有多少算多少!”我也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配药。”   小郑怎么去说服那些佣兵,我并没多问。但是让我惊讶的是,这些人居然全都同意服药。整个过程比我想象的还要顺利。   等他们吃了药之后。我又不顾情儿的反对,强行给她也喂了一碗药汁。这一下,整个队伍里,除了我们三个和苦觉和尚,其他人全都陷入了一种虚弱状态,还没走出多远,就冒出来一身虚汗,很多人甚至开始大量饮水,来保持体力。   情儿虽然还在唱歌,但是声音明显没了力气,甚至连周围的回音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小。   没过多久,所有人都出现了体力透支的情况,几乎开始无意识地往同一个方向走去。我拉住了身边的李奕:“你看见什么了?”   “香,好香,我要吃饭……”李奕舔着嘴唇,使劲地咽了两口唾沫:“那边有菜香……”   “我问你看见什么了?”我使劲一按李奕的肩膀,硬是把他按在了原地。   “松开我……我要吃饭……前面有桂花,有桂花行了吧!快点把我松开……”李奕真的急了,一边甩着胳膊,一边往自己腰里摸了过去。看那架势,要是我再不松手,他肯定能拔出刀来给我一下。   “桂花?”我顺着李奕的目光往前看了一眼,前面除了一座流着水的山洞之外,哪儿来的桂花?可是那群佣兵却都奔着山洞走,有些人连身上的装备都扔了,为的就是赶紧钻进去。   我飞快地冲到了队伍的前头,扬手一把药粉往佣兵们头上撒了过去。   我在身上藏着药粉,就是为了防止佣兵失去意志之后,不能自己服药。我留下的这一手,也恰恰救了我们。那些佣兵在药粉飘过之后,马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直到五六分钟之后才清醒了过来。小郑没用我吩咐就大声喊道:“快点喝水,喝水!赶紧补充体力,快一点!”讨杂爪血。   我快步走到山洞附近,隔着溪水往那边看了过去。那个山洞开口不小,足够一辆卡车直接开进里面。外形整体上看,有点像是一头猛兽的头部,可是很多地方都像是被人为地破坏掉了。尤其是双眼的地方,直接就是被人给挖了下去,只留着两个长着青苔的深坑……   我看了一会儿,扭头喊道:“都准备一下,一会儿进洞。”   “不能去!不能进那儿!”孔彪急三火四地跑了过来:“大哥,不能往里进哪!那是凶地!是凶地……”   我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看……”孔彪指着山洞:“你看这山洞像不像龙头?这地方肯定是传说里的龙涎洞啊!   传说,这里以前有一个很强大的部落,虽然没有立国,但是实力已经可以比得上一个小国了。他们的圣地就是眼前这个龙涎洞。   龙涎洞没被破坏之前,山势整体就跟真龙一模一样,龙爪、龙头、龙牙、龙角一样都不少。到了雨季喷出来的水比大河还猛。离远了看,就像是一个张着嘴在喷水的蛟龙。   后来,汉家的皇上听说了这件事儿之后,怕那里是龙脉,还特意找风水大师来看过。那个风水师走了之后,朝廷的十万大军马上就兵发龙涎洞,把那里的人给杀了个干干净净。   大军屠光了部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断龙脉。那些人把龙牙、龙角全都给砸断了,龙眼也给挖了。等他们斩龙头的时候,忽然下了一场暴雨,龙嘴里的水奔出来好几丈高,冲得磨盘大的石头满山乱滚,负责斩龙头的人被水冲走了一大半。等水停了,方圆几百里又开始闹瘟疫,死了好多人。   朝廷的人不得不退到卧牛石那里扎营,直到朝廷派来的那风水先生再回来的时候,才开始到处抓人。附近好些部落的人都快被他们给抓光了。   他们把人全都集中在这儿,逼着他们造塔。就是在龙脖子的地方造一座九层镇龙塔,说是要镇住龙脉。可是那塔造一层就倒一层,除了地基,再往上的怎么都立不住。   那个风水先生屈指一算,说是这里的地龙已经成了气候,知道造塔是在镇压它,所以趁着夜里不断翻身,把塔震塌。地龙不死,这塔永远都造不起来。   负责造塔的将军没有办法,只好向朝廷上书报告情况,朝廷哪会听他解释啊!直接就派钦差大臣带着尚方宝剑来了,只给他一个月时间,造不成镇龙塔,就让他们全都人头落地。   将军逼急了,只能拿风水先生顶缸。那个风水先生也怕死,最后想出来一个要人命的办法:就是喂那些被他们抓来人吃醉龙草,然后让他们顺着龙嘴往里走。   按他的说法--别看那是地龙,照样也能吃人,只要让吃了醉龙草的人,走进龙肚子里,就能让它醉上一晚上。一晚派十个人进去,一个月也就三百多人。舍了三百条性命,怎么也能把镇龙塔给造出来。   那个将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那些有家室的人全都挑出来,用他们的家人逼着他们往龙肚子里钻,只要地龙震塌了宝塔,第二天早上他们家人就全都人头落地。   宝塔一层层的盖好了。谁知道,第九层刚弄好,那宝塔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崩了个四分五裂。这下将军真急了,当时就要杀那个风水先生全家。   风水先生连说了好几个‘报应’,最后自己走进了龙肚子,说是要拿自己的命去换家人。他走进去的当天晚上,龙头就自己断成了两截。那个主事儿的将军也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大帐里,死的时候,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好皮,像是被什么东西给一口口地啃了一样……”   我看着比比划划的孔彪:“你说完了?这就是你说的凶地?”   孔彪急了:“不光这些个啊!你当那以后就没事儿了么?”   孔彪见我不信,急得跺着脚道:“大哥,你听我说。以前也有一群佣兵,听说龙涎洞里有宝藏,不听别人劝告跑进了龙口。可是没过一天,水里就飘出了他们的尸体。那些尸体一个个被咬得残缺不全,都没法儿看了!”   ☆、第一零五章 进洞   我不以为然地笑道:“被水蛇之类的东西给吃了吧?这地方蛇不少!”   “蛇?”孔彪一愣之后叫道:“哪儿是蛇呀?那些个尸体整块肉都被咬下来了,蛇能咬出那样的伤口么?老辈人都说里面藏着蛟龙啊!”   诸葛禹挑着眉毛问道:“你亲眼见到过?”   孔彪搓着手道:“那倒没有,可是老辈人的话不能不信啊!”   “还有什么传说?”我问了一句   孔彪想都没想地道:“说是以前有几个后生,闲得没事,想把一头水牛赶进洞里。可是牛到了洞口怎么也不肯进去。后来他们往牛身上倒了火油。点着了牛脊梁,把牛烧疯了,那牛才钻进洞里。”   “结果。没过多大一会儿,溪水就开始倒着往洞里灌。把那几个看热闹的后生全给卷了进去。他们进洞之后,那水才开始重新往外流,可是流出来的水却是鲜红鲜红的。过了三天,他们的骨头才顺水漂了出来,那骨头就像是狗舔过的一样,半点肉星儿都不剩啊!”   诸葛禹抱着膀子道:“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都谁看见过?”   “好些年前的事儿,都是老辈人说的。”孔彪一脸肯定地道:“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反正,我们这儿的人,谁都不敢进龙口!”   “哦。”我淡淡地答应了一声:“传说不一定是真的,总得看过之后再说。我们进去……”   “大哥……”孔彪还想再说什么。小郑和手底下的佣兵却已经面色不善地围拢了过来,把孔彪后面的话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我向小郑使了个眼色,后者一拉枪栓直接把枪顶在孔彪脑门上:“你先走!”   “我?我不……”   孔彪刚想拒绝,就被小郑用枪顶了一下脑袋,强行把一只手电塞在了他手里:“走!要么就死!”   孔彪给逼得没办法。只能诈着胆子往前走,趟着齐膝深的水流,慢慢地往前走。等我们穿过一段曲曲折折且狭小的溶洞之后,眼前忽然变得豁然开朗。山洞内部的空间足有粮仓大小,原本直流的溪水也变成了一汪面积极大的水潭。   走在最前面的孔彪忽然脚下一空,直接滑进了水里,双脚连忙踏了两步,才从水里浮出来半个身子:“小心脚下,水变成深了!啊--”   眼看着孔彪四周溅起来一阵水花之后,大量血迹顺着他四周的水花直翻了上来。我赶紧抖手甩出一根绳子缠上对方的手腕,往上使劲一拉……   没想到,直接从水里拉出来一条齐肩断开的胳膊,孔彪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水底下有东西……”   我刚喊了一声,就觉得像是有鱼群往我身边游了过来似的。   “糟糕!”我没想到在这种活水里,还能出现类似于食人鱼群的东西。术士入水最怕的就是遇上鱼群,就算你有能搏杀蛟龙的本事,在这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地方,遇上大量的小鱼,也只有被活活啃成骨头的份儿。   我站在水里连续往后退了两步,一下子缩到了人堆里;连续绕过几个佣兵,直接插到裳灵身边:“诸葛,带上李奕一起往后退!快点--”   我话音刚落,首当其冲的几个佣兵,就惨叫着扑倒在水里,血红色的水花夹杂着被撕碎的内脏一下子从水底翻上了水面。紧接着,一片被某种东西推过来的水流便往我双腿上扑了过来。   “不好!”我干脆一掌震开了右手上的半指手套,把手整个沉进了水里,拼命将噬魂蛟的毒液逼向水里。本来已经靠近我手臂的东西,忽然间像是触电了一样,绕着我的手掌转了半圈,又飞快地逃遁了。   那东西临近转弯的时候,还在我手臂上碰了两下,感觉就像是有只爪子在我胳膊上使劲儿挠了过去。我虽然一时半会儿没弄清那是什么,但是我敢肯定那不是鱼尾。至少,鱼尾抽在身上不会产生类似抓伤的感觉。那东西应该是蝾螈一类,生有后腿的生物。   不管那是什么,好在它们已经跑了,而且还是成群地往外移动。   它们怕噬魂蛟的毒?   这个我问题从我脑袋里一冒出来,我立刻往前走了几步,见周围没有动静,干脆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逆着水流移动的方向往外游了过去。   没多久,我就发现这水域是一个锅底潭子,越往中间越深。中间的水势还算缓和,可是越往出水的地方,水流就越急,凭人力根本游不过去。除非是一条水蟒,否则,没有什么东西能从出水口里钻出去。   水潭对面肯定有站人的地方!如果这里真是葬人寺,那就不可能走不进去!我脑袋转了一下,紧跟着往水潭对岸游了过去,没过多久,果然碰到了岸边。   我伸手扳住岩石,翻身攀了上去,从身上掏出军用手电,往对面晃了两下:“这边没事儿,过来吧!”   可我连着往对面晃了十多下,不仅不见有人过来,还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争执,诸葛禹甚至已经在骂人了……我不得不游了回去。讨协亩才。   我刚从水里露出脑袋,几只长枪就往我头上指了过来。我从水里站起身子,用手推开枪管,冷眼看着用枪抵住诸葛禹的小郑:“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小郑看了我一眼:“步先生,我们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你的朋友可以无条件信任你,但是我们不行!这水里,指不定有什么东西。你能游过去,我们可不一定。为了安全起见,我想让你过来接我们几趟,这位诸葛先生却坚决不同意。话不投机,我们自然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放你妈屁!”诸葛禹破口大骂道:“步幽冥能游过去,就说明水底下没事儿!我看你是纯心找茬!”   “诸葛少说两句!”我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小郑:“你的要求也算合理。十个人一组,跟我过去。”   “不行!”小郑断然拒绝道:“十个人太多,你未必能照顾得过来。五个人一组,让少爷先走。”   “你他妈别得寸进尺!”诸葛禹吼道:“五个人一组得游多少趟?你想累死他?”   小郑冷笑道:“我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刚进山洞我们就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手。我的人经不起这种消耗。”   诸葛禹暴怒道:“借口!”   小郑微笑道:“步先生多游几趟,无外乎就是多消耗点儿体力罢了!我们身上带着缓解疲劳的饮料,相信以步先生的身体素质,很快就能恢复过来。再说,我们能为了大局喝下步先生的药水,他为什么不能稍稍辛苦几趟呢?”   小郑这番话说得非常不客气,诸葛禹听完立刻就要翻脸,我却伸手虚拦了诸葛禹一下:“诸葛,不用跟他争执。他提出来的要求很合理!第一组人跟我走……”   “少爷先请!”小郑等李奕走出来之后,随手又点了四个佣兵。   我看完之后又不由得眉头一皱,小郑也似笑非笑地往我这边看了过来。他身后的几个佣兵,不动声色地往裳灵的方向挪了一下。挂在他们身上的机枪,枪口虽然是垂着的,但是他们的手指却一直没离开扳机,只要轻轻一动就能对准裳灵的要害。   小郑这是在警告我不要乱动,每次过去的是谁,都由他来安排。   我强行压下了心里的杀机,转身带着李奕他们几个游了过去。等我再回来时,小郑却安排了苦觉和尚跟我一路……最后一趟才是他跟裳灵,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有一个人押在他手里。   ☆、第一零六章 寻找葬人寺   等我再游上岸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儿坐在地上。苦觉和尚走上来递给我一瓶水道:“先喝两口,休息一下。这水不错。很是解乏。”   我拿着水瓶喝了两口。坐在地上休息,诸葛禹则拿着手电,在岩洞里转起了圈儿来。   我顺着手电照向石壁的光亮。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根根由地底直通洞顶的石纹。清晰的纹路从石壁上隆起一尺多高。下细上粗,临近地面时只有木棍粗细,贴近洞顶时却比水缸还要粗上三分。   而且每隔几尺就会出现这么一道石纹。不计其数的纹路就像是成排的柱子,由前向后一直延伸到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   诸葛禹叫道:“步幽冥你看,孔彪说的没说。这地方八成就是真龙吧?这石纹就跟蛇肋条骨似的,一根根地连在脊梁骨上。蛇脊梁是长后背上,鱼骨头才长当间儿。要不咱爬山洞顶上看看,能不能找到像脊梁骨的石头。”   石壁的样子乍看上去的确会让人想起“蛇骨”的形状。我虽然看不清洞顶的情景,却不能否定我们所处的环境,比起刚才的岩洞,更像是进入了一条巨龙的体内。   “难道这真是上古神龙化成的山脉……”裳灵也犯起了嘀咕。   我走到石壁跟前。伸手抓下来一块石头,连续搓了两下道:“这就是天然形成的溶洞。”   我虽然没法跟他们解释岩石跟化石的区别,但是从捏碎石头的手感上可以断定,这就是一座天然石洞。   诸葛禹促狭道:“你们还真信啊!如果刚才那个洞算是龙胃的话,后面接的肯定是龙肠。上古神龙就算死。也得找个安生的地方,还能等着让谁开了他的后门,从后往前灌水玩儿么?”   “恶心!”裳灵骂了一声,又向我问道:“老板,你说这地方会不会真是条龙脉?”   我想了想道:“这附近地势的原貌已经被人毁了,我看不出来。不过,这里即便不是龙脉,也是一块风水极佳的宝地。朝廷派兵马过来断龙脉的事情,未必就是传说。”   “对!”诸葛禹也道:“有毁山断水这么大手笔的,肯定是朝廷。”   我凝重道:“怕就怕,后半段传说也是真的。”   “后半段……孔彪说,兵马想要断龙首的时候忽然遭了大灾……”裳灵恍然道:“你是说,这里的龙脉没毁利索,还剩下一点?”   诸葛禹来了精神:“那要是往里埋个人,就算不能立地封王,不也能闹个公侯当当么?”   “只能化妖!”我的眉头差点儿拧成了川字:“按那个孔彪的说法,兵马想要断龙首时,忽然山洪暴发,这确实是龙气外泄,引来天地异变的表象。但是,想要绝龙脉,就必须断龙首,斩龙筋,否则,风水宝地就会变成大凶之地。到那时,葬在此处的人,后人不但会全部死于非命;埋在龙穴中的尸体,也说不定会变成什么!”   诸葛禹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说,兵马绝龙脉之前,这里会不会就已经埋了人?或者说,有人故意使坏,把谁的尸体挖出来,悄悄埋进死穴,让他断子绝孙?”   “有这种可能。”我深吸一口气道:“说不定,李老弄出来的小鼎就是个陪葬品。”   诸葛禹吓得打了个激灵:“那我们还是回去再想办法吧?”   “目前,这些还都是我们的推断,具体什么情况,要找到龙心才能知道。”我说话之间,取出一个罗盘,借着火光在岩洞中慢慢地寻找着方位。   “老板等一下!”裳灵叫道:“李老跟我们说他闯进葬人寺的事儿时,可没说过自己去了一个山洞啊!他不是说自己进的是山谷么?”   “去葬人寺,未必只有一条路!”我低头看着罗盘道:“苦觉师父听到的传说里,葬人寺总是凭空出现,而且地点并不固定!”   “如果,那不是一个可以移动的鬼神秘境,就只能说明,那是建在群山中的一个秘密建筑,而且不止一个入口。”我指了指远处的水潭:“你觉得这里作为入口合适,还是作为逃生的通道更合适?”   我指了指水下:“在古代,但凡是大型的建筑,无论用途是什么,都会预留一个逃生密道。如果我没弄错,逃生的出口应该就是下面的出水口!”   “那为什么不……”小郑把话说到一半就咽了回去。出水口的位置,他也看到了,如果借用特殊工具,或许能从里面出来,但是想从外面进去,绝对没有这个可能!所以,我们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我拿着罗盘在山洞里转了几圈,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模糊的位置:“小郑,安排人在这里装炸药,看看能不能炸开一个出口。”   小郑走上前敲了敲岩壁:“你确定这里能打通?这里是岩洞,万一弄不好,造成了坍塌,咱们可就都出不去了。”   我耸了耸肩膀道:“现在罗盘显示,这里应该是最贴近龙心,也就是风水穴的位置,如果这里炸不开,咱们就只能打道回府了。”   小郑咬了咬牙:“过来两个人装炸药,其他人隐蔽好。”   我拉着裳灵和诸葛禹跑到了一边,跟李奕挤在一起蹲了下来。我刚捂上耳朵,山洞那边就传过来“轰”的一声爆响。等我甩掉了落在头上的石粉之后,小郑那边已经喊道:“炸开了,有出口!”   我拉着裳灵紧走了几步,从被佣兵炸开的缺口上钻出去之后,果然看见了一片高低错落的建筑。离远了看,的确像是古代的庙宇,但是布局上却跟古代的王宫有几分相似。   从我出来的位置上,直接就能看见建筑群的主体大殿,大殿往下就是一片占地极广的桂花林。花丛中间被人特意留出来一条直通大殿的青石路,道路尽头落着一座圆形的三足大鼎。   大鼎的外形跟李老头交给我的那只小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它大得出奇;从外形上看,应该足够一个成年人弓着身子侧躺在里面。要不是大鼎的三条腿全都没进了地里,它至少也得有两米多高;就是只露出来一半,也差不多能达到一个人腰部的位置。   “到了……总算到了……”李奕长出了一口气,摘下背包想要往前走,却被我一把给抓了回来。   “步爷……”李奕刚说了一句话,就被我反手扣住了咽喉:“别动!”   小郑手里的枪同时往我身上指了过来:“步先生,你什么意思?”讨协亩划。   “自救!”我冷笑道:“说吧!李老头告诉你什么时候杀我?”   小郑一愣:“你胡说八道什么,赶紧放了少爷!”   “原来你还不是李老头的心腹啊!”我冷声道:“如果他没告诉你把我干掉,那你就应该站到我这边来。否则,你们统统得死!”   “别跟我废话!”小郑端着枪厉声喝道:“赶紧放开少爷,否则后果自负!”   我似笑非笑地道:“也许,你并没有心情,去听我的故事,但是李奕绝对有这个兴趣。因为,这关系到他父母被杀的秘密。”   我说完之后,轻轻松开了手,但是指尖却仍然留在李奕的脖子上。   李奕果然红着眼睛喊道:“小郑,把枪放下!让他说……”   我慢慢说道:“这件事说起来比较复杂,但是我希望你能有耐性听完。”   “从我接手这趟生意开始,就一直在想,付洋作为术盟的长老,应该不缺钱。他一再打压李家,究竟是想要什么东西?”   ☆、第一零七章 为了献祭   “现在看来,他要的,是这只鼎!”我把手指向那个大鼎时,所有人都是一愣。   我却不疾不徐地往后说道:   “其实,孔彪的那个故事。只说对了一半。往前倒退几百。甚至上千年的话,我们所在的这个山区里,存在着势力鼎盛的部落。甚至是小国都不奇怪。   但是,这里不是什么所谓的龙脉。因为。这里的人并不崇拜真龙,他们崇拜的是一种三足蟾蜍--龙蟾。   传说中,龙蟾是蛟龙与三足金蟾交汇生下来的一种异兽,凶猛、残忍、嗜血成性又生有剧毒。被土人当做神明崇拜,也不足为奇。   而且,龙蟾还有一个特性,那就是能够聚宝。神话中被刘海收复的三足金蟾,可以吐出金钱,济世救人。但是,龙蟾却恰恰相反,传说。它能把宝物给聚集到一起进行吞噬。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把活人给送进它的嘴里,就可以趁它吞人的时候,把宝物取走。   当年那个部落,或者说是王族。应该就是靠着一只龙蟾起家,而后称霸一方;但是,也惹来了杀身之祸。   朝廷大军征讨部落之后,把那里的人屠戮一空。但是他们应该只知道,自己是在断龙脉,却不清楚,自己所做的每一步,都是在为了压制龙蟾做准备。   如果我猜的没错,当初朝廷兴兵,应该是受到了那个随军而来的风水师的蛊惑,一门心思地想要断去龙脉。实际上,却是上了那个风水师的恶当。最后,他从我们刚刚进来的地方,走进部落祖地,一是为了诈死,脱离朝廷的控制;二是为了独占虚弱不堪的龙蟾。   他成功了,但是也失败了。   他虽然得到了龙蟾,也把它炼成了一个类似于聚宝盆的宝鼎。但是他却发现,这只鼎,只能在有人献祭之后,才能使用。   他自己当然没有什么可以献祭的东西,但是又不甘心这口宝鼎就此报废。所以嘛,他就想出了一个引人入局的办法--散步所谓葬人寺的谣言,让人进山区,成为祭品。讨协妖弟。   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本人也死在了这里。葬人寺的真相也从此泯灭了。   而后的无数岁月当中,葬人寺都在自行运转,不断地吞噬活人;直到有人误入了葬人寺,拿走了子鼎,并因此发了大财,葬人寺才慢慢成了传说。拿走子鼎的人,应该就是李老头。”   我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裳灵不由得惊问道:“你的意思是,龙蟾鼎是子母鼎?这个大的就是母鼎?”   “要不然你以为呢?”我笑着反问道:“谁有了钱,还不到繁华的地方好好享受,坐拥金山?还偏要窝在这种穷山恶水里?除了傻子就是白痴!所以,当年的那个风水师肯定也是抱着这样的打算,才造出了子母鼎。母鼎留在这里,不断接受活人的献祭;他则把子鼎带出去,为自己聚敛财富。”   “可是李老头已经拿到了子鼎,他还想干什……”裳灵的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不论是谁,都会想到一个极为可怕的问题:必须有人向母鼎献祭,才能维持子鼎的运转。所以,李老头拿什么做祭品--李奕?   李奕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一干二净:“步爷,你告诉我……我遇鬼的事儿,是不是一个骗局?是不是?”   李奕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一下挣开了我的手腕,抓着我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吼道:“我爷爷要拿我献祭对不对?”   “对!我估计,献祭龙蟾的祭品必须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至亲才行,否则,当年那个风水师也不会轻易放弃宝鼎。因为越是高明的风水师,就越难有妻儿,这时上天对他们助人独占地脉的惩罚。”   虽然我不想伤到李奕,可是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办法再往下隐瞒了。只能一点点低解释下去:   你爷爷的这个局,布得实在太大了,不仅你我,我们这一路上遇上的人,基本上都成了他的棋子   如果没有付洋,你爷爷可能不会绕出这么大一个弯儿,把我们一点点地引到龙蟾密地。最简单的办法,是直接找个术士过来,什么事情就都解决了。   他这么做,是因为付洋本身也不确定,子鼎是不是真的在老李头手里。你爷爷一再故布疑阵,只不过是为了骗过付洋。   你根本就没遇上什么恶鬼吃人,拿人做菜的事情!   那些只不过是你的幻觉而已,你爷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到了一种特殊的药物,不仅让人难以察觉,而且可以让人产生幻觉。   你觉得自己曾经吃了十二生肖宴,是幻觉;刘大宝被弄进饭店,看见有人拿人做菜,也同样是幻觉。那种幻觉不仅能产生在别人的意识里,而且还能被人有意识地进行引导。你赴宴时,在你身边说话的那个服务员,确实就是引导你幻觉的人。   李奕听完之后,立刻否定道:“那我们在酒店遇鬼又是怎么回事儿?你说的那种药物,不可能持续那么久吧?”   我摇头说道:“那个就跟我们在酒店里布置刑讯室,骗那个和尚差不多。酒店是你爷爷开的,他想把那里装修一下,谁能说半个不字?酒店的经理为了讨大老板的欢心,甚至还可能亲力亲为地去做这件事儿。”   小郑叫道:“少爷!别听他在那儿胡说八道!你也不问问他有什么证据?”   我笑道:“有人,查过你那天入住的那间客房。客房大门对面的墙上,明显有一块被人填补好的位置,那个地方放下一个微型的投影仪,绰绰有余。”   “你那天出门之后,屋里的那几个哥们儿不都在喊你身后有鬼么?他们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投影而已。”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李奕还不是死心。   我微笑道:“我有一个当私家侦探的朋友。我产生怀疑之后,就给他去了口信,那些东西全都是他查出来的。”   这些天,我虽然一直陪在李奕身边,但是阿轻却马不停蹄地东奔西跑。很多事情都是由他查证的。   李奕急声叫道:“那刘大宝躲灾呢?”   “刘大宝始终以为自己看到的事情是真的,所以,他才躲到了乡下。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的那个大姑已经被人给收买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一间密室里呆了好几天。所以,我们看见他的时候,他所有的表现才会显得那么逼真。”   我继续说道:“你爷爷不是没跟术士打过交代,相反的,他对术士十分了解。如果,我在刘大宝身上也看不见缠绕的阴气,就很有可能对这趟生意产生怀疑。”   “你爷爷很巧妙地利用了刘老太太。我一打眼就能确定刘老太太也是个术士。如果按正常思维去想,刘大宝要是真有她帮衬着,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慢慢地磨掉身上的阴气……只有这样,我才能不去怀疑刘大宝身上为什么没有阴气。”   我顿了一下道:“我们第一次见到刘老太太的时候,她正在摆弄手机。那时候跟她联系的人,应该就是你爷爷。他为了让事情看上去更逼真一点,甚至还派人干掉了刘老太太。”   “当时我虽然没过去检查尸体,但是也看得出来,刘老太太是被人给拗断了脖子。后来,我那位朋友传来的尸检报告也证实了我的猜想。”   李奕脸色惨白地道:“你是说,徐胖子被鬼附身,也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我沉声道:“大明寺香火鼎盛,而且延续了百年。无论是人气也好,还是底蕴也罢,都足够震慑一般的厉鬼。徐胖子躲到那儿去,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就算挡不住厉鬼,至少也能起到缓解的作用。为什么非得舍近求远,跑到藏云寺搬救兵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大明寺里的和尚没有一个能降妖驱鬼,难道他们就不会把藏云寺的高手给找过来么?为什么非得自己往那儿去上一趟呢?我一开始就在怀疑,徐胖子根本就没去过藏云寺。”   ☆、第一零八章 站队   裳灵惊讶道:“你是说,藏云寺也是一个局?”   “难道不是么?”我反问道:“你真以为诸葛禹当时是发了疯才从飞机上跳下去的么?那是我们事先约好的!   你自己想想,以我和诸葛禹的功力,想要在没人打扰的情况下,带着你和李奕踩铁索过峡谷很困难么?要不是我提早发现附近有人窥视。我也不会舍近求远地让老李头派飞机过来了。   我没上飞机之前就传音给诸葛禹。让他找机会先下藏云寺看看,免得措手不及遭了埋伏。付洋的出现完全是一个意外。   等我带着李奕挂在悬崖上之后,李奕一直都在喊“徐胖子鬼魂在我们脚下”;而我感觉到的。却是一条盘在岩石上,准备吃人的巨蟒。负责拉我上去的裳灵却偏偏什么都没看见。暗中埋伏的诸葛禹也没有示警。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怀疑自己中了幻药。而且这种药就在李奕的身上。所以,他在我们眼皮底下撞邪时,我们却毫无察觉。”   裳灵惊讶道:“你是说,他在露营时说看见了徐胖子的鬼魂,实际上只是他的幻觉?”   “对!否者,我们部下那么多示警机关,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点头道:“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在留心观察李奕,想要弄清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产生的幻觉。   我后来发现,李奕应该是有体虚的毛病。非常容易出汗,尤其是吃饭的时候出汗更严重。所以他总是随身带着很多易于吸水的手绢,而且用过就扔。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药物应该就藏在他的手绢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抽到一条沾了药粉的手绢擦汗,他自然会产生幻觉。   你仔细想想。他在帐篷里、在飞机上,是不是都擦过汗。我们从飞机上跳下来之后,我接触过李奕,也沾到了药粉,所以才会觉得有蛇要咬我。”   “好像是……”裳灵话说到一半,忽然往我这边跳了过来,远远地指着苦觉和尚喊道:“你说自己是看到妖气才上了藏云寺的。你在说谎!”讨协沟才。   我冷笑道:“他本来就是李老头的人。他忽然出现在藏云寺,无非是想给我们提供一条大肚仙的信息,把我们骗来云南。而且,他也不是什么术士,充其量就是个功夫不错的武林高手。”   苦觉和尚笑眯眯地看了过来:“你说的一点儿也没错。本来老板还想跟付洋继续周旋一二,但是时不我待啊!只能尽快催促你们往这儿来。”   “呵呵……”我冷笑道:“是李老头自己也找不到进葬人寺,不对,应该叫‘龙蟾宫’的路吧?所以,他必须得找一个术士探路。李老头没法儿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找来的人,自己想要干什么。因为万一泄露了风声,别说是术道中人,就是很多世俗豪强都会闻风而动,大举进击云南。到时候,他可就连个屁都得不着了!”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所以,他找来的这个术士,功力高了不行,不容易控制;背景深了也不行,术士忽然消失,肯定会引起同伴追查,最后他自己不好脱身。当然了,要是找个笨蛋就更不行了,傻瓜根本没有找出秘境的可能性。算来算去,好像只有我的大小长短最合适了。   按照他的想法,我被雇佣之后,肯定会有个别术道中人,留心我的一举一动。所以,他才弄出了一个看似完美无缺的迷局,让外人觉得,他仅仅是在救自己的孙子。   遇到一些没有耐性的人,只怕看到一半也就没兴趣再往下看了。他自然就有了瞒天过海的机会。”   李奕听到这里,已经是泪流满面,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还会说出一句:“步爷,你是不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我摇头叹息道:“我也希望有地方弄错。可惜的是,我说的这番话,可能跟现实有点儿出入,但是主体不会有问题。”   我说话之间,挥手一掌往龙蟾大鼎的盖子上拍了过去,上百斤的青铜鼎盖,被我一下给挪开了半尺:“你自己往里看看吧,说不定能看到什么……”   李奕伸头看了一眼之后,忽然连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抱着脑袋嚎啕大哭:“爸!妈!真的是我爸妈!我认得尸体上的那块表……那是我爸爸以前常拿着跟我炫耀的……”   我飞快地往鼎里看了一眼--大鼎的内部只剩下几块没有完全化干净的枯骨。从骨头的形态上看,里面的那两个人在临死时,肯定是被人强行分尸成了数块之后,像是炖肉一样地堆叠在大鼎里。其中一快臂骨的手腕上,确实挑着一块手表。虽然那块手表已经不知道在鼎里放了多少个年头,但是仍然能看见上面的宝石,可见价值不菲。   我看完之后不禁摇了摇头,才倒背着双手转向了那些佣兵:“现在,你们还想继续听李老头的命令么?这么大的秘密,他不会跟任何人分享。所以,你们也只有被杀人灭口的份儿了。”   我的话一说完,小郑的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冷汗。他是李老头的贴身保镖,对他的行事作风自然非常了解,所以他才最害怕!   小郑不说话,其他的佣兵也面面相觑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当多数人都开始犹豫时,苦觉和尚不由得笑道:“你们不用想了,想活命,就只能乖乖听话!别忘了,你们这些天都喝了什么,你们的水可都是老板精心准备的。”   小郑顿时打了个激灵:“你在水里下毒了?”   苦觉像是哄小孩一样地说道:“老板会玩毒,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以前,有些投毒的任务还是你去做的吧?听话!听老板的话,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听话就只能是死路一条!”我看都没看抬起手枪的小郑一眼:“这个世上会玩毒的人,可不止李老头一个。”   苦觉和尚脸色一变:“你想说什么?”   我不紧不慢地道:“刚才水里袭击我们的东西是什么,你不会没看出来吧?就算没看出来也不要紧,我可以告诉你们,那是龙蟾的幼崽。虽然这种蟾蜍一百万只当中,也不见得能出一只龙蟾,但是,它们也跟自己祖宗一样,带有剧毒,也嗜血成性。所以,孔彪才在短短几秒钟的功夫里,就被它们的啃成了骨头。”   苦觉厉声道:“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我用手指了指满地的桂花:“是不是胡说,你们自己看看周围就知道。桂花虽然漂亮,但是在云南却算不上什么名贵的花草,更不会被用来敬神。这里种植这么多桂花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龙蟾喜欢在桂花附近繁殖。如果各位有兴趣,不妨去桂花树下面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大个儿的蛤蟆。”   有些佣兵想动,我却及时补了一句:“找蛤蟆的时候,最好离得远点儿,小心它们身上的蟾酥。那东西可比蝎子尾巴还毒!”   我这么一说,那些佣兵反倒不敢动了,一个个退回原地,眼巴巴地看向了小郑。   小郑尽可能保持着平静道:“你真会用毒?”   “当然,除了我以毒攻毒吓跑龙蟾之外,你以为我还能用什么办法游过地下水潭?”   其实,我能脱险完全是歪打正着。我看见孔彪被吃掉之后,还以为水里是食人鱼一类的东西。当时放毒只不过是想把水里的鱼给毒死,却没想到一下子吓跑了龙蟾。   仔细想想,这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龙蟾虽然也有那么一丝龙血,但是血脉上绝对比不得毒蛟跟龙那么接近。龙蟾不仅在血统上低于噬魂蛟;而且蛤蟆天生就怕蛇,它们碰上了天敌还能不跑么?   只不过,我不可能告诉小郑真相罢了!   ☆、第一零九章 埋伏   我话一说完,苦觉和尚的脸色顿时一变。没等他脚下挪动,十几个佣兵的枪口就已经往他身上指了过去。   从那些佣兵围剿五灵派的动作上看,这些人就是李家专门培养出来对付术士的人。一般的术士只要被他们围住,绝对有死无生。苦觉和尚仅仅看了一眼指向自己的枪口。就乖乖停了下来。咬牙切齿地喊道:“你们想干什么?背叛老板的下场,你们不知道么?”   小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枪端了起来:“我跟了老板十多年。他什么心性我比谁都清楚。跟着他,我们都活不了!听步先生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小郑端着枪,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明显是在让我表态。   我似笑非笑地道:“和尚,你怕是忘了一件事儿。干佣兵这一行的,天天出生入死,无非就是为了钱。现在,龙蟾鼎这样的好东西就放在这儿,谁还不想趁机捞一把?我不像老李头那么贪心,只要他们肯帮忙,事后大家都有好处。而且,大多数人不用死。你觉得。他们还会闭着眼睛往死路上走么?”   我趁机给那些佣兵画了一张大饼之后,那些还在犹豫的人,也跟着抬起了枪口。   我冷笑一声,抓着李奕和裳灵,忽然抽身而退。一下子落到了一个佣兵的身边:“开火!”   “等等……”苦觉和尚嘴上喊着,脚下却跟着一个错步,往佣兵的方向猛扑了过去。   那些佣兵也知道交投名状的时候到了,几乎没有犹豫地扣动了扳机。苦觉和尚开始还躲过了两次子弹,但是仅仅一秒之后,就被佣兵的火力网完全封死了退路。   苦觉和尚的胸口上顿时被火器开出了几个窟窿,身形也跟着往后仰了过去。就在他停顿的刹那间,十几道交叉在一起的火力网就密不透风地向他围杀了过去。苦觉身上顿时迸起一片刺眼的血雾,全身上下千疮百孔地倒在了地上。   “不要停火,继续放枪……”   那些准备停火的佣兵一愣之后,有人转身往天上继续放枪,有人把枪口指向了花丛,连续扣动扳机。密集的枪声在龙蟾宫山谷里持续了几分钟之后,才渐渐停了下来……   我这边忽然一个转身,伸手扣住了情儿的脖子:“给付洋传信,告诉他,我和佣兵两败俱伤。”   “怎么回事?”裳灵一下愣住了。讨叨丰号。   被我掐得满脸通红的情儿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我冷笑道:“你以为自己的戏码演得很逼真么?我告诉你,你们玩的,假得很!”   “一个被人拳打脚踢的老头,要么是抱着脑袋缩成一团不动,要么就该是抱着你,不让你被人打着。他还有功夫去推别人的脚么?另外,哪个七老八十的人,被揍了一顿之后,还能骑在别人身上不摇不晃?除非他压根儿就没伤着!可惜啊,那些傻吧啦唧的五灵派,因为你们的一场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佣兵的刀下鬼。”   “你们这么做,只不过就是想让我把你们当中的某个人给带上,好让后续的人马一路跟上来!对不对?”   我冷笑道一声道:“孔彪应该也是你们的人。你们是业余演员,孔彪却连业余的都算不上,一口一个‘丫头’地喊你。‘丫头’那是北方话,这边有人这么叫么?后来,他在洞口那里一再拖延时间,是为了能让你们的人尽快往龙涎洞靠拢吧?”   情儿这回不说话了,干脆闭着眼睛不理我。   我伸手点住了情儿的穴道,把她往地上一扔:“小郑,这个女人送给你。”   小郑领着几个佣兵,狞笑着往情儿那边走了过去。情儿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等等……我……我听你的……”   “这不就完了么?”我向小郑招呼道:“就地埋伏。等会儿不管进来的是谁,一律干掉!”   小郑一愣:“进来的不是付洋么?”   “也可能是李老头!献祭这种事情,必须得本人亲自动手。你觉得他会孤身一人深入蛮荒?”我沉声道:“要是我没弄错,他带着的精锐佣兵,现在应该已经跟付洋交过手了。谁胜谁负,还不好说。想活命,你们就得动手!”   小郑咬牙道:“都去埋伏好!”   佣兵埋伏好之后,我带着裳灵和李奕在龙蟾鼎后面蹲了下来,用鼎挡着自己往龙蟾宫里挥了挥手。早就偷偷溜进龙蟾宫的诸葛禹,从大门后面探出来半个脑袋,向我做了一个安全的手势。我这才重新蹲了回去。   不久之后,就渐渐有人从山壁的缺口里走了出来。打头的几个灰衣道士往地上那些装死的佣兵身上看了几眼之后,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伸出脚试探着在一个人身上踢了两下之后还不放心,又从身上抽出长剑,往对方的腿上猛砍了下去……   我没等他长剑下落,就从身上掏出小郑给我的手枪,对准天上放了一枪。那个道士顿时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要往后跑。地上的佣兵却翻身爬了起来,抽出匕首狠狠地插进了对方的腰里。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等到负责指挥的小郑反应过来,他们的埋伏已经完全暴露了,逼不得已只能下令开火。佣兵们的长枪同时瞄准山壁缺口疯狂开火的时候,小郑还在气急败坏地喊:“谁开的枪?老子要剥了他的皮!”   “给我压制好洞口,别让他们进来!”   佣兵轮番开火之中,暴烈的弹雨在山壁溅起了一片火花。仅能容纳两个人出入的缺口,顷刻之间就被硝烟、碎石完全封闭,除非对方有防弹盾牌,否则别想轻易从那里面走出来。   我把情儿从地上拉了过来,用枪顶住对方脑门:“发信号,就说我要炸了龙蟾鼎!”   情儿被我眼中的杀机吓得猛一哆嗦,几乎没有犹豫就发动了传讯灵符。   “嗡--”   情儿的传讯符发出去不久,我就听见一阵长剑破空的震鸣。   等我抬头看时,一把通体墨绿的四尺长剑已经从缺口中激射而出,剑柄倒悬着浮在了空中。龙蟾宫附近忽然间风云骤变。   距离地面十几米的低空当中猛然云恶风狂、雷电交鸣,几道金蛇闪过之后,接着惊天动地的炸雷就奔袭而至。漫天的雷光电影像是被长剑吸引了一样,同时向剑身围拢了过去。   猛烈的电光接近长剑的刹那间,忽然附着在剑身上,化作了一层流动的光影。长剑吸收了雷电之后,忽然间调转剑尖,将疾电狂雷化作浓烈的激光,满天闪射着,炸向了埋伏在花丛中的佣兵。连串的光束,顷刻间将隐藏的佣兵炸得血肉横飞,尸身腾空翻滚而起,碎衣飞舞如雪。   佣兵顿时被天雷打散了队形,纷纷爬起来四散奔逃,向密林沟壑中寻求避难之处。   “好厉害的五雷阵法!”我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个老家伙八成就是付洋。不愧是术盟长老级别的人物,出手就能要命。   我心里震惊没落,一道人影就忽然从缺口里闪了出来,飞腾如电地腾身而起,伸手把天上的长剑给抓了下来。长剑应手挥旋半圈,雷光紧随剑芒狂冲而起,如同横射天际的倾盆暴雨,与佣兵打过来的密不透风的子弹凌空相撞。   光束、雷影一时间狂野纠缠着呈圆形往四周蔓延而去。我顿时觉得眼前光电乱舞,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虽然能听见雷电破风狂啸,却不知究竟劈向了哪里……   ☆、第一一零章 躲进龙蟾宫   为了安全起见,我干脆伸手搂住了裳灵和李奕,压着他们趴在了地上。这样做至少能安全一些,起码对方不会拼死攻击龙蟾鼎。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空中厉如鬼哭的剑吟向西北疾去。雷电狂震的声音也跟着渐渐退去。等我睁开眼睛再看时。却见一个身穿道袍的老头正在扶剑喘息,持剑的手臂颤抖不止--刚才他虽然挡住了佣兵的火力,本身的消耗也一样不轻。   裳灵伸手拉了拉我。意思是:要不要出手?   我伸手把她挡了回去--伏在原地没动的小郑已经提着刀往老道身后摸过去了。   “去死吧!”小郑一声厉喝,刀动风起。幻出无数连续飞射的光华,重重刀浪向老道背心涌去。他虽出声警告,却剑发如电,这一剑与偷袭无异。   老道听得背后风起,脸色一沉,眉梢眼角涌上了杀机:“给我死!”长剑光华骤张,在漫天彻地吞吐不定的剑虹中排空切入。   “啊!”惊叫声乍起,两道人影突然静止。小郑长刀折断,鲜血从捂着右耳根的手掌缝里涌出。   在这种快速抢攻之间,极难击中对方面部,老道却能一刀斩去小郑的右耳。老道回剑直指小郑胸腹之间。又一式烧杀应手而出。剑芒似乎从四面八方向中汇聚,刹那间便将小郑逼在了剑网之中。   小郑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却不知道对方的杀招来自哪里,像是没有苍蝇似的,在距离剑锋一尺左右的地方转起了圈来……   不要说是跟付洋正面对敌的小郑了。就算我作为一个旁观者,也一样难以猜测虚虚实实的剑影究竟会刺向哪里。付洋的每一剑似乎都带着致命危险,又都像是混乱别人视觉的虚招。   短短十几秒当中,小郑就连换八次方位,脚下不仅一退再退,手中的长刀也漫无目的地乱拨。可他越是这样,就越是在给付洋制造机会。付洋忽然一声怒啸,双手连续急扬,剑气如暴雨般飞射而去,顷刻间笼罩了小郑周身的要害。只是一瞬之间,就在他身上连开了十几个窟窿,剑锋最终直刺进了小郑的胸口。   这一剑,本来已经足以致命。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强挺着一口气的小郑,竟然在临死之前忽然反扑,伸手一下握住了付洋的剑锋,另一手却紧跟着拉向了身上的手雷。   就在小郑的眼中厉色暴烈乍起的刹那间,付洋也发了出一声冷笑,手中劲气忽然爆发,直接将小郑的上半截身子给掀飞了出去。直到尸体飞上半空时,小郑拉开的手雷才轰然爆炸,卷动着血肉和铁片顿时四下飞扬,一瞬间模糊了付洋的视线。   付洋用袖子挡着面孔连退了两步之后,厉声吼道:“给我杀!一个不留!”   趁机从山壁缺口中涌出来的灰衣道士,立刻挥动长剑往花丛里猛扑了过去。   李家的佣兵能对付术士,完全是依靠长期训练产生的默契。说白了,就是围拢对手之后,用强大的火力压缩术士可以移动的空间,逼着对方硬抗子弹。一个术士就算功力再高,能挡住多少发子弹在近距离内的连射?除非他已经是降妖境以上的高阶术士。   但是,一旦他们的阵型被人打乱,让术士脱离了包围,那么他们马上就会从猎人变成猎物。付洋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单枪匹马杀入敌群,给自己的手下,闯出来一条进击之路。   那些灰衣道士也果然没有辜负付洋的冒险,仅仅几秒钟后,就跟李家的佣兵纠缠在了一起,轻而易举地把他们拖进了白刃战。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往龙蟾鼎下面塞了一捆炸药,拉开了引线之后,拽着裳灵和李奕,不动声色地往龙蟾宫里退了过去。   我前脚刚踏进龙蟾宫的大门,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几米高的巨鼎被足以开山裂石的炸药从地底一下子给拔了出来,在漫天的碎土当中连翻了两圈之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沿着青砖地面滚出去几米之后,还在嗡嗡作响。   “关门,快--”   我刚喊了一声,诸葛禹就推上了大门,他自己趴在门缝上问道:“你没事儿炸那个鼎干什么?”   “让蛤蟆杀人!”   龙蟾宫附近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种植大量的桂花,唯一的解释就是龙蟾繁衍跟桂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我们冲进龙蟾宫之后,一直没有看见蟾蜍出现,要么是龙蟾感觉到了噬魂蛟的气息,被吓得不敢出来;要么就是被炸药炸山的声音给惊到了,出于本能,躲了起来。   现在,我炸开了龙蟾的母鼎,就等于一下刨了它们的祖坟。凶暴成性的蟾蜍还能无动于衷么?仅仅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成群结队的蟾蜍就从桂花下面的泥土里钻了出来,哇哇怪叫着往人群里扑了过去。   它们可不会分辨什么好人坏人,只要是人,在他们眼里一律都是食物,唯一的区别就是容不容易吃到。   我眼看着一个被龙蟾毒液给喷中脚踝的道士,捂着一只脚,滚倒在了地上,成群的龙蟾立刻往他身上扑了过去。大量的血迹马上顺着人形的蛤蟆堆往外流了出来……   等到蟾蜍散开时,地上除了一件千疮百孔的道袍,就连骨头渣子都没留下。   “蛤蟆……蛤蟆吃人了?”诸葛禹结结巴巴地道:“它们能啃掉人骨头……”   我指了指一只蹦过来的龙蟾:“你自己看!”   那只蛤蟆差不多有一个成年人的两只手掌并在一起那么大,按体型来说,在龙蟾当中还属于中等身材;一些大个的龙蟾,足有锅盖大小。龙蟾全身上下都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厚皮;差不多跟它脑袋同宽的大嘴要是完全张开,应该足够吞下跟他体积差不多大小的东西;而且龙蟾嘴里还长着一两排锯齿似的细牙,想要撕开动物的肌肉肯定不成问题。如果我没弄错,龙蟾的唾液里应该还含有一种能够融化骨骼的东西。否则,被他们吃到的猎物,也不会连骨头都留不下。   诸葛禹隔着门缝跟爬过来的龙蟾对视了一会儿之后,伸手从地砖上扣下一块碎石头,用中指按住,扬手弹了出去,啪的一下把那只龙蟾打得连翻了几圈,落到台阶底下。   被诸葛禹打翻的龙蟾,四肢朝天地连蹬了几下翻过身来,对着大门哇哇叫了两声,才扭头爬向远处的道士。   诸葛禹回头道:“那玩意不会是回去搬救兵了吧?”   “龙蟾不敢进来!”   我解释道:“咱们看到的这个龙蟾宫,肯定不是给人住的地方。当初土人部落在这里修出龙蟾宫,应该是专门为了供奉龙蟾用的。”   诸葛禹愣了:“蛤蟆也住房子?”   “你仔细看看这个地方,整座宫殿虽然外型上修筑得不错,但是内部却是阴暗潮湿;而且宫殿只有大门没有窗户,整体上看,像不像是蛤蟆洞?”   “你再看主殿里有什么?除了一个差不多跟浴池一样大的水坑,剩下的就是一个磨平了的青石板。除非哪个皇上疯了,才能把澡堂子直接盖到大殿里来。这个地方肯定是给龙蟾王住的!”   诸葛禹指了指旁边的几个建筑:“那些地方都是给小蛤蟆建的?”   “你以为呢?你自己看,那些有点儿个头的蛤蟆,是不是全都是从偏殿里钻出来的!”讨叨丸巴。   我往身后指了指:“这个地方,肯定沾有龙蟾王的气息,所以一般的龙蟾不敢进来,我们躲在这里还算安全。怕就怕,有人往里面闯!”   ☆、第一一一章 让他们混战   外面那些人虽然被龙蟾逼得手忙脚乱,但是难保那些人就不能发现蛤蟆不敢进龙蟾宫主殿。如果他们不顾一切地冲进来,我们之间肯定就是一番生死较量了。   我紧盯着外面跟龙蟾混战的人群:“裳灵,你带李奕进里面躲起来。诸葛,跟我一块儿看好大门。谁要进来立刻击杀。”   诸葛禹压低声音道:“你故意让他们跟蛤蟆打起来?”   我点头道:“李家和付洋都不是善类,不管他们谁赢。我们都是死路一条,想要活命就得让他们死绝……”   我正说话的时候,忽然看见几个灰衣道士提着剑往我们这边跑了过来。看那架势,是想直冲龙蟾宫。   “准备……”我从背包里掏出一捆橘黄色的登山绳:“一会儿他们闯进来,你就直接关门,听见没有!”   我说话的当口,一个轻功较高的道士已经冲上了大殿的石阶,连上了几个台阶之后,忽然凌空跃起,抬腿一脚往门上踹了过来。   我立刻倒退一步,甩手把绳子抛了出去。诸葛禹不等绳头抛到近前,马上往里一拉大门,给那个道士让出了空间。   对方的本意是想踹开大门之后。自己借势反弹再重新落回台阶上;却没想到自己招式用老的当口,大门会自己忽然打开,收势不及之下,直接闯进来半个身子。   本来他还有可能用手钩住门框重新跃回原位,却在伸手的一刹那,被我用绳子给缠住脚踝。拽进了门里。   跟在后面的同伴,眼看着那个道士一下踹进了黑漆漆的大门之后,被一条舌头一样的东西给拽进大殿,马上就没了声息,顿时都是一愣,不约而同地收住了脚步。   诸葛禹顺手一掌把大门给拍合了起来,外面的道士再想看见大殿里的情况也没了机会。我趁着他们不知所措的当口,猛然鼓足了内力,从嘴里发出一声像是牛叫似的低吼,吼声在大殿当中无数次地激荡之后,汇聚成一声像是愤怒的狂吼,从门里轰然涌出。顿时把那几个道士吓得心胆俱裂,又是连退了几步。   这时,我才把被我制住的道士给抓了过来,抽刀割上了他的喉咙,对方腔子里的鲜血立刻像是喷水一样狂射两尺。我跟着反手一下。把尸体给扔向了大门。   本来半立着的尸体。在撞上大门之后,紧贴着门扇滑了下来,脖子正好卡在了门槛上,从伤口上喷出来血迹,顺着门缝源源不断地流向了石阶。   从外面看,只能看见流出来的血迹,其余的什么也不清楚。   我紧走了两步之后脚踩着尸体,把眼睛贴在门缝上,猛然打开了鬼眼。我眼睛里的血光立刻透过门缝射向殿外,跟一个道士对视在了一起。同时,我也肆无忌惮地放出了身上的杀气,嘴里鼓动着真气,发出一阵“咕咕”的声响。   我估计,被我盯住的那人,现在看见的就是从黑漆漆的大殿里冒出来一只血眼,按照血眼闪动的高度看,藏在大殿里的龙蟾至少也有一米多高,而他自己就像是被龙蟾盯住的一只猎物。   “啊--”   那人吓得扔了宝剑,掉头就往回跑。谁曾想,他一回身的功夫,正好踩在了一只龙蟾的身上。对方毫不客气地喷出了一股蟾酥,那人顿时抱着一条腿翻倒在了地上。就在他满地乱滚着惨叫挣命时,大批的龙蟾也一下子涌了上来,顷刻间冲散了想要救援的几个同伴。   我看着那些道士再次陷入混战,才轻轻松了口气。   趴在门缝另一边的诸葛禹压低了声音道:“你想让他们打到什么时候?”   我沉声道:“至少也得等到老李头出来再说……”   “你说啥?”诸葛禹回头问道:“老李头没让那帮道士料理了?”   “老李头敢跟付洋周旋,就说明他并不怕付洋。”我眯着眼睛道:“他手里肯定还握着一支能跟付洋拼上个旗鼓相当的精锐佣兵。如果,付洋真在外面把他料理了,那他手下肯定不会剩下这么多人。你没发觉付洋的手下一个个都生龙活虎么?哪像是打过一场硬仗的人呢?”   诸葛禹惊讶道:“不会吧?除非老李头知道我们在捣鬼,不然,早该打进来了!”   “那些佣兵里肯定还有他的人!或者干脆有人在身上装了窃听器……”   我继续说道:“别忘了,老李头跟我们提过,他认识一个叫晋中刀王吴七的人。那个人就算不是术士,也该是一个顶尖的高手。刚才小郑用的刀法,没有十年八年的苦练根本达不到那种程度。这说明,那个吴七一直在老李头身边,甚至帮他训练过佣兵,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弄出对付术士的战术?”   “这可怎么办?”诸葛禹急了:“老李头现在不进来,等那帮道士死光了,咱们不得直接对上他啊?”   “那就引他们进来!你看好大门,我出去看看……”我不等诸葛禹反对,就甩开绳子爬到了房梁上,踩着大梁掏出匕首,在棚顶上掏了一个窟窿,从房顶上爬了出去。   下面现在刀光剑影的,我出来之后也不能直接往前去,干脆顺着房顶的坡度滑到了另外一侧,甩开登山绳的飞抓,钩住偏殿的房梁,往那边荡了过去。   我刚在房上站稳,就见房顶上的瓦片猛然动了两下,好像是有种像蛇一样的东西,藏在瓦片底下,往我脚下猛窜了过来。我顿时就是一愣,下意识地一挪脚,眼睛的余光扫到一条像是黑色丝带似的东西,在脚边落了下去。看样子它是想要咬我的脚踝,却一下扑了个空,直接贴着我的脚边落在了瓦片上。   蜈蚣--讨低丰弟。   直到这时我才看清,从瓦片下面钻出来偷袭我的毒虫,是一条红头蜈蚣。那条蜈蚣的身子刚和瓦片触碰了一下,马上就扭转身子,直奔着我的脚边咬了过来。   我握在手里的匕首也一下脱手而出,把蜈蚣拦腰斩成了两截之后,一直没进瓦片几寸。被我砍开的蜈蚣在房上连滚了几圈之后,张嘴咬住了瓦缝里的荒草,在房顶上扭成了一团。   没等我继续往前移动,房上的瓦片却忽然一下掀了一片,成群的蜈蚣从瓦片下面蜂拥而出,像是流水一样,往我这边扑了过来。   我连退两步之后,身形倒跃离地,伸脚往房檐上踹了过去,借力飘向了主殿的方向。追击我的蜈蚣,却用尾足钩住了房檐,从房上弹起来半个身子,像是一排斜生的杂草,挺在空中,往我的脚尖上猛咬了过来。好在我已经离开了地面,才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蜈蚣的毒牙。   龙蟾宫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蜈蚣?难道是最后进来的那个风水先生……   如果让龙蟾肆无忌惮地大量繁殖,那它们早晚有一天会大举离开龙蟾宫,深入外面的山区,形成一股没法阻挡的毒祸。那样一来,势必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龙蟾宫的秘密也就会暴露出来。   那个风水师在既想保证龙蟾的数量,帮他聚集财富,又得控制龙蟾,不能让他们大规模繁衍的情况下;就只能引进另外一种跟龙蟾势均力敌的毒物,让他们互相消耗,最终达到一种平衡。   这种毒物,肯定不能选择龙蟾的天敌--毒蛇,否则一下子吃光了龙蟾,一样会暴露龙蟾宫的位置。蜈蚣虽然也能吃蟾蜍,但是一样会被龙蟾当成食物。所以,那间偏殿里肯定全是剧毒的蜈蚣。   蜈蚣这种东西,看似狰狞,其实胆子很小。刚才肯定是被枪炮声吓得躲在偏殿里不敢出来,直到我踏进了它们的地盘,才出来反击。   ☆、第一一二章 逼他出来   想通了眼前的事情,我立刻在空中连踏两步,反手抓住房檐,几下爬回主殿屋顶上的缺口,倒吊着身子喊了一句:“诸葛。背包里还有多少炸药,全都给我!”   “还有一捆!”诸葛禹把炸药扔了上来:“你想干什么?”   “去给我弄几只蛤蟆。要大个的!”我喊了一声就要往房顶上爬。   诸葛禹把门口的尸体拎了起来,紧走了两步:“别走哇!帮我把这个死人弄出,我才能抓蛤蟆!”   我把登山绳甩给诸葛禹之后,他拿着绳子在尸体脖子上缠了两圈,自己紧跟着蹦上房梁,把尸体给拉上了屋顶。   我这边还在摆弄炸药,诸葛禹已经坐在屋檐上,把尸体扔到了房子下面。浓重的血腥气立刻引来了几只在附近活动的龙蟾。诸葛禹眼看着龙蟾咬住了尸体之后,顺手一提,像是钓鱼一样把几只蛤蟆给拽了上来:“你要干什么就快点呀!一会儿蛤蟆全掉下去了。”   “等着!”我拉开炸药引线,把一捆炸药扔到对面屋顶上:“一会儿把蛤蟆扔屋里。”   我的话音刚落,对面屋顶上就掀起了一阵火光。断开的房梁被一下掀上了半空,被炸断的蜈蚣像是被从火光中甩出来的碎布。劈头盖脸地往我这边砸了过来。   那些蜈蚣虽然已经断成了几节,但是断了头的毒虫也一样可以咬人。我只能看见一堆断掉的虫子扑面而来,却看不清那究竟是头还是尾。情急之下,我顺手把身上的外套给扯了下来,抓在手里连挥了几下,把飞过来的蜈蚣全都挡在了几尺之外。嘴里跟着喊道:“把蛤蟆扔那屋里!”   可是等我眼睛的余光扫向诸葛禹的时,却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些被他提上来的蛤蟆在爆炸之后,被声波震得掉下去一大半,只有一只像是脸盆大小的红皮龙蟾,还死死地咬在尸体的手臂上。   本来诸葛禹已经用一只手把尸体举过了头顶,打算连着尸体一块儿扔到对面屋顶,却没想到,那只龙蟾会在诸葛禹发力的时候,忽然松开了嘴,顺着诸葛禹的胳膊往他身上滚了过去。   “快躲!”   我惊叫声中,一掌往蛤蟆身上打了过去。诸葛禹却在这时猛一低头,让那只龙蟾顺着他的背后一下滑到了屋顶上。等我踢飞了地上的龙蟾,再看诸葛禹时,他的背上已经被龙蟾毒液腐蚀出了一片蜂窝似的小坑。   可他自己却像不知道疼一样,猛地一下把尸首砸向了对面。   到现在我哪还有心情去管其他事情,救诸葛禹才是正事儿:“赶紧把衣服脱了!快点儿……”   诸葛禹三两下撕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可是龙蟾的毒液已经渗进了他的皮肤。诸葛禹的大半个后背不仅变成了紫黑色。而且这种颜色还在迅速地蔓延……   我虽然不是医门中人,但是对药性也多少了解一点。现在就算附近有能克制龙蟾毒性的草药,我也来不及去找了。逼不得已之下,只能催动噬魂蛟的毒性,抬手往诸葛禹背后连拍了五掌。顷刻之间,就在他身上留下了五个掌印。   两种剧毒混杂在一起之后,竟在转眼之间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谁也无法盖过对方地僵持在了一起。   以毒攻毒!算是赌对了……我紧盯着诸葛禹问道:“你现在能动么?”   “还能动,但是不敢运功……”讨低丸才。   诸葛禹的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冷汗。毕竟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朝,任谁都会心惊胆战。   我也知道,他体内的两种剧毒,现在只是在僵持,只要任何一种毒性失去平衡,就能轻易让诸葛禹中毒身亡。他不敢运功,就是怕打破剧毒的平衡。   “你先躲起来!”我不得不夹着诸葛禹重新跳进大殿,把他弄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里。   我这边刚刚安置好诸葛禹,外面就传来一阵疾风过草似的沙沙声响。开始时,那种声音还不算太大;片刻之后,就变成铺天盖地的声响。无数只龙蟾愤怒的叫声在外面响了起来,开始时听上去还像是一种警告,后来却变成了一种像是两军对阵似的怒吼。   我赶紧走了几步,贴着门缝往外面看了过去。   难以计数的黑色蜈蚣已经汇聚成了一条宽达数米的黑色洪流,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桂花林里席卷而去。原先跟灰衣道士混战在一起的龙蟾,也纷纷放开了对手,一层层地堆叠在一起,垒成了三米多高的小山,像是拦路的堡垒一样,挡在了对手面前。   仅仅片刻之后,两种狂性大发的毒物就已经疯狂纠缠在了一起。大大小小的蛤蟆、蜈蚣缠在一处疯狂地撕咬着,满地乱滚。   大量的蟾酥像是贴在地面上的蒙蒙细雨,带着一层蓝色的光影四下挥洒;蜈蚣的毒液也像是凭空出现的黑云,卷地而动。朦胧的雨雾当中,有龙蟾生生把对手撕成两截吞进肚子;也有蜈蚣从蛤蟆肚子里破体而出,杀向别处……   十几分钟的功夫里,地面上就汇聚了大量的尸体。原先那些仗着功力高深仍坚持了一段时间的灰衣道士,一个个七窍流血地倒在了地上。两批亡命搏杀的毒虫却无视眼前的食物,踩过地上的尸首继续厮杀,甚至有些毒虫钻进了尸体,在死人腹腔里杀做了一团……   我眼看着几个仗着功力深厚的高手,开始往山壁缺口上后撤,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我费了这么大劲儿,把龙蟾扔进蜈蚣窝,就是为了挑起两种毒虫的厮杀,大量消耗龙蟾,把李老头给逼进龙蟾宫。他既然知道龙蟾宫的存在,就肯定知道,龙蟾鼎需要一定数量的蟾蜍给它提供灵气,才能发挥聚宝敛财的作用。所以,他不会看着龙蟾全都被消耗一空。   只要付洋的人马一出去,李老头就能得到毒虫对碰的消息,到那时候,我不信他不进来。至于付洋这边的几个高手,我估计他们应该也能拼掉老李头的一部分实力。   就像我想的那样,幸存的灰衣道士退进山壁之后,岩洞中立刻就传来一阵枪炮轰鸣的声响,火光雷电瞬时间在洞中闪耀不休,偶尔还夹杂着一阵刀风和剑气破空狂啸。   看样子,双方刚一交手,付洋就拿出了看家本事,不然也不会把李家那边的武道高手给硬逼出来。   我正紧盯着山壁那里的战况,诸葛禹却一点点地挪到了我边上:“外面怎么样了?”   “你怎么过来了?不要命了么?”我差点没让他给吓跳起来。   诸葛禹笑道:“我不来不行!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你自己一个人应付不了……外面怎么样了?”   “付洋跟老李头已经交上手了,谁胜谁负还不好说。”   诸葛禹眯着眼睛道:“付洋应该不会死,但是肯定会重伤。老李头那边虽然不至于全军覆没,但是能活下来的,绝对不会超过一个巴掌。”   诸葛禹的分析,我倒是赞同。付洋作为术盟长老,绝对不是什么白给的货色,到了拼命的时候,肯定有保命的绝招。至于,老李头……   我正盘算着该怎么应付接下来的场面时,忽然看见一道人影从山壁的缺口里冲了出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直奔着大殿冲了过来。人影所过之处,大部分毒虫都因为畏惧他身上的杀气,本能地退向了两边;只有少数凶悍的虫豸才敢挡他去路,可是没等接近对方,就被他挥出的劲气给震得粉身碎骨。那个人几乎是畅通无阻地冲向了大殿。   付洋!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付洋。   ☆、第一一三章 三方制衡   我炸掉偏殿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只不过当时毒虫混战,没有人愿意冲过来看个究竟罢了。   付洋被逼无奈地离开山谷,肯定也抱着等毒虫停战之后再回来的心思。现在他被李老头逼得走投无路,就算两害相权,也会选择直冲主殿--冲进来或许还有生机。等在外面就只能做李老头的刀下鬼。   我不知道付洋究竟用了什么功夫,但是他肯定是拼着消耗了大量的内力。才能从毒虫堆里急掠而过。等我反应过来时,他的剑尖已经快要顶上主殿的大门了……   “退!”我反手一掌把诸葛禹推了出去,自己也跟着抽身急退。   我刚退出一步,寒光闪烁的剑锋便从门缝中透出两寸。   第二步时,主殿大门已经被付洋身上的护体罡气震得粉碎,披头散发的付洋直接踏进了门里。   第三步,付洋已经欺近我身前,挺近的长剑直奔我眉心而来。好在我已经踏出了一步,才跟对方拉开了不到一米的距离。   我眼看着一股有形的劲气,从剑锋骤然而起,顺着剑身流向尖锋--那是剑芒!   以付洋的功力,想要以剑芒伤人,简直易如反掌;而且,在这个距离上,我也避无可避。   就在我准备空手入白刃,硬接对方一记杀招的当口。藏在暗处的裳灵忽然冲了出来,一掌推向了我的肩头。硬生生地把我推向了一侧。   与此同时,付洋的剑芒也脱手而出,在我和裳灵之间呼啸而过。锐利如刀的劲气,不仅割开了我肩头上的衣服,也削掉了裳灵额头前的一缕留海。   生死一瞬!真正的是生死一瞬……可是我和裳灵却连后怕的时间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往两边飞退。等我们各自退出五步之后,才停了下来。   站在我们两个中间的付洋,也面色铁青地举着长剑不动了--他已经感觉到一个不弱于他的高手,出现在了门口。他现在背对着对方,完全处于劣势,不管做出什么动作,都容易被对方抓住间隙,出手猛攻。所以他现在这种做法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我和裳灵几乎同时往门口看了过去。李老头和一个手提着长刀的武者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我特意往李老头身上看了一眼,李老头除了脸色稍微有些苍白之外,全身上下看不出任何一丝运功后的反应。要是我没弄错,他应该是被那个人夹着飞过来的。   对方带着一个人。还能迅速追上付洋,他的功力肯定比付洋深厚!他是吴七?   付洋背对着大门冷笑道:“吴七,我还是低估了你的本事。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追上来。”   吴七抱肩冷笑道:“你还想说什么,一块儿说出来吧!”   付洋沉声道:“你一个武林高手,本来应该横行无忌才对,怎么会甘心给人卖命呢?你看咱们两个联手断了李氏根基,平分龙蟾宫的好处怎么样?”   吴七哈哈笑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讲信义么?我吴七称王江湖几十年,凭的就是信字!当年既然答应把命卖给老板,就绝对不会反悔!”   站在我的位置上,正好能看见付洋的表情,他被吴七气得咬牙切齿,却还要心平气和地蛊惑吴七道:“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李氏就算有万贯家财,你也只是拿个零头。等我们联手夺下龙蟾宝鼎,你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讨帅场亡。   吴七果然沉默了一下,毕竟天大的财富放在眼前,没有人会不动心。   付洋脸色一缓,刚要继续鼓动吴七,老李头却乐呵呵地插了一句:“吴七啊!还记得聚宝盆的故事么?”   聚宝盆的故事,我也听过。   传说,古时候有人无意中得到了聚宝盆,短短几年之内就富可敌国,甚至能拿出皇家都没有的龙角进献皇室。后来却因为太过张扬,而被皇室抄家灭门,本人也被发配云南,客死他乡。   老李头现在提到聚宝盆,其实意思很简单。他是在告诉吴七,就算你能聚集惊人的财富,你有能守得住这些财富的脑子么?有财无脑,最后的下场就是家破人亡。   他敢把吴七这么一个功力深厚的人留在身边,甚至毫无顾忌地让他知道自己的秘密,肯定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停地给吴七洗脑,给他灌输只有跟着自己才能荣华富贵的意识。只要这种意识在吴七的脑袋里扎了根,他就不愁控制不了对方。   李老头对人心的把握的确很准,仅仅提了一句,就让吴七重新举起了长刀,指向了付洋的背后。   付洋也在暗暗积蓄功力,准备迎接对方的雷霆一击。只要他能顺利躲过这一刀,马上就能扳回劣势。到时候鹿死谁手,可就是个未知数了。   就在两个人弓拔弩张的当口,诸葛禹忽然来了一句:“对!别听那牛鼻子的,上去干死他,我帮你!”   糟了!我现在上去掐死诸葛禹的心思都有了!   本来我们几个根本没被付洋和吴七放在眼里。尤其是吴七,进来之后甚至都没看我一眼。   诸葛禹蹦出来的一句话,等于是在提醒他们两个,屋里还有几个能动手的人。   付洋和吴七应该已经交过手了,而且势均力敌。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我们随便帮他们其中一个,都有可能变成压死对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两个若想分出胜负,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我们干掉,然后,再在没人打扰的情况下单打独斗。   果然,付洋和吴七同时眼带杀机地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我抱肩冷笑道:“两位是打算先把我干掉吧?我劝你们一句,还是别节外生枝的好。那个叫吴七的,你现在处于优势,要是不直接攻击付洋,等他转过身来,你会不会死,可就不好说了!”   吴七这个人应该没有什么主见,被我一说,立刻犹豫了起来。   付洋沉声道:“吴七,你最好先跟我联手杀了那小子!他做事心狠手辣,诡计百出;而且跟李氏已经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了。你能保证,他不会转过来,对你动手么?”   我心里不由得一急,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你们两边势均力敌,我帮谁,谁就能赢。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不是拉拢我,而是要去跟你联手,你不觉得奇怪么?你能保证他就没有对付你的后招?”   “这……”吴七干脆谁的话都不听了,转头看向了李老头:“老板,我该怎么办?”   “呵呵,他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   李老头比吴七聪明得多,他知道,现在我们三方之间正好形成了一个可以互相制衡的三角关系。无论谁先动都有可能打破这种平衡。像现在这样僵持下去,反倒是最好的结果;只要等到其中一个人失去耐性,或许机会就来了。   我不由得偷眼看向李老头,却发现他的手指在登山杖上轻轻敲了几下。   他在调援兵!   我忽然反应了过来,大殿外面虽然听不见人声,但是并不代表李家的佣兵就已经死光了,只要给他们一点时间,剩下的佣兵还有可能冲进来!   怎么办?   我现在去碰李老头,吴七肯定会把矛头对准我。可是如果我不动,就只能等死。   我脑袋飞快地转动了几次之后,随即冷笑道:“李老头,你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啊!但是,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如果李奕现在就死了,你还能拿个死人献祭么?”   李老头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我在李奕身上下了毒!要是不早点儿救他,你就等着拿死人献祭吧!”   “李奕--”李老头怒喝道:“吴七!拿下步幽冥!”   ☆、第一一四章 缠斗   吴七狞笑之间,挥刀一式力劈华山,直奔着我的脑门砍了过来。我刚往旁边挪了一步,对方的刀光也就紧跟着斜斩而来;我脚下连挪几步,却始终没有脱开对方刀气控制的范围。触目生寒的刀光快逾电光石火。如影附形地跟踪着我的身形连连进击,几次都差点碰到我的要害。   吴七不愧是用刀的高手。刀势不发则已,发则宛如雷霆万钧。如果不是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付洋,我还能找准机会反击。但是,在我不得不分神防备付洋的情况下,就只能凭借身法,等着他的第一波刀势慢慢耗尽。   我险之又险地避过吴七的两次猛攻之后,眼睛的余光却瞥见付洋正提剑往裳灵的方向倒退。   糟糕!他要挟持裳灵!   付洋如果在这个时候加入战团,难免会引起吴七的误会,在吴七防备他的时候,很有可能给我创造逃生的机会。所以付洋不来碰我,反制裳灵,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付洋--”   就在付洋逼近裳灵的一刹那间,诸葛禹忽然一声怒吼,打出了一个像是陀螺似的东西。那东西一出手,大殿里的空间就像是在某种巨力的拉扯之下忽然扭曲变形。我和吴七甚至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同时向外推动了几步。才停了下来。   我虽然看不见空间的变化,但是凭着身体上的感应。明显能感到大殿的空间,被某种力量给生生分割出了一块。这一块被隔绝的空间,也刚好把诸葛禹和付洋给困在了里面。   那只旋动的陀螺也正好掉在了诸葛禹和付洋中间。付洋仅仅看了那只画着红色箭头的陀螺一眼,立刻嘶声惊叫道:“生死断!你疯了吧?”   “疯家人都不太正常!”诸葛禹笑呵呵地道:“现在是咱们俩一对一,陀螺上的箭头指着谁,谁就死。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给我死--”付洋刚想拔剑,他肩头上却忽然出现了两只人手型的印记,两只手也同时被反剪到了身后。看上去就像是被人强行给按住了肩膀,压跪在了地上。   付洋拼命地抬着脑袋,看向了诸葛禹:“你耍诈!”   “生死断是鬼神见证的赌命局,也是最公平的赌局。没人能耍诈,是死是活全凭运气。如果有谁想要在结果出来之前干掉对手,鬼神就会出手制止。我劝你还是别挣扎了。越挣扎越疼。闭上眼睛享受一下最后的时光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诸葛禹抱着膀子侃侃而谈,就好像参与赌命的人不是他自己似的,一点儿也不在乎下一刻自己会不会命丧当场。付洋的脸色却是一阵惨白,豆大的汗珠像是流水一样。从他头上淌了下来。   付洋眼看着地上陀螺越转越慢,忽然猛一转头看向了李老头:“李跃海,我问你!当年你是不是拿白姑献祭了龙蟾,才换来了今天的富贵?”   李老头忽然一愣,再仔细看了看付洋的面孔:“你是白洋?”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只问你,是?或不是?”付洋的眼角已经瞪出了血迹,形同厉鬼似的叫道:“告诉我--”   李老头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是!”   “果然是你……你这个畜生!当年我就应该杀了你!”付洋狂怒道:“白鹭也是你杀的,对不对?”   李老头厉声道:“白鹭该死!她杀了我的儿子!那是我跟白姑的儿子……”讨帅有血。   “你个畜生……”   付洋的话没说完,旋动的陀螺就忽然停在了两个人中间,血红色的箭头正好指在了付洋的身上:“等等……等等再杀我……我还有有仇没报!我要报仇……”   鬼神无情,哪会去听付洋的乞求。他刚刚喊到一半,脖子上的脑袋就咕咚一声掉在了地上;临死时,嘴唇还在一张一合地颤动。直到付洋的无头尸体栽倒在地上,被鬼神禁锢的空间才轰然回归了原位。   诸葛禹像是耗尽了力气一样,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剩下的你来吧……”   “鬼出棺--”   我怒吼之间,抢先一步打出了封棺七式的第一式。“鬼出棺”的意思是,厉鬼从棺材里爬出来索人性命,不仅要惊世骇俗,更要丧人胆魂。   就在我掌风暴起的一刹那间,呼啸的劲风几乎压过了吴七的刀啸,高亢尖锐的厉吼,像是一只鬼手蓦然撕裂了人们的耳膜;甚至连我四周的空气都在颤抖,就像无数鬼神在跟着我的掌风奋力嘶嚎。我的手掌上也随之冒出了一只头生双角的鬼影,锐利的鬼角直奔着吴七的双眼狂啸而去。   强如吴七也被我这一掌吓得连退了几步,才知道拔刀还击。要不是他久经沙场,反应速度高于常人,只怕我这一掌在他心神失守的刹那间,就已经送他归西了。   就在我一招已尽,后招未到的瞬间,吴七翻腕转刀,手中砍山刀横卷的刀芒直奔着我下领袭来。刀走半途,忽然一偏,斩向了我的右胯;空出来的左掌却真气暴起,趁机猛然劈向我的胸腔。一招三式,招招夺命,丝毫没有给我留下喘息的空间。   “来得好!”我全身不退反进,向吴七猛攻了过去。   我出手到现在,仍然只用一只左手攻敌,右手却一直倒背在身后。而越是这样,越发显得我暗藏着杀手。尤其在对方狂悍的强攻当中,还能全身欺进,在一瞬间又给吴七造成了压力。   吴七果然在一愣之后,按照往日对敌的经验,迅速回刀自保。我却在这时一跃而起,人在空中一个转折,大笑道:“你上当了!”笑声中,我连连躲开了吴七斩砍过来的刀锋,身形突闪之下,又是一记“鬼指棺”,泻向了吴七的头顶。   “鬼指棺”是说厉鬼出棺之后,笑呵呵地指着一口棺材,告诉别人,现在该你躺进去了。虽然只是封棺七式的第二式,却是真正的杀招,足能在一瞬之间毙敌于掌下。   吴七猝然觉得锐风袭来,全身猛然一震,手上的金背砍山刀抖出片片金芒银花护住了全身,高大的身子同时向一旁掠出几步。没等他杀招再动,我也跟着逆转了方向,双掌平推着打向了吴七的头顶,逼着他不得不举刀过顶,用刀身去挡我的双掌。   “当--”一声肉掌与金铁交掌的刺耳震响声之后,吴七的身子只是在原地晃了两下,我却在他护体真气的反震之下蓦然倒翻,在空中连续转动了两次身形之后,才化去了吴七的劲气,落在几米开外。   吴七足足愣了五秒钟之后,蓦然狂怒道:“你敢耍我?老子今天不把你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就不叫吴七!”   “老板快跑!”   就算是武功不高的裳灵也能看出,我不是吴七的对手,否则,我也不会在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被他仓促的防御给震飞出去。   “往哪儿跑!”吴七上前一步,刀浪怒卷,排山倒海似的向我猛压了过来。   “鬼绕棺!”   我在一瞬之间就被对方逼得险象环生,不得不使出最为消耗内力的鬼绕棺去避闪对方的猛攻。   第四式鬼绕棺,是说鬼魂在遇上术道高手之后,绕着棺材奔跑,一是为了逃命,二是为了找机会把对手打进棺材。我能躲过吴七狂风暴雨似的狂击已经是万幸了,哪还有机会反击?   站在一边观战的李老头却丝毫没有放过我的打算:“别跟他纠缠,先杀了那个丫头!”   “你敢杀他,我就杀李奕!”我厉声吼道:“李奕身上有我放的遥控炸弹,你敢不敢试试谁的手快?”   ☆、第一一五章 把话说完   李老头先是一愣,马上就冷笑道:“别听他的,杀那丫头!”   “你敢!”我再次怒吼时,吴七的狂刀忽然发出了两次猛攻,差点就砍上我的肩头了。   李老头笑道:“你要是真安了炸弹。早该拿李奕跟我谈条件了。现在才想起来,不觉得有些晚了么?”   “我先杀了你!”裳灵怒喝之间。合身往李老头那边冲了过去。   吴七不但没有回护李老头的意思,反倒向我连续猛攻了过来。吴七敢不回援雇主,肯定是有恃无恐。老李头未必是什么高手,但是想对付裳灵,应该还有一定的把握。   “别去碰他!”我稍一分神,吴七的狂刀就以破浪之势,直奔我的额头斩落了下来。   我的脚步正要往后倒退的当口,脚下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身形陡然慢了半步,再想去躲对方的杀招便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砍山刀往我头上直落了下来。   “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吴七眼中杀机毕露,狞笑没停,砍山刀却已经落向了我的头顶。   “开!”我拼尽全力抬手往对方刀刃上猛合了过去,双手虽然夹住了对方的刀锋,砍山刀却在我手心里又滑落了两寸,白森森的刀刃一瞬间压上了我的头皮。   刀锋上爆出的劲气顿时在我头上开了一个口子。温热的鲜血顺着我的眉心扑落而下时,吴七另外一只手也跟着握上了刀柄--他是想双手发力。把我劈成两半!   “死吧!噗……”   吴七刚喊了一句,七窍当中就跟着喷出来一股黑血:“你下毒!”   我趁着吴七惊叫的当口,抽身猛退,一下落到了距离他三米左右的地方。   我明明听见裳灵和李老头已经动起了手,却不敢回头去看。我怕的是,中了毒的吴七临死反击。   吴七拼命压制着剧毒:“你什么时候……”   “就在我拍你刀身的时候!”我抬起了流着鲜血的手掌道:“论功力,我拍马都赶不上你。刚才要不是诸葛禹忽然使出的‘生死断’吓了你一下,你最多再出五刀就能削掉我的脑袋。”   “也正是因为诸葛禹的那一下,我才有机会算计你!我第一招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才造出那么大的声势,为的就是让你觉得,我不比你弱。”   “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必须找一个能碰到你的机会。最后跳起来拍你的刀时。其实只有左手上带着护体罡气;右手么,却是趁机给你下毒。毒发的滋味怎么样啊?”   “畜生!”吴七狂吼之间,忽然把砍山刀甩了过来。两尺多长的钢刀,在他内力贯注之下。凌空旋成了一个耀眼的刀轮,直奔着我的腰间横斩了过来。   “哈哈……”我长笑之间,脚下连换了几个方位,几乎贴着对方的刀锋躲到了一旁。吴七甩出的砍山刀却去势不减地往我身后飞旋而去。   等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时,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吴七的刀路是奔着裳灵那边去的!   “躲呀--”   千钧一发之间,裳灵忽然像是移形换位一样,在旋动的刀尖前消失了身影。站在她对面的李老头却被飞过来的砍山刀一下豁开了肚子。   贴着李老头肚皮飞过去的砍山刀,带着一串血珠砍进了大殿门上。李老头和吴七几乎同时摔倒在地,吴七已经气绝身亡,李老头却还在捂着流出来的肠子挣命。   我走过去安抚了一下吓得脸色发白的裳灵之后,才在李老头面前蹲了下来。吴七那一刀仅仅是划开了他的肚皮,却没伤到他的内脏,虽然一时半会儿还要不了他的命,但是在这种没有急救措施的地方,死亡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   李老头看见我之后,出乎意料地平静了下来:“能让我多活一会儿么?我还有事儿没办……”   我伸手点住了他止血的穴道:“李奕,过来吧!有些事情总归要有个交代。”   李奕的两只眼睛瞪得通红:“是不是,你杀了我爸妈?告诉我!”   李老头神色平静地道:“李家是你的了,有些事情……”   “我不稀罕……”李奕想要动手,却硬生生忍了下来,声嘶力竭地喊道:“我只问你,是不是你杀了我爸妈?”   我走过去搂住了李奕:“让他把话说完吧!”   李老头惨笑一声道:“其实,你们在荒山听老农讲的那个故事是真的。我们村里当年确实来了一个白姑,她还是我捡回来的……   白姑杀了好多人,把他们一个个引进龙蟾宫。但是她没有杀我,因为她爱上我了。   本来,她是想把我一起留在龙蟾宫,完成看守龙蟾的使命,也跟我长相厮守。我知道她是真心对我,可我心里一直都在害怕。   她是术士,是杀人不眨眼的术士。跟她在一起,就像是守着一条蛇过日子,不管她对我怎么好,我都觉得,说不定哪天她就能把我吞下去。我想跑又不敢,只能乖乖地留在她身边。   后来,她给我生下了一个儿子,也开始慢慢地告诉我龙蟾宫的秘密。有时候,她需要出去给龙蟾找食儿,就把她配制的迷药交给我,让我帮她守着洞口。   我悄悄地把迷药留下了一部分,放在她的碗里,趁着她心神失守的时候,把她捆起来,送上了祭坛……她说过,想要宝鼎聚财,就必须献祭至亲,要么是妻儿,要么是父母--我能献祭的,就只有她了。   当我想把她送进龙蟾鼎的时候,确实犹豫过。毕竟她对我很好,也给我生了儿子。可是,我抵挡不住心里的恐惧,也克制不了想要富可敌国的欲望。最后,我亲手把她扔进了龙蟾鼎。   那时候的情景实在太可怕了,整个大鼎都在翻着血水,她却从血水里探出来半个身子,问我:为什么?   我只能告诉她,我想好好活着。   我说完之后,白姑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惨笑落进了鼎里。她最后的笑容,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啊……讨节状弟。   我离开龙蟾谷之后,果然聚集了大量的财富。但是我心里却始终有两个心病。   一个心病是,白姑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弟弟叫白洋,妹妹叫白露,他们都是术士。白洋没有资格进入龙蟾谷,也不知道龙蟾谷的具体位置,因为这个山谷很奇特,一旦离开之后,没有一种特殊的药物作为引导,就没人能再找回来。但是白露却可以!她早晚会发现白姑死在了我的手里,她一定会找我报仇的。   还有一个心病就是,白姑说过,龙蟾鼎使用一次之后,就得想办法继续献祭;否则,隔上一段时间之后,龙蟾鼎就会从聚财变为破财。我辛辛苦苦得到的财富,不能就这么没了!   有白露这个心病在,我就不得不小心提防。   后来,白露果然找来了。但是她很天真,没想到我会杀她姐姐。她来找我,只是询问我,她姐姐的下落。我怎么能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呢?   我骗了白露,骗她带着我和儿子儿媳再次回到了龙蟾谷。一到了这里,我就露出了杀机,跟着我的那些佣兵,一起从暗处冲出来,把白露活生生地乱刀分尸了。   白露临死前的反扑,虽然没伤到我,却伤到了我的儿子和儿媳。本来我有机会救他们,可是我却犹豫了。李家想要繁荣下去,就必需要有人被当做牺牲品来献祭。要么是我,要么是他们。   我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变得举棋不定……”   ☆、第一一六章 一波又起   李老头说到这儿,不自觉地低下了脑袋,好像不敢去看李奕的脸。   李奕全身颤抖得厉害,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失控。   李老头终于又开口说了下去:   “他们当时一遍一遍地问我,怎么还不离开。怎么还不送他们去医院……尤其是他的眼睛,就像他小时候生病时那样。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可是我还在犹豫。我虽然有龙蟾鼎聚财,但是李氏也倾注了我半生的心血,我……等我下定决心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已经陷入了昏迷。   跟着我的佣兵说,就算我们现在赶去医院也来不及了,所以我……”   “混蛋!”李奕声嘶力竭地怒吼道:“你是凶手!你不是人!你害死了我爸妈!说!你是不是还想把我也献祭了?拿我去换你的富贵?”   “没有。”李老头平静地道:“献祭你父母时候,我虽然还在苦苦地守着李氏,但是我没有得到一天的安宁。我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就算把你献祭了,又能享受多久?何况,我活着并不是在享受,而是在经受折磨啊……”   李老头抬起头来:“我千辛万苦地把你骗过来,是想让你把我献祭给龙蟾。只有这样,我才能稍稍安心……”   “放屁--”李奕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   李老头苦笑道:“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就像步幽冥说的。我所做的一切安排,都是在迷惑付洋。迷惑术盟。”   “天下的术士,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心狠手辣,贪得无厌。如果我不做好万全的准备,就怕你会被人稀里糊涂地害死。只是我没想到,付洋竟然会是白姑从小被送走的弟弟,白洋……咳咳……”李老头嘴角上已经咳出了血沫。   李奕狂吼道:“我不用你死!我要看着你活下去,看着你在我爸妈面前忏悔,看着你的李氏土崩瓦解……步爷,步爷,你快护着他……”   我轻轻叹了口气,李奕和李老头终究不同。我当时在飞机上跟李奕说那番话的时候,早就预料到他们祖孙俩会有今天。李奕确实对李老头有恨。但是,此恨并不足以让他挥刀弑亲,甚至不会见死不救。   毕竟,李奕的父母走后。李老头把他抚养成人。不管李老头的目的是什么,心态是什么,李奕心里的那份祖孙之情,是抹杀不掉的。   他虽然没有原谅李老头,但是也不会看着他死。   我摇了摇头,蹲在李老头面前:“雇主让你活着,我只能照办!”   李老头的眼角有泪,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不用了,我才是你的雇主……我收回刚才那句话,术士当中也有好人。起码,你就是一个……”   “呵呵……好一个感人的场面啊!”   大殿里忽然传来一声冷笑,顿时把我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敌我双方有数的高手不是死了,就已经失去战力了。还有谁,能无声无息地接近我五米之内呢?   我骇然回头时,却看见手里提着一把剔骨尖刀的情儿,满身血污、形同厉鬼似的站在大殿中间。只要看一眼她手中那鲜血乱滴的刀尖,就知道她刚刚杀过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她干掉了赶来救援李老头的佣兵?   “是你……”我炸飞龙蟾鼎的时候,情儿距离大鼎还不到一米,就算没被炸得粉身碎骨,也早该断气多时了……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大殿里?   我全力戒备地站了起来:“你是谁?”   裳灵被情儿吓得脸色惨白,全身颤抖:“她是削骨鬼……你看她的刀……那是剔骨刀哇!”   九大高手!我的心顿时一沉。   如果她真是术道九大高手之一的削骨鬼,那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   削骨鬼看着我冷笑道:“别在那儿转眼珠,打鬼主意。我可以摆明了告诉你,我是货真价实的削骨鬼。要不是你们当中有一个疯家人,我早就可以过来享受一下把你慢慢剔成白骨的乐趣了!”   “生死断!”我不自觉地把眼角扫向了诸葛禹。如果他能动,就算不用生死断,我也能跟削骨鬼谈条件。   “别看了。生死断虽然可以无视等级的差距,跟任何一个人赌命,但是一年只能用一次。否则,疯家还不早就称霸术道了?”削骨鬼信步闲庭地走到吴七的尸体旁边,从刀尖上透出了一丝丝亮银色的刀气,有一下没一下地切割着吴七的尸体道:“你是不是还想怎么下毒?你的毒,对我没有用!我来这儿是为了找刺魂蜂王的。你的那点儿毒,能伤到我么?”   我看向对方的瞳孔猛然一紧,这个家伙只怕比我还要了解龙蟾宫:“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是你给我指的路啊!”削骨鬼呵呵笑道:“你很聪明!知道自己不敌付洋,为了万全起见,你安排人去术盟给付洋的对头报信,说他发现了龙蟾鼎。你想驱虎吞狼,可惜,引来的是我!”   我厉声喝道:“你把送信的人杀了?”   削骨鬼阴森地笑道:“当然杀了!你觉得一个斩魂境的小术士,能逃出我的手心么?他的骨头,现在还在我身上背着呢!”   我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老骨头并没有自己去术盟,而是委托了别人。老骨头已经功力尽失,削骨鬼所说的斩魂境术士,肯定不是他。   削骨鬼像是猫捉老鼠似的,用刀尖在我们几个的面孔来回指着道:“先剔谁的骨头好呢?”   削骨鬼最后把刀尖停在了裳灵的方向:“还是你吧!女人的皮肤细腻,割起来特别有手感……”   削骨鬼嘴上吓唬着裳灵,眼睛的余光却往我这边扫了过来,等他看见我手里握着的鬼实,忽然尖叫道:“你在做什么--”   “跟你赌命!”我话一说完,先前划破的手指已经按在了鬼实上。   “混账!”削骨鬼反手一刀直奔着我脸上削了过来。我知道自己功力不及,却本能地把鬼实挡在了自己面前。   削骨鬼锐利至极的刀气,不偏不斜地撞在鬼实上之后,就像是撞上了岩石的冰块,一瞬间炸成了漫天冰晶,向四周飞落而去。   “别以为只有你能请动鬼神!”削骨鬼尖叫之中,也从身上拿出了一个鬼实,咬破食指,把血滴了上去。   她的鬼实遇血之后,整个龙蟾谷顷刻之间风云变色,层层乌云像是狂奔的马群,从四面八方往山谷上空聚集而来。八面呼啸的阴风,像是一群躲在墙下的厉鬼,拖住大殿的房檐瞬间向上托举而起。   用明瓦巨木构建的屋顶,像是一张被狂风掀动的纸片,呼啸翻滚着霍然砸向了远处。还没等我听见房顶落地的声响,就已经看见天地之间云沉风恶,鬼影当空、漫天呼啸的阴风当中至少汇聚了上百鬼影,乍看上去犹如九幽鬼神同时降临。讨节木扛。   原本还在殿外肆虐的毒虫,刹那间安静了下来,一开始还是瑟瑟发抖,几秒种之后,就成片成片地翻起肚皮,纷纷暴毙了。   我悄悄打开的鬼眼甚至能看见,难以计数的虫魂,正像从地面倒冲的光雨一样飞入天空,被天上的鬼神大把大把地收入囊中。   等天上的鬼神抓够了虫魂,才齐声吼道:“跪--”   削骨鬼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地上:“尊神在上,那人要动用鬼实请鬼神杀我……”   “哈哈哈哈……”为首的鬼神狂笑道:“本尊倒要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敢杀我奴仆。本尊就在这里等他,只要他敢现身,我就把他一块儿抓进血海炼狱,剥皮抽筋!”   ☆、第一一七章 鬼神的要求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心头一紧,天上鬼神传来的威压,绝对可以用如山似岳来形容。要不是我有鬼实护体,早就像削骨鬼一样跪下去了。那尊说话的鬼神,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我的鬼实真能让我化险为夷么?   等我回头看向削骨鬼时。却发现她正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已经占据了上风,为什么还会吓成这样?   条件!鬼神的条件!   我猛地想起了诸葛禹说的话。“用鬼实请鬼神降临,必须付出代价”。所以削骨鬼真正害怕的,是天上的鬼神?   那么我呢?   就算我请来的鬼神能够击败对方,我付得起请动他的代价么?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飞旋了一圈之后,我却忽然释然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没有能力去反抗鬼神,何不顺其自然呢?   我干脆举着鬼实盘腿坐了下来。   我的这一举动却气坏了天上的鬼神。那尊鬼神忽然从云中探出了一颗生着独角的脑袋:“好大胆子,竟然敢对本尊不敬!”   “呵。”我冷笑道:“神不佑我,我何必敬神。那边那个才是你的奴婢,要耍威风找她去!”   “好好好……”独角鬼神怒极反笑:“本尊今天就先剥了你的皮,再收拾你的主子!”   独角鬼神吼声没落,一只巨掌已经凌空向我压落了下来。我只觉得头顶一黑,鬼神掌心中的血色纹理却在我眼前越放越大,带着腥气的阴风也从我头顶直贯而下,我四周的空气像是在一瞬间被完全抽空了一样。足能导致人全身无力的窒息感霎时间笼向了我全身,我觉得眼睛一黑,甚至连鬼神手中的纹理都看不见了。   过了几秒之后,我不但没见鬼神的手拍落下来,身上那种窒息感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我睁开眼睛再看时,却见远处山尖上像是有一层白色云朵正顺着山势向下流动,转眼间就把半天山坡染成了一点雪白。   羊--我竟然看到了一群羊。讨司场亡。   我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我听见一阵咩咩的羊角,才肯定那确实是一大群羊。   我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我召唤鬼神,竟然召唤出一群羊来?这不是等着给天上的鬼神送菜么?   这回真的完了……就在我想要闭眼等死的时候,漫山遍野的羊群却像是忽然整体移动了一下。倏然跨越了半个山头,像是冲进了谷地的海水一样,漫过了小半个龙蟾谷。   羊群也能瞬息?   我眼前顿时一亮,仰头往天上看了过去。附在半空中的乌云像是面临万军迫近的一支残兵败将。不断收缩着阵型,往中间紧紧靠拢。似乎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稍稍感到安全,才能争取一点苟延残喘的机会。   “鬼神会被羊群吓退,那些真是羊?”   我目光落向羊群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那不是羊,是人!不对,应该是一群用四肢撑地飞快爬行的鬼魂!他们的手脚还是人型,身上统统披着一层羊绒似的白毛,脑袋上也一律盖着细毛的羊脸。   有人在放牧鬼魂?我震惊之中,霍然抬起头来,往羊群背后看了过去,那里站着一个穿火红色长裙,手里拎着一条皮鞭的女孩,远远看去就是漂浮在白云间一团火焰。虽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灵动,却也让人感到恐惧。   对方明明知道天上漂浮着一群鬼神,却连抬头看上一眼的兴趣都没有,驱赶着羊群信步由缰似的往我这边走了过来。   “参见红衣尊主。”天上的鬼魂在她临近的一刹那间,忽然散去乌云,整整齐齐地分列两旁,屈膝跪在了天上,给她让出一条路来。看上去就像红衣的本体并不在地上,而是浮在天上。   红衣淡然道:“独角,你的口气不小嘛!本尊倒要看看,你如何把我抓下血海地狱,剥皮抽筋。”   独角鬼王吓得匍匐在地,连连磕头:“属下该死,属下不知道那个下界术士的恩祖,就是尊主大人。要不然,就算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口出狂言。”   “量你也不敢!”红衣淡淡笑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趁早滚蛋,二是留下来当我的羊。”   “我滚,我马上就滚……谢尊主不杀之恩!”独角鬼神趴在地上,用手撑着地面一点点倒退着爬进了虚空,由始至终连头都没抬一下。   红衣转向我道:“你想要什么?”   “救我们!”我耍了个心眼,并没说救我们出去,说不定红衣鬼神会把诸葛禹也给救了。   “你换一个条件吧!”红衣轻轻摇头道:“那个老头的寿命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了,就算我身为鬼神,也没有改动生死簿,挑衅地府铁律的本事。”   我抬手一指削骨鬼:“杀了她!”   削骨鬼惊叫道:“步幽冥,你会后悔的!削骨门跟你不死不休……”   “聒噪!”红衣抬手一鞭子卷住削骨鬼的脖子,扬手把她甩进了羊群。开始时,削骨鬼还站在羊群里挣扎两下,却马上就失去了人声儿,站在那里咩咩叫了几下之后,两只手不自觉地伸向身前,乖乖地趴了下来。没过多久,她身上就长出一层白色的绒毛,除了四肢还保持着人的形态,别的地方已经完全变成了羊的样子。   这是什么力量?是规则,还是……没等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红衣已经开口道:“你的第一个请求,我没有达成,我的要求自然也会降低一点。我要一本鬼神之书,找到之后可以烧毁这张灵符,到时候我自然会找你。”   没看见红衣有什么动作,我的手里就多了一张灵符,就好像那张符一直都攥在我手里一样,身上甚至还带着一点汗渍。   红衣冷声道:“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月之后,要是拿不到鬼神之书,你也会变成我的一只羊。”   “什么是鬼神之书?我到哪儿才能找到?”这个关系到我的小命儿,无论无任何我都得问清楚。   “那些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看结果!”红衣话音一落就和羊群一起消失在了我眼前,就像她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   她倒是来得威风,走得潇洒,却给我留下一大堆的烂摊子。   诸葛禹中毒,昏迷不醒;裳灵被吓得起不来;老李家的祖孙俩还不知道怎么处理。最要命的是,她说的鬼神之书,究竟是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让我上哪儿去找?   烂摊子再多也得慢慢收拾。   我先站起来走到诸葛禹身边,那家伙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好在身上的毒素还没发作,给我留下了不少缓冲的余地。   我试过诸葛禹的脉搏之后,又走到李奕身边:“你也听到了,你爷爷的寿数到了,就连鬼神都救不了他。恩恩怨怨,能放下的,就放下吧!很多事情错过了,后悔都来不及。你先在这儿陪着你爷爷,我还有事儿要做。不管你怎么决定,你也只有一个小时了。”   我拍了拍李奕的肩膀,从地上捡起了削骨鬼留下的那把狼牙剔骨刀,伸手一拉裳灵:“起来,跟我办事儿去。”   裳灵被我半拖着站了起来:“老板,你要干什么?”   “去找刺魂蜂王!”我拖着裳灵走出了大殿:“诸葛禹身上的毒,虽然被我压制住了,但是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想要让他多坚持一会儿,就是再往他身上注入第三种毒素。你没听削骨鬼说,这里还有一只蜂王么?”   “老板,你疯了吧?”   ☆、第一一八章 福兮祸兮   也难怪裳灵有这么大的反应,刺魂蜂虽然没被列入绝品五毒,却被称为毒王之王。除去可以致人死命的剧毒之外,它最大的特性,就是能在付出一只成虫的情况下。把幼崽寄生在绝品毒王的体内,以毒王为养料繁衍后代。   削骨鬼能纵横术道多年。绝不是一个傻子。而且论经验又高出我不知多少倍,我是看见蜈蚣之后,才想到当初有人在龙蟾谷做了两毒制衡的设计。他应该是得到龙蟾宝鼎的消息之后,就很快想通了这一点。   想要让两种毒物制衡的前提就是,它们必须都不存在王者。否则,肯定能在付出相当代价之后,分出胜负。能够一下干掉两个毒王的,要么是对方聚集了大量的人力,要么就是他手里握着刺魂蜂的成虫。两者相较之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人数一多,龙蟾鼎的利益就很难分配,后续的麻烦也会越来越多。所以,削骨鬼才会奔着刺魂蜂赶到了龙蟾谷。   现在,龙蟾已经被人炼成了一座宝鼎,那么刺魂蜂很可能就在蜈蚣王的体内。往蜈蚣殿那边找肯定没错。   刺魂蜂幼崽在蜈蚣王体内发育到了什么程度,只有天知道。万一那家伙已经完全成熟,我除了再次动用鬼实,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不自觉地拿出鬼实看了一眼。鬼实的外壳果然碎掉了一圈,里面的恶鬼已经把手给伸了出来,两只手就按在鬼实碎片的边缘上。就像是一只即将孵化的鳄鱼,随时都能用爪子扒开那层脆弱的蛋壳,破禁而出,到那时……   “呵呵……”我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我知道裳灵是好心。但是诸葛禹危在旦夕,我不能不救。那个家伙虽然疯疯癫癫的,有时候还会一下把我陷入险境;但是,他却是可以以命相托的朋友。否则,他也不会跟付洋赌命。   裳灵见我没有回头,只能跟着跑向了蜈蚣殿。   现在的蜈蚣殿除了还漂浮着一股腥臭的气味,已经再找不到一条像样的毒虫了,我和裳灵只是稍稍往身上撒了一点雄黄就顺利走了进去。   我们两个进门不久,就看见正对大门的墙上,被人钉了一条像是盘龙造型得蜈蚣。那条蜈蚣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细,如果完全伸展开来,起码也能达到五米,身体两侧的二十一对步足像是钢刀一样,深深地切进了墙里。   这条不知道死了多久的蜈蚣,却凶性犹在,乍看一眼都能让人生出撒腿就跑的冲动。   裳灵紧紧拉着我的胳膊:“你看,它都长出翅膀了,肯定是已经妖化了的飞天蜈蚣!它前身精华都在翅膀下面,你小心些……”   裳灵的意思是,如果它体内真有刺魂蜂,那肯定是在翅膀下面的位置。   我轻轻推开裳灵,让她往远处站了站,自己则拿出削骨鬼的剔骨刀来,用力一下扎进了蜈蚣头部,双手扳住刀柄猛力往后一拉,轻易就把飞天蜈蚣的脑袋给划成了两半。   飞天蜈蚣的外壳虽然还是硬如铁甲,但是脑袋里面却只是一个没有血肉的空壳。裳灵说,飞天蜈蚣的精华在翅膀下面,实际上这种成了气候的精怪,脑袋里还应该有一个蜈蚣珠才对。   它的脑袋只剩一个空壳,就代表着刺魂蜂已经吸收了蜈蚣王绝大部分的精华,就算还没完全孵化,应该也为时不远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刀高举过顶,对准蜈蚣飞翼中间的位置猛的扎了下去。我估计,刺魂蜂十有八九应该在这个位置上。只要我能把它一刀致命,就能拔取它身上的毒囊去救治诸葛禹;如果我判断失误……   就在手中钢刀一插到底的当口,飞天蜈蚣的甲壳上也忽然反向刺出了一根暗黄色的针刺。蜂刺!赌偏了……   这个念头刚刚在我脑海里闪过,毒刺就扎进了我的手掌。一股难以想象的剧痛从我掌心一直击向了头顶,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响,整个人就跟着失去了知觉。   那一刹间,我好像看到无数鬼影出现在我眼前,围在我身边喊着:“还我命来!”   鬼祸,他们到底还是来了……可我现在却连一丝一毫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手伸向我眼前。看他们手掌的姿势,好像是要抓开我的胸膛,掏出我的心肝……   朦胧之间,我好像看见有人强行推开了挡在我身前的鬼魂。那个人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右手里拿着一把剔骨用的尖刀。我看不清他的面孔,却能感到他目光中那种难以形容的冰冷……   围在我身边的那些鬼魂,虽然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往前半步。   那人伸手抓过我的胳膊,把刀尖扎进了我的肉里,顺着两根臂骨中间的缝隙,一刀划了下去。我眼看着他割开了自己的手臂,却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好在刺魂蜂的毒性已经麻痹了我的神经,我才没被疼昏过去。   那人用手翻开了我胳膊上的肌肉,亮出了里面沾着鲜血的骨头之后,伸手往后一抓--他的手臂就在我眼前一下延伸了两米,五指如钩地扎进了蜈蚣两翼之下。等他抽出手时,掌心里已经多了一个带刺的毒囊。   他把刺魂蜂的毒囊给掏出来了?他想干什么?   下一刻,那人竟然把毒囊连带着蜂刺一起放进了我的胳膊中间。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毒囊跟我的手臂长在了一起。   直到我发觉自己的意识可以控制毒囊之后,便本能地一张手掌,一根蜂刺立刻从我手掌上冒了出来,本能着朝那人的手臂上扎了过去。   那人不但不避不闪地硬接了一记毒刺,甚至还像是在体验毒性一样,微微扬起了头来。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从身上取出一根连线的钢针,一针针把我的伤口给缝了起来。   他割我肉时,我还没有任何感觉,可是缝我的伤口时,却差儿把我疼得魂飞魄散。要不是那群鬼魂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不放,我甚至想要昏过去算了,起码那样能暂时舒服一点……   那人缝了半天之后,才甩开我的胳膊站了起来:“都给我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那些等着索命的鬼魂,强忍着一口怒气,慢慢退进虚空之后,那人也跟着往前踏出一步,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这时,裳灵才把我扶了起来:“老板,吓死我了!要不是刚才那个鬼神,你早就死了……”   “刚才是鬼神救我?”我愣了一下:“你用了鬼实?”   “没有!”裳灵摇头道:“我身上没有鬼实。肯定是别人在帮你!”   别人?谁?难道说是我师父?   我身上的这个鬼实曾经被使用过三次。会不会是我师父,曾经求鬼神护我一次?   我向裳灵问道:“鬼实每次请出来的鬼神都不一样么?”   裳灵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鬼实那种东西很少见,就算有人找到了,也不会轻易动用。”   如果不是我师父,还能是谁?现在大殿里只有我和裳灵,如果是她用了鬼实,她不会向我隐瞒什么。毕竟求鬼神出手,需要付出代价……   如果是我师父求鬼神护我,那这鬼神刚才就应该出来。难道是他斗不过独角鬼王,才没出现?   我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去想了。我扶着裳灵站了起来:“我们回去救诸葛禹!”讨司场划。   裳灵扶着我没动:“老板,你把剔骨刀扔了吧!那东西留在手里,就是祸根!”   ☆、第一一九章 相忘草庐   我拿起剔骨刀看了看:“为什么?这把刀不错,就这么扔了我还真舍不得。”   这把刀不仅轻盈、柔韧,而且锋利无比,如果藏在袖管里,绝对可以成为偷袭对手的利器。   裳灵严肃地道:“削骨鬼没死!削骨鬼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的组合,具体有多少个削骨鬼。没人清楚。”   我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这事件在术道上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裳灵道:“这个所谓的秘密,在很多年以前,就被术道中人提及过。甚至有人说,削骨鬼其实就是一人社的延伸。”   “一人社!”   这个名字我曾经听师父提起过,那是术道上的一个杀手组织。因为一人社的杀手全都长得一模一样,才用上了这么一个名字。   虽然,他们每次出手都会事先化妆,甚至贴上人皮面具易容。但是面具下面的脸孔却一模一样。如果削骨鬼也跟一人社一样,那我留着这把刀还真是一个麻烦。   我干脆把剔骨刀给扔在了毒虫的尸体堆里,才跟裳灵一块儿走了出去。可我刚走到大殿附近,就一下子愣住了。   李奕站在被我炸飞的龙蟾鼎面前嚎啕大哭。宝鼎上空却是青烟怒卷,一层带着酸味的血沫正从鼎口一漾漾地往外翻滚,大鼎的边缘上还抓着一只没了皮肉的人手。手掌的五指死死地扣在了鼎沿上,五枚指甲已经全被磨得倒翻了过来,指尖上甚至已经露出了骨头,可见大鼎里的人正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李老头?”裳灵惊叫道:“李奕!你把李老头献祭了?他是你爷爷啊!”   “不不……我没有……我没有……”李奕捂着脸哭道:“是他自己爬进去的……我拦不住他!”   “放屁!”裳灵愤怒道:“大鼎都被老板炸翻过来了,几百斤重的鼎,凭他一个重伤的老头能翻回来吗?他想进去,你能拦不住么?我们真是看错你了……”   “算了……”我拦住了裳灵:“这是他的选择。我们先去看诸葛禹。”   等我给诸葛禹身上注入蜂毒,把他从大殿里背出来之后,外面的献祭已经接近了尾声。   李老头抓在大鼎边缘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沉进了鼎里;铸造在大鼎上的龙蟾巨口当中却多出了一个人头。如果不去细看,还以为那个人头是原来就被龙蟾含在嘴里的装饰;但是仔细分辨就能看出,那是李老头的脑袋。   龙蟾鼎接受了献祭之后。却把他的脑袋给吐出来,含在了嘴里。这是给献祭之人的一个提示--等到人头全部消失,就是他下一次献祭的时候了。   裳灵还想再说什么,我却开口道:“别说了。李老头去得很安详,脸上不见一丝怨恨。无论他是怎么进入龙蟾鼎的,都是他的选择,我们走吧。”   李奕走到龙蟾鼎跟前磕了三个响头,捧着那只子鼎站起来,从一个佣兵背包里翻出一捆炸药塞在子鼎当中,拉开引线。扬手扔了出去。   “轰”的一声巨响之后,子鼎被炸成了碎块,母鼎上传来一声愤怒的振鸣。   李奕却平静地说道:“李家的家业,我会凭自己的本事去守。守得住,我问心无愧;守不住,我大不了平淡一生。好歹我也算学业有成,想养活自己不算困难。但是,我不会为了什么财富,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龙蟾鼎的悲剧就此结束吧!”   李奕话一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了山壁的缺口。裳灵看着他的背影红了眼圈:“我还是小看了他……”   “小看他的不止是你。李奕是条汉子!”我转向龙蟾鼎时,却看见李老头的眼里流出了两行血泪,也许这就是他魂飞魄散之前最后的一点意识吧。   我在龙蟾宫放了把火之后,才离开了那里。我虽然没有毁掉龙蟾鼎的本事,但是这一把火下去,却等于绝了龙蟾的根基。以后,这里没有龙蟾,就算有人找到了宝鼎,也没办法聚集财气。就像李奕说的一样,献祭的悲剧不能再重演,无论是李家还是别人。   等我带着诸葛禹走出龙涎洞,却看见李奕坐在溪水旁边大哭。我等他哭够了,才带着大家回了边城,也就此跟他分道扬镳。   当务之急,是救治半死不活的诸葛禹。好在裳灵知道有个叫“相忘草庐”的地方可以治好诸葛禹。系私介技。   可是,等我们赶到了地头,却一下子愣住了--相忘草庐门前居然立了一个牌子,上面用红漆大字写着:“疯家人与狗,不得入内!”   诸葛禹看完立刻炸了毛:“你个败家丫头,那是不是无耻杨的后人开的医馆?你怎么不早说?”   “是又怎么样?我早说你会来么?”裳灵张牙舞爪地叫道:“你是要命还是要脸?”   “要脸!”诸葛禹二话没说转身就想走:“兄弟,赶紧扶我走,我死也不进那间茅房!离着这么远都能闻见臭味!”   裳灵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立刻抬手点住了诸葛禹的穴道,再顺道一下,把他的哑穴也点上了:“灵子,莫离门跟疯家可是世仇啊!你把诸葛禹弄到这儿来,人家能给治吗?”   “那就得看你的了。”裳灵坏笑道:“莫离医门有个规矩,那就是,只要进了草庐,不管对方是谁,就算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也要全力救治。想报仇,也得等他出了草庐再说。只要把诸葛禹弄进去,就万事大吉了。”   裳灵把话一顿:“但是有一点,疯家人都是宁死不进草庐的主儿。剩下的,你想办法吧!”   裳灵说的没错,疯家人有自己的骄傲,除了心爱的女人,没有什么能让他们低头,哪怕是面对鬼神也不会后退半步。他们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去求仇人。所以疯家人有时明明能活下来,却选择了等死。   “把诸葛禹弄进去容易,但是……”我抓了抓脑袋:“不管了,先他妈把人救了再说!”   我一手抓住诸葛禹的脖领子,一手拎住他的后腰,把人拎起来扔进了大门里面。   诸葛禹啪擦一声摔在地上之后,草庐里立刻跑出来一个中年美人,看见诸葛禹之后,马上伸手点开他的哑穴。   诸葛禹当时就破口大骂道:“死娘们,赶紧把我弄去出!我疯家人,宁死也不进莫离门的茅房!”   “给我滚!”那女人抓着诸葛禹就想往外扔。   我这边马上扯着脖子喊道:“快来看啊!莫离门的人要欺师灭祖,坏规矩喽!把病人往出扔啊!”   那个女人脸色顿时一变:“你是什么人?是故意上门找茬的吧?”   “不是!”我严肃道:“我是送人过来治病的。这个家伙不进来,是我把他扔进来的。”   “现在病人自己要出去……”女人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你赶紧把他弄走!”   “不弄!”我抱着膀子道:“要么你救他,要么你自己把人扔出去。我得提醒你一下,你扔他出去,就是毁了莫离医门的招牌。我保证不出三天,就把这件事儿传遍术道。我估计想要落井下石的医门,应该不少吧!”   “你不弄,我让他自己走!”那女人眼珠一转,抬手就要去解诸葛禹的穴道。   “莫离医门杀人哦!”我又是一嗓子之后,裳灵很配合地把手机拿出来对着他俩就要拍照。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好奸诈……”那女人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她已经看出来诸葛禹身中剧毒,贸然给他解开穴道,诸葛禹八成就得毒发身亡,那么一来,谋杀求医者这一条,她就算跑不了了!   ☆、第一二零章 莫离医门   那个女人被气得全身乱抖,我却丝毫不肯放松地步步紧逼道:“是救人还是砸招牌,你自己选好了。”   “莫离医门的招牌可不是那么好砸的。”   我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时也是一愣。最近这是怎么了,总是让人无声无息地接近到足以致命的距离,而且每次还都是女人。   从莫离医门里走过来的那个女孩年纪不大。却带着一种古典美人的气质。   跟我说话的那个中年女人一看见她,立刻后退了半步:“小姐。他们非要让我救治疯家人。”   那人女孩偏了偏头看向了藏在我身后的裳灵:“灵子,这个人是不是你弄来的?”   “嘿嘿……”裳灵笑着走了出来:“是!俗话说……”   那女孩马上登起了眼睛:“别俗话说……”   裳灵不等她把话说完,立刻扭头跟我说道:“老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闺蜜李瑶瑶,也是莫离医门的少掌门。瑶瑶,这位是我的老板,步幽冥。”   “幸会!”裳灵闺蜜的面子我多少还是得给一点的。   李瑶瑶直接开口道:“见死必救,的确是本门的门规。但是不治疯家人。也是我们的规矩。所以你们还是请回吧!”   “规矩?”看来不耍无赖是不行了,我干脆一指他们大门口:“是门规怎么不见你们写门上,这条规矩谁定的?”   李瑶瑶立刻针锋相对道:“疯天君害死本门师祖的事情,术道上尽人皆知。难道你不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我才把人弄来!”既然都已经开炮了。还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我干脆口无遮拦地道:“你们不救谁都行,不救疯家人就不对!”   “好好一个家族,让你们那个什么色鬼祖师给弄成了一窝疯子;反过头来,还不救人家!莫离门脸皮都是用轧钢机压出来的么?刀砍一个白印儿,枪扎一个白点儿,刀枪不入啊?”   李瑶瑶差点儿被气疯了:“爱情是自由的,疯家先祖凭什么逼死本门祖师?”   我伸手指着地面道:“爱情自由那是现在!现在的爱情观跟一百年前能一样么?放在一百年前,挖人家墙角那就叫缺德!”   “疯天君把自己老婆托付给你们师祖,那是信着他了。托妻献子,得是多大的信任啊!他可倒好,直接把人家老婆给睡了!还真是朋友妻,不客气啊!得亏发现早,要发现晚了。疯家堡都得改成杨家囤了。”   我都能看见自己的唾沫星子满天乱飞:“你们祖师爷要真是正人君子,就算那女人脱光了躺他床上,他也能转身就走!自己没憋住还往别人身上赖!”   “别说他让人下药了,你们祖师爷是玩医术的,最不济一针下去,也能让自己蔫吧了!还他奶奶的不救疯家人!亏你们师祖说得出口,我都替他臊得慌!”   “你……”李瑶瑶被我气得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诸葛禹也跟着叫道:“兄弟说得对!他们那祖师爷就该用猪笼装了沉粪坑里,让他做鬼也臭遍十八层地狱!”   李瑶瑶一指大门:“你们给我出去!”   “我偏不出去!”我已经唾沫星子满天飞了还往哪儿去:“你们莫离门欠着疯家几代人的血债呢!莫离医门连风光带风流了好几代人,还有脸装受害者?我呸--”   “你们看看疯家,疯家人要是不疯。最少也能名列术道四大家族了。现在可倒好,谁见了都躲着不说,一个个还都得悲剧一生。你们要是有良心,现在都该把你们祖师爷的塑像搬到疯家门口跪着!还扯什么犊子?”   李瑶瑶被我气得笑脸惨白、胸口起伏,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事实上,我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不要说是在道德观念森严的半封建时代,就算是在今天,对朋友横刀夺爱也会让人不齿。更何况,还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我看火候差不多了,干脆直接了当地问道:“一句话!这人,你救还是不救?”   李瑶瑶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不救!”   “好!我就让他死在你们门口,明天立刻出去拉横幅,印大字报,把你们医门的恶心事儿,传遍术道。我看你们脸往哪儿搁!”我说完转身就要往出走。   没等我走出几步,就听见草庐深处有人说道:“瑶瑶,把人带进来吧!莫离门的规矩不能破!”   好高的功力!好深的涵养!我始终都没有感觉到附近有人窥视,对方却把我的话听得一清二楚。那人能命令李瑶瑶,就说明他是李瑶瑶的长辈,甚至可能是莫离医门的掌门人。我刚才那一番话,等于把莫离医门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她竟然还没动气。这只能说明对方的养气功夫,已经到了一个境界。   这个人绝不简单!   李瑶瑶狠狠跺了跺脚,伸手操起诸葛禹的脚脖子,像是拖死狗一样,把他给拖向了后院。我眼看着诸葛禹的脑袋像是掉在地上的乒乓球一样,在青砖路上磕得啪啪直响,也只能装成什么都没看见。现在,就别要求那么多了。   诸葛禹被拖进去没一会儿,后院就传来他的惨叫声。   “哎呀我日--你谋杀啊!”   “败家娘们!你想弄死我呀--”   “救命啊--”   “步幽冥!我让你玩死了!”   “给个痛快吧!”   裳灵听见诸葛禹的惨叫之后,捂着脸问我:“你刚才那么刺激人家,真的好么?”   我无奈道:“就像你说的一样,现在是要命还是要脸。想救诸葛禹,我就只能不要脸了。”   裳灵小声道:“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等诸葛禹被救下来之后,我们该怎么办?按他那个狗熊脾气,没准一出草庐大门就能抹脖子,把命还给莫离门。你得怎么救他?”   “我这不正在想呢么!”我确实感到脑仁发疼。诸葛禹那家伙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万一真像裳灵说的……   我正因为憋不出主意,蹲在地上一根接一根抽烟的时候,开始跟我说话的那个中年女人又走了出来,冷着脸跟我说道:“那个疯子的毒,一时半会儿解不开,门主让你们先住下。想住就跟我走,不想住的,下了山有旅店。”   我立刻站了起来:“住!干嘛不住!我不在这儿,万一你们把诸葛禹弄死了怎么办?”   中年女人把我们领到后面的客房之后,从外面端进来两大碗稀粥:“放心吃吧!没毒!”   “好!”我端着碗蹲到了大门口,用左手五个指头尖拖住碗底儿,右手拿着两根筷子,在碗上很有节奏地敲了起来。   中年女人一愣:“你干什么?”   我拿着筷子指了指对面住着人的那几个房间:“让别人看看,你们怎么招待客人的……我虽然只是从我师父那儿学了点皮毛医术,但是也能看出来,那是碗清肠子的粥。你这女人明显是在整我,小气!”   “你……”中年女人气得直翻白眼:“你赶紧回去,我去给你换伙食!”系私介号。   我一梗脖子:“别介!要吃,我也得蹲在门口吃,免得被你在屋里毒死了,鬼魂连门都出不来!”   “如果一个玩毒的高手,也能被毒死,那只能说明,你的运气太背了。”李瑶瑶说着话走了过来。看她那副火气消了一大半的表情,就知道诸葛禹被她整得不轻。   李瑶瑶转向那个中年女人道:“刘姨,师父让你备一桌酒菜,说要招待这两位客人。你先过去吧,我领他们两个去师父那儿!”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莫离门的掌门要请我吃饭?不会是鸿门宴吧?   ☆、第一二一章 骗来个员工   我跟着李瑶瑶走进莫离门的客厅之后,看见一个中年女人等在那里:“两位随意坐吧。本人林夕雪,按年龄,你们可以叫我林姨。”   “晚辈步幽冥见过林掌门!”我行了一个术士礼之后坐了下来。   林掌门直接了当地说道:“两位准备怎么处理诸葛禹?”   我苦笑着摇头道:“目前还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林掌门像是早就预料到这种结果,话锋一转道:“两位对当年莫离门和疯家之间的恩怨怎么看?我想听实话。”   我眉头一皱。思量了好半天之后才说道:“实话就是,我觉得当年的事情有些蹊跷。”   我话音一落。不光是林掌门,就连裳灵他们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我继续说道:   我说这番话,并不是刻意在讨好谁,而是确实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的地方。   把时间倒推上百年,那时正是封建道德异常严苛的时代,虽然当时也有一些苟且的事情,却是为社会所不容的。尤其像是莫离医门,这种视德行高于生命的门派。做为掌门人的杨莫离,会轻易失德么?   咱们退一步讲,就算当初的莫离掌门没有把持住好了。那疯天君呢?疯家人重情义,为情疯魔、为义断头的事情屡见不鲜。疯家人被女人背弃的事情有多少?你们谁见过他们拼死追杀过负心女子了?   如果按常理推断。疯天君当时伤心失意,黯然离去的可能性非常大。   李瑶瑶忽然截断了我的话头:“可是,按照当时的道德标准,疯天君杀人泄愤的可能性也很大啊!”   “的确!”我反问道:“疯天君是什么人?说他前半生杀人如麻也不为过。如果他真想泄愤,你们莫离门还会存在么?而且,我也有一个猜测……”   我转头看向了林掌门,对方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很聪明。如果我说,当年莫离门根本没有诅咒过疯家,你信么?”   虽然,我从林掌门的态度上猜到了一些事情,但是听她亲口说出来,我还是感到一丝震惊。   过了半晌,我才深吸一口气道:“术道中人都以为。是莫离门诅咒了疯家。但是我不这么认为,疯家一向奉行有仇必报的原则,如果莫离门真的造成了疯家百年之殇,莫离门早就应该不复存在了。”   其实,这个推测并非来自于我,而是来自我师父。他曾经说过,疯家当初没有找莫离门算账,反倒大举进入苗疆,跟苗疆巫门血战数月,最后两败俱伤。   奇怪的是。交战双方竟然对那场大战绝口不提,甚至很有默契地永不相见。疯家不入苗疆,巫族不见疯家,几乎成了双方的铁律。   出现这种情况的解释只有一个--当年他们打错了人。   但是这里究竟有什么内幕,疯家人从来没有提起过。   林掌门叹息道:“这的确是个误会,而且还被人误会了百年之久。莫离门一直想跟疯家解释,但是疯家人却始终对我们避而不见。就算我们想要查清当年的黑幕,也无从查起。   后来的掌门人,干脆亮出了莫离门不救疯家的门规,想要激疯家人上门。结果,疯家人做得更绝,干脆直言疯家弟子,宁死不踏莫离门。   这是当时的掌门人怎么也没想到的。可是话说出去就是覆水难收,我们也只好这样僵持着。”   “就拿瑶瑶来说,他曾经想要救治一个疯家人,结果对方不但不领情,还把她臭骂了一顿,所以在她一怒之下在门口竖了一个‘疯家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   林掌门站了起来:“你带着诸葛禹找上莫离门,或许就是天意。所以我想借着这次机会,接触疯家。你能帮我么?”   “可是我觉得……”我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往下说了,疯家和莫离门之间的恩怨已经跨越了上百年,当年的真相或许早已泯灭,就算还有蛛丝马迹可循,也只有疯家高层才有线索。诸葛禹虽然是疯家嫡子,但是让他去触动老祖宗的霉头,也未必会有什么好结果。   林掌门起身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事在人为,有些事事情总得试试才知道结果。你说对么?”   我抬头看着对方道:“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做?”   其实,林掌门的态度非常奇怪。当年的真相就算没人去探查,也不会影响到莫离门什么。就算疯家人死光死绝,莫离门仍旧是超然术道的医门翘楚。   谁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还会去在乎医者的品德,能把命救回来才是重要的。况且,莫离门在术道上的口碑一向不错,就算祖师爷身上有些污点,也没有人会在意。   “祖训不可违!”林掌门正色道:“莫离祖师曾经留下训示:莫离门下弟子,不惜一切代价还他清白。只可惜,我们从没有人做到。”   我眉头一挑:“杨莫离当时没死?”   “只能说没有立即断气。”林掌门道:“但是他当时全身骨骼尽碎、五脏重创,等门下弟子找到他时已经奄奄一息,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含恨而逝了……”   林掌门说到这里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莫离门历代掌门,都曾经为此做出过努力,可是疯家人根本就不买账。最后,莫离门对疯家的怨念,也可想而知。这次,我请二位来,就是想请二位帮一个忙!”   我想了想道:“帮忙可以,但是做起来比较麻烦。诸葛禹那家伙是属驴的,要是直接跟他解释,他不但不会听,弄不好还会一走了之,那样就适得其反了。”   就在林掌门皱眉的当口,我忽然话锋一转:“办法,我倒是有一个,就是要委屈这位妹子一下了。”   林掌门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我笑道:“让李瑶瑶跟着我,嗯,就是成为我的员工。这样一来,她就能跟诸葛禹逐渐接触,时间久了再慢慢渗透当年的事情,让他逐渐说服疯家高层。你觉得怎么样?”   裳灵低声道:“老板,我怎么觉得你笑得很诡异呢!”   “去--”我使劲瞪了裳灵一眼。骗一个医术高手当员工,我容易么。   林掌门略一思量:“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是,你能确定诸葛禹不会一怒离开?”   “我保证不会!”对这件事儿,我有十足的把握。诸葛禹跟着我,是他想再见代宁。在没看见代宁之前,就算我拿棍子打他,他都不会走。现在就看我能不能把李瑶瑶给骗过来了。   “我不去!”李瑶瑶首先喊了起来:“谁要当他的员工啊?谁要跟一个疯子在一起?”   林掌门顿时把脸一沉:“师命门规,你敢不听?再要任性,门规处置!”   “师父……”李瑶瑶一看硬的不行,干脆拉着师父的手撒起娇来:“师父,你舍得让我离开你啊?”   林掌门叹了口气,轻轻甩开了李瑶瑶的手道:“步老板,你看我做你的员工如何?林夕雪见过老板……”林掌门当即就要用术道参见上级的大礼给我行礼。系广庄亡。   “别!我去,我去还不行么?”李瑶瑶吓得小脸惨白:“师父,你千万别这样……我去就是……”   林掌门板着脸道:“以后步老板的话,就是我的话,你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如果你做不好,就赶紧回来,由我去接替你。”   “不不……我一定能做好!”李瑶瑶委屈得想掉眼泪,我心里却乐开了花。   裳灵拉过李瑶瑶安慰道:“瑶瑶,别委屈!老板这个人除了有点腹黑、嘴碎、抠门,其他的地方还不错,跟着他干活不用担心。”   李瑶瑶一点儿都没有买账的意思:“谁跟他干活!我是治疗诸葛禹好吧!”   “好好好,我的治愈系大美女,你都对!”裳灵好像笑得比我还阴险。   ☆、第一二二章 三种鬼书   敲定了李瑶瑶之后,就是诸葛禹。那家伙的反应,比让人抢了老婆还严重,被我好一顿威逼利诱,才算屈服了下来。   为了救诸葛禹。我前前后后耽误了差不多三天。十分之一的时间没了,我还不知道。鬼神之书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说不着急,那是假的。我表面上气定神闲,心里的火却一直在往上窜。   就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裳灵风风火火地把瑶瑶给拉了过来:“老板,办法有了。瑶瑶认识一个术道百事通,那人离我们还不算远,我们去找他问问。”   “百事通?”我一愣的功夫。裳灵却直接把我给拽了起来:“瑶瑶的人脉很强,她说行,肯定行!赶紧走吧!”   百事通这一行,算是术道风门的分支。跟风门一样专门靠卖消息为生,却没有风门的操守。消息来源五花八门,有真有假,甚至有些人,敢直接编出一个消息来唬弄人。但是,胜在价格便宜,消息来源包罗万象;不像风门,一则消息动辄百万。   先不说,我没有门路找风门中人,就算找到了,以我手里这点钱,能从对方嘴里买出一句话就不错了。说不定人家能直接告诉我一个字:“滚!”   等李瑶瑶把我弄到地方,我才彻底懵了。那是卖消息的地方么?明显是一个藏在乱建房里的算命铺子。我看着门口那个歪歪扭扭的招牌:“这地方靠谱么?”   “相对别的百事通已经很靠谱了。”李瑶瑶一脚踹开门走了进去:“程瞎子,赶紧出来接生意!”   “几位贵客……”   屋里那个老瞎子还没把话说完,李瑶瑶上去一下就把他的墨镜给摘了:“都是自己人,少弄那些没有用的!”   “我的小姑奶奶,你这不是砸我招牌么?”程瞎子三下五除二地给铺子上了门板,笑呵呵地走了过来:“诸位见笑了!现在的人算命,都吃五弊三缺这一套,不装个瞎子,哪有什么生意。”   程瞎子往后招呼道:“给客人倒杯茶,弄碗热乎的。”   “少废话。他要买消息。”李瑶瑶指着我道:“我们赶时间,那些虚的,都别来,直接挑干的说,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敢糊弄我,小心下回病死没人管!”   “好好……”程瞎子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这位先生,想要什么消息?”   我直接开口道:“我想知道鬼神之书是什么东西,在哪儿能找到?”   “鬼神之书!”程瞎子为难了:“那东西不好说啊!据我所知就有三种不一样的解释。第一种,是能召唤鬼神的书……”   “不是这种!往下说。”我当时就否定了第一种解释,红衣本身就是鬼神,她还需要去召唤谁?肯定不会是这种。   程瞎子又竖起一根手指:“第二种,是鬼神所著的书。”   “应该也不是!”我又摇了摇头。   著书立说的不管是人、是鬼,作者都要呕心沥血,其中必然凝聚着某种意志。如果是鬼神著书,书上必然会带有鬼神之威,普通人根本没法接触,就算是意志薄弱的术士,看过之后也可能会因为承受不住鬼神意志暴血而亡。红衣鬼神如果想让我死,直接让我用命交换就完了,何必还要兜这么大个圈子。   程瞎子点了点头道:“那就只有最后一种解释了:沾了鬼气的书。你应该知道书仙书鬼夺命书吧?”   “鬼书!”我使劲一敲桌子:“我怎么就没想到。”   李瑶瑶插话道:“什么是鬼书,你给我讲讲,你俩别说两岔去了。”   “那我就讲讲!”程瞎子摇头晃脑地道:“鬼书这种东西虽然存在的数量极少,但是也不是没有,而且成因也是五花八门。大体上还是可以分为书仙、书鬼、夺命书三种。   有些人看某一本书,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书中的人物,天天跟那本书形影不离,甚至把那本书当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一旦他带着书,死于某种意外,魂魄就会进入书里,变成书仙。这种鬼魂不会害人,甚至还会绘声绘色地给人讲述书里的故事,前提是听众不会被他吓死。这种鬼魂就叫书仙。当然也有书仙就是古籍成精的说法,但是那种事情实在太少了。   书鬼跟书仙差不多,但是死的不是读者,而是作者。说的是某个人在呕心沥血之作尚未完成之前,就心力交瘁而死,他死后必定附身在书上,成为书鬼,而且会选择别人替他完成全作。被他选中的人,难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如果那本书完美完结,被选者肯定名利双收;可万一要是不成,嘿嘿……他马上就能成为下一只书鬼。”   程瞎子说到这儿忽然顿了一下:“夺命书么!那东西的出现就是用来害人的。那本书可能看上去平淡无奇,但是在某一个特殊媒介的引导下,就能变成杀人的利器。读书者不是发疯自尽,就是死于意外,而且想丢也丢不掉,那本书会一直跟着他,直到把他磨死为止。有人说,夺命书是咒道的东西,也有人说那是冤鬼索命,种种说法不一而足,但是夺命书无疑是鬼书中最为恐怖的存在。”   程瞎子说完反问道:“不知道,我这些消息跟先生听到的传说,有没有出入?”   “基本上一样!传说总有些大同小异,不值得奇怪。”我点头道:“我想问的是,到哪儿能找到鬼书?三种鬼书中的任何一样都行。”   “这个么……”程瞎子有些为难了。   李瑶瑶急了:“是不是差钱?直接说个数!”   “看你说的!我能干那种认钱不认人的事儿么?呵呵……”程瞎子尴尬地笑道:“我就是不敢确定。按说最有可能出鬼书的地方是古墓,但是随葬书籍的古墓能有多少?你想扒古墓找鬼书,比买彩票中奖的机会还低。”   裳灵追问道:“到鬼市淘呢?”系广庄弟。   “更别想了!古书那东西不值钱,鬼市里也不多。”程瞎子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再说了,谁得了鬼书还敢拿出来卖啊?找个法师赶紧驱邪才是正经事儿。要我说……”   程瞎子看了看我道:“往闹鬼的图书馆里找找,机会更大一点。而且越老的图书馆越好!”   “这倒是一个办法!”我随手甩给程瞎子一摞钱:“你帮我留意一下鬼书的消息,如果找到鬼书,我再给你十倍的价钱。”   “一定一定!我这就去联系通道,保证把事情给办得漂漂亮亮的!”程瞎子像是送大爷一样把我送了出来。   可是,裳灵他们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老板,那个瞎子等于什么都没说啊!闹鬼的图书馆,咱们上哪儿找去啊?全国图书馆那么多,这不跟大海捞针一样啊?”   “事在人为,总得试试!”我回到旅店之后,立刻给阿轻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帮我找找图书馆的传说。   阿轻的手脚倒是很麻利,不到晚上就把资料给我传过来了。可是资料一过来,我先懵了,关于图书馆闹鬼的传说,简直多得数不过来,几乎每个城市都有那么几例。   我干脆把资料全都分开,扔给诸葛禹他们三个:“大伙一起看,把那些图书馆凶杀案、鬼魂管理员、墙里砌死人的故事全都给扔出去,那些肯定跟鬼书挨不上关系。把那些没头没尾,离奇古怪的故事找出来。”   这么一来,我足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掉一堆。剩下的,说不定就能撞上什么大运了。   ☆、第一二三章 车上有鬼   我们几个足足翻了多半夜,才把那些传说扔得差不多。裳灵拿着最后留下来的十多个故事:“还有十五个呢,而且天南地北的,到处都是,就算我们分开找。时间也不够吧!”   我把几个故事放在一起又看了一遍,指着其中一张纸道:“就去这儿。”   “朔州?”裳灵惊讶道:“这地方太远了。要是去错了地方,你想返回来都来不及啊!”   “就去朔州!”诸葛禹翻动着资料道:“你仔细看这些故事,其中好几个大同小异的,我们可以把它们理解为同一个故事的不同版本。其中有些言明是朔州真实的故事,还有一些是在暗指。要赌,就往故事最集中的地方赌。”   裳灵猛地一抬头:“诸葛禹,你不是有神眼么?还不赶紧看看!”   诸葛禹无奈道:“神眼一年就能用三次。上回跟步幽冥打架的时候,全都用完了。”   裳灵顿时炸毛了:“你还能干点什么?怎么不去死啊?关键时候就知道添乱!”   诸葛禹期期艾艾地道:“这个不能怨我吧?”   “不怨你怨谁?”   “好了。赶紧订机票是正经事儿。顺便再联系一个导游。”我再不阻止他们两个,说不定能闹出什么乱子来:“这回是在赌命,每一秒都很重要,别浪费时间了。”系杂肠扛。   裳灵狠狠瞪了诸葛禹一眼。拉着瑶瑶订机票去了。等她们走了之后,诸葛禹才开口道:“兄弟,你有多大把握?”   我干脆点了根烟:“不知道……我自己心里也没底。要是这回我真的回不来,黑白当就交给你了。看见我父亲,就告诉他,我去海外了,其余的什么都别说。”   “别说丧气话。我有一种预感,你有九成机会能碰上鬼神之书。”诸葛禹道:“鬼神能看到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远。红衣鬼神既然能向你要鬼神之书,就说明,你跟它肯定有缘。”   “那就承你吉言吧!”   我的担忧也只能在诸葛禹面前表露一下,等两个丫头回来,我立刻又变成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瑶瑶的人脉还真不一般。硬是从机场内部弄到了机票,而且还是最早的一趟航班。等我们一下飞机,就看见一个身穿运动装,带着红色鸭舌帽的女孩,举着接机牌站在机场出口处。   看见我之后就先伸出手来:“是步先生吧?我叫罗婉儿,是你们的导游。”   “我想找一家图书馆!”我直接把图书馆的照片给递了过去。   对方并没觉得意外:“你们也是玩鬼屋探险游戏的么?”   “鬼屋探险?什么意思?”   婉儿见我发愣,马上解释道:“上星期,我们旅行社就接到过一个灵异发烧友组成的旅行团,说是要找这家图书馆探险。其实,这个图书馆根本不存的。”   “或者说。这家图书馆只是一个传说罢了!”婉儿一边领着我们往外走一边说道:“这张照片也是你们在网上找到的吧?你们仔细看这张照片,上面是典型的西洋建筑。这种中西结合的样式,盛行于晚清。也就是说,如果这家图书馆真的存在,至少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而且那个时候,国内还没流行开设真正意义上的图书馆,就更不要说是在我们这种相对偏僻的地方了。”   “退一步讲,如果那间图书馆真的存在,现在肯定会被当做文化建筑保护起来,甚至会被列为文化旅游项目,你们在网上还会查不到地址么?”   裳灵听完之后马上向我这边看了过来:“老板,我们还是订机票……”   我摆了摆手道:“那你们是怎么安排那个旅游团的?”   婉儿笑道:“我们的宗旨,就是让游客满意而来,尽兴而归。所以,本公司安排他们去了另外一个被本地灵异发烧友所推崇的图书馆,博众书楼。如果,各位有兴趣,我也可以安排各位去那里参观,或者干脆在那里留宿。”   我直接点头道:“那就直接去博众书楼。”   “几位请上车!”婉儿把我们领上一辆小巴:“王师傅,去博众书楼。”   “吱--”司机还没开出多远,立刻一脚刹车把车停了下来:“你开什么玩笑?去那儿干嘛?我不去!”   不等婉儿说话,我抬手就把一叠钞票扔在了驾驶台上:“少废话,赶紧开车,你又不是没去过。”   司机一见有钱,才犹犹豫豫地道:“那行。但是咱们事先说好,我到了地方马上就走,肯定不在那儿等你们!”   “可以。”   司机见我点头答应,才启动了汽车:“我说,你们去那儿干什么?都死了好几个人了,怎么还往那儿去?”   我不以为然地笑道:“去见鬼呗。”   “你们这些年轻人那……”司机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儿不是什么好去处!听老人讲,那地方以前就闹鬼,好端端的一个学校,都被鬼闹得搬了家……”   诸葛禹听下不去了:“我说开车的,你以前也不是没去过,还在这儿絮絮叨叨干什么?”   司机愣了:“你怎么知道我去过?”   “你车里有鬼啊!”诸葛禹嘿嘿笑道:“你以为你跑得快啊?人家都上你车了!你这车没出事儿那是你运气好……”   司机当时就火了:“胡说八道什么?不愿意坐就下去!”   诸葛禹冷笑道:“谁胡说八道了。你要有胆子,就找个有隧道的地方停一会儿,我让你好好看看,什么是鬼。”   “我就不信了……你们等着!”司机一下加快了油门,车开得像飞一样,直奔郊区赶了过去。没过一会儿就把车开进了一个废弃的矿山,直接找了个矿洞开了进去:“这地方没光,你给我看吧!”   “等着!”诸葛禹从我背包里拿出一截白蜡,那截白蜡里面被我掺过犀角粉,本来就是照鬼用的法器,点燃之后自然地冒出来一股绿火,车厢里立刻被照成了绿莹莹的一片,温度也像是一下降低了不少。   坐在前面的司机顿时打了一个冷战:“你搞什么鬼?”   诸葛禹举着腊道:“你敢回头么?要是不敢,就看看后视镜,数数车里究竟有几个人!”   “一二三……妈呀!”司机顿时吓得一哆嗦,车里多出一个人来。   那个人影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汽车尾座上,低着头也不说话;身上穿着一套天蓝色的连衣裙,可是那样式却足足能倒退到几十年前。一打眼就知道那身装扮应该是个民国时期的女学生,现代人绝对不会穿成那样。   要是再往下看,就能看见裙角上露出来的一双雪白的袜子,袜子上还多出了一道红色印记,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在她脚上绑了一根红绳。   我倒觉得没什么,婉儿却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坐在车座上一个劲儿地发抖。   那个司机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来:“那位朋友……你你你……”   “你什么你!”诸葛禹冷笑道:“老子现在是在救你知道么?想把她弄回去,你就老老实实开车,听我们老板的安排。要不,我们立刻下车,你就拉着她好好玩吧!”   “不不……我马上开车,马上开车……”那司机哪儿还敢废话,乖乖打开车灯,一路上踩死了油门,疯了一样地往前开,恨不能把汽车当成飞机使唤。   我传音给诸葛禹道:“你搞什么?从哪儿抓的鬼魂。”   诸葛禹也传音过来道:“我这不是想让那司机快点开么?再说了,这个鬼魂也不是我抓的,我抓的那个藏在车座底下了。”   我低头一看,车座下面果然有一个吓得全身乱抖的鬼魂。那后座上的女鬼,是哪儿冒出来的?   ☆、第一二四章 博众书楼   我坐起身来给瑶瑶使了一个眼色,后者抬手弹出两根银针刺进司机耳根处的穴位,封闭了对方的听觉。那个司机因为高度紧张根本没注意到耳根上传来的轻微痛觉,仍旧开着车一个劲儿地赶路。   我好整以暇地说道:“那个叫婉儿的妹子,我们是不是该重新认识一下?”   坐在汽车后座上的那个女鬼。明显是被人用牵魂绳绑住了双脚,而且神识也被人控制住了。虽然还没被炼成御鬼,却已经成了受人操纵的傀儡。   车里总共就那么几个人,我们没出手,动手的除了婉儿不会有别人。放在往常,我肯定会不动声色地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现在我却没有那个时间。系杂肠才。   婉儿转过身来,微笑道:“果然是同道中人,重新认识一下吧!陆婉儿。斩魂境术士,算是出身风门。我本来接了一桩关于找人的生意,后来发现自己吃不下这笔生意,只好想办法寻找外援了。   我的同门一时半会儿没法赶过来支援。我又恰巧看见你们在旅行社留下的信息。我知道李瑶瑶是莫离医门的传人,莫离医门很少在外游医,她无缘无故来了朔州,而且还要雇佣一个胆子大的导游。我一时好奇查证了你们资料,没想到步老板竟然也是一个斩魂境术士。   不过,我没法断定你们是不是要去博众书楼,只好亲自过来接你们,看看能不能寻求合作的机会。”   我听完之后点了点头:“照片上那间图书馆,究竟存不存在?”   婉儿正色道:“关于这一点,我可以用风门的信誉保证,绝对没有这家图书馆。朔州闹鬼最严重的图书馆,只有博众书楼。”   “风门的信誉我信得过。”   如果说术道上哪个组织的信誉最好,除了杀手组织岁月之外。就是风门了。婉儿的话应该不会有假。   我重新伸出手:“那么合作愉快了。”   婉儿不用我问就自己介绍道:“本来我接了一桩找人的生意,但是查到的结果是,目标到达博众书楼之后,就断了线索。我怀疑,他们进入书楼之后,就再没出来。”   “我本来也想过要去探查书楼。但是我在书楼大门前,扔下判命金钱之后,显示出来的却是大凶之兆。我自己没敢进去,只能退回来寻找援兵。”   婉儿说的判命金钱,我倒是听说过。据说风门的人。每次行动之前都会投出一枚判命金钱来预测行动的吉凶。如果显出凶兆,他们会立即放弃行动,或者换更强的人过来执行任务。而且风门一向只做情报生意,其他生意基本上不会参与。婉儿这次应该是接了趟私活儿。否则,直接上报门派就行了,何必非要找外人帮忙?   不过,婉儿是不是在干私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从她手里得到多少风门的资源。   我抬眼道:“你对博众楼了解多少?”   “很少!风门没有这方面的资料,我正在找同门帮着查证……”婉儿说话之间,汽车已经开过了一个隧道。虽然只有一山之隔,但是隧道两边却明显是两个温度,这边不但气温明显偏低,天气也有些阴沉。   汽车越往前走,四周就显得越荒凉,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再往前走点儿,就能进入荒野地带。可是没过多久,荒野里竟然出现了一片废弃的建筑群。   远远看去有点儿像个村子,仔细辨认的话却能发现,这些建筑在没有废弃之前应该相当考究,尤其是那些断掉的围墙,仍旧能看出高门大院的森严之气。   汽车在接近那里之后忽然转弯,压着差不多一人高的荒草,慢慢地往那边开了过去。我眼看着绿色的草叶在车窗上刷刷划过,不由得开口问道:“博众在这儿?这地方没有路?”   “博众楼就在里面。”婉儿指着前面道:“资料显示,这里曾经是清末的一间著名学堂,洪志书院。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彻底荒废了。但是,我得到的草图却非常奇怪,你看一下……”   墓葬!我接过婉儿手里的草图,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一个墓葬的草图。   图上被围墙和道路分成了“甲”字型的四个区域,两两相对着围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建筑群落;每个区域都盖有三道方形大门,除了外围,各道大门可以自由进出;主建筑,也就是“博众楼”,正好落在甲字的尾巴上。这是典型的墓葬建筑,前面四个区域是陪葬妻妾和随葬奴仆的墓穴,最后才是主人的墓室。   我正看着草图的当口,却忽然觉得四周光线一暗。等我再看时,汽车已经开进了学堂的主道。从主道两侧残墙上伸展出来的藤蔓枝叶正好遮住了阳光,就算大白天也显得异样阴森。   我顺着挡风玻璃往前看了一看,却什么都没看见,不由得回头问了一句:“博众楼在哪儿?”   婉儿道:“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这里越往后地势越低,博众楼正好修在洼地里,不到近前,看不见全貌。”   按照常理,主墓室应该修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棺椁下面还要垫起方台。一是为了彰显墓室主人至高无上的地位,二是为了防止墓室渗水时淹到棺材。把墓室修低了,岂不是让这一家的妻妾奴仆全都能骑在主人头顶上么?而且,墓室一旦渗水,整个棺材都会被泡在水里,泉下之人必然不得安宁。修墓的人只要不是白痴,肯定不会干出这种事儿来。   等到汽车开到近前,我才确定博众楼确实建在了一块洼地里。顶层建筑虽然没在地平线之下,但是离得远些也一样看不见这里还有一座三层高的楼。另外,一楼虽然有一半泡在水里,但是并没损伤到楼体。   整个博众楼两边低中间高,但是右边楼体却又突出了一小部分,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平躺在地上,把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的模样。准确点说,是一具横放在墓穴里的尸体。   按下葬的风俗,棺材都是脚在前,头在后,脚心对着墓门竖着放进墓穴,为的就是能让亡灵顺利进出。这种横放的方式完全不符合常理,那样做,亡灵必须转上几圈才能从墓穴里走出来,甚至有些亡灵根本就走不出来。如果,当年有人按墓穴的方式修建了洪志堂,那就等于把主楼的位置给修成了一个死穴,墓中亡灵必定不得安宁。   我站在洼地边缘看了一会儿:“我和诸葛禹、婉儿三个下去,灵子和瑶瑶在外面接应。万一有事儿,用啸声联络。”   “等等……”婉儿从兜里掏出一枚半个巴掌大的铜钱,抬手往天上弹了出去。铜钱在空中连续翻了几圈之后,啪的一下竖着卡在了地上的石头缝里。   婉儿愣了,我似笑非笑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婉儿小声道:“判命金钱,正面为吉,背面为凶!这种立在地上的情况,大概是吉凶难料吧……”   “你考虑好再进来,我先下去了!”我和诸葛禹一前一后跳进了齐腰深的水里,趟着水走进了图书馆大门。婉儿也从后面追了上来,打着手电往楼梯上晃了一下:“图书都在二楼,我们上去。”   整个图书馆虽然阴森,却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除了桌子上摆放的是油灯之外,跟现代的图书馆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我把手电给竖在了桌子上,让手电光打到棚顶,多少把大厅给照亮了一些:“你们两个准备好,我要把符咒画在手电上。”   手电是对着棚顶照的,只要我完成灵符,附近的鬼魂马上就能全部显形。如果真有恶鬼,就少不了一番恶战。   ☆、第一二五章 百年前的鬼魂   婉儿和诸葛禹立刻背对着我,站到了我身体两侧。我用匕首扎破了右手指尖,将血滴到手电上之后,按着血珠在上面画了一道灵符。   我手势刚收,手电光束就变成了惨绿的颜色。我们四周也紧跟着浮起一片像是荧火一样的光点,乍看上去还以为是成群的萤火虫在我们身边绕行。实际上,那些都是被人打散了的鬼火。   有术士来过!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这里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婉儿却伸出手去接住了一点荧光。慢慢收回到自己眼前:“这片磷火被打散很久了……什么人?”   婉儿和诸葛禹同时转向了图书馆一角,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儿有一个身穿道袍的鬼魂。对方看见我们之后,也不由得摇了摇头:“你们不该来这儿!”   “阁下是谁?”我不动声色地往前跨了一步。   对方惨笑道:“一个困在这里出不去的鬼魂而已……一百多年之前,我也像你们一样贸然闯进了博众楼,结果却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这里。可笑的是,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我从上到下打量了对方一遍:“你是玄月宗的传人?”   “贫道珞毅正是玄月宗的弟子。当年为了寻找一个同门,所以进入了博众书楼,也死在了这里!”珞毅沉声说道:“你们进来这里的下场,只怕也会和我一样。”   我皱眉道:“这是凶地?”   “不!”珞毅摇头道:“这里有一个秘密。不管是人是鬼,只有揭开这个秘密,才能从这儿走出去。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珞毅凝重道:“我的魂魄在这里游荡了上百年,亲眼目睹了一批又一批外来者葬身博众楼。他们当中有探险者、有侦探、有术士、有盗墓贼、有考古学家。各种身份五花八门,其中也不乏惊才绝艳之辈。但是他们的结局却跟我一模一样,都糊里糊涂地死在了这里。”   “可笑的是,有人死后还不甘心,成了鬼魂还想再次探查博众楼的秘密。只可惜等着他们的,就是再死一次--在博众楼里魂飞魄散。”   珞毅指着漫天的萤火:“这就是他们的结局,他们被打散的魂魄就像悬尸示众一样浮在空中。永无休止地漂浮着……”   我又往前走一步:“说了这么半天,你好像故意不往点子上说啊!”   珞毅笑道:“那是时间还没到!你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回到了当年的宏志书院。你们会遇上很多人,他们每个人都会给你讲一个关于书院,或者关于博众楼的故事。那些故事有真有假,有对有错。你只要从这些故事里找到博众楼的真正秘密,就能走出去。否则,只有死!”   珞毅一顿道:“过去那些死在书院里的鬼魂。也会混在那些人里,这些人所讲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们会把你引到自己当年死亡的地方,让当时的情景重新浮现;因为,他想看看自己为什么会死于非命。他们的话。不能信。”   我冷笑反问道:“我该不该相信你的话呢?”   珞毅笑道:“你别无选择!在故事开始之前,你只能遇见我一个鬼魂。”   “你是引路人?”我眉头一动。   我听师父说过,有一种鬼神专以杀人为乐。但是鬼神杀人,却是天条中的大忌。触怒了上天,老天自然会降下劫难,其中最简单的就是人劫。某个忽然出现的人,很有可能因为机缘巧合而毁掉一个强势的鬼魂。他就是那个鬼魂的人劫。   所以,鬼神有时也会想出稀奇古怪的办法杀人,比如说,将人引进一场永远赢不了的赌局当中,直到对方把命输给自己为止。当然,鬼神本身不会亲自引人入局,他会挑选一个代言者,那个人就叫引路人。   “哈哈……”珞毅笑道:“如果你觉得是,那就当我是好了。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误会为引路人了。”   珞毅笑容忽然一敛:“你们三个是打算呆在一起,还是准备分开,各自行动?”   我冷声道:“我有答应过你要参与这场赌局么?”   婉儿和谐诸葛禹同时向前一步,把珞毅给围在了中间。   珞毅指了指窗外:“你没有办法不答应!你的朋友还在外面吧?”   “灵子,瑶瑶……”我猛然回头时,却看见他们两个人混在一群穿着蓝色长裙的学生当中,有说有笑地走向了书院深处。裳灵临走时,还回头往我这边看了一眼。虽然我不知道她看的是不是我,但是我总感觉她临走时的那一眼,像是别有深意。   珞毅轻轻拍了拍手:“不用再看了,她们不会回来的。不过,你应该觉得十分庆幸,因为她们两个的命,可以延长你们活着的时间。你输一次,死的只会是她们当中的一个;等她们死光了,才会轮到你们。”   我沉声道:“照你的说法,我们岂不是有十多次的机会?前几天进来的那批人就是我们的雇主,我们是来找人出去的。”   婉儿猛地往我这边看了过来,张了张嘴像是想反驳,却被我狠狠一眼给瞪了回去。   珞毅愣了一下道:“你说的没错,你们有十二次机会了。不过,书院里的机会可经不起浪费啊!现在你可以选择了,是单独行动,还是三个人一起?”   “我选四个人一起!”系共欢划。   “四个人?”珞毅脸色一变,忽然抽身后退,我们三个却分头向他包抄了过去。   珞毅虽然是鬼魂,但是被我们盯住,也一样无可遁形,想抓他其实就跟抓一个活人差不多,只要我们任何一个手掌接触到对方,都能准确无误地把他拿下。   珞毅冷笑之间身形倒飘着,直接藏进了两排书架中的过道里。书架的距离并不算宽,我一人在里面奔跑绰绰有余,但是两个人并肩就做不到了。   婉儿和诸葛禹干脆一左一右插进了两边的过道儿,隔着一个书架飞快地往前面追了过去。我只觉得他们两个人的影子从书架的另外一端直透了过来,几乎跟我保持着同一个速度飞快地前进。   “给我过来!”   我忽然一掌攻出之间,手上真气丝丝带响地从五指之间迸射而出,乍看上去就像是我的手掌忽然长长了半尺,五指如钩抓向了对方咽喉。   珞毅却在我指尖并拢的瞬间,猛然往后倒飘了一尺,硬是贴着我的指头躲过了一击锁喉。   “摄魂手!”   我本来已经要并拢的手掌忽然五指再张,指尖真气二次爆发,如同五道钢钩一样再次往珞毅肩头上抓落而下。   摄魂手又叫五步摄魂手,虽然不是高深的武功,却极为实用,跟凌空取物有异曲同工之妙。很多高手在追击对手时,都会使出摄魂手,在差不多五六步的距离上让对手停顿一下;只要对方身形一顿,追击者的杀招马上就会接踵而至。   就在我五指收拢的一刹那间,我手掌四周的空气立刻形成了一种小范围内的对冲,换成是人,肯定会被我一下拉偏了方向。没想到,珞毅的身躯却在即将接触到我手掌的一刹那,忽然滑了出去,重新落到了距离我手心一尺左右的地方。   我猛然往前跨出一步时,右掌反手一下往他肩膀上猛抓了下去。就在珞毅再次躲闪我一击擒拿时,我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忽然从腰里抻出来一枚棺材钉,用三个手指捏住钉头,猛地转了一下。五寸长的钢钉立刻打着呼啸,从我手心中旋转而出,斜向往上地奔着珞毅的肩膀上打了过去。   ☆、第一二六章 离间   棺材钉的作用不是为了斩鬼,而是在关键时刻把鬼钉住。我忽然出手就是为了把对面的鬼魂给钉在墙上。   珞毅正全力防备着我的右手,等他看见我手里的棺材钉,再想转移身形却已经晚了,眨眼间就被暗器化作的流光击穿了肩胛。卡在珞毅肩上的棺材钉立刻带着他往对面墙上疾飞而去。   “啪--”   撞在墙上的珞毅像是被泼在宣纸上的水一样。倏然一下渗进了墙里。钉进墙里两寸的棺材钉还墙缝里嗡嗡颤动,珞毅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墙上留下了一个扩大了三四圈的人形水印。   “给我滚出来!”我一步滑出两米。左手化掌为爪直击墙壁之间,青砖碎石顿时在我指尖弹飞几尺,我的手臂长驱直入地刺进墙里半尺,直奔着人影咽喉的位置抓了下去。   我五指紧握之间,只感觉到有砖块在我手心里不断粉碎,却丝毫没有感到阴气的波动--这一掌落空了!   我正打算把手缩回来,手腕上却猛然一紧,就像是有人在墙里双手并拢地掐住了我的手腕子,把我的左手紧紧卡在了墙里。   就在我一愣神的功夫,左右两边的书架同时发出了一声爆响,两边的书架同时被炸成了碎块。漫天的木屑左右对冲着向我身上直击了过来,尖锐如箭的木屑,顿时在我身上打出了血痕……   没等我运功抵抗。从书架后面冲出来的两道人影,已经同时劈掌击向了我的脸颊。如果对方一掌拍实,我的脑袋肯定会像是被铁锤砸中的西瓜,炸得四分五裂。   “开--”   我本能地把身子往后一仰,用脚尖顶住墙壁,全身发力,猛然往前踢过去时,左手上的蜂王毒刺也顺着掌心刺了出去。   我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被狠狠拉了一下。紧接着,整个人仰倒在地上,被我一脚踢碎的青砖墙壁,也跟着坍塌了下来,成片的碎石立刻埋掉了我的半边身子,死死地压住了我的双腿双脚。   “砰--”   两道偷袭我的人影。凌空撞在了一起,劲气的余波像是肉眼可见的涟漪,四下飞散之间,顿时将两侧的书架左右震飞了出去。瞬时撞翻了附近架子。成排的书架一个压着一个的连续翻倒之间,图书馆里也变得烟硝四起。   我仅仅看了天上一眼,就被翻滚的烟尘迷了眼睛。就在我闭上眼睛之前,最后看到的情景却是婉儿和诸葛禹在我头顶上双掌相击地僵持在了一起。   他们谁想杀我?   两个人几乎同时出现,杀招凌厉,杀气逼人地撞在了一起,看上去每个人都在锁定我的要害,可又似是而非。如果他们选择的是攻击对方呢?毕竟我夹在他们两个中间,他们想要阻止对方杀人,就得越过我的位置,而且掌路可以随时调整。在他们手掌没有落实之前,谁也猜不到他们攻击的是谁!   杀手是婉儿?   我跟她初次见面,而且对方身份神秘,我也没办法证实她究竟是不是风门弟子。她未必没有忽下杀手的可能。   诸葛禹?   诸葛禹跟我一起出生入死,从没皱过眉头,他本人不可能杀我。但是,从右面冲过来那人如果不是诸葛禹怎么办?博众楼的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就在我心电飞转的瞬间,两股劲风同时往我头顶压落了下来--刚才还在僵持的两个人当中肯定有人向我这边出手了。   我双腿被压,对方掌力又来势汹汹,就算想躲都找不到机会。逼不得已之下,我只能选择全力还击。   “开--”   我怒吼之间,双掌齐扬,拼死往对方身上反震了过去。我听见掌心上传来了一声轰然剧震,紧接着,眼前就飘起一片淡绿色的光芒。   我赶紧抽回手掌,揉了两下眼睛。等我再睁眼,看见的就是两团荧光组成的人影。刚才攻击我的诸葛禹和婉儿都不是他们本人,而是两只易形的鬼魂。   我前面那面被我震塌的墙壁里,站着一具已经风干了的尸体。尸身的两条胳膊正平举在身前,掌心到手肘的位置已经完全脱落了下来,看样子应该是被我刚才那一下拽断了手臂。   等我抖开盖在身上的碎砖,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婉儿和诸葛禹才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跑了过来。   “刚才怎么了?”   “兄弟你没事吧?”   我往后撤了一步,跟两人保持着三角状态站到了中间:“先别说话,我问你们什么,你们说什么?”系共厅扛。   我伸手一指婉儿:“把你的判命金钱拿出来给我!”   婉儿微微一愣之后,马上反应了过来,从身上拿出判命金钱夹在两指中间:“你看!”   我二话没说反手一记指风探向了婉儿手里的判命金钱,婉儿还没来得及反应,判命金钱就被我打得嗡的一声,从她手里弹起来半尺,在空中连翻了两圈掉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非常时期,我不得不谨慎。”我向婉儿拱了拱手之后,转头向诸葛禹问道:“灵子右肩膀上是不是有颗痣?”   “我他么怎么知道?我又没看过!”诸葛禹顿时懵了。   我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没事儿就偷看灵子。”   “放屁!”诸葛禹两只眼睛瞪得通红:“你再胡说八道,老子找你玩命!”   “正常反应!”我松了口气道:“你们两个刚才不就在我边上么?怎么一下跑那么远出去?”   “谁知道怎么回事儿?”诸葛禹抓着脑袋道:“我本来是对着墙跑的,谁知道刚跑了两步,墙就转到我右边去了,前面就剩下一个看不着头儿的过道。我想砸了书架往你那边去,又怕一掌劈错了地方伤着你。就只能晕头转向地满屋子乱窜。后来等书架全都塌了,我才看见你躺在地上,还有两个人在你脑袋上。等我冲过来,你已经把他们料理了。”   婉儿也点头道:“我的情况跟他差不多。”   我刚想说话,站在墙里的那具尸体却忽然呵呵冷笑道:“可怜啊!你们心里顾忌朋友的安危,他却毫不犹豫地向你们出手了。你们没看见,刚才站在他边上的两个人,就是你们自己的背影么?”   站在我边上?我一下反应了过来,诸葛禹和婉儿看到的情景肯定跟我感觉的不一样。   我觉得他们两个是同时出手攻击我的要害;他们看到的可能就是自己正弯着腰想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结果我却一掌打过去要了他们的性命。   他们能理解我的做法是一回事儿,但是亲眼看见自己死在我手里,肯定会觉得不舒服;甚至还会下意识地觉得,到了关键时刻,我会毫不犹豫地反杀他们,给自己争取活命的机会。如果真是那样就糟了。   诸葛禹转身骂道:“老子就稀罕被他杀,怎么啦?死在他手里,我觉得舒坦,比他娘入洞房还爽!行不行?”   墙里的死尸顿时被诸葛禹气得哑口无言。   婉儿也轻笑道:“你这点把戏,放在我们风门弟子眼里就是一个笑话。风门弟子最讲实际,遇到危险自然会选择把损失降到最低。他的做法,我可以理解。所以,你还是别白费口舌了。”   “哼……那你们就等着被他卖了吧!”干尸扔了一句话之后就没了动静。   诸葛禹立刻火冒三丈道:“你奶奶的!看老子今天不碎了你!”   “他已经走了。”我拦住诸葛禹道:“等会儿我会在你们两个身上留下一个标记。一旦发现没有标记的人,不管他们说什么,都要在第一时间干掉对方!明白没?”   ☆、第一二七章 书院闹鬼   我咬破了指尖,在他们两个眉心上各自点了一个血点之后,书楼外面也跟着响起了一阵钟声。我顺着窗户往外扫了一眼,却看见好些穿着长衫马褂的人在往一个院子里跑。那些人的脑袋后面都扎着辫子,一打眼就知道是清代人。   “我们也走!”   珞毅说过。我们进入书院之后会遇上很多人,既然外面的事情已经开始了,那我们就很有可能混进那群人里。我们三个不动声色地站到了人堆里之后。竟然没有谁觉得不妥,甚至还有人推了诸葛禹一下:“快点走哇,先生要上课了。”   我对着诸葛禹使了一个眼色之后,跟着那群人一起走进了课堂,找到一个空位子坐了下来。先生倒是来了,只是随便说了一句“你们自己温书”,就转身走了。   我拿着桌子上的书本翻了没两下,坐在我后面的那个人就伸手捅了捅我的后背:“哎,你听说没?咱们书院闹鬼?”   我转头看了身后那个人一眼:“你听谁说的?”   那人压低了声音道:“你不知道哇?书院里面都已经传开了!说是胡老爷当初挖地基的时候,碰着的那个女鬼出来了。”   我抽冷子来了一句:“你是谁?”系扔余巴。   那人一愣:“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我是王晓乐啊,昨天咱俩还一起偷偷喝酒呢!”   我立刻又追问了一句:“那我是谁?”   “你没事儿吧?怎么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王晓乐伸手过来摸我的脑袋,我坐着没动,任由他把手掌按在我的额头上。   他手心刚一碰到我的脑门,我就觉得脑袋上像是被人放了一个冰块,正凉得发麻时,却隐隐觉得对方的指甲忽然往里轻轻扣动了一下。看样子好像是要用指甲去挖我的脑门。   我抬手拍了对方一巴掌:“弄什么呢?我是谁?”   王晓乐差点儿叫出声来:“你是顾天舒啊!你真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啦?”   “我当然知道,我是怕你不知道!”我也压低了声音:“我可听说了。书院那里的鬼魂,能变成别人的样子,混进学堂里。你要看人,先别去看他的脸,先看他的脚,他要是没有脚,就肯定是鬼。”   王晓乐吓得一个激灵低头往桌子底下看了一眼:“你别吓唬我!”   我也小声说道:“谁吓唬你!我听人说,你要是实在看不着对方的脚,你就问他,你自己叫什么。他能变样,但是肯定不知道你的名儿,懂了没?”   “懂了,懂了……”王晓乐听完连连点头。他话没说完。坐在左边那人却一转头道:“你们瞎说什么呢?止步于怪力乱神知道么?就算真有鬼魂,也不怕。我们读书人修的浩然正气,堂堂一个书院,哪会有什么鬼魂?”   “我可没瞎说!”王晓乐差点儿炸毛:“要是真没有邪门的东西,书院外边的那些坟茔,怎么都不清了?胡老爷当年修书院的时候,可是花了重金把这片坟地都给迁走了的。外面那些没迁走的坟茔全都是没主儿的孤坟,连衙门都下了文书。让他随便迁坟,他还留着那些个吓人的东西干什么?”   “外面有坟地?”我对远处的诸葛禹使了个眼神,后者偷偷溜了。   王晓乐却指着博众楼的方向道:“尤其是那座大坟,放在那儿简直就是有碍观瞻,胡老爷可是打算在那儿修藏书楼来着。”   王晓乐把话说完之后,就开始在包里乱翻,诸葛禹也从外面回来了,悄悄给我打了几个术士间通用的手语,他是说,院子外面的确有不少荒坟。   王晓乐这番话,至少给我提供了两个信息,第一就是这里曾经是一片乱坟岗,是有一个姓胡的人,把他买下来建了书院。第二,我现在所在的书院,并没有完全盖好,至少这个时候,还没有博众楼存在。那地方应该是一座大坟。诸葛禹也证实了他的说法。   正在我低头想事儿的时候,王晓乐已经从包里翻出来一个罗盘:“你们自己看看,大坟的位置可是凶煞位啊,最容易滋生鬼魂!你们说,胡老爷当初建书院是不是要镇压鬼魂呢?”   这时候,跟我们搭话的那个人也来了兴致:“要说风水,我还真听人说过一件事儿。说胡老爷能一路发迹,那都是他爷爷占了风水宝地。但是那个风水穴就能保胡家五十年富贵,到了年头就得把坟挪走,重新找风水穴下葬。”   “咱们书院这里,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下葬,还不是因为有先生传说,这里是将军卸甲的地方!”   将军解甲?我听完之后不由得心里一震。   将军解甲不是最为顶尖的风水穴,确是最有意思的一个。从名字来看,他的意思是“一代名将解甲归田的地方”。   万人难敌的疆场霸主能够解甲归田,要么是立地封侯,要么一生富贵。埋在这种解甲之地的人,子孙后代,要么发财,要么发权。但是权不上亲王,富不可敌国。因为将军毕竟不是皇上,皇室可以给他应有的优渥,却不会让他威胁到皇室。   当然,将军解甲还有另一种说法,那就是一个风水极差的墓穴。占了这种墓穴,后人就像是老虎掉进了山涧里,有劲儿你也使不上,最后只能落得一个郁郁而终的下场。因为将军解甲的寓意就是鸟尽弓藏。   “狗屁!”王晓乐反驳道:“当初这里有多少坟茔,你数过没有?少说也有上千个吧!方圆五六里能埋人的地方都快被占全了,谁真正碰着过将军解甲。要我说……”   王晓乐再次压低了声音:“这里就是个大凶之地,胡老爷在这里建书院,那就是要用文曲星力镇压煞气。   你没听说么,当初胡老爷在这儿动工破土的时候,请来了好些个高人,连做了三四天法事。可是等他往地上抡锄头的时候,胳膊粗的锄头把子,咔嚓一下断成了两截。他连着换了三四把锄头,却连地面都没碰着。   你们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儿么?那是有鬼魂打断了他的锄头。地底下的鬼魂,个个都不让他动工。后来还是一位法师,在他锄头上撒了符水,他才把地面刨开了指甲盖大一块!”   我听到这儿,忍不住插嘴道:“你知道那个法师叫什么名儿么?”   “好像是叫玄月道长,还是叫弦月道长来着。”王晓乐想了一会儿道:“我也记不清了,好几年之前的事儿,谁能记那么清楚。”   王晓乐话锋一转道:“本来按规矩,破了土之后,就该动工了。可是那个玄月,就当是玄月道长吧,却说什么都不让人动,说是他跟当地的鬼神还没谈妥,让胡老爷再等几天。   谁知道,当天我晚上这里就出事儿了。胡家请来的那个工头,不知道怎么就无缘无故地失踪了,胡家派人找了一整天都没找到。后来天傍黑的时候,他却自己回来了;脸色惨白地坐在公棚里,一句话都不说,别人跟他说话,他也不理,就是一个劲儿打哆嗦。   后来胡老爷也来了,亲自走到他跟前跟他说话,他还是不搭理。把胡老爷气得,对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谁曾想,他那一下,竟然直接把工头的脑袋给扇了。   工头那颗脑袋就像是滚地葫芦似的,一直滚出去老远之后才停了下来。再看他那身子,早就空了,伸着脖子都能直接看见肚子里面。他那肚子被掏得干干净净的,就像是一张人皮坐在地上一样。”   ☆、第一二八章 讲故事的鬼魂   我听到这儿不由得眉头一皱:“后来呢?工头离奇死了,胡老爷没就没报官?”   “报官?”王晓乐的眼睛瞪得溜圆:“报官有用么?官府敢管么?那肯定不是人能干出来的。”   后来,胡老爷也无计可施了,干脆去找了那个玄月先生。那个先生想了好半天,最后才咬牙说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再等,让那些顾工该吃吃、该喝喝、该睡觉睡觉,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管对方是鬼是妖。既然吃了人,那就肯定还会再出来。   胡老爷想了半天,大张旗鼓地在坟地那儿做了一场法事,还特意从一个地缝里揪出来一条好几尺长的大黑蛇,说是黑蛇成精吃了那个工头。   我反问道:“那些雇工就信了?”   “怎么不信?”王晓乐道:“早些年就有人说过,看见一条大黑蛇跟一只鹅那么大的野鸡在这地头上打架,后来,黑蛇打赢了就钻进了地里。那些人才觉得这地方是风水宝地。至于将军解甲的说法,那是当地人看谁家也没发迹,找了风水先生,看坟地,才得出这么个事儿。”   我点了点头道:“你继续往下说!”   王晓乐继续说道:   “那些雇工虽然害怕,但是胡老爷给的条件太优厚了,他们就安心住下了,好吃好喝地住了十几天之后,终于又出事儿了。   一个雇工睡到半夜之后。就像是被鬼磨了一样,说什么都要出去透透气。工棚里的人拦都拦不住,就只能由着他去了。那人出去之后,一路往北走,一直走到一个有天井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就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直挺挺地在井口边上跪了好大一会儿,最后一步一步挪着爬进了井口里。他掉下去后,悄悄跟在他后面的人全都听见井里冒出来咕噜咕噜的一阵水响,再往后就没了动静。”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反问一句:“那人掉天井里就没出来?”   我知道,王晓乐说的那个天井,不是什么建筑上的东西,而是说一种天然形成的水井。这种东西很少见,却不是没有,而且一个荒山野岭的地方出现天井。也未必就是什么好兆头。   那些所谓的天井,大多数都跟山中精怪有关。要么是精怪为了积攒功德,弄出来供人饮水解渴的地方;要么就是为了吃人,故意留下的东西。   王晓乐神秘兮兮地道:“当然没出来!你还指望他能自己跳出来不成?后来,玄月道长特意牵了一头牛,把他拴在了天井边上。   那牛到了离着天井好几丈的地方,就说什么都不走了,一个劲儿地刨地。叫得可惨啦!后来,还是好几个壮汉硬给弄过去的。那牛到了天井边上就往地上一跪,流着眼泪使劲地磕头,把犄角都磕断了。就算那样,它也没跑了哇!最后,像是耗子似的,一头钻进了还没它身子粗的天井里。   看见的人都说,那天井吞牛的时候,就像是蛇吞鸡蛋似的,牛脑袋塞进井口之后,天井口一下子就张大了好些,把牛吸住了,一点点给咽了下去,那牛后腿还一个劲儿往天上蹬呢,也不知道是要跑,还是要往里钻。   看见的人全都吓坏了,但是胡老爷却偏偏下了封口令,让他们谁也不许往外说。还对那些雇工说,晚上出去的那个人不爱干了,自己回家去了。   胡老爷稳住了那些个雇工之后,隔几天就悄悄往天井里送一头牛,那以后倒也没再出过事儿。胡老爷请来的那个玄月道长也改了书院的图纸,把书院又给扩大了一半,硬是把那个天井给圈进了书院。”   “哦?”我惊讶道:“你说的天井是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   “哪能随便让你看见呢?”王晓乐得意地指了指书院角落里的一间屋子:“看见没,天井就在那间屋子里。你推门进去就能看见。那间屋子除了山长,谁都不让进。”   我反问道:“你进去过?”   “我看见过啊!”王晓乐怕我不信,指天发誓地道:“那间屋子,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冒出声儿来。具体是什么声儿,据说只有山长能听见,别人都听不见。   等到天井出声了,山长就得赶紧去附近买点三牲回来,送进屋里祭井。要是送去晚了,那井可就要吃人了。   你别不信啊!去年山长不在的时候,咱们书院不是少了两个人么?那就是被天井给吃了。后来,书院给那两家赔了大笔的银子,让那两家全都搬走了。”   我故意露出一副不信的样子:“你怎么知道的?”   “书院鲁先生说的啊!”王晓乐道:“我家是干什么的?专做牲口买卖的啊,书院哪次买三牲不是去我家!那次我爹把鲁先生喝醉了,他才说的。据说是山长怕再出事儿,才悄悄嘱咐了鲁先生在他不在的时候,看好那口吃人井。”   “哦--”我拖着长音答应了一声之后,忽然喝问道:“王晓乐,你的表字是什么?”系扔余弟。   “我……我……”王晓乐连说了几个我字之后,忽然砰的一声炸成了一团黑气,随即,立刻在学堂里搅起了一阵阴风。我只觉得一阵旋风围在我左右连转了几圈之后,轰的一下向四面八方横推了过去,整个学堂里顿时响起了一阵风吹书页的沙沙声响。   等我睁开眼睛看时,整个学堂已经变得空空如也,原先还在那儿温书学生,就像是被风刮走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一片空荡荡的书桌。   原先在远处的诸葛禹和婉儿立刻靠了过来,诸葛禹马上开口问道:“兄弟,有什么发现没有?”   “有点发现,但是不敢肯定!”我摇头道:“你觉得,刚才那些是鬼魂在演戏么?”   “肯定是演戏……”诸葛禹的话说到一半就咽了回去。   我低声道:“如果,鬼魂是在演戏,那么我们为什么没入戏?”   从鬼魂出现的整个过程上来看,他们并没把我们几个带入戏中,而是在给我们讲述一个书院的出现。我们刚才看见的那些事里,书院原本就不具备现在的规模,准确点说,只有四分之一大小。   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院子,才是书院最初的规模,而后他们才扩建出了其他三院,还有最后面的博众楼。   诸葛禹插话道:“他们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么?”   “有!”我沉声道:“如果,刚才那个鬼魂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是说如果……   那么宏志书院,从出现那天开始就透着一股邪气。书院后期的扩建,也不能是件简简单单的事情。我猜,书院每一个院子,都可能有一个故事。或许,有一种邪魅。而正是这些邪魅在不断杀人,囚禁鬼魂。只要进入书院的人能解开书院真正的秘密,那些鬼魂就能逃出去转世投胎。”   “但是,书院的故事肯定有真有假。甚至连死在书院里的鬼魂都弄不清,哪些故事是真,哪些是假。因为他们也经历过跟我们一样的事情。所以,他们才会给我讲述自己的经历,甚至还原自己临死时的情景,希望我们能借此揭开秘密,帮他们脱困。”   一直没有说话的婉儿忽然问道:“刚才那个王晓乐说的话,可信么?”   “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我皱眉道:“我最后忽然问他的表字时,他答不上来,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不是王晓乐,而是异形的鬼怪。”   我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房子:“但是,那个天井,我们一定要过去看看。”   ☆、第一二九章 禁井   我转向那间屋子的时候,直接拿出了罗盘,想要确定一下它的具体方位。可是罗盘上的指针却像风扇一样提溜乱转,一点儿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方位全都乱了!”我深吸了一口气道:“走,上去看看!”   诸葛禹一马当先地走了上去。用手捅破了窗户纸:“那鬼魂不是说里面是天井么?”   那间空屋当中除了满墙的灰,就是一口石头砌出来的八角方井,用一尺多高的花岗岩砌出来的井沿。按照八卦方位包围着井口。井沿外侧似乎还刻过某种图案,只不过时间过得太久,被风化掉了。   按照王晓乐的说法,这口井应该没有多大。但是从我的角度看,井口的直径至少也有三米左右,别说是一头牛,就是一辆车竖过来,也一样能开进去。   我向诸葛禹打了个手势,后者轻轻地推开大门,我跟着一步跨进了屋里。等我走到井口边上,才看见井沿里面还套着另外的几层石制的井沿。几层岩石一圈跟着一圈地往井口的方向围了过去,中间是圆形的井口,差不多只够一个成年人进出。   “禁井?”我猛一转身走到屋外,顺着石阶边上往下连挖了几尺,被我挖开的土层下面始终都挡着一层青砖墙壁。看样子,这堵墙应该是一直深入到了地下。   诸葛禹也跟了过来。伸手掰下一块青砖,用手碾碎了一点闻了闻道:“真是禁井。邪门儿了!”   禁井,可以解释为囚禁某种邪祟的地牢。井口有层层禁制压制,井外用特制的青砖建一层或者几层外墙,把井整个包裹起来,井有多深,墙就有多高。它的作用就是防止被封在里面的邪祟在井壁上打孔,从井里逃出来。   诸葛禹重新走到井边上,侧着脑袋听了一会儿道:“什么都听不见。这下面封的究竟是水是火呀?”   诸葛禹说的水火,其实是两种不同的邪祟。禁井下面如果是没有水的旱井,那就只能封印跟水有关的邪祟,要么是水怪,要么是水鬼;用没水的枯井制造禁制,要的就是“以土克水”的效果。反之。如果井底下有水,被沉在禁井底下的,很有可能就是一具被火烧死的干尸,或者火性的精怪。   “不清楚!”我摇头道:“诸葛,你和婉儿给我压阵,我下去看看!你们谁也别跟来,禁井下面的空间不会太大,人多了可能会施展不开。”   我说完之后也不管诸葛禹的反对。用手撑住井沿两侧,一点点顺了下去。没过多久,我的两只脚就踩进了差不多齐腰深的水里。等我两脚站稳,才发觉井下的并不是静水,而是从南往北慢慢流动,虽然水流的速度非常缓慢,但是我仍能感觉到流水在慢慢冲击着我的双腿;甚至还有一股暗流,从我身边绕了过去,围着我转了半圈,才流向远处。   等我确定了附近暂时没有危险,才推开手电向井水流过来的方向照了一下。   没想到,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顶顺水飘过来的红色鸭舌帽--婉儿的帽子?   婉儿不是应该在上面么?她的帽子掉了?   不对!   我眼前那顶帽子,不是漂在水上,而是扣在水上的。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戴着帽子,蹲在水里慢慢往我这边走,只是从她额头往下的部分全都沉在了水里。   我直接把手电光束给打在了帽子上,那顶鸭舌帽明显停顿了一下之后,又继续往我这边漂了过来,直到距离我差不多半米左右的时候,才忽然转了弯儿,从我身边绕了过去。   我眼看着那顶帽子围着我来回打转儿,两条腿上也生出了一种似是而非的触觉。感觉上,就像有人正拿着一根绳子在我身边绕圈,明明绳子还没缠在我身上,我两条腿就觉得绳套正在一点点地往我身上贴,腿上的肌肉不自觉地绷紧了起来。   我眼睛的余光瞄向帽子的刹那之间,手掌也跟着一下往帽顶上抓了过去。我只觉得手指尖触在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上滑了一下,那东西就顺着帽檐的方向沉进了水里,我却一下把那顶空荡荡的帽子给捏在了手里。   等我用手电往水里照的时候,水花里除了一片翻上来的淤泥,什么都看不见了。就算刚才帽子底下真有东西,这会儿应该也趁机逃了。   我把手里的帽子翻过来之后,立刻看见了贴在帽子上的一层阴气,一股腐尸味儿也紧跟着传进了我的鼻子里。肯定有死人戴过这顶帽子,否则,也不会有这么重的阴气。   我拿着帽子,顺水往前走出去没多远,就看见了一个大理石砌成的平台,台子上面还用绿玉砌出了一个八角井的井口。   井中井?   我从来没想到自己还能遇上井中井的事儿,正想跳上石台看个究竟,却忽然听见左边有人在叫我:“步幽冥!”   我顿时觉得背后一紧,这水井底下除了我,还能有谁在?   “步幽冥!是你么?”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人就又喊了一声。   老辈人都跟小孩说过,晚上走路的时候,听见不认识的声音喊你,千万别回头,也别答应,一旦答应了,说不定会把什么引回家里。   这是老人给小孩讲的禁忌,但是在术道上这种事情却更为可怕。因为,很多法术都必须利用名字发动,死人拍肩、狐狸叫魂、追魂索命,哪一个不是用了目标的名字。   所以,术士的名字决不能轻易地叫出,一旦喊了对方全名,或者被对方喊了自己的全名,都有可能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局面。就算我和诸葛禹、裳灵之间,都很少去叫对方的全名。   这个在井里喊我的人究竟想干什么?我伸手扣出了袖管里的暗器,静静地站在了原地。   “步幽冥,是你么?救救我,我是婉儿?”   婉儿?我转身把手电照了过去,却发现自己身子左侧还有一个大理石台。婉儿被人用绳子捆了几圈,用盘膝的姿势坐在了石台中间。   我冷声道:“你是婉儿,那跟我过来的人是谁?”   婉儿急了:“没人跟你过来,你身后没有人……”   婉儿话音一落,我就感到自己身后的水流动了一下,就好像有人听见婉儿喊话之后,悄悄从我身边溜走了一样。   婉儿说我身后没有人,是她真的什么都没看见,还是故意在给我制造压力。系讨丰巴。   我轻轻一偏头,婉儿却忽然喊道:“别回头!千万别回头!你一回头就上当了。这里除了你能看见的东西,其余什么感觉都是假的……一旦你相信了感觉,肯定就会上当,像我一样被他们抓住。”   感觉!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精怪、鬼魂这些东西,大多数都会骗人。人的眼睛最容易上当,所有术士最不相信的就是肉眼。遇上连鬼眼、天眼都分辨不出来的假象时,术士绝对会选择相信感觉,甚至是相信直觉。   现在婉儿却偏偏告诉我,别去相信自己的感觉,要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我仅仅一愣神的功夫,就忽然感到有人慢慢地往我背上贴了过来,背心上也紧跟着传来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就像是有人站在我的身后,拿着一把匕首,用慢得不能再慢的速度,往我后背上扎了过来。虽然刀尖还没碰着我的皮肤,但是我的背心上已经感到了一阵微微的刺痛。   我虽然感觉到了对方的动作,却面对婉儿冷笑道:“我没说婉儿跟在我后面下了井。我说的是,她现在就站在井口边上,等我回去呢!”   ☆、第一三零章 她不是鬼   婉儿听我说井口上还有一个自己,立刻惊叫道:“别相信她!她是鬼!”   我似笑非笑地道:“那我该怎么相信你呢?”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远远地喊道:“步幽冥,你在跟谁说话?下面怎么样了?”   我听出上面传来的是婉儿的声音,立刻冷笑传音道:“下面还有一个婉儿。”   “什么?”对方一愣之后厉声喊道:“不要相信她!杀了她!”系讨丰圾。   上面的诸葛禹见我没有反应。立刻跟了一句:“兄弟,你不是在我们身上留过标记么?你上去看看,她身上有没有标记……”   “诸葛!动手!”我忽然喊了一声之后。水井上空立刻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看样儿诸葛禹已经跟上面那个婉儿动手了。   被捆在我面前的婉儿松了口气:“快点放我出去!”   我走过去用手拉了一下捆在她身上的绳子:“好像是牛筋,我拉不开,等会再救你。”   我说完之后,转身跳到了边上的那个祭坛上,那上面的八角井只有一个脸盆大小,说它是井,倒不如说那是一个圆底儿的玉盆,深度不但只有一尺左右,底部好露着一个手指粗细的窟窿。   我拿手在那上面比了一下就站起身来,跳回婉儿身边,扛着她走回了井口:“诸葛……你在上面没有?”   “在!”诸葛禹的声音不仅显得异常低沉,而且有气无力。   我拿着手电往井口上晃了一下,马上看见诸葛禹在井口上直板板地探出来半个身子,脑袋稍微扬起来一点,两只手竖着垂向了井里:“上来。我拉你!”   诸葛禹身后明显还有一道黑影,只不过我看不清那人是什么姿势。从诸葛禹的动作上看。他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他的尸体正被人抓着脑袋后面的头发,半提在井口上,不然他也不会出现这种怪异的姿势。   “先接住婉儿!”我喊完之后,一抓婉儿身上的绳子,使劲一下,把人竖着扔了起来。自己紧跟着一跃而起,两脚卡住了井沿,用腿把自己给托在半空,双手并拢,全力往上推出一掌,打中了婉儿的脚心。   原本已经落下来的婉儿,在我一掌之下。整个人像是出膛的子弹,身子贴着井壁往上冲出了几米,头顶直接撞在诸葛禹的脸上,发出了咣的一声巨响之后,她人也跟着落了下来。   我贴着井壁,手脚并用地往上爬了几步之后,婉儿的身子也跟着第二次落了下来。我紧跟着又是一掌打向了婉儿的脚心,这次不等她下落。我就抓着井沿飞快地爬了上去,跟着婉儿一前一后地跳出了井口。   我的脚步还没站稳,就看诸葛禹站在距离我差不多一米左右的地方,往我这边冲了过来。我想都没想地挥掌往他身上平推了过去。   对方一愣之下,也跟着举掌相迎。仅仅刹那之间,我们两人四掌就凌空撞在了一起,轰然巨响之后两股劲气顺着向四面迸射而出,狂暴的劲气顿时在地面上扫开了一道三尺多长的口子,我和诸葛禹也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为了稳住身形,我抬脚一下蹬上了井沿,一尺多宽的青石顿时在我脚底裂成了几瓣,我也跟着站了下来。诸葛禹却连着往后倒退了三四步,脚底下一个踉跄才稳住了身形:“你疯了吧?”   我收起手掌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诸葛禹听完之后,下巴差点儿没掉下来:“我就出去了两三秒钟的功夫,就有鬼趁虚而入啦?”   我微微一皱眉头:“刚才怎么回事儿?”   诸葛禹道:“我按照咱们事先约定的暗号,跟那个假婉儿动了手。结果她几步就跳到屋子外面去了,我一路追出去,在墙角那儿把她干掉了。结果一回来,就看井里冒出一个人来,还弄得一脑袋血。我刚想过来看看怎么回事儿,你就跳出来了,还差点一掌把我弄了。”   我沉声道:“时间掐得太准了。对方把我们的反应全都给算计到了……要不是我们两个的功力旗鼓相当,刚才那一下,肯定得有一个人重伤殒命。”   我回头看了趴在地上的婉儿一眼。她被我刚才那一下,撞得满脸是血,人已经陷入了昏迷的状态。   诸葛禹走过去试了一下的婉儿的鼻息:“人还活着。这个是真的?”   我冷笑道:“也是假的!”   诸葛禹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地上的婉儿却在冷笑之间坐了起来:“我自认为伪装得天衣无缝,你怎么看出我们是假货的?”   “从博众楼开始,我就知道跟在我身边的那个婉儿是假货。所以才会在给诸葛禹画标记的时候,给他传音,跟他约定了动手的暗号。”   我冷声道:“你的伪装的确高明。即使近在咫尺,我也没看穿你的伪装。但是,你忽略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判命金钱。我当时在博众楼故意打了一下你手里的判命金钱。为的就看一看它的轻重。”   判命金钱是风门的独门法器,却不是批量找出来得制式武器。轻重大小总会有些差异,从我打那个判命金钱的时候,就看出它比婉儿手里的那个轻了一点。当时,真的婉儿可能已经被对方困住了,但是并没有被擒,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故意把假婉儿给留在了身边。   假婉儿眉头一挑:“这么细微的差别,你都能看出来?佩服!你又怎么看出我也是假的?”   “你出现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让假婉儿跟我们走得更近一些。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可以从我一些细小的动作上看出来,我对假婉儿有防备。我可以告诉你,那些动作,是我故意做给你看的。”   我冷笑道:“你想让我放下对她的防备,总得给我加深点印象吧?你觉得我会在这种情况下,相信你是真婉儿么?”   假婉儿笑道:“你很聪明,但是聪明人未必能活着走出去。而且这一局,你也只赢了一半儿。等你揭开这口古井的谜底,真的婉儿马上就会回来,反之,呵呵……”   诸葛禹上前一步,伸手卡住了假婉儿的脖子,把她整个拎了起来:“说,你们究竟有什么阴谋?”   假婉儿虽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但是说话却异常流畅:“答案只能自己去找!”   她话音一落,瞬时在诸葛禹手里炸成了一股黑烟,从诸葛禹的手心里窜了出去,捆在她身上的绳子也紧跟着落在了地上。诸葛禹连换了两次手法,出手如电地抓向了黑烟尾部,却次次落空,眼睁睁看着黑烟像蛇一样钻回了井里。   诸葛禹看着地面空空荡荡的绳结愣住了:“我都用擒鬼手法了,她怎么还跑了。”   “她不是鬼!但是比鬼还可怕!想弄清她究竟是什么,只能等到谜底被揭开之后了。”我走到窗户边上,抬手一下把木制的窗棂给抓下来一条,随便掰了几下做成了一根头尖尾粗的木棍。再回到井边上,往井口里扔了一张点燃的灵符。   诸葛禹见我往井里扔符,正想低头去看,却被我一把给揪了回来。他刚往后一仰头,井里就传出来轰的一声爆响,井口顿时窜起了一尺多高的绿色火焰。   绿焰爆炸之后并没有立刻熄灭,而是像鬼火一样浮在井口上,极有节奏地来回跳动。   我用手掐住木棍中间,小心翼翼地拿到井口上,轻轻松开了手指,木棍竟然被绿火拖着,在距离井口差不多一尺左右的位置,浮在了空中。   ☆、第一三一章 罗盘   诸葛禹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儿?”他一开口,井口上的绿火就忽然一熄,浮在空中的木棍,猛的一偏,差点儿掉进了井里。   “闭嘴!”我掐住鼻子传音道:“屏住呼吸。别让阳气冲散了阴气。”   诸葛禹吓得紧忙憋住了气。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木棍又重新浮了起来,在井口上提溜一阵乱转,最后指向了正北的墙面上。   我面向墙壁道:“人在那儿!”   我和诸葛禹几乎同时抢到了墙边。伸手往墙上摸了过去,用石灰刷过的墙皮上果然带着一股人体的温度。我用五指按在墙上,轻轻往下一抓,立刻把墙皮抓下来一块,墙皮下面马上露出了运动服的一角。   “人……”   我话没说完,就听见一声像是快刀划过墙皮的声响,从我身下传了过,我反手一拍诸葛禹,把他打得身形一晃,我自己也跟着往后仰了过去。   就在我俩身形离开原位的刹那间,一道寒光已经自下而上地从我们前面撩了过去。我俩只要再慢一点,就算不被刀刃剖开肚子,也会被撩中下巴。   我和诸葛禹看到寒光之后,几乎同时本能地往边上挪了一下,等我们两个翻身站起来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立在墙上的两把长刀。两把刀从护手往后的位置全都插在墙里,露出来的只是一截刀锋。   “机关!敢阴我!”诸葛禹暴怒之下。双掌齐发,直奔着墙上拍了过去。   “住手!别……”我没来得及把话喊完,立刻翻手一掌往他手腕上撩了过去。在双掌快要触碰到墙壁的一刹那,把他的手掌打偏了方向。   诸葛禹那一掌虽然没有打实,但是劲气的余波却仍旧把墙面震得烟尘四起。等我扇开了滚动的粉尘,一块差不多有一人多宽的墙皮已经掉落在了地上,被捆住的婉儿正在墙壁里面。她的嘴上虽然堵着布条,脑门上的冷汗却已经成缕的流了下来。刚才我们的一举一动,应该全都落在了她的眼里,否则,她也不会吓得冷汗直流。   我往前走了一点,才看见婉儿被人给固定在了一个人形的木头架子上,两只手各自被绑着一把刀刃向上的两尺长刀。刚才我和诸葛禹在挖墙的时候。肯定是触动了某个机关,用来固定婉儿的木架子才突然把她的手臂连着刀一块儿给弹了起来。   从我们的角度去看,就像是误中了机关,以诸葛禹的性格不能不出手。系池肝亡。   我几下把婉儿给解了下来, 诸葛禹却小心翼翼地戒备着婉儿:“兄弟,你说她能是真的么?”   “肯定是真!”我故意冷笑道:“刚才那个假婉儿不是说了么,只要我能揭开这口井的谜底,就能把婉儿找出来。要是她连这点儿信誉都没有。还玩什么游戏,干脆直接出去杀人好了。”   “哼--算你有眼光!”屋子的角落里传出一声冷哼之后就没了声息。   诸葛禹嗤笑道:“她既然那么有信誉,还玩这一套干什么,怎么不直接把人还回来?”   “因为,我们连续破坏了他的计划!”   我解释道:“他的初衷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如果,我和你没打起来,他就会想办法把我们引到墙边上,让我们误杀婉儿。在他的概念里,根本就没觉得我们识破了他的诡计,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有交人的打算。”   诸葛禹小声嘟囔道:“他这么做有意义么?”   “有!”   我沉着面孔道:“只要我们杀了婉儿,他就会通过别的手段,不断增加我们的心理压力,让我们觉得,自己的对手,很有可能就是失踪的朋友。这么一来,我们不管做什么都会畏首畏尾,甚至眼睁睁地坐失良机。我的心越乱,他就越有机会趁虚而入,把我们一个个干掉。”   诸葛禹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如果他出来跟我们正面单挑,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我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没去接诸葛禹的话。没正式跟对方交手之前,我没法去判断他究竟有多厉害。   我和诸葛禹说话的功夫,婉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直接开口问道:“你怎么会被对方擒住?”   婉儿委屈道:“我也不知道,当时我追进过道之后,就不知不觉改变了方向。等我发觉不对的时候,你们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我当时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一个迷阵,怎么走都找不着方向。后来我干脆想出一个笨办法,想劈碎书架强行破阵。结果我刚对着书架拍了一掌,被我拍碎的书架里就冒出来一股香气,我马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绑在了墙里。我能从墙缝了看见你们,却没法跟你们说话……”   我听完之后点了点头:“以后我们尽量不要分开行动,必要的时候还得传音对个暗号。想要破局,我们不能先乱。我们每个人对破局都很重要。”   我干脆坐了下来,把自己跟婉儿分开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后,才说道:“我先说一下我的看法,有些事情,我不需要你进行补充。”   我伸手指了指那口井:“这口井,看上去很像禁井。但是实际上它是一个灵气罗盘!井口的八角石料连续围上几圈,根本就不是要禁锢井下的邪祟,而是要制造一个罗盘。”   我看诸葛禹不信,干脆说道:“你不信的话,可以数数,石头井沿究竟有多少层,跟罗盘是不是一样?”   “灵气罗盘,说白了,就是以某种灵气托动指针,去定位的东西。具体使用的方式,就跟我刚才做的差不多。只不过,他们用的灵气。我刚才借助的,是井里积压了多年的阴气。   刚才我下井的时候,看见井下有一个被石头台子包围的祭坛,祭坛中间是一个用来收集灵气的玉盘。那个玉盘在初建的时候,很有可能收集了大量灵气,甚至还让灵气液化过。如果,把指针泡在灵气液里,会比我刚才的做法还要有效。   但是,那个玉盆已经让人给戳掉了底儿,灵气罗盘也就彻底废了。   如果,我估计的没错,最开始动用这个灵气罗盘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王晓乐故事里说道的那个什么玄月道长。   那个失踪的工头和雇工,也不是被什么精怪吃掉了,而是被玄月道长给拖进了那口天井,用来当做祭品,启动了灵气罗盘。”   诸葛禹插话道:“那么说,王晓乐的故事是假的?”   “九假一真!”我说道:“说假话时也要加几句真话进去,只有这样才能骗人。所以,以后我们无论遇上什么,都不能全信。”   我估计,当时玄月道长使用的灵气,并不是地气,而是那几个人被慢慢孽杀之后产生的怨气。   为了不让怨气冲霄,引起别人的注意,他才毁掉了玉盆;甚至,还破坏了天井,让流动的地下暗流,逐渐把残留在井底下的怨气带走。当然这个带走怨气的过程不能太快,否则,一下被冲走的怨气也有可能引起附近鬼魂的共鸣。这也就是,我站在水里能感觉到井水在慢慢流动的原因。   婉儿听出了我话里的语病:“你说被杀的是几个人?”   “对!”我点头道:“下面除了主祭坛之外,还有三个平台,就算一个平台上只放一个活人,被害的就可能是三个人,甚至更多。这就是说,玄月道长当年不止使用了一次灵气罗盘。”   我站起身来背着手走了几步:“我一直在想,玄月当时想用罗盘确定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方位?”   ☆、第一三二章 别被骗了   我的话一说完,屋子里的人全都不出声了。   灵气罗盘已经超出了风水一道的范围,其中的隐秘早已失传,我也是听我师父提起过,才能认出那是灵气罗盘。换成师门底蕴稍差一些的术士。可能直接把它当成祭坛。那个叫玄月的道士,不会平白无故地弄出这么一个东西。可惜的是,我们偏偏弄不清他的目的。   片刻之后。还是我先开了口:“婉儿,你收集过博众楼的资料没有?当初建筑它的那个胡老爷谁?”   婉儿道:“资料我的确收集了一些,但是并不全面。而且资料里,也没提起过是谁建立了博众楼。至于姓胡的……这附近倒是出现过一个胡氏的家族,家族先祖,最早可以追寻到明末清初。胡家世代经商,虽然人丁并不兴旺,但是其财力却足能称得上商界一霸。我不知道,我们说的是不是一个人。”   我点头道:“胡家有钱,是可以肯定的了。我现在想的是,他们和术道有没有关联。”   “胡家本门应该不是术道中人。”婉儿肯定道:“风门对术道诸强极为关注,不管是术道上行走的江湖术士,还是隐世不出的藏锋术士,我们都有关注。如果胡家真是术道世家,不可能逃过我们的耳目。”   我追问道:“风门有弟子在朔州附近失踪么?”   “肯定会有!”婉儿无奈道:“风门是靠卖消息起家的。每年都会有弟子失踪,或者死于非命。但是门派不会对他们的去向做任何追查。”   诸葛禹眼睛瞪得溜圆:“风门不顾弟子死活?”   “也不是不顾。怎么说呢?”婉儿想了想道:“风门虽然也有专职武斗堂口,但是从来不会因为弟子被杀而出手。因为风门不想把人得罪死。这其实也风门的规矩。外出弟子能不能活命,全都得看自己的本事。”   婉儿的话,虽然听上去有点匪夷所思,但是我却能理解。   无论术道,还是江湖道,只要是跟旁门左道有联系的门派,都会有些稀奇古怪的规矩。   就拿小偷组成的空道来说,他们就有一条规矩:行窃被人发现,只能跑,跑不了就只能挨打,不能还手。像现在小偷被发现之后拿刀扎人的事情,过去的空道中人是干不出来的。   这条规矩,听上去很奇怪。其实却隐含着一种生存之道。妙手空空这种买卖,是种损阴德的活儿,也招人恨。要是偷了钱,还嚣张伤人,肯定会遭到官方甚至民众的强力打击。那样一来就等于压缩了空道的生存空间。反之,被对方打赏一顿,再有附近没露脸的同道出来说和两句,人的火气消了。自然不会再有人深究。   风门其实跟空道做法十分相似,情报这东西,有时候足能要人命,你偷人家情报,就跟偷他脑袋差不多,被抓之后绝对不会有人跟你客气。如果,因为损失了一个弟子,就去登门报仇,甚至灭人满门,肯定会激起整个术道的怒火,风门覆灭也就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了。所以就算风门有这个实力,他们也不会去干。   我想了想道:“刚才那个假婉儿能弄出来一个判命金钱,就说明肯定有风门弟子来过博众楼。关注博众楼的人,只怕不光是我们自己啊!”   婉儿想了想,懊恼道:“我怎么没想到这点,早知道这样,我应该查查分舵的备档,看看是谁想要找博众楼的秘密。”   我笑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等着吧,该来的,总会来。”   诸葛禹接了一句:“咱们就这么等着?”   我反问道:“要不然呢?”   诸葛禹被我问得没有话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至少,得回去看看那个司机吧?他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我摇头道:“他怎么样,只能说看吉人天相了。就算他现在还在车里,我们是能把他带过来,还是能坐他的车回去?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死透了。”   不是我心狠,而是整个书院处处杀机,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的结果。婉儿就在我们眼皮底下,还能给邪祟了掉包,更何况是已经离开我们视线那么久的司机呢。   这间书院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你分不清自己身边的究竟是死人还是活人,是邪祟还是自己人。总不能遇见一个人之后,就下死手去试探吧?   诸葛禹长叹了一声不说话了,婉儿却忽然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紧盯着我身后的八角井不动了。   我猛然回头之间,却看见井口上伸出了一只手来,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抓着井沿,使劲往出爬。   司机!等那人从井里探出头来,我才看清了他的样子。没过一会儿,就见他从井里探出来半个身子,用一只胳膊撑着井沿,两眼阴冷地往我们这边看了过来:“你们……你们害我被鬼杀了!你们不得好死!”   诸葛禹的脸一下红了:“这个……这个……你还有什么没完的心愿,可以告诉我……”系池肝划。   “诸葛,不用听他的。”我冷笑一声:“得不得好死,不是他说了算。再说,我又没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过来。他拿了钱替我们办事儿,那是天经地义,就算死在路上,也是他自己命不好,跟我们无关。”   “放屁!”司机怒吼道:“不是你们逼我,我能来么?你们明知道这里闹鬼,还让我过来送死,你们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诸葛禹也跟着道:“兄弟,这事儿本来就是我们连累了无辜,你就少说两句吧!”   我呵呵笑道:“你确定他就是那个司机的鬼魂?你刚提完回去找司机,他就钻出来了,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儿?他出来就是想让你心里内疚,说不定,下次在哪儿遇上他,手底下稍慢一点儿,他就能趁机要你命。”   我不等他们说话,就那手指着那个司机道:“我不管你是真鬼,还是假鬼。再说一句没用的,我马上让你魂飞魄散!你这一条对付刚出江湖的菜鸟还行,我这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良心早就磨光了,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司机咬着牙看了我半天,忽然用手往对面院子里一指:“去那儿!”他说完之后,立刻一松手,又掉回了井里。   诸葛禹回头看了看我:“咱们过去么?”   “去!为什么不去?他本来就是过来给我们传话的。只不过,他事先安排好的戏路让我给打断了,就只能直接告诉我们方向。”   我说完之后,从身上掏出来一张灵符,抬手扔进了井里。井里紧跟着就传出来一声爆炸,墨绿色的磷火像是井喷一样,从井口里爆了出来。   诸葛禹惊叫道:“你怎么真把他灭了?”   “为了救你们!”我转头看了一眼同样满是内疚的婉儿:“从现在开始,你们都记住一点:那个司机王师傅已经死了,而且被我打得灰飞烟灭。下一次,不管在什么地方看见他,也别管他说什么,立刻出手干掉,别被他骗了。走吧!”   我话一说完,也不管他们两个怎么想,立刻推门走了出去。诸葛禹和婉儿仅仅犹豫了一下,就快步跟了上来。等我们从北书院走出来,顺着月亮门走进南跨院之后,头一眼就看见了一个宿舍的后门。   等我推门走进去之后,就听见旁边屋里传出来一阵哭声。我轻轻推开房门一看,屋里有个穿着老式学生装,脑袋后面扎着辫子的青年人,正蹲在地上不断抽泣。   等他看见我在门口偷看,一下就站了起来:“你总算回来了……”   ☆、第一三三章 南院的故事   那人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冲过来抓着我的手喊道:“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啊!”   我不动声色地道:“怎么回事儿?慢慢说。”   “我接到鬼贴啦!”那人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我扶着那人坐了下来:“什么鬼贴?拿出来我看看!”   那个人哆哆嗦嗦地从床单底下翻出来一张纸,我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张从某本书上撕下来书页。那上面除了一个繁体字写的名字“刘新文”之外。其余的全部都是英文。我翻来覆去看不明白什么意思,就直接交给了婉儿。   自己跟那人说道:“你是刘新文?”   “你怎么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刘新文一下懵了:“你别吓唬我!你到底是不是张文武?”   “我当然是张文武,我怕你不是刘新文。”我话一说完。刘新文就站了起来:“我怎么不是!你自己看看,我有影子,有影子!不信我跺跺脚给你看看。你听,有声,有声……”   刘新文不等我说话,就赶紧说道:“你家里不是道士么?你不是会法术么?你自己接到鬼贴之后。不是也没死么?你肯定有办法救我对不对?只要你能救我,让我出多少钱都行!”   我轻轻甩开对方道:“我上回能逃出来,也是侥幸。你得告诉我,鬼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对对……”刘新文拍着脑袋道:“你来的时间不长,还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我一点一点跟你说……胡老爷从外面请回来一个洋教授的事儿,你知道吧?”   刘新文不等我回答就说道:“你应该是不知道。你来的时候,洋教授都已经死了。那个教授是金头发,绿眼睛的英吉利人。胡老爷请他过来,就是想让我们开开眼界。现在那些官老爷不都吃洋人那一套么?”   “那个洋教授,叫什么阿尔杰。他一开始来的时候,我们还觉得挺新鲜,后来才发现,他就是个二混子。什么都不懂,一天到晚就知道拿着一本格林童话骗人。早上起来,还骑着个自行车挨个院子送信,送了信还要钱,大伙儿都不喜欢他。有人私下还说。他比那个叫巴特的神父还烦人。”   我接了一句:“这地方还有神父?”   “有哇!”刘新文指了指窗户外面:“就在北边山上,那地方有个小教堂,那个洋和尚就住教堂里。一天到晚没事儿就下来布道,让我们信这个,信那个。还别说,他还真就骗了好几个人!咱们别说这些……”   “后来,那个洋教授突然就失踪了。不少人都传说,他让胡老爷给埋了。”   我听完之后眉头一挑道:“胡老爷把他给杀了?”   刘新文摇头道:“我哪知道哇!大伙儿都这么说就是了。   原先书院没有这么多人,后来,附近的人看书院出去的学生都有出息了,就削尖了脑袋的把孩子往这里送。胡老爷还特意免费收了一大片贫民学子呢。   这些人来了之后。书院的地方就不够住了。胡老爷又出钱,重新盖了南院,就是咱们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本来盖个院子也没什么。但是怪就怪在,那些人白天不干活,全是晚上动工。就连奠基都选在了晚上。”   “晚上奠基?”我听完又是一皱眉头。   盖房子这种事儿,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最重要的两项就是奠基和上梁。这两件事儿,必须都得挑选良辰吉日,郑重其事才行。晚上奠基,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李新文点头道:“就是晚上奠基!”   “奠基那天晚上,胡老爷派人让书院的学生全都坐到学堂里,大声念《论语》,还有先生拿着戒尺看着哩。要是谁念的声儿小了,先生那真是拿戒尺往死里打呀!   那天晚上,我嗓子都念哑了,喉咙里面就跟冒了火似的,咽口吐沫都疼。到了后来,我都不知道自己念的是什么,就知道扯着喉咙在那儿念。   我们念着念着,就听见有人在南院这边吵架。本来我们还想听听,后来让先生给打了几次,就不敢听了,一个个都在那儿念书。   不过一开始,我倒是听见两句。好像是胡老爷的管家,在对着谁喊,让他少管闲事。   后面有人还喊了几声‘你们这是犯罪’,然后就是叽里咕噜的,洋话土话全都出来了,谁也没听明白他究竟喊的是什么。   约摸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吧,我就听见南院这边有人喊了一声,那动静就跟杀羊抹脖子的时候,羊叫的声音一样,听着让人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我刚打了一个哆嗦的功夫,脑袋顶上就挨了一戒尺。我回头一看,先生那脸气得都变形了,跟要杀人似的,眼珠子瞪得通红,满脸的横肉、杀气,看得人心里都直发毛。   手里竖着拿着戒尺,像是要往我脖子砍一样,连着比划了两下,吼道‘好好念书,不许停’!系肠爪圾。   我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连忙掉过头去念书。外面动静也就再听不见了。   从那天晚上之后,洋教授就再没出现过。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在传,说是那天晚上,胡老爷的人,把洋教授给杀了,拿他脑袋垫了房子角。当时,还有学生好奇,找了铁锹悄悄去挖房角,想要看看洋教授在没在那底下。   他们还没挖下去多深,就被书院的先生给抓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撵出了书院,谁求情都不管用。   学院的人都觉得,他们那天晚上什么都没看见。可是,我觉得他们那天晚上肯定是看见什么东西了。那四个小子里面,有一个跟我是同乡,我回家的时候还见过他一回。   那小子疯了,满嘴都是胡话,动不动就满山乱跑。他爹说,他从书院回家的时候就疯了,乡里的郎中说是吓的,怎么治都治不好!”   刘新文说到这儿时,我插了一句:“他们几个被赶出书院的时候,你们都看见了么?”   “看见啦!”刘新文道:“书院山长当众宣布把他们逐出书院,我们能没见着么?你是想问,当时他们疯没疯吧?   当时,他们四个全都低着脑袋,我们根本就看不着他们的脸。以前也有学生被逐出书院的事儿。那些人,不是痛哭流涕,苦苦哀求,就是起誓发愿以后再也不犯错了。   可他们四个,却一个个像是木头一样站在那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先生不说话,他们连动都不动。往后,先生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走出书院的时候,我们还在后面喊了几声,他们就像是没听见一样,连头都没回,直接就上马车走了。”   “哦!”我挥了挥手示意刘新文先停一下。   李新文所说的这些话里,最让我感兴趣的,就是胡老爷造房子的这一段。按照我先前的分析,宏志书院并不是一次性完工,中间至少开工了三到四次,而且其中跨度相当大。   就拿这个李新文来说,他虽然还留着辫子,但是身上已经换了洋装。从这点上看,清廷就算还没灭亡,也是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了。而且,洋学和传教士都已经进入地处偏僻的朔州了,那就说明,这个时候起码是在民国即将成立,或者是建立初期。从这点上,南院的建筑,至少比北院晚了几十年。   这样推算过来,不管当初胡老爷建设北院是什么目的,至少他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基本上一无所获,否则,也不会再开设一个南院。   至于说,拿人垫房角的事情,就更耐人寻味了。   ☆、第一三四章 鬼贴   古时候的高门大阀,建造府邸的时候,确实有用乌龟垫房角的做法。   这种做法究竟有什么讲究,却是众说纷纭。其中最为可信的是,古代人对天地异常敬重。把房顶也尊之为天,但是这个天却不可能自己飘在空中,必须要有支撑才行。那么用什么支撑就是一个问题了。在神话传说当中。女娲补天时,曾经为了稳固摇摇欲坠的九天,斩杀了一只巨龟,用巨龟的四肢支撑起了天穹。   后世盖房子的时候,用乌龟撑房角也就是由此而来。用人来垫房角的事儿,无论是风水还是传说。都不曾发生过,而且也没法儿跟神话拉上关系。巨人支撑天地,那是古希腊神话里的事;国内的古神话中,支撑天地的巨人倒是也有一个,那就是盘古。系肠爪划。   我不相信,那个二货风水师,敢在房子里模拟盘古大神支撑天地的事情。也不会有哪个东家,脑袋穿刺到让风水师去干这种事儿。   难道说……   我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之后,差点就站起来要往出走,可最后还是生生压制住了这种冲动。   我故意干咳了两声,才对李新文说道:“你接着往下讲吧!”   李新文定了定神道:   “从我们搬进了南院之后,南院的怪事儿就特别的多。不是有人睡着觉被抬到了屋外面,就是谁身上莫名其妙地多出来几个掐痕……书院的学生被吓得不行。就一起去找了先生。   结果被先生狠狠骂了一顿,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又说什么,我们平时不用心读书,身上没有正气;只要好好念《论语》,身上有了浩然正气。还怕什么邪祟?   我们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回来拼命地读书。说来也怪,我们念书念到子时之后再睡,也就没再出过事儿。渐渐地,我们就不把以前的怪事儿当一回事儿了。直到阿尔杰找回来之前,都没出过事儿。”   我接过刘新文的话头道:“阿尔杰是什么时候找回来的?”   “当年的七月十五。   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都喜欢背着先生偷偷摸摸地喝上两口儿。以前,老王头总偷偷摸摸地溜进来,贴着窗户根儿,小声吆喝卖酒卖肉。那天晚上。我们睁着眼睛等到老王头过来,悄悄推开窗户想买点儿酒解解馋。   谁知道,一开窗户就看见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我们当时还以为遭了狼,正吆喝着要找棍子的时候,有人拿着油灯往外一晃,那哪儿是狼啊!那是长了一双绿眼睛的阿尔杰。   他当时就站在窗户外面,瞅着我们一个劲儿冷笑,一只手里还拎着老王头。   老王头在他手里都缩成一团儿了,身子滚得像个球,四肢就剩下一尺来长,像是插杆似的支在身上,一上一下的来回晃悠。老王头那脖子也不知道是缩进了腔子里,还是压根儿就是被人给砍了,斗大的脑袋直接连在了圆滚滚的身子上,嘴还一张一合地在那喊着‘烧鸡,羊肉,散酒’……   当时屋里的人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也不知道是谁使劲儿喊了一声‘浩然正气’,我们这些人就开始没命地念书。阿尔杰也不说话,就站在远处,一个劲儿看着我们冷笑。   一开始,念书的人少,声音乱七八糟的,没过一会儿,人就多了。我们上百号人,念书声一浪接着一浪地压过去之后,阿尔杰的脸色总算变了,人也不要笑,拿手朝我们这边狠狠地指了指之后,忽然一下就没影了。   那天晚上之后,书院里不少人都哭着闹着要回家,结果被书院的山长、先生狠狠地教训了一顿。那时候,官大人也来了,把学生的父母找来,训斥了一通。   你也知道,书院里的这些个学生,真正有钱有势的没有几个,多数都是胡老爷发善心,免费收进来的。先不说父母都盼着孩子光耀门楣,光是书院里的奖学银子和免费食宿这一条,就能让那些父母亲铁了心地把孩子留下。   那天,不少人都挨了打,后来实在没办法,也就都留下了。   可是当天晚上,我们就听见自行车铃围着宿舍啪啪直响,那动静就跟阿尔杰活着的时候,给人送信时一样啊!我们当时还想用什么浩然正气吓走阿尔杰,就又一起坐起来念书。   这回不一样了,阿尔杰的自行车铃绕着我们屋子不停地转,不停地转。我们不管怎么念书,脑袋里都能时不时地跳出来一些个人影。   一会儿,看见白晃晃的车铃,在月光下面泛着白光,使劲地响……   一会儿,看见自行车胎,从房前屋后的水坑里压过去,把水迸得到处都是……   一会儿,看见一只手高高地举着,手里还掐着一张白色信封,在天上来回直晃……   我们越念越害怕,动静也就越来越乱,东一下,西一下的,念什么的都有。阿尔杰的车铃却像是拿刀划铁似的,直往人耳朵里钻。   到最后,车铃忽然刺啦一下,划出好长一个尾音之后,就没了动静。那时候,陈亮子的床上就多出来一张‘鬼贴’!   上面除了陈亮子的名字,全都是洋文,我们谁都不认识。后来还是陈亮子自己看明白了。他说,那是阿尔杰以前给我们讲过的一个童话故事,叫什么《灰姑娘》。”   “啥?”我有点懵了:“你是说,阿尔杰给你们留了一篇童话,就走了?后来呢?”   刘新文咽了咽口水道:   “后来,好几天晚上都没见外面再有动静,我们还以为没事儿了。哪曾想,第七天晚上,我们刚念完书,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就忽然听见外面有车声。   有人推开窗户一看,我的天哪,外面竟然跑过来一辆南瓜车。那车滚圆滚圆的,外面看就是一个黄里带青的南瓜,车前面还有四只像驴、像马那么大的耗子拉着,那耗子的尾巴就像是鞭子似的,竖在天上乱甩。   那车一跑到门前就停了下来,车门就像有人特意推着一样,一下就跟房门对在了一起。当时,屋里的房门像是被人踹了一样,正扇飞出去好几尺。从门里往外一看,就像是看一个黑漆漆的山窟窿,也不知道那里面有多深。   我们当时全都听见有人在车里喊:陈亮子,上车。陈亮子,上车……   陈亮子吓得瘫在床上,没命地嚎,说什么也不敢动弹。后来车里伸出来一只手,抓着陈亮子的脚踝把他从床上给拖了下去。陈亮子一边喊救命,一边使劲儿地往外抓挠,十个指头全都磨破了,也没停下来。   陈亮子他堂弟陈仲,忍不住跳过去拉他,谁曾想,被一块儿拉进了车里。   他们两个一上车,那车就飞似的跑了,跑到书院院墙边上的时候,还一下跳了起来,直接从院墙上蹦了过去。   我们一看出人命啦!再害怕也得想对策啊!   当时住在书院里的几十号人,商量了大半夜,才分成三伙人,一伙儿赶去找先生,一伙儿去报官,还有一伙儿去给陈亮子家里人报信。   直到晚上我们才又都赶回来。   去找先生的,被先生臭骂了一顿,直接撵回来了。   去报官的,差点儿被官老爷打了屁股。后来好说歹说,承认了自己是胡说八道,才算被人给放了。   去报信的,倒是没什么事儿,可是陈家人却没往书院来,直接跑胡老爷家里去了。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反正最后,陈家人连一面都没露,就没了动静。   ☆、第一三五章 鬼盖脸   我沉声道:“陈家兄弟被车拉走了之后,就没信儿了?”   刘新文脸色苍白道:“后来,那车又回来了。只不过,回来的是书院丢了的一辆车。   有人听当时过来验尸的仵作说,当时陈家兄弟一左一右坐在车厢两侧。两个人上半身挺得笔直,双手自然地平放在膝盖上。两个人从喉咙到小腿,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伤口虽然不深,却全都伤在血管上,足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大量失血死亡。两人的衣服让血染红了一片,鲜血顺着他们脚下流向车厢的边角,汇聚在一起流向车外。   两具尸体已经僵硬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唯独双眼还处于半睁半闭的状态。两个人已经涣散的瞳孔。实际上却正对着对方的眼睛,好像是死亡前的一刹那,两人还对视了。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刘新文说完之后,眼巴巴地看着我,像是在等我说话。   我想了想道:“陈家兄弟死了之后,那个叫阿尔杰的又出来杀人了?多长时间出来一次?”   “阿尔杰隔三差五的总会出来一回。时间嘛!我们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出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刘新文道:“你上回不是也接了鬼贴吗?你应该跟他交过手啊!”   “嗯,嗯!”我随口答应了两声:“阿尔杰,每次杀人留下的童话都一样?”   “不一样!”刘新文摇头道:“我们都看不懂鬼贴上写的是什么,除非等鬼贴上写的东西出现了,才知道是什么。”   “嗯!”我点头之后转口问道:“盖南院的时候,胡老爷找的是哪个风水先生?”   “这个不知道!”刘新文摇头道:“听说来了个道士,叫什么。我不知道。”   我飞快地问道:“阿尔杰死了之后,山上那个神父就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阿尔杰死了之后,教堂那个神父也不知道哪儿去了!到现在那教堂还空着呢!听说那地方也不太平,好些放羊、赶山的,全都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教堂里。弄得都没人敢去了!”   “哦,我知道了!”我忽然一指刘新文身后:“你看你后面是什么?”   “啥?”刘新文一回头的功夫,我已经抬起一指,直奔着对方脑门上点了过去。等到对方的脑袋转回来时,我的手指已经不偏不斜地戳在了他的眉心上。   我指尖跟对方皮肤接触的一刹那间,刘新文的脸上立刻爆出了一股黑气。我眼看着一层像是黑色面膜似的东西,从他脸上浮了起来,顺着我的手指直奔着我的手背上覆盖了过来。   “破--”我手指轻轻一震,人脸型的黑气立刻在我指尖烟消云散,刘新文的脸上马上露出了另外一张面孔。   从刘新文跺脚那时开始,我就看出他是个活人;他两次拉着我的时候。我也一样感觉到了活人的体温。这种事情做不了假。所以我一直在想,跟我说话,给我讲故事的人,究竟是用什么办法控制了刘新文。   我前后试探了两次,都没发觉任何异常,最后才想起一种已经失传了的秘术“鬼盖脸”。   鬼盖脸跟被鬼上身最大的区别就是它能连带着,把人的长相一块儿替换掉,就像是在人脸上带了一个无形的面具。不知情的人,就算用鬼眼去看,看到的也只是他脸上带着一层像是被鬼上身了一样的黑气。   “刘悦!”   我正等着对方说话,婉儿已经惊呼一声冲了过来:“你是不是刘悦?”   对方迷迷糊糊道:“我是,你是谁?这是哪儿?你是谁?”   婉儿掐着对方的脖子使劲摇了几下:“告诉我,你是不是刘悦?跟你一起进来的人呢?都哪去了?陶陵夕呢?她人到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刘悦脸色煞白:“我们进来之后,就遇上了一个鬼,她说要跟我们玩一个游戏。后来,我们就全都散了。陶陵夕去哪儿了?我真的不知道。我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出现在这儿……”   “陶陵夕?”我声音一沉道:“婉儿,你接的这趟生意,不会那么简单吧?”   “我……”婉儿眼圈红了:“这次的任务是我悄悄接下来的。陶陵夕是通神门的大小姐。”   “果然如此!”   要说术道上最有钱的门派,通神门敢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通神门虽然是一个东拼西凑在一起的组合,但是门下奇人异士却多如牛毛,一般的宗门都不敢轻易掠其锋芒。据说,通神门尊陶朱公范蠡为祖师爷,但是核心弟子却没有一个姓范,而是统一姓陶。历任门主统一叫做陶朱公。   婉儿会对她的雇主那么紧张,我估计对方来历不浅,却没想到对方会是陶家的人。   我听完之后,忽然又摇头道:“不对,既然你的雇主是通神门的千金。通神门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只要他们随便派出一个分堂的弟子,就足够横扫中型门派了,还需要雇佣风门么?”   婉儿摇头道:“你不了解陵夕,她这个人一向不愿意受通神门主约束。她前些日子过来求我,说要自己出来玩上一段时间,是我想方设法帮她骗过了暗中保护她的高手。”   “可是,我没想到……她把自己玩失踪了。我不敢告诉宗门自己帮陵夕逃跑的事儿,就只能自己找人……呜……”婉儿忍不住哭了起来。   弄丢了通神门的千金,对她来说,是了不得的大事。一旦陶朱公追究下来,那是整个风门都扛不住的大事儿,就算事情圆满解决,她也一样逃不过门派的处罚。   诸葛禹跺脚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哭有什么用,赶紧想对策才是正经的。”   我咬牙道:“先让她哭一会儿。这个时候,我们绝对不能乱。书院里的邪祟要杀人了。”   “你说什么?”诸葛禹猛然间转头问道:“什么杀人?”系吉反亡。   我目视着窗外道:“从我们进来开始,书院的邪祟就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增加我们心理上的压力,逼着我们自乱阵脚,然后步步出错。”   “他们想让我们自相残杀的阴谋落空之后,就会把主意打到了那些失踪者的身上。”我一指刘悦:“他明明就是个活人,邪祟为什么非要让他来传话?邪祟是想让我们动手杀人!”   “就算我们及时识破对方的诡计,他们也会对刘悦进行追杀,而且还会不遗余力。他们要的就是给我们造成稍有不慎,那些失踪者就会被杀的压力。”   我转头看着诸葛禹道:“你自己想想,如果我们看见那些失踪的人,一个个变成尸体,你会不会觉得担心下一个被杀的是谁?是灵子?是瑶瑶?还是那个陵夕?你越想阻止,出的错也就越多,早晚会被对方逼疯。”   “好狠!”诸葛禹倒吸了一口凉气,婉儿的脸色也变得异常惨白:“我们怎么办?”   “先等等看吧!”我沉吟了一下之后道:“你们说洋教授阿尔杰和神父巴特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有可能会有?”婉儿也不哭了:“阿尔杰翻译成汉语的意思是,高贵的护卫。巴特翻译过来,就是十二门徒之一。阿尔杰会是谁的护卫?巴特的护卫?”   “我看未必!”我摇头道:“如果阿尔杰也是圣徒,那他为什么会使用诡异的手段杀人?这不符合圣徒的作风!”   “阿尔杰不会是黑暗圣庭的人吧?”婉儿道:“我听说,光明圣教和黑暗圣庭虽然在欧洲本土上打得你死我活,但是出了本土,他们却经常一起合作!”   ☆、第一三六章 踹墙   “一起合作?”   我的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要是一起合作的话,他们的目标肯定是书院。书院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联手?”   诸葛禹凑上来道:“咱们要不要到墙角挖挖,看看能不能抠个骷髅壳子出来?”   “这个倒值得一试。”我的话刚说完不久,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自行车的铃声:“来了!”   我抬手往门上贴了三张灵符之后,和诸葛禹一齐抢到窗口。推窗往外面看了过去。第一眼就看见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年轻人,两只手抓着笛子一边吹一边绕着房子飞跑。   我连着偏了两次头都没看清那个年轻人的面孔,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他满头的金发。年轻人绕了两圈之后。头发忽的往后扬了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一顶快要被风给吹掉了的帽子,沿着他头顶上猛地抬动了起来。   就在他头发掀起来的那一刹那,我正巧看见了一块白花花的头骨--他的头皮是让人贴上去的?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那个年轻人的头皮就被风给卷上了半空,连滚了几圈之后。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像是风滚草一样地卷着尘土,往年轻人相反的方向飞了过去。   下一刻,风声中陡然传来了一声像是刀尖划破了棉布般的声响,那个年轻人的人皮从他鼻尖开始,像是蝴蝶张翼似的,一左一右地扬起来两层皮膜。   我眼看着那人还连着衣服的人皮,在风力的推动下,像是被刀一点点从他身上剥下来一样越张越大,直到完全翻到他背后时,血淋淋的人皮竟然在外翻之后,自动重新和在了一起。乍看上去,就像是有两个血红色的人影背靠背地坐在自行车上。绕着房子飞奔。系吉反划。   片刻之后,人皮动了。我眼看着那张人皮贴着血人身后使劲地扭动了几下身子,一点点地把自己从原来主人的身上撕了下来;最后刺啦一声,从他背上跳落在地,追着还在地上翻滚的金发。往自行车相反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一回已经有两条人影,在绕着房子飞奔了。这有什么意义么?他们想做什么?   我实在是有点弄不清对方的用意,我回头问了婉儿一句:“那张鬼贴上写的什么故事?”   “我也不知道!”婉儿道:“那上面看着像是英文,但是连一个词语都没有,全是乱七八糟的字母组合。刘悦……”   刘悦已经被吓得跪在了地上:“那是高小龙啊!他是我们团队的人……”   “嗯?”我回头再看的时候,自行车和那张人皮全都没了影子。等我再想问刘悦时,宿舍前后的两面山上同时传来了一声巨响。   白灰墙面上顿时炸开了一片蛛网似的裂纹,一个自行车前轮像是利刃一样,从墙外切了进来,扬在离地一尺左右的地方溜溜转动。   后面墙上却冒出来一个像是血红色的印记,我眼看着印记开始越扩越大。几秒钟的功夫里,就变成了人形的血印,乍一看就像是有人想要穿墙而过。   “开--”   我和诸葛禹同时出手,用“隔山打牛”的手法分别往两面墙上拍了过去。可是我们两个人的真气刚刚接触到墙面,山墙那边就忽然传来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   我俩虽然真气离体,但是气源仍旧蕴藏在掌心中,真气忽然被对面吸力一带,我俩立刻不由自主地往墙面的方向踉跄了几步,手掌啪的一下贴在了墙上。   就在我掌心跟墙面接实的一刹那间,我手掌两侧的墙面上忽然爆出了两个窟窿。一双没有骨肉的手臂像是章鱼触手一样从墙上伸了出来,在我手腕上连着绕了两圈,反向又刺进了墙里,把我的双手一下子给捆在了墙上。   我用余光往后扫视了一下,诸葛禹也正用脚撑住墙面,往后猛拉双手。看样子他也被对方给制住了手臂。   就在这短短的刹那之间,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车声。等我回头往门外看时,一辆南瓜型的马车已经从门口晃过去了半截,车门和房门,缓缓地重合在了一起。   “爆--”   我陡然一声怒吼当中,贴在门框上的三张灵符同时爆出了一团火光,实木门框顿时被炸得木屑纷飞、火影四起,符箓上的灵气霎时化成三道火流,像是甩开的长鞭一样,直奔着车厢抽了下去。   “啪--”   鞭稍抽上车顶的爆响骤然乍起时,整个车身也一下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团,四面车厢像是被火烧断的木门一样,同时带着火光向四面砸落下去……   只是一瞬之间,我就看见,倒落的车厢在地面上拍成了贴地乱舞的荧光。炸开的车厢里却露出了一辆老式的木制马车。   还在燃烧的符火,仅仅在马车上跳动了几下,就顺着车厢的弧度流向了地面--南瓜车只不过是一层伪装,它的本体就是书院里普通的马车,所以我的灵符才没将它一块儿烧掉。   就在我目视马车停顿下来的一刹那中,宿舍里唯一没被冲击的后墙上,忽然传出来一声巨响,整个山墙像是被巨锤砸中的板门一样,整面倒塌了下来。   婉儿拉着刘悦往前猛窜了一步之后,倒下的山墙就紧贴着他们的脚跟砸上了地面,屋子里顿时烟尘四起,我们几个的视线也跟着变得一片模糊。   “救命啊--”陈悦声嘶力竭的叫声顿时从烟尘里穿了过来:“有人在拽我的脚……救我……救我……”   “步幽冥,快想办法,我要拉不住他了。”婉儿的声音就在陈悦对面,听上去她应该是正在跟拽着陈悦的东西来回拉锯。   “开--”   我双臂猛一发力,手上的真气同时往墙壁两边震了过去,脚尖也跟着抵住墙面,整个人往后使劲一挣,山墙立刻被我震开了一个窟窿。一张血淋淋的脸皮顿时从山墙背后露了出来,睁着两只圆滚滚的血窟窿跟我四目相交地对视在了一起。   “破--”   从我看见人皮面孔的一刹那间,刚才被含在嘴里的一口真气立刻化成“舌底箭”,迎头往对方的面孔上喷射了过去。与此同时,人皮口里也吐出了一股血光,与我的舌底箭凌空撞在了一起。我只觉得眼看红光一闪,对方喷出来的血气就被舌底箭倒卷了回去,重重地打在上对方的面孔。   止住我双手的人皮,像是被石头砸中了的窗纸一样,砰然间被穿透了一个窟窿,站在地面上的人皮也在一瞬间瘫软了下去。我猛然收手之间,双手同时往两边死命一挣,把人皮顺着他原来的开口撕成了两半。   我还没来得及处理挂在手上的人皮碎片,就转身往诸葛禹那边冲了过去。   诸葛禹也已经把他对面的山墙给震塌了半边,脱开了对方的控制,往婉儿身边抢了过去。   比我快了一步的诸葛禹,抢到婉儿身边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想要去抓陈悦的胳膊。还没等他的手掌接触到对方手臂,我忽然抬手一巴掌往诸葛禹的手上抽了过去。   诸葛禹挨了我一下之后,本能地把手往回一缩。我却一番手腕,蜷缩着中指狠狠地往婉儿的手背上弹了下去。   “啊--”   我那一下正好弹在了婉儿的关节上,婉儿立刻惊叫一声松开了手掌。她对面的陈悦马上嗖的一下被人拖到了屋外。   “你……”   婉儿刚要说话,就被我抓着肩膀从大门里拽了出去:“诸葛赶紧出来!”   我话音一落,诸葛禹已经抢到了我旁边。我也跟着一脚往墙上踹了过去:“踹墙!”   ☆、第一三七章 逃出书院   看诸葛禹的表情,他显然是没弄明白我什么意思,但还是在一愣之后,跟着一脚往墙上踹了过去。   那间屋子已经有三面受到了重创,加上我们猛力一击。立刻坍塌了下去。仅仅几秒钟的功夫,就在我们三个人眼前变成了一堆废墟。   我们隔着漫天翻滚的烟尘,隐隐约约能看见废墟对面,站着四条抬着棺材的人影。   蓦然。我们双方之间凭空刮起了一股旋风,席卷着漫天尘土扶摇而上。片刻之后,我的视线就为之一清。   站在我们对面的四个人,不仅全都穿着欧洲人的服饰,抬着的棺材也是五边的欧洲货。刚才被强行拉走的刘悦趴在棺材里,奋力地探出来半个身子,用手指着我叫道:“你为什么要害我?”   我冷笑一声,拉起诸葛禹和婉儿往后急退了几步,转身跳上那辆已经被烧掉了外壳的马车:“赶紧上车!”池长台扛。   诸葛禹想都没想就跟着跳了上来,婉儿却犹豫了一下。   就在婉儿迟疑的当口,趴在棺材里的刘悦却喊了起来:“不能上去!他没安好心……”   “你仔细看看。车上坐的究竟是谁?”刘悦再次喊话的时候,我明显看见婉儿打了个激灵,眼睛也跟着往车里看了过来。   “进来!”我干脆从车里探出去半个身子,一伸手扣住了婉儿的脉门,强行把她给拉进了车里。   落进马车的婉儿还想反抗,却被我伸手给点住了穴道:“别动。等着就行!”   我的话刚说完没有多久,就看马车头前多出了两道人影。那两个人就像是被套在车上的马匹一样。架起车辕撒腿就往外跑,一路风驰电掣地冲到书院边上才停了下来。   原先拉我们过来的那辆旅游小巴,正好被丢弃在了距离马车不远的地方。   我拉着婉儿跳下马车,一头钻进了小巴:“诸葛,开车往出冲,别管去哪儿。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再说。”   诸葛禹也顾不上再多问我什么,一个箭步跳上驾驶室,打火儿就冲了出去,直到冲出了荒地才回头问我:“兄弟,你要干什么?”   “来不及解释……”   我的话没说完。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就像是贴在我们几个耳朵边上一样,蓦然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跑到哪儿去!”   对方话音刚落,我就从小巴的反光镜上,看见两辆轿车一左一右地从后面开了上来,把我们的小巴给夹在了中间。从车窗里同时伸出来八只惨白的手掌,往小巴上狠狠地抓了过来。   我刚听见一阵像是铁钩划动金属似的刺耳巨响顺着车身急掠而过,就见车窗外面迸起了一片火星。   飞速行进的小巴在两股巨力的拉扯下,前轮离地扬了起来。我只觉得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像是要躺下一样,往地面上栽了下去。   “抓住!”死死抓着方向盘的诸葛禹,怒吼之中身体猛往前倾,把千斤坠的力道运到了自己身上,硬是压着车头,把小巴给扳回了原位。   诸葛禹也顾不上去看后视镜里的情况,猛地一踩油门,发动小巴向前窜出去一段距离之后,直奔着进入市区的主干道冲了过去。   几乎失控的汽车连着闯过了几次红灯,冲进了高速行驶的车流当中。   “要撞上啦!”   我眼看着诸葛禹闯过了红灯之后,插进了一前一后两辆横向行驶的跑车之间。来不及减速的跑车已经直奔着我们右侧撞了过来。   下一刻,我就觉得车头好像是在小巴上狠狠地刮了一下。   紧接着,撞车的声音就在我们身后响成了一片。两辆警车也拉着警报,从后面追了上来。有人拿着喇叭高喊着让我们靠边停车,我们的小巴却去势不减地冲上了人行道,撞碎了一家火锅居前门,直接冲进了大厅。   追在后面的警车,并不比我们慢上多少。还没等我们下车,就从后面追了上来,我用最快的速度画了三张幻形符,贴在我们几个人脸上。   幻形符这种东西,虽然不像易容术一样能把人的相貌完全改变,但是没修炼过天眼一类的法术的人,见到幻形符时,就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片虚影,根本看不清对方面孔。这对我们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先一步跳下车的诸葛禹,闪身错步之间滑到了警察旁边,伸手勒住了对方的脖子,另一只手把警察腰里的配枪拔了出来,对着天棚连开两枪:“全都给老子蹲下!谁敢站起来,就打死谁!”   原来还惊慌失措的食客,一时间全都蹲在了地上,抱着脑袋瑟瑟发抖。同时,三四支手枪也指向了诸葛禹:“把枪放下!”   诸葛禹拿枪顶住了警察的脑袋:“你们几个全都进来!”   “进来?”那几个警察懵了。在我们印象里,诸葛禹应该喊“全都出去才对”,为什么会让他们进来?   诸葛禹马上又喊了一声:“让你们进来听见没有?还有,谁的枪也别放下,就这么举着,准备好应急!马上上报情况,调一批武警过来!”   这回警察听清了,却开始怀疑诸葛禹的精神是不是有问题?   诸葛禹可没心思理会他们怎么想,转头向我打了一个眼色之后,又对着警察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哪?赶紧打电话!”   那些警察不知道诸葛禹想要干什么,我却很清楚,他那是要用武警身上的军威、煞气震退追上来的邪祟。现在我们正好处在闹市,附近人群不少,一会儿再加上武警,绝对能形成一股不可忽视的极阳之气,要逼退那些不敢轻易离开书院的邪祟应该还不成问题。   可问题是,一会儿武警来了,我们几个怎么脱身?   我的脑袋还在飞快转动的功夫,外面的警灯已经闪成了一片。这回不光是武警,连消防队和救护车都一块儿来了。   诸葛禹拿着枪使劲往人质脑袋上一顶:“现在你们全都给我出去!”   “出去?”警察又懵了。   “所有人都出去,马上……”诸葛禹不等别人说话,就把屋里的人质全都给撵了出去。等外面的人跑到差不多安全的地方之后,我忽然一矮身,从桌子底下抽出两个给火锅加热的煤气罐来,一手一个拎在手里,转身一下顺着窗户扔了出去。   外面的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我就连着把煤气罐一个个的扔了出去。扔到最后一个时,诸葛禹抬手一枪往煤气罐上打了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之后,整个火锅居的所有玻璃都在爆炸的冲击下一瞬间崩成碎末,守在外面的武警也在一瞬间被火光覆盖了视线。   我趁着这会儿功夫,拿出两张隐身灵符抬手贴在诸葛禹和婉儿身上,自己也跟着隐去身形。   我这边刚刚收手,包围火锅居的武警就大举冲了进来。我抱着婉儿,小心翼翼地在武警身边连闪了几下,从武警身边绕过去之后,撒腿就往外跑。   武警身上的煞气不仅对鬼魂有用,对符箓上的灵气一样管用。我刚才从他们身边擦过的时候,符箓上的灵气已经不稳了,再多等一会儿说不定就能被震散了灵气,一下子暴露在他们眼皮底下。   好在现场已经变得一片混乱,也没人注意到还有一串脚步声在往他们相反的方向飞奔。我这才带着婉儿跳进了看热闹的人群,在人堆里拐了几下之后,躲进了一个胡同。   我这边才站稳,诸葛禹就拎着两个被他打昏了的倒霉蛋跟了过来:“快点把衣服给换上,免得一会儿不好脱身。”   我和诸葛禹七手八脚地把衣服换过来之后,也点开了婉儿的穴道:“现在什么都不要问,过一会儿没事儿了,我马上会给你一个解释。”   婉儿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跟着我们混进人群一路又逃回了郊外。婉儿确认了没人追来之后,才开口道:“你说的解释呢?”   ☆、第一三八章 去教堂   我的确欠了婉儿一个解释。   我沉默了片刻之后道:“从第一个鬼魂王晓乐告诉我们胡老爷修了一口怪井,到假婉儿在井里故意误导我们开始,我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那就是,我们究竟是在跟邪祟做一场游戏,还是参与到了书院邪祟的博弈当中?”   婉儿不解道:“参与博弈?什么意思?”   我解释道:“从我们进入书院开始。就没遇见过什么强势的鬼神,或者精怪。是他们不屑对我们出手呢?还是觉得几个鬼魂就能轻松收拾掉我们?   由始至终,书院的鬼魂,都给我一种感觉。那就是他们分成了两伙儿。   一批想要我们赶紧揭开谜底,打破书院,把他们全都放出去,所以,他们在不停地给我们提供线索。哪怕那些线索并不完全真实,或者说,他们本身也没有掌握真正的秘密。   就像是第一次出现的王晓乐,他知道书院里有一口来历诡异的井,但是并不知道那口井真正的用途。所以答案得我们自己动手去找。   另外一批鬼魂的目的恰恰跟他们相反,他们想尽办法阻止我们破局而出。王晓乐给了我们线索,他们就想办法让我们觉得那是一个陷阱。   其实。一开始珞毅就给我们造成了一种心理压力。他曾经强调过,书院里的鬼魂未必会说真话,有时候是在故意骗人,把我们引向死路。所以,我们以后遇上的每一件事儿都会怀疑一番,而后他们也在故意给我们造成这种印象。让我们举棋不定。甚至自乱阵脚。   假婉儿在水井里说的那番话;我从井口出来之后,鬼魂故意诱使我去杀你;司机的鬼魂找诸葛索命--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们都不会轻易放过。   我们从北院出来之后。我就一直都在做一个假设:会不会是书院里的两伙鬼魂,已经处于一种势均力敌的状态,谁也奈何不了谁,最后,才想出了一个看似公正,其实让好鬼非常吃亏的办法--那就是让外来者破局。”   诸葛禹听完之后附和道:“老板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他的推测成立,那好鬼肯定会吃大亏。不管是谁,在那种环境当中都会本能地选择怀疑一切,那样一来。就会漏掉很多线索,最后自己把自己怀疑死。”   婉儿道:“你是说珞毅,其实是偏向恶鬼的?”   “我觉得是!”我点头道:“珞毅的话,看似十分公正,其实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在向恶鬼偏移了。他是第一个跟我们接触的鬼魂,给我们的印象也十分重要。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对书院的鬼魂没有任何信任,那我们还有可能破局而出么?”   婉儿听完之后,反口问道:“就算你说的没错,那跟你放弃刘悦有什么关系?”   我并没直接回答婉儿:   “所以我从北院出来之后,就一直在想,需要什么办法才能充分利用好鬼,套出对我们有用的真相。   刘新文,也就是那只给我讲故事的鬼魂。讲到南瓜车拉走学员杀人的时候,曾经给过一种暗示,那就是南瓜车应该可以离开书院,至少也可以把我们带到一个鬼魂把守相对薄弱的地方。   而且,他提到书院外教堂的时候,也给了我一些暗示,只不过,他说得很隐秘。   我当时就在想,鬼魂出来索命的时候,会不会出现一辆南瓜车?结果,那辆车真的出现了。所以,我必须赌一下!赌那辆车能把我们送到某一个地方。”   婉儿听到这儿立刻怒声道:“所以,你为了争取上车的时间,放弃了刘悦?”   我反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见到的刘悦,是不是他本人?   我和诸葛当时暂时被制,那些恶鬼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杀我们,非要去找刘悦?   刘悦在你要上车的时候,为什么会忽然说那番话?他说我动手陷害他,有情可原。说我们是鬼魂假装,你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么?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在被我破去了‘鬼盖脸’之后,为什么一再强调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是真的想不起来,还是故意不说?   我们身陷险境,每一个细小的线索对我们都很重要,他即使提供不了什么,说一下他们进入书院之后的经历总行吧?他不敢说,是因为他怕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婉儿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道:“你不是说,刘悦还活着么?他怎么会跟鬼魂一伙儿?”   我轻轻摇头道:“你师父应该告诉过一句话吧?天下万毒齐聚,也毒不过人心!   人心这种东西有时候很难琢磨,人跟鬼合作的事情在术道上还少么?书院恶鬼最善于把握人心,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可以控制任何一个进入书院的人。如果把我换成恶鬼的角色,我有把握在几个小时之内就控制住一个意志不坚定的普通人。   婉儿,书院鬼魂之间的博弈,不可能那么简单啊!我们都是他们博弈的工具,甚至是棋子。就算这次我的推断是错的,我也必须去承担误杀刘悦的后果。”   婉儿听完之后沉默了好半晌才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诸葛禹站出来岔开了话题:“我说兄弟,你现在打算干什么?去教堂?”   “对!去教堂!”我转向教堂的方向道:“我有一种感觉,破局的关键,不在书院之内,而是在书院之外。池长台巴。   我们肯定不是第一批到书院的人,以前来过书院的人,难道都是傻瓜不成?就算他们一再给恶鬼迷惑,最后也肯定会有聪明人,无限接近书院的真相。为什么他们都没走出来?除非,破局的答案根本就不在书院里面。   而且,那些鬼魂也不会闲着没事,把我们送出来。他们虽然不是恶鬼,但是也会因为发善心去救人,他们帮我们往书院外面跑,肯定有相应的目的。   我不信,外来的洋和尚、洋教授,会无缘无故跑到这里任教,他们肯定有自己的目的。就算我的推断不对,教堂那边应该也算是一条线索,过去看看总没有错。”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教堂的方向走。诸葛禹跟在我身后小声嘀咕道:“我说兄弟,咱们就这么跑出来,那些恶鬼会不会拿灵子他们出气啊?”   诸葛禹说得我心里咯噔一声,可我也只能尽量平静地回答道:“应该不会!既然书院的善鬼有意把我们送出来,他们就不会轻易让恶鬼对灵子他们下手。   善鬼也得考虑后果。我们既然出了书院,那就代表我们可以联络宗门,甚至把这里的事情上报术盟。术盟如果调集高手大举进攻书院,无论里面的是善鬼,还是恶鬼,都是死路一条。   大家都是聪明人,也都有筹码在手,所以,他们不会逼我们‘狗急跳墙’的。万一我们真的引来了术盟,他们才有可能联合在一起对灵子他们下毒手。   再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灵子的修为虽然不高,但是自保应该没有问题。还有李瑶瑶。你以为莫离医门的夺命针,真的只能从阎王手里抢命?他们一样也能杀人。否则,莫离医门也不会名列术道门派。”   “那还好……那还好……”诸葛禹点着头,一路跟我往山上走。   等我们上了山顶,才发现那附近处除了石头,什么东西都没有。   诸葛禹不由得丧气道:“咱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还是说,教堂年头太久,已经塌没了?这地方怎么连个鬼影都没有?”   “应该不会!”   ☆、第一三九章 巴特的笔记   我站在原地比划着道:“当时,我在这个位置,刘悦是往哪个方向指?我们站在这儿都能看见书院,怎么会没有教堂?”   诸葛禹在原地连着转了几圈:“那边有块石头,我站上去看看……”   诸葛禹几个纵身。落在一块岩石上之后,忽然喊道:“兄弟,在这了……”   我也跟着跳上了岩石:“我怎么没看见?”   “你蹲下看!”   我顺着诸葛禹手指的方向蹲下身来一看,却见到远处一个山洞边的岩石上。凸起了一个凿刻出来的十字架:“教堂在山洞里面?”   “可不是!”诸葛禹比划着道:“要不是我跳上来的时候蹲了一下,还看不着呢!”   “下去!”   我们一直摸到山洞门口,才看见那个建在里面的教堂。那间山洞的面积不小,容纳一间普通的房子绰绰有余,教堂的样式也完全是欧式建筑。这在一百年前,必定造价不菲,但是现在却已经变得破败不堪。   我们三个小心翼翼地在教堂里转了一大圈,才算找到了当年传教士巴特的书房:“分头找找,看看他有没有留下笔记一类的东西。”   我的话是这么说,动手找东西的却只有诸葛和婉儿两个人。我不认识英文,就算把笔记摆在我面前,我也不知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所以只能自己在教堂里面瞎转。   不过,几圈下来也并不是没有半点收获。至少我可以确定这间教堂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交手的双方也都有不俗的实力。   最奇怪的是。教堂中间的十字架曾经发生过一次移动。而且是在被人重力震碎了之后,又重新给贴回了原位。对方之所以没有再造一个十字架出来,大概是因为模拟不了十字架上的气息,所以只能用修补的办法把它弄回去。   我在十字架上摸了两下之后回头喊道:“诸葛。你出来看看这个十字架。”   诸葛禹看过之后道:“修补十字架的人应该是个造假的高手。他用的是补石的手法。你听说假造鸡血石的事儿吧?其中最高明的做法,就是拿真石头做假石头。”   造假高手,可以把几块鸡血石上的血印全都挖下来,一点点补到另一块石头上,做好以后还能天衣无缝,不拿着放大镜仔细去看,根本就看出来。那么做的话,假石头的造价甚至会超过真品。所以,这种造假的手法,没有人会轻易去用,除非他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池助序圾。   诸葛禹的提示很明显,假造十字架的人,也未必就想把教堂恢复原状那么简单……   我正琢磨着教堂里的怪事儿,婉儿却拿着一本空白的笔记走了出来:“巴特的日记找到了。他用一种很特殊的手法写成了这本日记,要不是风门有类似的手法。普通人别想看出这上面写着东西。”   婉儿说着话,从身上取出一瓶药水,轻轻在笔记上擦了一遍,上面马上出现了清晰的字迹。   诸葛禹看着慢慢翻译道:   为了传播神圣光辉,我来到了这里……当地人告诉我,应该把教堂建到山里,越是隐秘越好,最好直接建到山洞里。他们说,这里有一句话叫“深山藏古刹”,越神秘就越有吸引力。真不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尊重他们的意见。   诸葛禹念完之后哈哈笑道:“这个傻逼,被人骗了!”   我瞪了他一眼:“别整没用的,继续往下念。”   诸葛禹继续翻译道:   阿尔杰,我竟然看见了阿尔杰那个恶棍。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朔州?博格,那个恶心的杀人狂,会不会也来了?他们是想阻止我传教么?   诸葛禹念到这里停了下来:“博格,会不会就是阿尔杰的主人?”   我皱着眉头道:“继续……”   诸葛禹继续念道:   我观察了阿尔杰好多天,他并没有跟博格在一起,却成了书院的教授。他能教什么?教学生怎么作恶么?   阿尔杰在找东西,书院里有他感兴趣的东西。而且我敢肯定,他并没有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博格。黑暗世界的人永远都是这么恶心,他们之间充满了自私和不信任。阿尔杰想要的东西,一定可以提升自己的实力,他想取代博格哈哈……   阿尔杰来找我合作。我会跟一个肮脏、卑鄙、恶心的黑暗生物合作么?如果不是在国外,我一定会净化掉那个肮脏的家伙……   阿尔杰开出的条件太优厚了,我不能不动心。神啊!我是不是该跟他合作……   这种合作是在亵渎神灵,但是为了光明,我不得不这样做。我会在神前忏悔,直到赎清我所有的罪孽。   阿尔杰在杀人!他在用自己手里的那本《黑暗童话》一个个杀掉那些学生。他故意散播谣言、制造恐慌,他想逼学院的学生离开。神哪!我为什么会帮助他做这些事情?   诸葛禹念到这里猛然抬头道:“这么说,阿尔杰当时并没有被人埋到房子底下,他只是借机脱身,然后装成鬼魂回去杀人?可是书院那边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挑眉道:“书院里有人在将计就计,他不但没有阻止阿尔杰杀人,反倒在帮他百般掩饰。你再继续往下念念……”   诸葛禹又往下念道:   神啊!汉族人里竟然也有强大的修士。不,他们应该叫做术士。他们不信仰光明,他们相信的神明五花八门,却偏偏拥有着强大的实力。   我专门找人打听过术士,也查阅过典籍,华夏古代的术士简直就是神明般的存在,他们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现在的术士好像已经没落了。我们能不能对抗那些人,我要不要向教廷求助?不,我不能!我明白贪婪是一种原罪,但却遏制不住心中的魔鬼。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华夏的术士并不是我们能轻易对抗的存在,阿尔杰受了重伤。即使是以他黑暗生物那种强大的恢复力,都难以治愈他的伤势。现在他就在外面苟延残喘……   三天,整整三天了,阿尔杰每天都在拼命地哀叫。我知道,他正在经受难以想象的折磨。但是,我帮不了他。即使我按照他交给我的邪恶办法弄来了新鲜的血液,也一样控制不住他的伤势。死亡离他越来越近了。   阿尔杰拼命地想让我相信一件事--那些术士是邪恶的,是比魔鬼还要可怕的人。他们当中有比黑暗生物还要恐怖的存在,阿尔杰说他们是邪恶的亡灵。亡灵需要净化。   如果不是我的贪婪,我也许不会遭遇到那些术士,或者恶灵。他们当中有一个很强大的人,我觉得他是“胡”。   我知道他们早晚会找到我,我也做好了殉道的准备。我只希望在自己殉道之前,神能帮助我尽可能多地净化那些邪恶的亡灵。他们来了……   巴特的笔记写到这里之后,戛然而止。   诸葛禹合上笔记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兄弟,你怎么看?”   我想了想道:“从笔记上看,阿尔杰是在图谋书院里的某一件东西。而且一开始,并没有把书院背后的人放在眼里。后来触碰到了对方的底线,才惹来了杀身之祸。   虽然巴特的笔记里并没有提到那样东西究竟是什么,但是却在告诉我们,当年潜藏在书院里的术士,也有某种顾忌。否则,也不会在重伤阿尔杰之后,又拖了几天才杀上教堂,而且还在杀人之后,对教堂重新进行了掩饰。   如果,我没弄错,他当年肯定布置了阿尔杰和巴特互杀身亡的假象。”   ☆、第一四零章 胡老爷   诸葛禹听我说完,小声嘟囔道:“你猜出这些有什么用,对我们一点帮助都没有。”   “未必!”我摇头道:“你有没有想过,当时攻杀了巴特的术士是谁?我觉得八成跟那个胡老爷脱不开关系。”   “我们第一次看到王晓乐的时候,他就提高了胡老爷。刘新文也在说胡老爷。他们两个说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诸葛禹反问道:“就算是同一个人,也没有什么稀奇吧?”   “过去,对别人的敬称是“爷”,但是这个爷字也有很大分别。年不过四十。父母健在的,一般都称为少爷。过了四十没当家的,可能会按家里的排行,称为几爷。只有岁数过了六十,还当家做主的人,才能称为老爷。   咱们就拿胡老爷建北院的时候是六十岁算,北院和南院之间相隔了多少年?”   诸葛禹被我说愣了:“应该没有几年吧?”   “至少相差了二十年时间!”我摇头道:“王晓乐在念书的时候,我曾经翻了一下,桌子上的书本。那个时候,他们用的还是线装书,而且印刷上明显用的是老式雕版。这就说明,王晓乐存在的时间,应该还是在清朝末代皇帝之前。”   “等到了刘新文的时候。他虽然还没剪掉辫子。但是已经换成了洋装。洋装大规模在学院流行,最早也是在北洋军阀兴起之后。你算算,这中间差了多少年。”   “就算你算对了,那也只能说明胡老爷七老八十了……”诸葛禹忽然一挑眉头道:“你不会认为胡老爷是一个精怪吧?这事儿。有点扯淡。”   “扯不扯淡,得去查查才知道。我估计,想要找一个过去的大户人家,应该不算太难!”我说着话,看向了婉儿。   婉儿立刻答应了下来:“这件事,我负责去查。最迟明天早上就能有消息。”   我们现在不在书院,各种通信设备都能用得上,婉儿风门弟子的优势自然就能发挥出来。没用多长时间,她就找到那个胡老爷的资料。   “这里在清代末年的确出现了一个胡姓的大户,第一任家主名叫胡海田。他从哪儿来,有什么背景,一概没有记载。但是他却凭借雄厚的财力和过人的手腕,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站稳了脚跟。不到几年时间,胡家在朔州一代就可以呼风唤雨了。   不过,根据我们收集来的资料。胡家有两点非常奇怪。一是胡家人丁非常稀薄,可以说一直是一脉单传。但是主人却非常长寿,基本上都能活过七十。   第二,就是胡家虽然仗义疏财,跟地方上的牛鬼蛇神交往慎密,但是从不跟当地人通婚。胡家的少奶奶全都是外来女子,甚至有些还是青楼里买来的。但是外界一直有个传闻,就是胡家的公爹克儿媳,每次胡家家主死亡之后,他的儿媳都会接二连三的莫名死亡。   我微微皱眉道:“是多有的儿媳都死?”   “也不是!”婉儿说道:“死掉的都是比较受宠的儿媳,而且越受宠死得越快。有人推测,这大概是胡家的规矩,胡家人丁淡薄,家主是怕自己走了以后,儿媳跟人里应外合谋夺家产,才在临终之前着手布置,把那些受宠的儿媳妇全都干掉了。”   “这种事儿倒是也有可能!”我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道:“胡家现在还在么?”   “已经绝户了!”婉儿摇头道:“根据资料记载,胡家因为得罪了一个军阀,被对方给逼得家破人亡。胡家最后一任家主,一把火烧掉了整个胡家,自己也在宗族祠堂里跟赶来的军阀士兵玉石俱焚了。   不过,后来当地人因为感念胡家的恩惠,祠堂原址上又重修了胡家祠堂,还有人经常去给胡家人供奉香火。但是,现在就连胡家祠堂也败落了。”   我听完之后立刻问道:“胡家祠堂还在不在?”   “在!离这里不算太远!”   “马上去!”我不等婉儿说完,就带着他们俩一起赶到了山下。   我本来想要拦一辆车,谁曾想刚把车拦下来,诸葛禹上去一下就把司机打昏了,自己坐进了驾驶室里:“赶紧给那司机加个‘七忘咒’,我可不想明天早上就被人通缉。”   “你……”我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七忘咒那种东西,是忘情门的不传之秘,我根本不会。要不是婉儿有风门秘法,能让人忘掉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情,我真想自己报警,说诸葛禹疯了胡乱打人。   诸葛禹没管这些,直接把我和婉儿给推上车,一关车门往胡家祠堂的方向开了过去。   等到了地头,我才发现胡家祠堂竟然建在了湖中心的一座岛上,祠堂完全被包围在湖水中间,只用一条石桥跟湖岸相连。而且那座小岛明显也是人工修建出来的东西,乍一看就像是用土石在湖里堆起来一座平台,露出湖面的部分也就刚好修建一座祠堂。   诸葛禹看着祠堂笑了:“老胡家祖上因该是姓姜吧?他们这是准备没事儿钓鱼玩啊!”   “胡说八道!”我笑骂了诸葛禹一句,抬脚就往祠堂里走了过去。我们几个还没到门口,就见祠堂里面迎出来一个老头:“你们是来给胡家先祖上香的吧?现在啊,还念着胡家旧情的人少了。”   我刚想说话,诸葛禹先来了一句:“这里不是水上酒店啊?我还准备过来喝两盅呢!”   老头听完脸色立刻就变了:“这是胡家祠堂,拜死人的地方!没事儿别往这儿瞎凑合,惹得人家不高兴,有你们好看的!”池助序划。   “我……”诸葛禹刚要胡说八道,就让我使劲踩了一脚,马上就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婉儿直接走过去一通好话,把家人捧上了天,乐得老头胡子都翘起来了,眯着眼睛笑道:“你们要是想听胡老爷的事情,我就给你讲讲。来,先跟我进去给胡老爷上柱香。”   我跟着他走进胡家祠堂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迎门挂着的一张画像,老头指着那张画像道:“这个就是胡家第一代家主,胡海田老太爷……旁边的那个是他儿子……”   我顺着他的介绍依次看了过去,墙上的画也从工笔,逐渐变成了油画,最后的却是一张老式的黑白照片。   婉儿装作很认真的样子:“胡家最后怎么会衰败了呢?”   “还不是世道不好!”老头说道:   胡家老爷们,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太爱摆谱。就拿最后一位家主胡景深老太爷说吧,他当年要是不摆谱,也惹不来滔天大祸啊!   当初那个军阀上门找胡老爷打秋风的时候,正赶上胡老爷刚睡醒。胡老爷当着他的面儿,拿人参茶漱的口,漱口水还直接吐到了羊脂玉痰盂里,可把那人眼馋坏了,回去之后就开始琢磨胡老爷的家产。   那个年代,你再有钱也斗不过有枪的人。等人家打到门口的时候,胡老爷告诉那军阀,等他拜了祖宗之后,就交出家产。   当时看热闹的人山人海呀!那个军阀也不敢做得太过,就点头同意了。那天胡老爷出门的时候,那谱摆得叫一个大啊!白花花的光洋,从自己家门口一直铺到了祠堂前面,老爷的四个轿夫一路走过去,两脚愣是没沾到泥。   等胡老爷进了祠堂之后,刚刚叨咕了几句,胡家大院里面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啊!整个大院都被他安排的人给炸没了。他自己坐在祠堂里喊了一声:“外面的光洋谁捡了算谁的!”   那场面还能不乱?当时,那人都疯了一样地往上涌,当兵的都顾不上去撵人了,一个个全都趴在地上使劲儿往兜里捡钱。   也就那个军阀和几个卫兵离祠堂近,才冲进了祠堂里。谁曾想胡老爷在祠堂里面放了火油,他们一进去胡老爷就把火给点上了。自己跟祠堂一块儿烧了成黑炭,冲进去的人,除了那个军阀被烧坏了脸,其他的人一个都没跑出来。   你们说,胡老爷临了摆得这个谱大不大?   ☆、第一四一章 胡家祠堂   “我说你胡说八道!”诸葛禹一点面子都没给那个老头留,指着墙上那些画像道:“胡家不是一把火烧干净了么?那这些画是哪儿来的?他什么啥玩意儿不要,就捧着画像跑啊?”   “谁胡说八道了?”老头当时就急了:“画像还在,那是胡家先祖显灵了!知道不?祠堂是烧得一点儿不剩,就这几幅画没事儿……”   “瞎说什么啊!要是显灵……”   “闭嘴!”我使劲一拉诸葛禹。转头向那老头赔笑道:“大叔,我这兄弟不会说话,我给您赔不是。我们先走了。”池坑宏巴。   老头眼睛一翻,哼了一声也没说话。我拉着诸葛禹赶紧往出走。生怕他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还没等我走到门口,诸葛禹就又冒出来一句:“我说,你家老爷子是狐狸还是胡桃木?”   要糟!我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其实我早就看出来,那些画像上其实画的都是一个人,就是衣服不太一样。本来想要出了门再做打算,谁知道诸葛禹一下把底儿都抖出来了,这下还能善了么?   没等我回身去看那老头,就听见身后传来嗖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一股像是长鞭戴起来的劲风就直奔着我的后脑勺抽了下来。   “鬼绕棺!”我在风啸之间一声呼喝,抓着诸葛禹在狭小的空间里连换了几个方位,才躲过对方的致命一击。   “炎风烈--”站在远处的婉儿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暗红色的软钢缅刀,出手间不仅刀风卷地倾天,更有一股赤红色的电光随刀游走,瞬息之间就封闭了老头的攻势。   我本来以为婉儿只是风门的外围弟子,可她现在不仅使出了风门的绝学“大风斩”。而且还在武学中暗藏了雷法,这绝对不是一个外围弟子能够做到的事情。   就在我一愣神的功夫,婉儿的一式“炎风烈”已经横扫了半边祠堂,雷疾风烈地将我背后袭来的物体劈成了碎块,满天血雨当中,一截人手直接落到了我的脚下。   “该死!”婉儿一刀虽然斩断了对方的手臂,那老头却不疼不痒,抽身退向了远处。婉儿也步步紧逼地扬刀向对方追了过去。   就在婉儿逼近对方的当口,挂在墙上的画像同时鬼火骤燃,十几道人影同时从画中挣脱而出,双爪齐扬地向婉儿围攻而去。   婉儿仅仅迟疑了一下,手中的缅刀立刻刀风狂啸,扬刀之处似有火光流动,刀身转瞬之间就被挥成了扇面形的火影。刀光所过之处荧光飘落,鬼魂飞散。   “小心!”   我和诸葛禹同时看见婉儿脚下的青砖一瞬间掀了起来,难以计数的植物须根从翻开的青砖底下爆射而起之后,在空中猛然折转,逼向了婉儿全身的要害。   我们两人同时身形暴起,挥掌往地面上打了过去。婉儿的余光也同时瞥见了那些须根化作的利箭正向自己的背心插来,双手立刻一转刀锋猛刺土中,十余道霹雳自地下望空炸出,连成蛛网状的劲气在她脚下向四面八方排压而去。   我们三个人的劲气几乎不分先后地击中了地面,雷电、火焰在地面相撞,雷火齐飞,土浪卷空。我们三个同时被震了一个踉跄。   等我们稳住身形再看时,只见地面上露着一个圆径将近两米的大坑,坑洞深不见底,黑暗中怪啸连绵。涌出阵阵寒气。   “那老头刚才跳坑里了,我去除掉他……”诸葛禹声落之处,人已经跃进坑中,身形沉下一米,脚踢坑壁借力反弹。来回踢打转折之间,化去直坠之势,迅速向坑底落去。   这个冒失鬼!我被诸葛禹气了个半死,却不能不追,只好跟着他一块儿跳了下去。我前脚刚落地,婉儿后脚也跟着跳了下来。   等我们落进洞底,才发现祠堂下面竟然是一个足可容纳百人站立的庞大洞穴。我刚刚追上诸葛禹,洞壁上就冒出无数须根,围绕洞穴四周向心中收拢,好像是要活活将我们三个困死在这里。   诸葛禹冷笑一声,从身掏出一叠灵符,抖手之间,殷红的电花就在灵符上一层层地炸了起来。   我和婉儿异口同声地喊道:“别用‘雷法’!小心把我们活埋在这儿……”   诸葛禹脸色一白:“晚啦!”   “我草,快退--”我伸手从身上抓出一把桃木念珠,以满天花雨的手法打了出去。念珠不分南北地钉在树根上轰然炸开,挡在原路上的须根顿时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猛地退了回去。   我拉着婉儿一路疾奔冲回洞口,几下跳上了地面。诸葛禹也跟着一扬手,把控制不住的灵符扔了出去,灵符脱手之后化作数十颗雷球接连爆炸,一声凄厉惨嚎中,树根带着燃起的火焰在洞中一阵乱甩,地洞里果然传出了一阵轰然巨响。   等我往回看时,诸葛禹已经灰头土脸地爬了出来。我二话没说,拉着他就往外跑。等我们跑回湖岸上,祠堂里的轰鸣才算停了下来。   婉儿在脱险之后顿时一改原先温婉的态度,指着诸葛禹叫道:“你是疯子啊?差点儿把我们全都埋了!”   诸葛禹表情严肃:“我是疯家传人。”   “你……”婉儿被他气得直翻白眼,诸葛禹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笑嘻嘻地跟我说道:“老板,我估摸着那个树精没死,咱们要不要回去把它弄出来?”   “弄是肯定得弄,但是怎么弄,是个问题!”   我摸着下巴想了半天:“要稳妥一点的话,就动用大量的人力,把它给挖出来。但是,那需要官方的支持。你们谁有这方面的人脉?”   诸葛禹耸了耸肩膀:“我不行!你问婉儿。”   “风门很少跟官场的人打交道!”婉儿也一口回绝:“要不,咱们还是自己动手吧?”   “自己动手绝对不行!”我摇头道:“那个树精把老巢给建到湖里,用的就是‘水生木’,说不定已经扎根在了湖底。想要用术道的手段把他弄出来,不仅动作太大,而且我们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它。”   我一开始说要动用官方力量,就是想一点点地把湖填上,就算不全部填满,至少也要把祠堂附近填实。以土克水,断去树精的助力,再在极阳的中午,大面积挖掉祠堂,让阳光照进地底,散去里面的阴气。在全力压制了树精之后,我们再下去把它生擒活捉。   但是,那么玩就必须得有强大的官场能量,甚至得调用军队,才能在短时间内做到。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肯定不行。   我想了半天又开口道:“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但是必须速战速决,而且还得有人给我们扫尾。每一步都得有人配合才行,要是配合不够默契,说不定,咱们的事儿还没办完,就得被抓起来。”   我说着话看向了婉儿,现在能有实力帮我扫尾的,只有她了。   婉儿咬了咬牙道:“扫尾的事情交给我,我有调动风门外事堂的权限。但是……但是你也别玩得太大。”   “那行,咱们先找家银行取点儿钱……你联系外事堂让他给我们搭线做笔生意。”   诸葛禹嘿嘿笑道:“老板就是大方!不过,说到取钱你就不肉疼?从出道以来,你前后就做了两笔生意,多兰轩那儿没赚到多少钱;李奕那边确实给了你一些钱,但是你敬李奕是条汉子,装逼把钱给退了一多半。现在你还有多少钱?”   “不过话说回来,散尽千金为红颜啊!灵子要是知道你拿出老婆本去救她,她肯定会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你闭嘴!”我现在真想把他的嘴缝起来。   ☆、第一四二章 五行   诸葛禹有一点没说错,这一下真的差点儿把我的老婆本搭进去。我取钱的目的主要是为了买铁,而且还是数以吨计。就算我只买废铁,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好在婉儿用的人都是风门的弟子,有她的面子。这种小事儿不用另付佣金。要不然,光是风门佣金这一点,就足够把我逼到卖血还债的地步了。   不过,婉儿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就让人帮我弄回来大量的废铁。我让风门弟子趁着晚上没人注意的时候。把废铁全都用车装好,停在了胡家祠堂附近。等到夜色降临,我们几个才悄悄溜到祠堂附近。   诸葛禹看着几辆装废铁的大车:“老板,你这是准备以金克木哇?可是这些铁,你准备怎么弄到祠堂边上去?几顿废铁看着不少,要是真倒进湖里,其实就跟往水缸里扔了碗沙子差不多,连个缸底儿都盖不住。距离远了根本不起效果,最关键的是,湖面上根本就没有游船,汽车能在开水里?”池坑宏弟。   “开过去几辆,算几辆!”我回头问道:“那些司机吃宵夜了没有?”   “吃了。你不会是……”诸葛禹骇然回头时,那些聚在一起吃宵夜的司机早就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一点儿蒙汗药!明早上他们就能醒。”我向风门弟子招了招手:“往那边去,有一块坟地。你们把这些司机扔到坟地里去,身上塞点儿纸钱什么的。”   “明白了!”   给普通人造成半夜撞鬼的假象,对于风门弟子来说。那就是小菜一碟。用不着我多嘱咐,他们就把人弄走了。   我对着祠堂的方向用手比了一下:“诸葛,上车。把车往祠堂开,有多快开多快。婉儿,你不是能御鬼么?让鬼魂跟着车往祠堂冲。你自己在山坡上压阵,别跟我们下去。”   我和诸葛禹跳上汽车之后,我自己抬手一下砸碎了汽车前面的挡风玻璃:“冲--”   诸葛禹连车灯都没开,一脚踩上油门,顺着山坡直奔着祠堂大门猛冲了过去。开始时汽车速度还不算快,等到冲下山坡之后,呼呼作响的大风就从破开的玻璃上刮了进来。我只觉得自己的头发像是被风揪着一样往后翻了过去,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被风吹出来的眼泪顺着我的眼角往后直飞的当口,诸葛禹已经把汽车开上了直桥。   汽车上桥还没多久,我就听见桥身上发出了咔嚓一声巨响。显然那石桥根本就承受不住卡车的重量。好在诸葛禹的车速不慢,没等石桥坍塌就冲出了一段距离。他心里很清楚,只要自己让汽车停上那么一下,我们两个马上就会掉进水里。   我们的卡车马上就要冲桥头的当口,后面两辆卡车也一起跟了过来。石桥上的咔咔巨响也此起彼伏地传进了我们耳朵里。诸葛禹大声喊道:“老板,准备好跳车!”   “别管别的,使劲往前冲--”   我话音刚落,就见祠堂大门底下伸出的一片须根,贴在门上盘根错节地往祠堂屋顶上蔓延而去。仅仅眨眼之间,就在祠堂正面形成了一片屏障。如果我们的汽车原路不动,用不上几秒钟就得一头撞在须根屏障上,被对方挡在桥头。   “继续开!”   我怒吼之间,把身子从车前面探出一点,双手合拢,指尖上掐着一张婉儿做出来的雷符。结出咒印,对准祠堂大门的方向猛指了过去:“雷震乾坤!”   “你他么疯啦?”诸葛禹被我吓得冷汗直流。   雷法当中除了掌心雷之外,绝大多数都是自上而下的攻击,而且还要跟施术者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施术者很容易遭到雷法的反噬。像我这样直接施术。弄不好就会先把自己炸死。   诸葛禹声音没落,一条蜿蜒咆哮的雷龙已经从我指尖上轰然飞出,向大门横击而去。被雷电击中的树根吱的一声缩回了地底。淡蓝色的电光却顺着我的手臂,反向流动了过来,在我身上闪出了一片蓝色的电火……   “快松手--”诸葛禹的声音已经走了强调。   我在雷法即将反噬的一刹那间,震碎了挂在指尖上的灵符,倒卷的雷光在即将接近我指尖时忽然崩散。我只觉得眼见蓝影四射,人也跟着一下坐回了车座上:“冲--”   “疯子!”诸葛禹一脚油门踩下去之后,一侧身子探手打开了我这边的车门,紧跟着一掌打在了我身上,直接把我打到了车外。   他自己却在推门跳车的刹那间,伸手按住敞开的车门,借力纵身跳到了车厢顶上,又紧跟着一个翻身,往我这边落了下来。就在我马上要掉进水里时,诸葛禹伸手拎住了我的衣服,往自己腋下一夹,脚踏着水面往湖岸上冲了过去。   被诸葛禹踩出的水花在我眼前四下飞溅的当口,无人驾驶的卡车也一头撞进了祠堂的大门。几秒钟之后,祠堂里就传来一声轰隆巨响,那应该就是卡车压塌了地面掉进地底的声音。   接踵而至的第二辆卡车却直接卡在了祠堂的大门上。第三辆车还没等冲过石桥,桥身就在重压之下轰然崩塌,失去了支撑的卡车跟着断开的桥身一块儿沉进了水底。   “引爆!”   我喊声一落,婉儿就按下了遥控器。事先被我们藏在车里的炸弹,立刻将车身炸成火球,满车的废铁像是从炮膛里打出去的铁渣子,带着灼热的气浪喷上了半空。   不等碎铁落水,被炸弹搅起的水柱就像是湖底下爆出的一条冲天而起的水龙,冲到半空之后又砰然崩散,方圆几十米之内像是掀起一场暴雨般,除了纷纭而落的雨幕,什么都看不见了。   诸葛禹运气夹着我上岸之后,把我使劲儿往地上一摔:“我疯,你比我还疯!自己玩横着玩雷符不说,还在车里装炸弹!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吧?”   “别说那么多,赶紧换衣服。”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扯着诸葛禹钻进了树丛。   等诸葛禹看见地上那些专门用来进行高压电作业用的防电服之后,吓得差点儿跳起来:“你又想弄什么幺蛾子?你不会……”   我伸手往那边指了指:“风门弟子盗了一辆高压电抢修车,刚才已经把这片的电线全都给掐断啦!”   “啥?”诸葛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风门弟子把高压电给弄进了湖里。   湖水中顿时暴起了一阵刺耳的响声,流动的电光在一瞬间覆盖了小半个湖面。短短几秒钟后,白花花的死鱼就从水雾蒸腾的湖水里翻了出来,成片地飘在水上。   诸葛禹叫道:“你这么玩有什么用?高压电还能斩鬼诛妖哇?”   “能不能我不知道,但是强木相撞必然有一方要退走。我是想看看,是电厉害还是树厉害。”   很多人都以为雷电在五行当中属金,或者属火,实际上雷电的五行属性为木。按照《易经》中的解释,震卦代表雷电,八卦当中震卦在东,东为木。所以雷电的属性必然为木。   我紧盯着湖面对诸葛禹说道:“祠堂下面的胡桃树活了多少年我不知道。但是我估计,这足以支持半个城市运转的电量应该能够把他逼出来!”   “再说……”我冷笑道:“那个老树精,没把‘金’给算进去。而我往水里扔铁,就是为了逆转这里的五行格局,弄出一个金生水,水生木的局面来。现在我的局成了,方圆两三里之内的五形大势被我夺了一大半,老树精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第一四三章 突忽其来   诸葛禹瞪着眼睛道:“我没听明白!”   我白了他一眼:“你只要记住,水和铁能导电,我这么安排是想把电导进地穴里面去,就行了!”   诸葛禹生气道:“就你能?你他娘把高压电缆断了,用不上一会儿。抢修的人就得过来,我看你怎么办?”   我得意道:“婉儿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有风门弟子阻挡,不管是警察。还是电业局的人,最快也得一个小时之后才能到。等他们来了。咱们早就逃之夭夭了。”   “那还好……”诸葛禹说话之间,湖水里的电流已经暴烈了几分。湖面上渐渐蒙上了一层像是水雾似的白烟,可是祠堂里却仍然不见动静。   诸葛禹忍不住问道:“是不是电力不够哇?还是电流压根就没碰着老树根子?”   我盯着祠堂的方向跟婉儿说道:“把第一辆车也给炸了!”   婉儿按下遥控之后,祠堂中心立刻传来一声巨响。我只觉得脚下的地面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自己紧跟着往后连退了几步,差点儿就坐在了地上。   等我再看时,卷动着火光的硝烟从祠堂地下腾空而起,在空中卷成一个猩红的云冠之后,才开始向远处慢慢飘散。胡家祠堂被整个连根拔了起来,被炸药送上天空的碎铁瓦砾像是流星一样,带着赤红的光尾四下砸落。断开的墙垣轰然倒进了水里。   我们几个虽然离湖岸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也能感到灼热的气浪正在往我们这边疯狂推进。我和诸葛禹用胳膊挡住面孔,往后退了几步才算勉强站住;但是全身上下也像是被水洗过了一样,弄得湿漉漉的难受。   等我放下手才转头问道:“婉儿,你在车里加了多少炸药?”   “没……没多少……”婉儿脸色也有点发白:“我嘱咐过他们别弄出太大动静来!”   “还没多少?”诸葛禹火了:“你自己看看,整个祠堂都飞上天了!那得至少两吨TNT,才能炸出这个效果来!你想玩死我们啊……”   “先别说这些……”我看着烈焰熊熊的祠堂废墟道:“这么大爆炸,下面还不见动静,肯定不是正常现场。咱们得进去看看。”   “你找死啊?”诸葛禹差点跳起来:“那么大的火,你怎么进去?”   “把电缆拉出来。”我对着那边的风门弟子摆了摆手,他们赶紧把电缆从水里给抽了出来。   我带着诸葛禹一块往祠堂方向跑了过去。我们两个刚到水边,就看见一截圆木似的东西从火焰里钻了出来。在祠堂废墟上滚了两圈,一头扎进了水里。   “下去抓它!”我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奋力向圆木落水的方向游了过去。没等我游到地方,就觉得身下浮起了一道黑影。等我低头看时,却见一条像是鳄鱼脊背似的东西,忽然出现在了湖水下方。   我立刻并拢双掌,自上而下地往对方身上狠狠拍了下去。掌风跟对方接触的一刹那间,对方竟然顺势一沉,化去了我的掌力;又趁着我第二掌还没发出去的空隙,飞速上浮,一下子贴到了我身前。   木头!从水底下浮上来的确实是一截没有枝干,仅带着一块树根,大概有人腿粗细的原木。   这是不是树精?我仅仅迟疑了一下,原木却忽然在水里翻了一圈,把它长着四根树杈的另外一面给亮了出来。像是捕食的章鱼一样,往我身上狠狠地缠了过来。   我眼看树枝贴近,只能把双手往身前一护,挡住了咽喉要害,任由着树枝把我的上半身给缠了个结实,自己也跟着绷紧了手臂,不让对方勒住我的咽喉。   我这边刚和树精僵持在一起,诸葛禹就游了过来,二话不说地抽出一把匕首;左手化掌为爪地抓进树干一寸,右手上的匕首飞快地往树干上捅了过去。   以诸葛禹的手劲儿,一刀下去就直没入刀柄,七寸长的匕首在树干使劲一转,立刻在树干上抠出来一个窟窿。等他拔刀之后,绿色的树汁已经像是染料一样,搅浑了附近的水花。缠在我身上的树干像是忍受不住剧痛一样,跟着好一阵颤抖,捆住我手臂的枝条也马上松口了一点。   我两只手肘跟着往外一分,双手交叉往下,抓住了想要后撤的树枝。   诸葛禹立刻又是一刀接着一刀地扎了下去。三五刀之后,那圆木就像是死人一样,软绵绵地垂下了树枝,横在水里慢慢浮上了水面。   我和诸葛禹一人搂着树干一头,也浮了起来。还没等我们往岸上游,就见湖岸边上冒出一群人来。警察,消防队,电力局,救护车……该来的一个都没少。   “糟糕!风门那边肯定出问题了!”我轻轻往岸上扫了一圈,总算没看见婉儿的影子,才稍稍安心了一点。   诸葛禹用圆木挡着脸低声问道:“咋办?”   “趴着别动,一会儿配合我!”   我眼珠一转马上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趴在了树干上。   没过一会儿的功夫,我们两个就被消防兵给拽到了岸上。诸葛禹手里抱着那截木头死活不放,消防兵没办法,只能把他和木头一块儿抬岸上去了。   我刚从地上坐起来,那边就过来一个警察:“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我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我们哥俩不就是半夜睡不着起来游个泳,摸个鱼么?你们犯得着拿电过我们么?要不是水里有截木头,我们哥俩早就喂鱼了!”   “胡说八道!”警察脸色一沉:“大半夜你摸鱼?骗谁呢?跟我走一趟!”   “走一趟?”我扯着脖子喊道:“你凭什么让我走一趟?你有逮捕证么?你们土匪啊?准备绑票啊?”   “你别无理取闹……”   警察话说到一半就让我给噎回去了:“谁无理取闹?我们哥俩差点儿死湖里,魂儿还没回来呢!你就要抓我?还说我无理取闹?”   “看着没,看着我这一脑袋鸡窝头发没?这就是被害的证据!我有证据说明自己是受害人!你有逮捕证抓我么?你欺负我没念过书怎么着?你现在只有权让我协助调查,我愿不愿意去,那得看我心情!”   “那你也有义务配合调查!”警察差点儿没让我气吐血。   “你别那么大声。我兄弟打小就怕别人吵吵,你把他吓犯病了,你得负责。”   我话刚说完,诸葛禹一把扛着一人多长的圆木从地上站起来,口眼歪斜地转了个身:“谁喊!谁喊……”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有消防兵把高压水枪都举起来了。   “他怎么这么大力气?”   “你看他那眼睛都是直的,别是有病吧?”   “是不是被吓疯了?”   我一下跳了起来:“你们把我兄弟吓犯病了!你们得负责!”池台休技。   那个警察也懵了,手按着配枪,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好在诸葛禹扛着木头没动,要不然,没准他真能拔枪。   我们这边正闹得不可开交,一个配着警督徽章的人走了过来:“这位先生,麻烦你配合我们调查。”   我一看,这回是不走不行了,只好顺势点了点头:“配合你们可以,但是你们不能再刺激我兄弟……”   警督看了一眼双目无神的诸葛禹,点了点头道:“可以,但是你得负责控制他的情绪。你放心,该我们负责的事情,我们绝不推卸责任。”   “哎……”我指着刚才跟我说话的那个警察:“看看,还是领导说话有水平!我跟你走。”   ☆、第一四四章 针对   我走到诸葛禹边上:“兄弟,把木头放下,哥带你坐车走!”   “不!”诸葛禹摇了摇头:“我就要扛着!我扛着舒服!”   我转身对警察摊了摊手。后者想了想,干脆叫来一辆卡车,让诸葛禹扛着木头站在后斗上。又安排四个人陪着,才一路回了警察局。   诸葛禹一下车,就非要跟我一块儿,不在一起就说什么也不下车。把警察逼得没办法。只好把我和诸葛禹一起弄到会议室去了。   做笔录的两个警察尽可能地离诸葛禹远了一点:“说一下姓名,职业。年龄,籍贯。现住址……”   我一边和警察说话,一边偷眼瞄着诸葛禹身上那截树。   开始的时候,那截木头还没有什么反应,过了一会儿之后,树干上的须根就悄悄伸了出来,垂在诸葛禹背后,无声无息地往饮水机的方向伸了过去。   我眼看着一截树根像是细针一样扎进水桶,接近一整桶的纯净水,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了下去,等桶里的水没了。它才撤回树根,慢慢地往墙缝的方向挪了过去。   我立刻向诸葛禹传音道:“树精要跑!”   “啊呀--”   诸葛禹忽然怪叫了一声,双手抓着圆木高举过顶,像是舞动一根木棍一样,双手轮换着,把木头给转成了风车。我离着诸葛禹差不多有五米左右的距离,都能感觉到圆木带起了风声。做笔录的两个警察顿时被诸葛禹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他怎么了?”   “犯病了!”我拉过一张桌子,用桌子挡着自己缩到了墙角上:“那两个哥们,赶紧过来躲躲,一会儿说不定出什么事儿呢?”池台休划。   那两个警察刚一犹豫。诸葛禹就把木头给扔出三五米远。上百斤的木头砸在墙上之后,轰隆一声砸掉了一大块墙皮。   诸葛禹不等木头滚回身前,上前一弯腰,抓住树根猛地一轮,圆木立刻带着呼呼作响的风声,砸在了会议桌上。会议桌当时就被砸成了碎片,断开的木头打着呼啸漫天乱飞时,那两个警察就已经躲到我边上:“你这兄弟,怎么这么大力气?”   “我也不知道,他一犯病就这样……”我从桌子后面露出来半个脑袋:“他力气大得吓人!你们这是看见他抡木头,他抡路灯的时候,你们还没看见呢!”   “什么……”警察吓得结结巴巴地道:“他连路灯都能抡起来?他没有暴力倾向吧?”   “一般不打人,就是爱砸东西!”我表情严肃地道:“估计是昨天晚上那一下被电疯了。一会儿会不会揍人,还真说不准。”   我这边说着话,诸葛禹那边已经把木头竖了起来,像是沙包一样放在了墙角上,两只手左右开弓,一拳跟着一拳地往木头上好一顿揍。   碗口大的树皮在他的拳头前面一块一块地飞了起来,落得满地都是。为了掩饰树精发出来的闷哼,诸葛禹一边打,还一边扯着喉咙狂叫,整座大楼的人都听见了。   没多大功夫,架着盾牌的防爆警察就堵在了会议室的大门口。一个警官用防爆盾牌挡着自己,一点点挪到了我边上:“他得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估计过一会儿就好了。等他打累了,这股疯劲儿也就过去了。休息一会儿就能走。”我赶紧接了一句:“旅行社的人来了没有?”   警官急忙点头道:“来了,来了……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   我从水里出来之后,不仅没见到婉儿,也没看见任何风门弟子在附近。估计他们是看见警察之后,没来得及通知我就先散了。   我到警察局差不多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如果警察能找到我买废铁、雇卡车的证据,绝对不会对我像现在这么客气。他们没亮证据出来,就说明婉儿正在不遗余力地帮我扫尾。   只要对方没有证据,我出去就是个时间问题。   那个警官看我没吱声,马上说道:“你雇的导游就在下面等你呢!”   我摊了摊手:“我一会儿都不想在你这儿多呆。可是也得等我兄弟这股劲儿过去啊!”   不是我不想走,一是诸葛禹若马上清醒过来,显得事情太假。再说,我也得先让诸葛禹把那树精打个半死再说,免得它再给我出什么幺蛾子。   诸葛禹差不多打了二十分钟之后才停下来,一抓木头又扛肩膀上了:“我饿!”   “我带你吃饭……”我赶紧从兜里掏出钱来,把人家的墙和桌子给赔了,拉起诸葛禹就跑。   等我们会和了婉儿,跟她跑到一个废弃的仓库之后,才问道:“怎么会弄成这样?”   婉儿尴尬道:“我也不知道,好在扫尾做得及时,才没惹出麻烦……”   我眯着眼睛道:“风门当中有人针对你,你要小心。”   婉儿猛一抬头:“不会吧?”   “你自己想想,按照你开始的安排,卡车里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那么多炸药?警察、消防又怎么会来得那么凑巧?”   我沉声道:“我们一开始不布置天雷阵,就是为了减少外界对胡家祠堂的关注。可是后来那一下爆炸,就算几公里之外都能听见,警察能不出动么?”   胡家祠堂不像宏志书院附近没有人居住,离着祠堂不远就有一个规模不小的镇子,我们要是动用天雷阵劈击祠堂,先不说能不能直接把树精灭了,光是天雷狂击的景象,就能把人给引过来。   开始的两次爆炸还算控制在很小的范围内,不会引起太大反应。可是后面那次,整个祠堂都炸飞了,警察不来才是怪事。   “可是……”婉儿还想说什么。   我接口道:“你是想说,扫尾的事情很顺利,没有给你暗地里使绊子是吧?”   “那是因为暗地里针对你的人知道,就算不让你扫尾,也伤不到你的筋骨;万一弄不好,还会惹来疯家的报复。到时候,风门高层一查下来,说不定,他得先把自己折腾进去。所以,暂时放弃了给你下绊子的打算。但是……”   我话锋一转道:“对方肯定会密切注意你到朔州的目的,说不定,他已经推测出了陶陵夕的事情。如果他把通神门给引过来,你的麻烦才真的来了。”   婉儿脸色一白:“那怎么办?”   “速战速决吧!希望咱们能在通神门到来之前,把事情圆满解决掉。”   不仅婉儿害怕通神门,我也一样害怕。陶陵夕是术道大财神的千金,就算身边没有暗卫保护,身上肯定也带着护身的东西。书院里的那些鬼魂一时半会儿应该也奈何不了她什么。   通神门一到,一定会选择大举进攻书院。万一他们把书院里的邪祟给逼得狗急跳墙,跟他们玩个玉石俱焚,那裳灵他们可就危险了。   我一转头,走到那截木头边上,使劲儿踹了两脚:“别他么装死,我刚才的话,你听见了吧?我现在赶时间,你最好别跟我废话,否则有你好受的!”   那截木头在原地翻了一圈,哼了一声,一个字都没说。   诸葛禹当场暴怒道:“你他么还来脾气了,老子今天就搞死你!”   我脸色跟着一沉:“找绳子,把他给我吊起来。”   诸葛禹拿着仓库里起重用的铁链,在木头上连着捆了好几圈,一下把它给吊在了空中。   我从婉儿包里弄出一摞子符纸,连着画了十八张地火符,在地上拍成一个圆圈之后,用真气引动灵符。符镇当中顿时窜起了两尺多高的火苗。   我仰着脑袋冷笑道:“把他放下来,用火烧他树根。”   ☆、第一四五章 胡老爷的秘密   凡是草木成形的精怪,最强的地方是根基,最弱的地方也是根基。树根虽然刀枪不入,但是最怕火烧,尤其是用法术引来的灵火。足能让他们痛彻心腑。   诸葛禹一松手,树精立刻就发出一声惨叫,整个身子都在空中抖出了虚影。   我仰着头道:“识相的就快说,要不然我就换点火焰让你尝尝滋味。”   “老子死也不说!”   我挑起大拇指:“你有种。换火!”   “我来……”婉儿这时也急了,上前一步,一脚扫开了地上的灵符,重新拿出了一摞雷火符。   我冷声道:“木头。你最好考虑清楚让她动手的后果。她手里的可是雷火符,一砸下去,就算你还能保住命。根基也废了。你辛辛苦苦修炼那么久,得来这点儿道行容易么?你还想回去做木头?”   精怪在成形之前,大多数经历过一段东躲西藏、朝不保夕的日子;所以一旦有了实力,才会异常放肆。但是他们也最怕被打回原形。这就跟一个叫花子忽然反身成了财主一样,他正享受锦衣玉食呢,你再给他一个碗让他要饭,他还会去么?   我看木头不吭声,干脆又加了把话:“看来他哑巴了,你自己把雷火符贴他身上,慢慢磨着他,咱们该办事儿的办事去吧!”   我这边一说完,诸葛禹马上一松手,把那截木头给扔在了地上。婉儿拿着雷火符就要往对方他身上贴。   “别……别……我全说,全说……”木头终于在雷光闪动的灵符面前崩溃了。   “贱骨头!”诸葛禹踹了对方两脚之后,从婉儿手里抢过雷火符,一张张地贴在了木头身上:“老板你问,他要是卡一下壳,我就烧他一次。”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就那个什么胡老爷?”   木头使劲摇头道:“不,不是。那是我家老祖,他已经陨落了。”   我眉头一皱:“怎么回事儿?把那胡老爷的来历,还有他盖书院的事情,都给我说清楚,一点儿都不许漏。”   木头像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才断断续续地说道:   “本来我和老祖都在山上修行得好好的,可是后来,老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起了下山的念头,就把我给移到了山下……他自己建了一个大宅,当起了老爷。”   “等等……”我打断了木头的话头儿:“他把你移下山?胡老爷不是精怪?”   “不是!”木头摇头道:“他是人,一个地地道道的人。他因为练了一门能夺人寿元的功夫,才一直活着。我是它照看起来的,所以我才叫他老祖。”   “夺寿”这种秘法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简单点说,就是用某种方式,让被夺寿的人心甘情愿地把他的寿数贡献出来给自己。而且夺寿这种事,有很多禁忌,万一操作不当,后果就是被天道严惩,最后必定死得苦不堪言。术士本来求的也不是长生,所以很少有人会去用这种手段。   按照木头的说法,那个胡老爷应该不止干过一次这种夺寿的事儿。   我冷声道:“那个胡老爷夺的是他儿子的寿命吧?自己吸光了儿子的寿数,把他弄成一具油尽灯枯的干尸,自己装成自己儿子,再重活上一回。这么一来,朔州就有了无穷无尽的胡老爷了!”   “胡家的当家人换了,外人看不出来,下人看不出来,但是当家老太太肯定能看出来。所以每个胡老爷嗝屁的时候,都得把媳妇和儿媳一起带上。这就是胡家女人寿命不长的原因吧?”   木头摇头道:“老祖的手段跟你说的一样,所以祠堂里的画像才都是一个模样。但是他夺寿的对象却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老祖不能生育,他的那些所谓的儿子是抱养来的,他养那些人,为的就是夺寿。老祖荣华富贵地养了他们多半辈子,要他们的阳寿也不算什么……”   木头说到这儿,特意从树皮缝里睁开一双眼睛,看了看我的脸色。   我知道他是怕我忽然正义感泛滥,一下要了它的命:“老子没空管他夺寿的破事儿,往下说。”   木头继续说道:池他何巴。   夺寿这种事情,再怎么心甘情愿那也是伤天和啊!老祖最怕的就是招来天罚。所以他仗着自己有钱,不遗余力地结交奇人异士,可是上门来打秋风的多,真正有本事的却没有几个。   老祖有的时候,被他们气得不行,还不得不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来。我知道,他是怕真正有本事的人不来。   后来,他总算是结交了一个高手。那人是个道士,道号玄月。听说出身弦月派。老祖跟他结交好一段时间之后,突然有一天跑到我身边,一边喝酒一边跟我说话,我看得出来,他高兴得不行。他说,他总算是找到活路了。   但是,他没说那活路究竟是什么。   那之后,他就总是跟玄月道士一起出去,有时候一走还是好几天。跟我说话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我听府里的下人说,他好像是在盖什么书院。   当时,老祖在府里养了一批亡命徒,专门替他处理一些疑难杂症。我从那些人话里隐隐约约能听出来,老祖的那家书院盖的很邪门,为了盖书院,他还杀了不少人。   那间书院,一盖就是好几十年,中间把玄月老道都给拖死了。后来他徒弟来了,但是那身手明显赶不上玄月,老祖也就不怎么待见他了。   玄月的徒弟来了之后,老祖才盖了南院。他在盖南院的时候,好像碰上了几个了不得的对头,后来,把老祖逼得没办法,就跟对方大干了一场。那场仗打下来,玄月老道的几个徒弟不是被打死,就是受了重伤。   老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趁着受伤道士养伤的功夫,把他们全都给结果了。   可那之后,书院的工程却弄得越来越大。老祖不但投了大把的银子,连着盖了东西两院,还一个劲儿地往外扔银子,白招学员。那时候,在书院念书,不但白吃白住,还给发衣服,发被褥。学得好的,还给奖学银子。那时候,胡家的钱就像流水一样往出泼,老祖却一点儿不心疼。   其实,我知道那个时候,老祖的心情很不好,动不动就跑到我身边坐下来,像是犯魔障一样,一边喝酒一边自言自语。他总说两句话:一句是“差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另外一句就是“要没时间了,要没时间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敢去问,一问他就发火。   有一天,他正喝着酒,忽然一下蹦了起来:“没人,我可以找书啊!”   说完他就跑了。第二天,他把府里能办事儿的人,全都给派出去了。还给他们带了大把的银子,说是让他们拿出去买书,经史子集样样都要,而且越老的越好,谁给他买回孤本、善本来,还重重有赏。   那时候,他都两年没往书院动工了,却忽然又召集了工匠,说是要在书院里建一座藏书楼,好像是叫什么博众楼。不对,是叫百家楼。对,就是叫百家楼!博众楼是对外说的。百家楼的匾额,他做了,但是谁也没给看过。   盖百家楼的那段时间,老祖的寿元都已经快到了。放在以前,他肯定会着手布置夺寿;但是那时候,他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前后提醒了他好几回,他都说:“再等等,再等等……”   终于有一天,也就是那个军阀上门之后,他打发走了下人,自己走到我身边,说是要托付我一件大事儿。   ☆、第一四六章 书魂   木头说到这儿停了下来,我立刻追问道:“那时候他跟你说了什么?”   木头唏嘘道:   老祖说,他要破釜沉舟去办一件大事儿。但是在这之前,他必定要做些准备。那个军阀上门时,他就做好了打算。准备借军阀的手,让自己消失。所以,他才玩出了火烧胡家,火烧祠堂那一出戏。   老祖把演戏的事情安排得很好。不需要我做什么。他让我守在胡家祠堂地穴里,万一他没能成功,会尽力跑回来。那时候,不管他是死是活。都把他装进事先准备好的棺材。放在祠堂深处,然后,我再想办法制造些神迹出来。引附近的居民到祠堂来供奉香火。香火多了,说不定他还能成鬼神。   后来老祖果然受了重伤,等他返回祠堂的时候,都已经奄奄一息了。他最后跟我说,把他放进棺材之后就别打开,要是他能活,就能自己钻出来。要是棺材里臭了,那就说明他死透了,就让我自己逃命。   我把老祖装进棺材之后,就那么天天地守着,到处造势给他引香火。开始那几年还好一些;后来,连年的兵荒马乱,人连饭都吃不饱。谁还有心思拜神啊?就算偶尔有些人来供奉香火,也被附近的凶神恶煞给抢了。   老祖没了香火,渐渐的也就断了生机。他那口棺材最后真的臭了,哎……   木头长叹一声道:“老祖没了之后,也没有人给我出主意了,我就只能在祠堂里守着。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诸葛禹气得破口大骂道:“他么的,说了半天屁用都没有!早知道,就该直接把他劈了当柴火!”   “不,他说的非常有用。至少已经知道那间书院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了。”   我慢慢分析道:   胡老爷是一个善于夺寿的邪派术士,但是夺寿这种事不但是逆天而行,而且有伤天和。夺寿之人就算能活下来,也会百病缠身,生不如死。所以,胡老爷一直在寻找一种可以让他舒舒服服长生不死的办法。   后来他成功结识了玄月老道,也因此发现了一件深埋在地下的秘密,或者说宝物。   “深埋地下?”婉儿疑惑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甚至觉得,当初胡老爷大举修建书院,就是为了给他盗墓做掩饰。可是后来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既然他想盗墓,为什么还要大规模招收学员?毕竟盗墓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如果那件宝物和某种邪物形成了一种互锁呢?”我用手比划了一下:   我们做这样一个设想,书院底下的东西,不是一个而是两个。最下面的是一个邪魔,或者凶物。当初有人为了镇压邪祟,特意在它上面留下了一样术道至宝。这件至宝一旦拿开,邪魔就能破禁而出。我们先不考虑,邪魔破禁的后果如何。单就拿走镇物之后,胡老爷能不能活下来,或许还是一个问题。   他和玄月几经考虑之后,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用在地面上再加一层禁制,用书院替换掉原先的镇物!   诸葛禹眼睛瞪得老大:“这能行么?”   “理论上是可行的!”我解释道:“你们没有发现,书院教育是以儒家经典为主么?放在古代,书院可是鬼神都避让三分的地方。”   鬼神怕儒生,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在古代,儒生是什么人?那是随时可以鱼跃龙门,一飞冲天的人。读书人的地位不但超然,儒家经意也被奉为圣典的存在。   先不说书院里能不能真的形成浩然正气,光是万民瞩目这一点,就给儒家汇聚了难以估量的气运。一旦某个书院出了状元、名臣,那就更了不得了,书院马上就会和国运相连。有一国气运镇压,即便是鬼神也不敢轻易出现在书院附近。   不过,胡老爷却是生不逢时啊!他建造书院的时期,正好处在满清日薄西山的当口。不仅国运衰败,而且儒家教育也受到了西方思想的猛烈冲击。儒家地位虽然还没一落千丈,但是也已经摇摇欲坠了。   更糟糕的是,胡老爷当年第一个建起来的北院,根本就没找对地方。他聚集起来的那点浩然正气,并不管用。   “你说地方不对!”诸葛禹插话道:“他们不是建了灵气罗盘么?”   罗盘又不是探测器,只能计算方位,但是找不到精准的位置。这个就跟你开矿差不多,你知道地下肯定有矿脉,但是未必一下就能挖到,所以你得一点点慢慢试探--北院就他们第一试探的结果。   这次试探显然很不成功,他们大概也因此动摇过。但是中间过了多少年之后,他们可能又找到了什么证据,才又开始修建了南院。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错过了最后一次可以借用儒家大势的机会。所以,他不得不想别的办法,调用儒家大势。   阿尔杰这个时候,刚巧送上门来。他明知道阿尔杰在搞风搞雨,还是装成什么都不知道,利用阿尔杰不停地恐吓书院的学生,逼着那些学生去相信浩然正气可以镇鬼驱邪。   阿尔杰最后也发现了这一点,才会联合巴特再找书院的麻烦。那之后的一场大战,他们双方虽然两败俱伤,但是也让胡老爷确定镇物的存在。他才会不遗余力地修建了东西两院。   我说胡老爷生不逢时,就是因为他在修建东西两院的时候,封建体系已经到了即将完全崩毁的边缘。如果,读四书五经当不了官,谁还会让自家孩子去念书院?所以,那个时候他才不断念叨着“没有时间了”。   等到了最后,胡老爷终于想出来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修建一座书楼,大量地收集儒家典籍,甚至是诸子百家的典籍。很多上了年头的古书当中,都有书魂存在,他是想借助书魂中残存的圣力做最后一搏。   但是,他最后的筹码也没能帮他什么,他在挖取镇物的时候,还是失败了。落得一个重伤不治的下场。   我说完之后,诸葛禹立刻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件镇物,可能在书楼下面?”   “不是可能,是一定!”我凝重道:“我第一次看见书楼的时候,就觉得奇怪。按理说,藏书楼需要防潮,不可能修建在地势低洼的地方,可是博众楼却偏偏修在了一个洼地里。现在想想,应该是我们被第一印象给误导了。”   整个书院之所以会修成墓葬那样的“甲”字型,并不是刻意而为,而是胡老爷修筑书院的时候,慢慢向周围覆盖,出现的一种巧合。   博众楼当初也必然是修在了地上,最后却因为一场大战,导致它整体沉陷在了地下。博众楼之所以没有在大战中被摧毁,肯定是因为藏在典籍中的书魂,利用残余的力量保护了书楼,或者说是保护了诸子典籍。所以,我们才看见了一个沉在坑里的书楼。   诸葛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是有道理,可是书院里那些鬼魂是怎么回事儿?这个解释不通啊!”   “解释得通!”我冷声道:“那是因为我们跟书魂打了一仗。把那些学子鬼魂囚禁在书院里的,就是博众楼里的那些书魂哪!”池他何圾。   “不可能吧?”诸葛禹震惊道:“书魂不都是引人向善的么?怎么会出来害人呢?”   我摇头道:“人,能从好人变成坏人,书魂为什么不能变?善恶在特定的环境里不存在分水岭。”   ☆、第一四七章 通神门   那些书魂的本体,当初可都是显赫一时,被人奉为经典,甚至顶礼膜拜!可是时过境迁,世上没有了儒家当权的环境。他们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被当成拿来炫耀的收藏品。   这就好比一个人从高位上忽然跌落,肯定适应不了心理上的落差。有些人能把自己调整过来。有些人的性格却越来越古怪,让人接受不了,敬而远之;而他却不在自己身上寻找原因。反倒把这一切归罪到世道、命运、地位等等改变不了的事情上,从而做出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那些书魂就是如此。他们想要营造出一个封闭的书院,只要看到有人每天按部就班地上学下学,听到有人诵读经意,他们就觉得自己还活在当初的那个世界里。   他们封闭了书院,封禁鬼魂,不让他们转世投胎。就是为了满足自己扭曲的心态。但是,书院里的鬼魂大多数都是年轻人。有一些也接受了新式的教育,他们有自己的意志,他们也选择了抗争。   这种抗争的过程可能非常残酷,甚至有人付出了灰飞烟灭的代价。才把书魂逼到了不得不去妥协的地步。那之后,也就有了所谓的鬼神游戏。   我不得不说,在这个游戏里,还是书魂棋高一着。因为游戏的本身就是一场骗局。   毕竟,人也好,鬼也好,只有绝望的时候,才能无可匹敌;只要有一丝希望在,他们都不会选择同归于尽。鬼神游戏就是他们的希望。鬼魂看到了希望之后,就会把希望寄托在外来者的身上,希望出现一个聪明人,能够解开书院的谜底,放他们离开。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再做拼死挣扎的事情。   但是。书魂却可以千方百计地阻挠外人破局,甚至把破局的人也给拖进书院。   我说到这儿,才转头问道:“你们觉不觉得,两次跟我们交手的邪祟,很像兵家人。兵者,诡道。他一再扰乱我们的判断,像不像用兵之道。”   婉儿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书魂一直不肯跟我们正面交锋,就是因为被我们看出根底。”   诸葛禹惋惜道:“正面交锋,那肯定是诸子百家的手段,一眼就能被看穿。可惜,我们在博众楼的时候,没看出这一点。要不然,不仅游戏早就结束了,我们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   “我们一开始就把鬼神之书定位到了鬼书上,进入书楼之后,谁也没往典籍的方面去想,都是一门心思在对付珞毅。现在看来,除了鬼书之外,被奉为经典,带有书魂的百家藏书,不是也一样可以称为‘神书’么?”   我转头道:“谁能保证我们破局之后,那些书魂就一定能放我们离去?已经疯狂的邪祟,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而且,我在怀疑一件事儿……”   我停顿了片刻道:“书院下面镇压邪祟的镇物,很有可能就是儒家的某一部典籍。”   “对呀!”诸葛禹一拍脑门:“古代儒道释三教,虽然没有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是骨子里却是互相排斥的。如果镇物不是儒门至宝,说不定就先跟书院发生冲突了。那么一来,不但起不到替代镇物的作用,说不准,还能直接把邪魔给放出来。”   “对!”婉儿附和道:“圣庭与暗庭同属于欧洲。他们对力量的兼容性很强,他们不需要区分某种力量的来源,只要不是跟自己对立的能量,他们都可以想办法吞噬。阿尔杰当年肯定打着吞噬掉书院邪魔的主意,才想尽办法混了进去。巴特的想法却正好跟他相反,他是想吞掉镇物。”   我沉声道:“现在,咱们该想想,怎么才能在不伤害人质的情况下,攻破书楼了。”   我表面上虽然很镇定,但是心里却一点儿谱都没有。有人质在书魂的手上,他们可以为所欲为,我们却得投鼠忌器。要是对方是人还好,说不定我还能找到他们的弱点,进行威胁。可是对方是书魂啊!除了书院,他们连一点忌惮都没有,我拿什么去威胁他们?   事情逼到这儿,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先让诸葛禹把那块木头给封禁起来,放在仓库里,又找婉儿去弄了一批装备,才马不停蹄地赶往书院。   可我们一到书院门口就傻了眼,整个书院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黑衣人里三成外三层团团包围,有几个大型的术道阵法,已经布置成形,随时都有可能被启动。   我一眼就看见立在路边的一杆大旗,那面迎风摇曳的大旗上除了三个摞成了品字形的金元宝,再没有其他什么图案。但是这面俗不可耐的大旗却代表着“通神门”,而且还是通神门主陶朱公亲至。   还是露底了!我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怕什么来什么,这一下真的难以善了了。   没等我想明白该怎么办,负责守卫的通神门弟子就已经围了上来,领头的人走过来对婉儿说道:“你就是风门陆婉儿?门主要见你,跟我走吧!”   婉儿默不作声地往前走了两步,领头弟子却一抬手把我拦了下来:“门主说了,只见陆婉儿。你们几个不能进去。”   我刚要张嘴说话,那人立刻接了一句:“带他们下去好好休息。”   我脸色一沉:“朋友,你什么意思?通神门还打算扣押我们不成?”   那人冷哼一声道:“你们两个来历不明,所以必须得盘盘底子。我说这话,你应该明白吧?”   婉儿立刻怒道:“放肆,你们有什么权力扣押我的雇主?”   那人冷笑道:“现在这里归我们通神门管。我们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   “老子现在想说三!”我话音一落,出其不意地一掌锁向了对方的咽喉。那人从来就没想过,我在强敌环立的情况下还敢出手,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就被掐在了手里。   刹那之间,我身边刀剑出窍的声音就响成了一片,围在我们附近的通神门弟子,不约而同地拔出兵器,指向了我全身要害。二十多人没有一个人吭声,只是杀气腾腾地盯着我不动。   他们不声不响,反倒比大声呼喝给人带来的心理压力更大--这些人只要一打眼就能看出来,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弟子,绝对不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队长就投鼠忌器。   被我掐住脖子的队长,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顺着我手掌抬起了下巴,眼神轻蔑地看着我冷笑道:“敢跟通神门犯横?你胆子不小,有种你杀了我!看看今天你能不能走出去?”   我轻轻把手一松,反手往对方身上推了一下道:“你的狗命不值钱,值钱的是你们门主的千金。现在去告诉你们门主,自己过来见我。否则的话,陶陵夕也就没有命了。”   “你敢威胁门主。”队长脸色果然变了。   我抱肩冷笑道:“我的话说得很清楚!”池宏夹血。   “拿下!”   队长刚一开口,我脚下马上错开一步,展开鬼绕棺的身法,瞬间逼近对反身前,抬手一个耳光抽了出去,当时就打掉了他两颗大牙:“我再说一遍,让你们门主过来见我!”   对方捂着脸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发信号……”   “都别动!”伸手一拉背包,从里面抻出一段炸药引线:“我知道你们通神门高手多,我杀不了你们还杀不了自己么?我一死,你们大小姐就得跟我一块儿玩完。”   队长的脑袋上终于渗出来一层冷汗:“快去通知门主!快点儿……”   ☆、第一四八章   报信的人走了以后,我一手掐着炸药的引线,脸上尽可能保持和蔼的笑容,对着队长招了招手:“哥们,你过来。过来说话。”   队长一愣:“有什么事儿,就这儿说!”   我脸色一沉:“我数到三,你不过来,我就拉弦。一……”   那人没想到。我能玩出这么一手来,只能不情不愿地往前走了两步,他刚到我跟前,我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扇了过去:“草泥马的,我让你装比……”   那个队长没想到,我会忽然打人,结结实实地挨了我一下。当时就被我扇得斜着摔在了地上。他迷迷糊糊地刚一抬头,我跟上去就是一脚。狠狠踹在了他脸上。那人让我踹得脑袋使劲往后仰了一下,鼻子里的血喷出去老远。   通神门的人见他们队长挨了打,立刻要往前冲,诸葛禹当即一拉挎包:“都他么给我滚回去。老子身上带着二十公斤TNT,谁想被同门慢慢拼起来,就都往上来。”   通神门弟子一下子全都吓住了,他们虽然不怕死,但是门主没来之前,就让这里炸开锅,他们可付不起这个责任。   诸葛禹在干什么,我听得一清二楚,却连头都没回一下。就在那儿一脚跟着一脚地往队长身上踹。开始的时候,他还抱着脑袋满地打滚,没过一会儿就渐渐没了动静。   婉儿赶紧冲过来拦住我道:“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让通神门主知道你杀了他的手下,恐怕难以收场……”   还没等我开口,远处就传来了一声冷笑道:“你觉得现在就能收场么?”   我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却看见一行人从容不迫地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他们所到之外,通神门弟子已经恭恭敬敬地分立两旁,连头都不敢乱抬一下。   等到打头的几个黑衣大汉背手站好之后,一群穿着五花八门的人,才算走了过来。打头的那个胖子斜眼看我一下:“是你找我?”   我看都没看对方:“我找的是陶朱公,不是你!”   “放肆!”胖子顿时勃然大怒:“你……”   “别装了!”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你脑袋上的贵气金焰虽然有九朵之多,但是没有根基,你绝对不是陶朱公。后面那位,你不觉得应该出来说点什么吗?”   站在胖子身后的那个其貌不扬的老头,背着手缓缓走了出来:“后生可畏呀!老夫这些年见过的青年翘楚不少,但是能一眼把我认出来的,也只有你一个。”   陶朱公一向深居简出,术道上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并不多。   我有点不耐烦地道:“我说,我让你出来,就是想仔细看看你是谁。现在一看就是一个卖烤地瓜的,你还是回去吧!我要见陶朱公!”池宏夹圾。   “哈哈哈哈……”胖子捂着肚子笑了起来:“钱串子啊!我想了半辈子没觉得你这幅尊容像干什么的,这小子一说,我觉得还真有点像!”   胖子忽然一回头,两只小眼睛凶光毕露地看着我道:“小子,你能逗爷乐上一回儿,算你福气。一会儿爷赏你一个全尸。”   我像是没听见一样,举目望天,顿时把那胖子给气了个半死。钱串子倒是不愠不火地说道:“通神门有个规矩,真正的陶朱公,只见能把他认出来的人。他本人就在我们中间,你找吧!找对了,我们可以留你一命;找错了,不管你给我们带来什么消息,都必须死。不过,你的家人可以拿到一笔你想象不到的安家钱。”   “安家钱?你自己留着吧!”我抬手指向了队伍里唯一的女人:“这位想必就是陶朱公吧?”   “哈哈哈……玉堂主,有人说你是当家老大!”胖子又是一阵爆笑之后沉着脸道:“小子,你死定了。那位是我们金银铜玉四大堂,玉堂堂主玉无瑕。”   我气定神闲地道:“是与不是,让他自己说。”   “不错,的确是后生可畏。本座就是陶朱公。”玉无瑕一开口,胖子和那老头全都变了脸色,两个人齐齐躬身道:“老大,你真的来了?”   陶公主沉声道:“我的女儿失陷鬼窟,我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家里么?”   陶朱公冷然说了一句之后,转头向我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看气运!”   凡是命中富贵的人,头上都有贵气金焰。就像我以前打过交道的李老头,他虽然富甲一方,但是头上只有一朵贵气金焰。而通神门的一个堂主,头上的贵气金焰就能高达九朵,可见通神门的财力已经达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   我不等对方再问,就指着胖子道:“他头上的贵气金焰不少,但是没有根基。这就说明,他的富贵都来自于别人,对方可以随时收回,把他打回原形。所以,他不是陶朱公。”   我又一指那个老头:“他的金焰,有根,但是根基不深。还不足以掌控通神门这样的组合。至于你……”   我顿了一下道:“你的金焰看似无根,实际上是被你头发里的东西给托住了。”   陶朱公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我却说道:“身份和地位达到了一定程度的女人,衣着和发型的搭配都十分讲究。你穿着一身职业装出来,却修了一个复古的发型,你不觉得可笑么?”   “哈哈……”陶朱公笑道:“老夫终究不是女人,偶尔易容却犯了这些细节。”   陶朱公忽然脸色一沉道:“你很聪明,但是你的聪明却不足以弥补陆婉儿犯下的错误,她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婉儿上前一步道:“我回到宗门之后,会自请处分。但是请你不要为难我的朋友……”   我一伸手把婉儿挡了回去,面向陶朱公冷笑道:“我真怀疑,你的万贯家业是怎么来的。你是看不穿,那点简单的伎俩;还是对自己太自信,觉得不可能有人背叛你?”   我的话一说完,在场的人全都变了脸色,陶朱公也冷着脸道:“你想说什么?”   我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一,你会派一帮初出茅庐的菜鸟去保护你的宝贝女儿么?如果风门的一个弟子,都能把你派出去的那些保镖给骗了,我只能说,你识人不明。”   陶朱公面沉似水,却没有说话。   我又接着说道:“第二,你女儿失踪之后,你就派人去找?风门弟子扫尾的那些手段,能骗过凡人,也能骗过术道高手么?我想,你应该还找过命数师,推算过你女儿的方位吧?”   “堂堂陶朱公找的命数师,是街头上摇签算卦的三流货色?还是满嘴胡猜,说话两头乱堵的谣门子?你觉得凭婉儿一个斩魂境术士,能掩饰天机,让人算不到你女儿的方位么?”   “退一步讲,就算婉儿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凭她一个人,也绝对做不到这一点。除非,是风门出动了大批高手帮她。”   “你胡说什么?”陶朱公还没说话,婉儿先急了。   我最后一句话,等于是在挑拨风门和通神门之间的关系,她不可能不急。   “放心,我就是打了个比方。我相信陶朱公不会是个傻子。”我笑呵呵地把自己在胡家祠堂里遇上的事情说了一遍:“风门当中有人在针对婉儿。偷着放炸药的人,或许没有参与你女儿失踪的事情,但是肯定是想让婉儿受到风门的处罚。”   “如果我没猜错,你最后得到的消息,也是来自于风门。你为什么不把给你消息的人叫过来,跟我们当面对质?”   ☆、第一四九章 毒   陶朱公冷着脸等我把话说完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你想命令我?”   “哈哈哈哈……”通神门弟子立刻发出一阵哄笑。在他们眼里,我那一番话,就好比一个靠别人施舍过日子的乞丐,趾高气扬地站在世界首富面前。拍着胸脯告诉他“我不想跟你比谁钱多”一样,已经狂到了失心的地步。   “哈哈哈哈……”我也跟着一阵狂笑,从丹田里发出的笑声用上了封棺七式中的“鬼喊人”,声浪不仅幽冷刺骨。而且飘忽不定;听上去就像有鬼魂蹲在阴冷里,凄凄幽幽地喊着对方的名字。听在耳里,想要回头却不敢,不回头又如芒在背,唯一的本能就是拼命往前跑。   我笑声一起,一多半通神门弟子就下意识地往前跑了两步,唯独护卫在陶朱公身边的那些黑衣保镖一动没动。   “够了!”陶朱公蓦然一声冷喝。像是炸雷一样,把那些跑出来的弟子给吓得全身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过来。   回过神来的通神门弟子,扑通一下全都跪在了地上,面对陶朱公以头触地,动都不敢稍动一下。池上丽扛。   陶朱公却对那些噤若寒蝉的弟子看也不看。眼露杀机地紧盯着我道:“你是在向我示威?”   “示威这种事情我欠学。”我冷笑道:“我只不过觉得可笑而已。原来名震术道的陶朱公也不过如此嘛!”   “明明知道我说的有道理,却为了自己的面子,矢口否认一个要命的事实。你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是吧!那好,恕不奉陪,告辞了。”我说完自后,转身就要往外走。   陶朱公忽然冷声道:“卖狂之后就想走,天下有这种好事儿么?既然你说,我中了别人的诡计,那我就给你五分钟时间,如果你能证明一切,你就是通神门的上宾。反之,我正好还缺一个可以主持大阵的灵鬼。”   “通神门够霸道!”我刚挑了一下拇指,陶朱公就冷声说道:“你还有四分五十秒,我劝你还是珍惜一下自己的生命比较好。”   “不用五分钟。我现在就可以证明!”我伸手指了指那个被我打得半死的队长:“这个人就是证人。我想,陶朱公下令要见婉儿的时候,并没说要扣押她的朋友,严刑拷打吧?他一个下人能替你做主?”   实际上,那个队长带走婉儿并拦下我们,确实很不合理。陶朱公在没能确认婉儿跟他女儿失踪有关之前,要么,是拼上得罪风门,把我们拿下;要么,是放我们一块儿进去,先礼后兵。   放一半,留一半,是因为有人不想让我们见到陶朱公。从我跟婉儿接触的这一段时间上看,她属于那种,有理,不会得寸进尺,没理,不会胡搅蛮缠的人。让她自己见陶朱公,说不定被有心人套上一两句,就能坐实了她放走陶陵夕的事情。   反过来,让我这种“没理还要辩三分,没风还想掀三尺浪”的人跟进去,说不定就会弄出另外一番结果。先把我和诸葛禹拿下,倒也是应有之意。   “嗯?”陶朱公脸色一沉道:“胖子,你去把他弄过来,我要亲自问话。”   胖子走到那人身前,一提他领子把人拖到了陶朱公面前,抬手两下硬是把对方扇得醒了过来。那人清醒之后立刻带着颤音喊了一声:“门主。”   “说,是谁让你扣押陆婉儿的朋友?”胖子从身后一托对方下巴:“你最好别想自尽,本门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我……我……”那人吓得全身乱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陶朱公冷声道:“用刑!”   “是!”胖子狞笑之间手掌一翻,抓住对方肩头,五指发力地往他肩膀上抓了下去。   “砰--”   那个队长顿时像是被人捏爆了的气球,整个身子在那胖子手心里炸成了一团血雾,墨黑色的鲜血立刻向四面八方飞溅而去。   首当其冲胖子像是被蝎子蛰了一样,惨叫着连退了两步,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毒--”   他喊声没落,胖子四周沾到黑血的通神门弟子就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就连陶朱公本人的脸色也变得一片漆黑,本能地往后退了过去。   “鬼绕棺!”我挺身错步之间,形同鬼魅一般,用上平生最快的速度往陶朱公身边抢了过去。   按照我的速度和我与陶朱公之间的距离计算,最慢只要两秒钟就能贴近对方身边。没想到,我人到中途时,原先距离陶朱公最近的那个老头却忽然身形暴起,举掌往我左肋下面打了过来。   对方刚一出手,我就听见了一声像是暴雷般的巨响,接着排山倒海似的掌力就往我身前压了过来。   御气成雷!   对方无论是在武道还是在术道上,都至少高出了我一个境界。否则,也不可能发出这样威猛的掌力。   我明知道自己很可能接不下对方一掌,但事到如今,我想躲都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抬手往对方掌心上接了过去。   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们两个人手掌即将接触的一瞬之间,对方竟然将掌力收回了七成。这就像是,一个人明明快要被车撞了,就在他下意识准备抬手推车的时候,那辆车不但没往前来,反倒往后退了一下。结果会是什么?当然是伸手推车人,因为用力过猛,一下往前栽倒过去,如果这个时候,那辆车再一加油呢?肯定会结结实实地撞在他脑袋上。   那个老头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未必会趁着一招用尽的时候突然出掌杀我,但是肯定要趁着我栽倒的一刹那有所动作。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伸手把我拿下,然后索要解药。   我的功力根本就没到收发于心的程度,明明看见了那个老头在对着我嘿嘿冷笑,却根本收不住掌力。   电光火石之间,干脆直接一张拍了过去,我的左手跟对方手掌掌心对掌心的碰在一起时,干脆从手心里探出了刺魂针,狠狠扎向了对方手心。   刺魂蜂王之所以能让人闻风丧胆,不仅是因为它的毒性猛烈,更重要的是,它的毒刺能穿透高手的护体罡气,一旦被它冲到身前,对方就算是想躲都来不及。   老头与我接掌的一刹那,两颗眼珠子一齐从框子里瞪了出来,眼角四周紧接着黑血四溢:“你……毒……”   老头仅仅说了两个字,就仰头倒在了地上,七窍之中黑色顿涌。他被刺魂针一下刺中了主脉瞬间毒发,就算没有立刻毙命,咽气也仅仅是个时间问题。   周围的人只看见我一掌放翻了那个老头,却没人知道我现在也并不好受。刚刚跟那老头对掌之后,我就觉得自己左手的筋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猛烈至极的剧痛从我手腕开始一直疼到腋下不说,五章六腑甚至都被狠狠地牵动了一下。   蜂刺!   都说蜜蜂蜇人之后,用不了多久自己也会跟着丧命,是因为它蜇人时,蜂刺把它的内脏带出了一部分。我刚才那一下,跟蜇人之后的蜜蜂唯的一区别就在于,蜂刺没有直接停留在对手的身上,也没把我的内脏带出来。但是那一阵锥心剧痛,也足够令我暂时失去战力了。   下一刻,我完全出于本能地连错两步窜到已经中毒的陶朱公身后,伸出右手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子,冷声喝道:“都别动!”   我左手抖得太厉害,只能藏在身上的挎包里,做出一副左手按着什么东西的样子:“我身上有炸药,谁敢动,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第一五零章 死中求活   我用炸药吓住了通神门的弟子,被我勒在胳膊上的陶朱公却不以为然地笑道:“小子,很害怕是不是?看你这一身汗。人那,还是活着好,等你炸药一响。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我的确是一身的汗,但那不是吓的,而是疼的。我现在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了,不仅胳膊湿漉漉地贴在陶朱公身上。还在微微痉挛。那样儿,真跟吓得快要夹不住尿的怂货差不多。   陶朱公不失时机地说道:“小子,铤而走险对你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给我闭嘴!”我虽然是在怒吼,但是话里却带着颤音,听上去就像是底气不足。   我知道已经不能再拖了,蜂刺刺出之后剧痛如果不能缓解,天知道。下一刻究竟会发生什么?   我尽可能地沉着声音说道:“我怕不怕并不重要,我们这边还有一个不怕死的疯子。”   我话没说完。诸葛禹就伸手推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通神门弟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虽然那些人也有打算拦他,但是一看他手里拎着那一大包炸药就立刻哑火了。   诸葛禹走到陶朱公身边,伸手在他脸上使劲拧了一下:“小妞。给大爷老实点。要不然,小心把我炸药塞你……咳咳……衣服里。”   陶朱公被他气得两眼冒火,诸葛禹却视而不见地指着几个慢慢向婉儿靠近的通神门弟子道:“你们几个最好别玩花样。要不然,老子一拉弦儿,你们就等着慢慢拼你们老大玩吧!”   对面的几个人果然不动了,我向婉儿招了招手:“去弄辆车,快点!”   婉儿飞快地跳上了不远处的一辆越野吉普,把车直接开到了我边上。我先让诸葛禹点了陶朱公的穴道,把他给塞进了车里,我自己也跟着爬上了,右手扶着车座勉强道:“往书院里开,去书楼,快点!”   婉儿猛回头看着我叫道:“你没弄错?”   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快--”   婉儿再不迟疑,一脚油门往书院里冲了过去。车开到一半时,我下意识抓地着陶朱公的脑袋往下一按,把她按在了两个车座中间:“趴下,别抬头!”   “到了现在你还故弄玄虚……”   陶朱公的话没说完,汽车后玻璃上就传出了一声炸响,前后车窗上已经同时炸开了一颗手指粗细的窟窿。   “狙击枪……”我按着陶朱公的脑袋怒吼道:“你还以为我故弄玄虚!你给我趴好,小心别让人弄死了。”   陶朱公这下不说话了,但是脸色却沉得吓人。   “婉儿快开!尽量……”   我本来想说尽量避着点子弹,但是书院进来之后,就是一条直道,想要拐弯只能往左右两边的跨院里去。可现在转进跨院明显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婉儿只能来回摆动着车头,在有限的范围里小幅度地转动着车身。   “砰砰砰……”   仅仅几秒钟的功夫,连续又有三颗子弹从车窗上穿了过去,其中一颗紧擦着婉儿的发髻呼啸而过,我甚至能看见婉儿的鬓角已经被子弹飞行的高温给烫出了一缕青烟。   婉儿却若无其事地伸手打掉了车窗上的碎玻璃,开车往前猛冲了过去。   我伸手拉开自己身上炸药的引线,抬手把挎包给扔到了车外,自己则抱着脑袋趴到了车座上。我的脸刚贴到车座,就听外面轰的一声巨响,大量的泥沙顺着车窗落了进来,在我们几个人背上盖了厚厚一层。   我甩掉头上的泥土再往后看时,滚动的硝烟却还在窗外蒸腾。我扔出去的那包炸药虽然伤不到对方,但是足能扰乱狙击手的视线,只要几秒钟时间,就足够我们冲到博众楼了。   还没等我松上一口气,汽车后胎的位置上就传来了砰的一声爆响,汽车马上就偏移了方向,车身顶在书院的外墙上刺刺拉拉疾行了几米,大片的火花顺着车窗连续迸射而起……   我扶着车座喊道:“还能冲过去么?”   婉儿头也不回地喊道:“能到天坑边上,但是冲不进楼里了……”   “那就落水里!”我话音刚落,吉普车已经飞了起来,噗通一下跳进了博众楼前面的积水里。大量的积水瞬间从车窗上蔓延过来,顷刻之间就淹没了多半个车身。   我推开车门快速爬进了水里,伸手又把陶朱公拉了出来,在车厢里露出半个脑袋:“贴着地面爬进去,没进书楼之前别抬头。”   我拽着陶朱公紧贴着地面往书楼的方向爬了过去。我从水流的波动上看,婉儿和诸葛禹并没有离我太远,都在向着一个方向潜进。   等我摸到书楼的地板之后,又往前爬了几米,才挺身站了起来。可我的余光却扫见诸葛禹正好站在大门口上。   “小心--”   我喊声没落,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枪响,一颗子弹直接穿透了诸葛禹斜肩跨在身上的背包,他背包上立刻冒出了一股青烟,诸葛禹也跟着往前一纵身,扑倒在了水里。池上丽巴。   陶朱公本能地想往后退,却被我给拉在了原地。站在我们不远处的婉儿却跟着发出了一声惊呼,婉儿惊叫的语音没落,书楼大门已经推动着污水,砰然关闭在了一起。   直到这时,水底下的诸葛禹才站了起来,手里甩着被打出了一个窟窿的挎包道:“多亏里面不是真的炸药,要不然咱们可就都得上西天了。”   陶朱公的脸色不由得又阴沉了几分。现在就算是傻子都看得出来,外面那个狙击手,不是一直隐藏在我们附近,就是受到了指示,否则,他不会开枪去打诸葛禹的挎包。   我们在外面的时候,一直都宣称诸葛禹的挎包里装了二十多公斤炸药。对方刚才那一枪显然不是对着诸葛禹去的,而是抱着炸死陶朱公的打算。   事到如今,就算陶朱公再生气也没有什么用,只能被拖着走上了书楼二层。我把他弄到射击死角里坐了下来,伸手点开他的穴道:“现在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陶朱公阴沉着脸孔道:“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不是我知道得清楚,而是我每一步都赌对了。”   我慢慢说道:“就像我刚才跟你说的一样,从婉儿告诉我,她帮着你的宝贝女儿骗过保镖时,我就觉得奇怪,你手下的保镖怎么会这么好骗。想要完全瞒过你的耳目,只怕是一个风门长老也难以做到吧!可是,婉儿为什么偏偏做到了?这只能说明,你们通神门内部出了问题。”   “对方不但想方设法地封锁了陶陵夕的消息,还千方百计地把她给引到书院藏了起来。对方之所以没一下放出你女儿的消息,一是为了给你造成心理压力,第二就是他们还没准备好。现在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自然会把你弄过来。如果我不出现,你觉得自己会不会被干掉?”   陶朱公冷声道:“你一开始就做好了绑架我的准备?”   “只能说是以防万一而已!”我苦笑道:“我最开始的打算的确是想见到你之后,跟你单独聊聊,争取你的信任。但是我也做了万一的准备,那就是逼不得已之下,把你绑进书院,死中求活。”   “所以,我找了个理由不停地揍那个队长,那时候我就在他身上下了毒。最后踹他的那几脚,就是在踢他的穴道,只要有人稍微在他体内注入一点真气,他马上就能爆体而亡,把毒血喷向四周。”   陶朱公冷笑道:“你足够心狠手辣!”   我丝毫没有否认:“不把他引到你身边弄死,我一点机会都没有。”   ☆、151 大结局   为了这次强攻的机会,说我是煞费苦心也不为过。但是我没有必要去跟他解释什么。   陶朱公看着我道:“你是不是想说,连我身边的内鬼是谁都看出来了?”   “应该是那个叫钱串子的老头!”我几乎没有犹豫就回答道:“其实,我已经给过你提示了。我说胖子的贵气无根,老头的贵气有根。就是在提醒你注意他。你能控制通神门,是因为通神门下四大堂主的富贵都来自于你,只要你想要,随时都能收得回去。你会允许手下另有根基么?”   “还有。那个队长爆体时,老头距离他并不远,为什么只有他没事儿?这只能说明,他早有防备。你觉得他是在防备你,还是在防备我?”   陶朱公冷哼了一声道:“既然你觉得自己有本事,那后面的事儿,就全都交给你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决眼前的危局。”   陶朱公说完,干脆闭上了眼睛。理都不再理我一下。池上丽技。   我不由得愣住了。从我见到他第一面起,他给我的感觉就非常奇怪,到现在也是一样。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他怎么会把自己的命交到一个外人手上?   可是再奇怪。我也得往下做,陶朱公等得起,我可等不起。   我仅仅停顿了一下,就开口道:“珞毅,咱们是不是该好好谈谈了?”   我的话刚说完不久,珞毅就从书架后面显出了形体:“书院的秘密,你解开了?”   我双手抱着肩膀回答道:“解开了九成!”   珞毅略一沉思之后,果然回答道:“即使你解开了秘密,我也不能放那些鬼魂离开。书院是我们这些书魂的最后一方圣土,就算灰飞烟灭,我们也一样要维护书院的存在。无论谁想破坏,我们都不惜一战。”   “我就知道是这样。不过,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不等珞毅否定就飞快地说道:“你放我的朋友和书院的鬼魂离开,我再找更多的鬼魂给你。那些鬼魂可都是真正的积年老鬼。比那些年代较近的鬼魂,更适合去读你们四书五经,甚至有一些还会做八股文。”   “这么一来,我可以带我的朋友离开,你们书院也还是书院。我甚至可以请我们身边这个大财主,帮着你们把这块地永久性地买下来,不让任何人打扰你们。”   我说话的时候,偷眼看了一下陶朱公,生怕他脾气一上来,拆了我的台。   陶朱公饶有兴趣地看了我一眼:“这点我可以办到。我别的东西没有,就是钱多。想再把书院翻新一遍都不成问题。”   我暗自长吁了口气时,珞毅却冷声道:“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你从哪儿弄那么多鬼魂,又凭什么能让他们听你的命令?”   “我说能弄来,自然是有我的办法……”我话锋一转道:“但是有一点你没说错,他们绝对不会听我的。不过,我觉得你们应该有把他们统统拿下的本事吧?如果你们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那就当我们什么都没说好了。”   珞毅思量了一会儿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他!”我一直陶朱公:“刚才我们的对话,你应该已经听到了。他的手下想杀他,就必须进攻书院。现在,我们等于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除了合作,没有其他路可走。”   “未必吧!”珞毅冷笑道:“如果我把你们拿下之后,送出书院呢?对方总不会再咄咄相逼了吧?”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的本体是《傻事儿大全》吧?”我毫不留情地讽刺道:“阴谋弑主这种事情无论是古代,还是在现代,都是极度招人鄙视的劣行。除非外面的那个家伙,也和你一样目光短浅,准备干上一票,就马上卷款跑路。否则,他绝对不会背上弑主的罪名。”   “如果把我换成他,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强攻书院,趁乱干掉陶朱公,然后编出一套陶朱公因为爱女心切,被邪祟暗算致死的故事来。再把这里夷为平地,让你们全都灰飞烟灭,给天下人一个交代。里子面子统统赚足之后,堂而皇之地接收陶朱公的产业。”   “当然啦!如果操作得当,他甚至能把陶朱公的女儿给救出去,扶持一个傀儡在台前,就更容易控制陶朱公的产业了。我说的对么?”   这种简单的道理,我能看得出来,珞毅不可能看不清楚。他之所以故意去说反话,为的就是跟我谈条件,只不过他没想到我会毫不客气地反过头去把他讽刺了一顿,当即气得脸色铁青。   过了好半晌才道:“我们同意跟你合作,但是你必须先用血魂起誓!”   “我觉得这个要求并不合理!”我不等对方开口就说道:“既然我们是合作,只有双方契约才算公平。你觉得呢?”   “可以……”珞毅考虑了不到三秒钟就答应了。   我们双方签订了契约之后,我才开口道:“你现在是不是该把我们的人放出来了?”   珞毅一言不发,向书架上挥了挥手,贴近墙壁两旁的书架马上一分为二,露出了后面的暗室。   密室里大概有七八个人的样子,但是仍然保持着坐姿的却只有三个人,其他人全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灵子,瑶瑶……”我看见他们两个人背靠背地坐在一起,周身都封锁着一股灵气,才算松了口气。起码她们两个在被囚禁之前,就先想办法用灵气护住了身躯和魂魄,虽然没有能力反抗,但是也不会被对方伤及根本。   除去她们两个之外,剩下的那个女孩全身都被贵气金焰包括在其中,像是一座金色的火焰莲台一样把她给托在核心。裳灵她们两个能维持到现在,大概也借用了对方一部分灵气。   那个女孩睁开眼睛之后,勉强咧嘴笑了一下:“老头,你来了?”   陶朱公这个时候才顾不上什么深沉,站起身来大步走到那个女孩旁边:“丫头!你呀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省点儿心哪?”   我根本没空去听老头絮叨,几步抢到裳灵身边,把一颗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她的脸上总算恢复了一丝血色:“老板,你没事儿吧?我就知道你能回来救我们。”   “先别说话……”我转头怒吼:“把她们的精气给我还回来!”   老话讲,人活着就是一股精、气、神。神代表的是人的精神和意志,精气则是人生存的原动力。那些书魂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渐渐抽取了裳灵她们两个的精气,却在不断加固她们的“神”,如果再晚来一段时间,她们两个很可能会因为虚弱而死,但是鬼魂却会异常坚毅,也正好适合长时间活在书院里。   珞毅撇了撇嘴,一言不发地转动了暗藏在密室中的阵法,裳灵和瑶瑶脸上的血色也飞快地恢复如初。直到她们两个清醒过来,我才沉着面孔走到陶朱公面前:“两位是不是该等会儿再叙旧?”   陶朱公先是拍了拍陶陵夕的手,示意她不用紧张,才转头向我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知道你们原先的计划是什么?”   通神门在书院外面布置的强力阵法,不是说改就能改变的东西,而且,通神门的内鬼也一定会因为做贼心虚,而在最短的时间内向书院发动进攻,这么一来,就更没有时间去改变外面的布局了。所以,通神门原定计划的大方向不会改变,只能做出细微的调整。   想要反击,我就必须知己知彼。   陶朱公抬眼看着我道:“现在才问这些已经晚了。你很聪明,但是我不得不说,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觉得把我弄进书院,我在绝境当中,就有可能发动通神门最神秘的黄金卫与书院里的书魂里应外合,一举平叛。我可以告诉你,你错了!”   陶朱公背手道:“通神门没有黄金卫,起码我这一代没有。当年曾经叱咤风云的黄金卫,早就已经泯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现在剩下的只是他们的传说和一种带有神秘感的威慑。所以我才说,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什么?”我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既然没有黄金卫,你为什么还这么镇定。”   “哈哈哈……”陶朱公笑道:“通神门主无人善终,这个秘密你不知道么?想做通神门主,首先一条就是你得能看得开。生生死死而已,我早就已经看淡了,死在哪里还不是死?”   这一下我真的急了:“那你女儿呢?你就不管她的死活了?”   “呵呵……陵夕,我自然会想办法送出去。但是也仅限她一个人而已。”陶朱公回身时双目之中寒光四射,如刀似剑地盯在了我的身上。   陶朱公是怕我情急拼命,所以先给了我一个警告。直到看见我没动,他才缓缓说道:“相见总算有缘,这样吧!我们通神门在外面布置的大阵是‘雷牢天狱’。说清楚一些,就是用天雷形成一个巨大的牢笼,将整个书院全部包裹进去,逼书魂交出小女。”   陶朱公话锋一转道:“但那只是雷牢的第一重变化而已,一旦它转化为天狱,狱中的一切就都会被完全毁灭。你们最后的一线生机,就是在雷牢尚未完全形成之前,从牢狱北角的空隙中冲出去。但是,那里肯定会有通神门的重兵把守,能不能杀出重围,就看你的本事了。”   “丝--”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通神门重兵把守的地方冲出去,跟自杀有什么区别。刚才我是用了取巧的办法才制住了陶朱公,可是让我冲击通神门军阵,除了凭借自身的实力硬闯之外,别无他法。我该怎么办?   就在我心乱如麻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霹雳,整个书院顿时亮如白昼,成百上千的鬼影一时间在书院内外飞闪而过,无数鬼影像是在怒视长天,也像是在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片刻,仅仅片刻之后,滚滚天雷就以好比万山齐颓的威势,向书院上空碾压而来。   “雷牢封顶了,要冲的话,就赶快走吧!”陶朱公话音没落。   书院四周忽然天雷狂倾,连天接地的雷光,像是围绕在书院四周的柱子,把整座书院完全封锁。熠熠雷光闪烁不休,整个书院已经像是白昼一般,完全没有了阴影。   陶朱公摇头道:“已经来不及了,没想到,他们的动作会这么快。天狱已成,能不能在万钧天雷之下躲过一劫,只有看你们的造化了。”   “准备拼命吧!”   师父说得对,诡杀门擅用诡计,但是当诡计遇上堂堂正正的实力,就只能被无情地碾压。雷牢天狱,也正是我的死劫。   “轰--”   天雷并没有因为我的焦急而稍有停歇。转瞬之间就倾天盖地地劈落了下来,书楼房顶一瞬间被掀上了半空,击碎的瓦砾像是落雨一样砸进了书楼。   我身边也蓦然响起了一阵书页翻动的哗哗声响,难以计数的典籍无风自动,无尽的书魂飞腾而出。   珞毅扬声高呼道:“舍我魂魄,护我经纶!”   无数书魂无畏无惧地腾身入空,以飞蛾扑火之势冲向了无情击落的天雷……   我眼看着他们灰飞烟灭,双目之中不由得流出了两行热泪,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我先走了!”我将内力提上巅峰的刹那间,身边忽然出现了一群面目狰狞的鬼魂,齐齐向我伸出了利爪。   鬼祸!   我脑袋里刚刚闪过了一个念头,无数鬼爪就抓进了我全身的要害。我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捏了一下,眼前一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过了片刻之后,我忽然觉得附近像是有人在说话,还有人在推我。等我睁开眼睛一看,却看见自己正坐在灯熄了一大半的图书馆里,推我的人正在看门的大爷。   我手里正抓着一本书,也不应该算是一本书,应该说那是一部写在笔记本上的故事,故事名字叫《阴棺上路》。   我想起来了,我不是步幽冥,步幽冥是《阴棺上路》里的主角,我只是师专中文系的学生。白天在图书馆借书的时候,看到了这本《阴棺上路》,因为好奇一直看了几个小时,最后累得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刚才的一切都是我的梦,梦里的故事就是《阴棺上路》的情节。   我刚才好像就看到书楼那里,步幽冥后来怎么样了?   我赶紧翻开笔记本,往后面看过去,可是从那页之后,就全是空白了。   怎么会是空白?难道这本书没有写完?   步幽冥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冲出书楼?   疯家秘辛呢?他们能不能打破诅咒?   鬼实?鬼实究竟是什么东西?   还有步黄泉!还有步家的重宝!所有的谜团都没有解开啊……   我知道,作者一直都在布局,在布一个很大的局。但是这个迷局,怎么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我不由得自言自语道:“怎么就结束了?”   图书馆大爷呵呵笑道:“你也看到《阴棺上路》啦?那是你以前的一个师兄写的,我觉得就这么当废纸扔了,实在是有点儿可惜,就把他扔在图书馆里,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把它续下去。可惜,翻的人多,喜欢的人少哇……”   “回去吧!已经闭馆了!”图书馆大爷倒背着手拖拖然走了。   “原来,那真是一个梦!”   那个梦为什么那么真实?裳灵,诸葛禹,瑶瑶,老骨头,王厌恶,陈旭,阿轻,好多好多的人,好像都出现在过我们身边。就连我醒来时,也一样泪流满面。   我知道那是一个梦,可是醒来时,心怎么会这么疼呢?   这个梦还能继续下去吗?这个故事还能再有结局吗?   我拿着《阴棺上路》站起身时,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我在下一个梦里等你!”   谁?谁在说话?   那个声音,好熟悉……   全书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